抱一真人这话出口,别说是黑孩儿为之急不可当,便是陆瑜、白守德父女和俏郎君,也为之吃惊不小。都一齐张目结舌,看住抱一真人,等待下文。

  抱一真人叹了口气,慨然望着大家说道:“这事之奇,便连山人也弄不清楚了。”

  接着才专对黑孩儿说道:“你母亲的那个姓靳的生死大敌,不是别人,便正是虎面天王凤魁的母亲——铁喙姥姥。”

  黑孩儿听了,立刻跳了起来说道:“便是她吗?那为什么不在事先告诉我呢?”

  抱一真人道:“你母亲也不知道她就是她啊?不过奇却奇在那老妖妇离开鸟鼠山的消息传出之后,你师父那儿也就传出了消息,说是你母亲已离开了五莲峰,到巫山十二峰云雨谷去找你去了。这种做法,简直完全是有意地在向老妖妇挑战一般,但据山人看米,老妖妇虽然得了夜盲之症,只恐怕即就是你母亲和你师父联手合力,仍非其敌,这就太叫人难解了。”

  黑孩儿听了,早已急得泪流满面地说道:“这可怎么是好呢?我母亲还是个瘫子啊!”

  陆瑜看了不忍,连忙安慰他道:“神尼既能容你母亲下山,而令师又肯这样做法,也许这是一种故意的安排,必有所恃而无恐,小兄不必着急。”

  黑孩儿却跳了起来说道:“不行,我母亲仗以应付老妖妇的‘霹雳子’,现在我处,除了这,她是绝斗不过老妖妇的。”

  说着转脸向抱一真人问道:“老道长也知道那老妖妇已去过云雨谷没有呢?”

  抱一真人道:“山人这还尚未听到,不过老妖妇离开乌鼠山,志在寻找,是绝对不会不去的。”

  黑孩儿道:“那我还是赶紧同去,如能妇抢在老妖的前面,赶到云雨谷,那就好了。”

  抱一真人微微点头,说道:“理应如此,你快走吧!”

  黑孩儿匆匆对众人说了一声:“再见!”立刻飞步出门,跳上骊儿,急驰而去。

  白守德等见了,心下好生伥然。

  尤其是俏郎君和白依云姊妹,并不知道前情如何,便问陆瑜。

  陆瑜道:“贫道也言之不详。”

  还是抱一真人说道:“这事情的起源是这样的,黑孩儿的母亲姓胡,乃是关中大侠入云龙胡忠武的女儿,名叫胡莲黛,那妖妇则是恶虎岭强人靳秋风的女儿——靳如烟。只缘有一日,胡忠武和情丐路过恶虎岭,正逢靳秋风拦路行劫,眼看不过,插手问事,把靳秋风打伤逃走,救了被劫之人,事隔三年,靳如烟不知跟从何人,学成了一身怪异武功回来,闻说之下,立刻便去寻找云龙和情丐报仇,情丐总算见机得早,和靳如烟才一动手,便知不敌,立刻逃走。靳如烟便又去到胡忠武的家里,把胡忠武一门老小,斩尽杀绝,只剩下黑孩儿的母亲——胡莲黛,这天恰巧不在家中,才算逃出了性命,当时胡莲黛不过十岁,回得家去,一看之下,直哭得死去活来,总算天缘巧合,被圆通神尼看到,带回五莲峰,十年功夫,成就了她一身武功,并把度厄庵镇庵之宝——两粒霹雳子,一起踢给了她,让她去找靳如烟报仇。胡莲黛知道自己的武功。绝非靳如烟的对手,所以并未公开叫阵,只乘着黑夜前往,一出手便用上了一粒霹雳子,把靳家一家老小,连同房屋,也都炸光。但事后一查,却偏偏缺少靳如烟一具尸体。原来靳如烟这天并不在家。这一来,在胡莲黛来说,元凶未除,当然不肯干休,而靳如烟也同样的不肯作罢,所以两个人又明追暗逐了十年,虽然谁也没有伤得了谁,但靳如烟业已打听出那霹雳子的来历,知道无法抵御,这才隐姓埋名,不知下落。胡莲黛也直到三十来岁,方才嫁给了黑孩儿的父亲。并且就在生下黑孩儿的那一天,丈夫突然去世,经此一急,立刻病倒了下来。

  虽然幸为圆通神尼知悉,把她母子,接去五莲峰,但胡莲黛病愈之后,便成瘫痪了。就不知这次仗着什么,敢亲去云雨谷,去撩那老妖妇的凶焰,这就太人费解_r!”

  白凤仙口快,已在一旁插口说道:“您老人家不是说过,小花子的母亲,曾经仗着度厄庵镇庵之宝,和老妖妇周旋了十年,并把老妖妇吓得隐姓埋名了吗?她既有霹雳子在手,当然就不会再怕那老妖妇了。”

  俏郎君也道:“对啊!怎的老妇过去眼睛不瞎的时候,不敢和霹雳子对仗,现在反而敢寻上门去,难道是欺负小花子老前辈的母亲是个瘫子吗?”

  抱一真人微笑说道:“你们这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霹雳子如仍在胡莲黛的手中,老妖妇纵有斗胆,也绝不也前去轻试,只因老妖妇已知道那霹雳子乃是圆通神尼的师尊——大觉神尼所留下来的遗物,当年大觉神尼为着云岭两条孽蟒作恶伤人,立誓为一方除害,这才费尽心血,造成三粒霹雳子,诛蟒时,用了一粒……”

  抱一真人还未说了,白凤仙惊叫起来,抢着接下去说道:“这不是糟了吗?一粒诛了蟒,一粒杀了靳秋风,唯一剩下的一粒,又在小花子爷的身上,他们还能拿什么去对付老妖妇呢?”

  抱一真人道:“可不就正是这样说法,如果老妖妇不知道霹雳子业已不在胡莲黛的手中,她又如何敢亮出身份,下山寻仇?”

  白凤仙道:“这样说来,那老妖妇是知道小花子爷和我们有天山之行,以为我们一时难以回转中原,这才敢去寻仇的了?”

  抱一真人道:“这猜测可能不错。”

  白守德却连忙插上来说道:“这是牛马不相及的两件事情,怎能扯到一块儿去呢?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信口乱说些什么?”

  白守德话才出口,抱一真人便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转脸对陆瑜说道:“你带他们到观外找一家人家歇宿,为师的要打坐了。”说完之后,立即闭目垂帘,自去养真。

  陆瑜连忙应是,依言把白守德等安置妥当,一宵无话。

  第二天白守德等起身之后,正想去请抱一真人早日前往金锁寺,以免延误端阳钓剑之期。

  那知陆瑜却愁锁眉尖,走了过来。

  白守德见了不解,忙问何事?

  陆瑜怔了半天,这才叹了口气说道:“家师不知怎的,忽然又不允前往金锁寺了。”

  白寺德立刻大惊说道:“这是何说?仁兄不是说令师已答允前往,而我们昨天来时,也没表示过有不去之意啊?”

  陆瑜看了白守德好几眼,欲言又止,最后这才说道:“事已如此,我们还是赶快去找神僧设法吧!”

  白守德犹不甘心,说道:“且待小弟再面见令师一趟,当面恳求好了。”

  陆瑜拦住说道:“这也无用,家师脾气固执,小弟深知,更何况家师业已吩咐下来,不愿再与仁兄相见。”

  白守德注视陆瑜有顷,然后说道:“仁兄必知原委,何不告我?”

  陆瑜迟了好半晌。又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不快之事,说他何用,且待见了神僧之后再说吧!”言毕即催促白守德等,整理行囊上路。

  白守德无可奈何,只好憋着一肚子的烦闷。离开九顶山,返回峨嵋。

  到家之日,便想和陆瑜同去昭觉寺,却仍被陆瑜拦住说道:“仁兄且料理家事,这事由小弟代劳吧!”言毕也不待白守德再说什么,便自去了。

  白守德好不纳闷,一直茶饭无心,直守到日落,这才见陆瑜回来说道:“神僧已答应去劝家师,命仁兄在家候信,小弟这里还得去五莲峰一走,去请神尼下山呢!”说完连茶也没喝一怀,便又走了,直把个白守德弄成个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好生纳闷焦急,住在家里,渡日如年。

  但这一住下,却高兴煞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个,便正是俏郎君,就在到家的这一天,找了个机会,对白依云说道:“妹妹,我们现在回到家了,你总该不会忘记在乌鲁木齐所说的话吧?”

  白依云想起前言,不由的脸上一红,再一计算日期,三个月犹未曾满,心想:“这决不能答应于他。”囚此便向旁边扯着:“在乌鲁木齐说的什么,我不知道啊!”

  俏郎君一怔说道:“妹妹,你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怎能说过的话不算数呢?”

  白依云摇头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了什么?”

  俏郎君几吗急得跳了起来,说道:“你你……你再想想看,就是那天晚上喝酒之后,风妹妹醉了,我帮着你把她送回房去的时候,你不是说过的吗?”

  白依云仍不承认,说道:“我不记得了。”

  俏郎君无奈何,只好一咬牙关,说道:“你不是答应我说,一回到家,便给我的吗?现在你该记起来了吧?”

  白依云这时,并不是不肯答应,而是不敢答应。所以仍然说道:“洒后之言,何能做准。”

  俏郎君知道她是在放赖,但却想到这可能是少女的矫情,因此四顾无人,便不顾一切地一把抱住了白依云,上下其手,不规矩起来。

  直把个白依云吓得花容失色,但却又不敢叫唤出来,只一味的拚命挣扎。

  白依云虽然也会武功,但那里能够是俏郎君的对手,眼看便将不保,急得直向俏郎君哀求说道:“好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呢?我本来是你的,你何不留待洞房之日呢?我求求你。”

  俏郎君一面时攻,一面说道:“好妹妹,我也求求你施舍了吧!洞房之日,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实在等不及了。”

  白依云急得无法,正想告诉俏郎君,她正在练功期内,绝对不可如此,否则便会毁了她的花容,造成双方面一辈子的后悔。

  可是话还没有出口,便听到白凤仙远远地叫着姊姊,一声声近了过来。

  白依云顾不得了,连忙应了一声:“妹妹,我在这儿。”

  俏郎君听了,这才连忙松下手,看看白依云,怀恨满面。

  白依云笑着整好衣襟,说道:“该你的总是你的,青天白日,这么猴急做什么呢?”话才说完,便转身迎着白凤仙去了。

  俏郎君被甩在那儿,心中好生恼恨,但再一转念,不由的自己打了自己一下头,说道:“我怎的忽然这么笨了起来,她不是已经说过‘该你的总是你的,青天白日,这猴急做什么呢?’对啊!她一个姑娘家,青天白日,怕人撞上,怎敢答应做这种事呢?我真是太鲁莽了。”

  说着扫尽恼恨,泛出笑容,望着白依云的背影说道:“好妹妹,原谅我的愚蠢,今宵我定来,与你成就好事也。”

  俏郎君这样一想,连一路风尘辛苦,全都忘怀,只抬着头,不停地翘首长空,盼望金乌速走。

  但金乌却好似在开他的玩笑似的,他越是焦急,偏越是迟迟不肯落山,气得俏郎君直恨不得挽过后羿的射弓,把这仅剩下来的一轮红日,也射下来才好。

  好不容易这才等到樵楼更起,月影东上,连忙换上了一袭薰过香的新衣,袖笼着一方洁白的丝帕,准备试红,直向白依云房中奔去。

  到得门外一看,室中灯火全无,心想:“到底是女儿家娇羞。”轻轻地喊了一声:“好妹妹,我来也。”

  仍未见答应,借着月色,从窗隙里向里一张,但见罗帐低垂,心中好笑,想道:“你这时不肯答话,我也想得出你那颗小鹿儿忐忑的情形,是喜还是惊呢!”

  再转到门前,伸手一推,门竟是虚掩着的,又想道:“女孩子是娇羞和矫情捏成的,一点不错,明明在等着我,却还要故意装作,这又何苦来呢?好吧!但看真个销魂时刻,你仍能咬紧嘴唇,不叫唤出来,才算是你的本领。”

  俏郎君到了这时,早已欲火如炽,片刻难熬,一反手关好门,插上闩,一面向床前走去,一面便自解带卸衣,又笑着低声喊了一声:“好妹妹。”伸手掀开罗帐,低头向里一钻一扑。

  那知这一钻一扑,并未能软香温玉抱满怀,却扑了一个空,只觉得衾冷枕寒,凉意袭人,再定睛一看,根本就不见有白依云的影子。

  这一下,俏郎君立刻又羞又恼,又气又恨,把一片心田,扰得紊乱如麻,呆在床边,好一会儿,这才骂了出来道:“好!好!死丫头,你骗得我好苦。”

  可是再转念一想,却又想了过来,说道:“不对!这时候还早,私约幽会,又那有这么早的道理?我别错怪于她才好。”想着气又消平了下去,把脱下来的衣服,重新穿好,开门出去,四处寻找。

  果然发现白依云正在白凤仙的房中说笑。心里说道:“这不就对了吗?”

  有心想进去向白依云示意一番,但却敌不住对白凤仙的畏惧,那敢撞入。

  一直在门外转了好半晌,这才心中一动,说道:“我也太笨了,与其在这儿枯等,何不到床上去等呢?她反正是要回房的,到时来个纵体入怀,不是格外的有趣吗?”想着便回到白依云的房中,二次解衣上床,展开鸳鸯衾,抱忱而待。

  立刻便有一股甜香,入鼻动心,惹得俏郎君再难自制,辗转反侧,均不得安。

  好不容易这才挨到二更,但只见窗前月移动花影,总不见送瑶佩来玉人。

  俏郎君忍不耐不住,又再起身,走向白凤仙窗前,刚好听到白依云在内说道:“妹妹,我今天就睡在你这儿,不回房了,并枕而眠,也好说话儿。”

  俏郎君这话入耳,差点没急得跳起来,直恨得牙痒痒地,但又能奈何?

  同时衾枕余香在鼻,那被勾起来的一腔欲火,又怎能消熄得下去,恨到极点,忍无可忍,便又自言自语地骂道:“死丫头,你好!你不理我,难道我就没有去处了不成?我要报复,我要做给你看,看你还能忍耐得住?”想着便出了自家庄,到勾栏里去住了一夜。

  第二天回家时候,已近午晌。

  白依云果然问他道:“哥哥,你昨夜没回,到那儿去的?”

  俏郎君冷笑一声道:“你可以不住在自己的房里,难道我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白依云清晨回房,便看出俏郎君去过,这一听,当然知道他是昨天扑空。余怒未消,有心想安慰他几句,却又怕他纠缠不舍,因此也就只好笑了一笑,没再说下去。

  俏郎君则仍意气用事地想道:“你不理会,我就这样做下去,但看你能忍耐到几时,咱们两相里看谁狠得过谁好了。”

  从此俏郎君便故意出入勾栏,叫人看到,以彰其事。

  果然白依云听到之后,立刻大哭大闹起来,直欲寻死,尤其是白凤仙,天性嫉恶如仇,更帮着白依云把俏郎君骂了个狗血喷人,甚至吃住白守德,要把俏郎君赶走,并退掉婚事,俏郎君这才惊慌起来。

  还是白守德做好做歹,连动带压,迫使俏郎当众认了错,并发了誓,从此不再去勾栏走动,这才把事情平息下来。

  白依云也乘此一变过去温柔的作风,处处把俏郎君管的紧紧的,并不再加以好言好色。

  白凤仙则对俏郎君的印象,愈来愈坏,见面就骂。

  俏郎君本想藉此向白依云勒索,谁知弄巧成拙。不过以勾栏中的那些浊脂俗粉,和白依云的国色天姿相较,何殊天坏,况且本是床头人,那么受一点气,倒也罢lr!可是再难忍白凤仙的恶言相加,因此越想越气,越住下去,越觉得难以忍受,但却无可奈何!

  同时外面风风雨雨,又传来了铁喙姥姥云雨谷寻仇之事,道闻失实,或说情丐和胡莲黛已经丧命,或说铁喙姥姥并未得带所欲。

  但有一句话是可以相信得过的,那便是铁喙姥姥真的已找去云雨谷,则绝无问题。

  俏郎君等听了,便又为黑孩儿等起担起忧来,但却被白守德阻着,无法前往打探真实消息,因此好生心烦难解。

  那么还是由笔者掉转笔尖,且把这件事交代一下吧!

  单说黑孩儿离开松篁观,紧策骊儿,奔向云雨谷。

  骊儿脚程虽快,但也非一日之程,尤其是一路之上,听到江湖上议论纷纷,所说的竞都是铁喙姥姥业已赶向云雨谷寻仇之事。直听得黑孩儿五衷如焚,那一份着急,就甭说了。

  好不容易,这才到得巫山,由于山路不便骑乘,便跳下马背,对骊儿说了一声:“你自己照顾自己几天,在这儿等着我好了。”言毕便放步上山,向云雨谷赶去。

  到得谷顶,低头一看,便看到谷中的那一大片精致绝伦的房屋,业已被烧成七零八落,一片瓦砾,余烬且犹未熄。

  黑孩儿立刻打了一个寒惊,暗道一声:“不好,我来迟了,莫非娘和师父都已经遭了那妖妇的毒手了吗?”想着不由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一切都顾不得了,立刻飞身飘落谷底,同时发声高喊:“娘!师父!你们在那儿啊?你们在那儿啊?”

  连喊数声,不见有人答应,心中愈乱,便向瓦砾场上奔去,一面哭着,一面到处乱扒,想寻出尸体。

  谁知就在这时,人影一闪,便有一个人到了他身侧,说道:“小师弟快随我来。”

  黑孩儿一听,便认出是跛丐的声音,忙道:“二师兄,师父和我娘他们怎么样了?”

  跛丐道:“他们都很好,你快随我来,莫被那妖妇看到。”说着拉住黑孩儿,奔进一处非常之隐密的大洞之中。

  黑孩儿进洞一看,聋丐、醉丐、病丐、疯丐,甚至所有的谷中仆侍婢女,全都在那儿,就只不见他母亲和情丐以及眇丐的面,忙问何在?

  跛丐用手向对面崖下一指道:“师父和你令堂在那边山洞里,已和那妖妇斗了三天了。”

  黑孩儿道:“我要去一趟。”

  跛丐忙拦住道:“这不可以,师父吩咐过,任何人不能前去。”

  黑孩儿道:“可是我有要紧的事啊!”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霹雳子”道:“你瞧,我若不把这个送去,师父和我娘那能斗得过那老妖妇呢?”

  跛丐当然认识“霹雳子”。也就犹豫起来道:“这可怎么办呢?听大师兄说,那洞已被封锁,任何人都无法进去,你又怎么把这送得进去呢?”

  黑孩儿道:“不送进去,又焉能行呢?”

  说到这儿,突然情丐传音来到:“小刁钻不可胡闹,暂随你二师兄在一起,更不许叫妖妇看到你,以免功亏一篑,我们这儿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黑孩儿道:“可是师父,霹雳子还在我这里,这怎么行呢?”

  情丐道:“我们用不着它,你收着妤了,不准再多话了,妖妇快来了。”

  黑孩儿道:“那么等妖妇来时,我用霹雳子去对付她好了。”

  情丐骂道:“胡说,你敢不遵师命吗?”

  黑孩儿这才不敢再开口。

  胡莲黛也慈祥地传音来道:“我儿放心,这事为娘与你师已有妥善布置,妖妇恶惯满盈,必被诛戮无疑,我儿尽可放心,千万冒昧不得,否则惊走妖妇,便是孽由你作,那你这一辈子要烦不胜烦了,要紧要紧!”

  黑孩儿道:“娘……”

  下边的话还没出口,便又被胡莲黛截住说道:“为娘此刻不能分心与你说话,且待除去老妖之后,再详谈吧!”

  黑孩儿这才稍稍地放下了一点心,转向跛丐问道:“师父和我娘是怎么布置的,你也知道吗?”

  跛丐道:“详细情形,师父未说,我们也没去看过,所以不知。不过在令堂来前之后,曾和师父密商了一天,然后师父便叫我们撤退到这里来,任何人不准随便出去,以免白送掉性命,师父则带着大师兄和令堂仍留在家中,直到三天以前,那妖妇来到,师父这才出面,和妖妇相见,但也不过只交代了几句话,等到才一交手,便立刻撤退了。”

  黑孩儿道:“那妖妇没有追吗?她的身法,可是快得出奇啊?”

  跛丐道:“师父大概也知道这些,早有准备,所以和妖妇见面时,只当门而立,妖妇才一出手,立刻闪入门内。妖妇追将进去,大概是没寻得到师父,所以怒骂了一阵之后,立刻放起了一把火,把咱们的房子给烧了。当时我们也都为师父担心,但也就在这时,听到师父和令堂在那边山洞里发话,和妖妇骂阵,这才又入下了心。”

  黑孩儿道:“师父他们是怎么走的呢?”

  跛丐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此后三天,妖妇便早来晚去,向那山洞猛攻,但却始终没能攻得进去,师父也一直都没再出来过。”

  黑孩儿一看日影,已上三竿,问道:“那今天为什么还没来呢?”

  跛丐道:“这就连我中不知道了。”

  那知话才出口,便听到谷顶之上,飘下了一阵尖锐怪笑,令人刺耳心寒。

  跛丐忙道一声:“来了,大家屏声静息。”说着上前,从旁边搬过一块大石头,横堵洞口,并凑着石缝,向外看去,紧张万分。

  黑孩儿也挤了过去,和跛丐并立,向外张望,刚好看到一团人影,从谷顶飞舞而下,落地之后,这才看出那人竟是个美艳非常的少妇,看年龄,不过二十左右,生得眉目如画,身材窈窕,明媚动人,只是在眉宇之间,却笼罩着无限杀气,令人望而生畏,虽不认识她是谁,但看她那下来时的身法,竟和铁喙姥姥一般无二,且功力不在铁喙姥姥之下,那将如何是好?

  想着便低声向跛丐问道:“二师兄,这个人你也曾看见过吗?她并不是那老妖妇啊!”

  啵丐也摇了摇头,说是“不曾见过”,但接下去却又说道:“可是这人的身法功力,怎的竟和那妖妇这等相像,如此一辙呢?”

  说话时间,已见那人并未犹豫,便直驱对面壁下,向情丐等藏身之处,猛攻起来。

  但见她双手荡处,石屑四散飞舞,轰隆之声,震得山谷齐呜。并且边攻边骂道:“死不掉的臭丫头和穷花子,你们以为这区区山洞,便是安全的所在,能保得住命吗?过去三天,算是你们侥幸,今天却再也容不得你们了。石洞一坡,看你们还能往那儿藏身?”

  情丐也就传出了笑声说道:“这敢情是好,不过凭你这个夜盲,敢在日落以前,不退走吗?若要进走,这一个白天,又怎能便攻得破我老花子的这种石壁呢?老花子向不喜人之危,所以奉劝于你,还是少费这些力气的好,如若不然,便是你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我老花子了。”

  黑孩儿见两人的一番对答,明明眼前之人,便正是那铁喙姥姥,毫无疑义。

  可是他记得铁喙姥姥乃是个头如骷髅,身躯臃肿,丑恶无比的怪物,那会一变而成为眼前这等的美貌?便是年龄也不相当,因此简直要对自己的眼睛,发生起怀疑来了。

  那妖妇却已在笑着说道:“你祖奶奶就知道你们仗着这个,但老实告诉你们吧!你祖奶奶的宿疾,业已痊愈,你们还想挨着等那小畜生带着霹雳子回来吗?这是来不及的了,今天便是你们的毕命之期。”

  接着便听到情丐“啊”了一声,想是也看到了老妖妇业已变形,对胡莲黛说道:“这妖妇果然已经恢复了旧日容颜了。”

  胡莲黛这才开口说道:“果然不出我师父所料,我们等了她三天,便是为此,今日才以代天行诛了。”

  言毕又对老妖妇说道:“靳如烟,你且略退一步,待老妇出来会你如何?”

  铁喙姥姥一笑道:“你也知道再藏不住了吧?好!你祖奶奶依你,你出来受死好了。”说着真的伯向后退了二三丈远近。

  铁喙姥姥之所以这样做法,一来是自信不怕胡莲黛能逃走,再则也是防着胡莲黛和情丐出洞之后,陡然动手,难以应付,所以人虽退下,依然功力暗蓄,作势待发。

  同时那山洞之中,也就起了一阵轰隆隆的声响。

  黑孩儿紧张万分地看着,一颗心越跳越快,等到对面洞壁一开,情丐和胡莲黛双双出现之际,黑孩儿觉紧张得几吗叫出声来。

  所幸跛丐早就防着他会如此,连忙仲于制住_r他,说道:“小师弟不可如此,且先看下去再说为是。”

  黑孩儿汗出如泻地说道:“霹雳子还在我手中,还有什么有够制得住那妖妇呢?”

  跛丐道:“令堂身有废疾,既敢破壁而出,当然有恃无恐,师弟切勿乱动,说不定会因此坏事,那就不好了。”

  黑孩儿无可奈何,只好倒抽着口冷气,凝眸看去,但见他母亲坐在一辆小车上,由眇丐推出洞口,情丐则紧护在侧。

  黑孩儿看到他母亲和师父的脸上,虽然都带着笑容,但仍难掩紧张忧虑之色,心下好生难过。

  只是这时胡莲黛已开口向铁喙姥姥说道:“靳如烟,老妇找了你二十年,被你侥幸逃过,后来虽然算出你的下落,可是家师却说你还能对你丈夫临终之言,守信不亏,要老妇为你留条自新之路,以体我佛慈悲之心,但老妇与你,血海仇深,永世难忘,再三向家师要求,家师这才答应,许我在你背誓之时,再报前仇。因此老妇费尽心机。令我儿用霹雳子将你诱来此地,又容忍了三天,等你背誓,果然你一切都没出老妇意料之外,所以今天便是你的大限到了。”

  铁喙姥姥听了,果然心惊,一时之间,竟被怔住了,不知说什么是好,只拿眼睛看定胡莲黛,一瞬不瞬,似乎想从胡莲黛的身上,哉出什么来似的。

  笔者也就藉此把铁喙姥姥如何恢复容颜之事,向各位交代一番。

  原来铁喙姥姥自从看到了霹雳子之后,并不知道这是胡莲黛所用诱敌之计,只想到霹雳子既然不在胡莲黛手中的,则报仇之事,便无顾忌,所以在那顷刻之间,立即决定,要上五莲峰去寻找胡莲黛算帐,并且急不待火地,只匆匆留下了几个字给虎面天王,随即一路南下。

  她离开乌鼠,本无人知,但被虎面天王四面派人,到处寻找,这才传扬了开来。

  消息落入丐帮耳中,情丐立刻知道,便转知胡莲黛。

  胡莲黛当即向圆通神尼禀明,赶来云雨谷,和情丐相商,一切布置妥当之后,这才也故意发出消息。

  铁喙姥姥在最初听到胡莲黛到了云雨谷的消息,倒也不免怀疑,但再一打听出黑孩儿业已西行,同时又认为与其到五莲峰去惹圆通神尼,则莫若到云雨谷来得便宜得多了,所以心中反而大喜。

  只因为她有个夜盲之症,黑夜雨步难行,同时又由于形貌丑恶,白天也不敢尽情赶路,因此在乌鼠到巫山这一段路,竞走了将近一个月,这才到达。

  找到云雨谷,看到情丐时,倒也不由得一喜,谁知情丐却不战而退。心恨之余,便烧了情丐的房子,并且向石洞猛攻。

  只是石质特别坚韧,要想破壁而入,显非易事,尤其是忙了一天,眼看着刚刚要破之际,而黄昏也同时来临,不敢再在谷中耽延,怕自己失明之后,反遭攻击,所以只好嫁出谷外,觅地藏身。

  就这样铁喙姥姥白天攻山,情丐连夜补缺,一连三天下来,铁喙姥姥可实在忍不住了、同时更怕消息传出,黑孩儿带着霹雳子赶奔回来,因此急不可当。

  就在第三天退出谷外之际,左思右想,想到最后,还是报仇心切,甘愿背誓,于是着太阳未落以前,飞奔下山,找到一个猎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那猎户擒住,携回山中无人之处,逼着那猎户和她交好。

  那猎户看到了她的这付长相,魂魄早飞天外,吓得昏了过去,又那里还能和她成其好事。

  可是铁喙姥姥有的是办法,立刻掏出了一粒壮阳之药,塞入猎户口中,等药性发作之后,也不再管那猎户愿意不愿意,霸王硬上弓,便运用素女之术,把那猎户耍了个筋疲力尽,并且劈开了那猎户的天灵盖。嘴凑上去一吸,吸光了那猎户的脑髓,这才将猎户的尸体,扔过一旁,自去跌坐用功。

  说也真怪,就这样一来之后,没上半个时辰,她那臃肿不堪的身体,竟消瘦了一半下去。

  同时睁开双目,也并未因日落而失明,夜盲竟也好了大半。

  铁喙姥姥心下一喜,誓言立刻抛向脑后,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又去擒了一个上山,如法泡制。

  就这样一夜之间,被她一连害死了七个人,天色方才大明,她临流顾影,好生欣慰,只是篷首垢面,不能称心,因此又下山偷一身合身衣履,以及其肯钗环,重新打扮了一下,自己看来,仿佛生平之后,这才再向云雨谷赶去,所以这天便来得比较迟了。

  在铁喙姥姥想来,夜盲既已痊愈,破壁自无问题,所以凶焰愈加高涨千丈。

  但却没料到胡莲黛竟敢出面与她相见,更没料到会说出那一番话来。

  俗语说得好:“心中无鬼无所惧,心中有鬼惧十分”。

  铁喙姥姥被胡莲黛说出背誓之事,心中那能不怕,所以怔了好半晌没能开口。

  但她恶惯满,大数已到,所以想虽然想了半天,却没想到恐惧警惕,反而想到,这可能是胡莲黛在危言耸听,想把自己吓跑,以求免于一死。

  铁喙姥姥这样一想之后,凶焰倍涨,冷笑一声喝道:“臭丫头,你以为凭这几句话,便能把我吓住了吗?老实告诉你吧!你祖奶奶这次来寻找你们,便是知道霹雳子已不在你的手中,所以你且不必为老妇担忧,只怕今天却是你们的末日到了呢?”

  话才说完,喉问便发出一种毛骨悚然的笑声,接着喝道:“你们是一个个的上来领死,还是一起上来领死,自己赶快选择,否则的,你祖奶奶便要先动手了。”

  黑孩儿一直就注意着他母亲,始终是空着一双手,所以听到铁喙姥姥这样一说,知道危机已迫在眉睫,因此再也忍不住了,不硕一切地猛力把跛丐向旁边一推,拉开横阻在洞大石,穿将出去,匆忙中掏出霹雳子,大喝一声:“老妖妇不必逞凶,待我来收拾于你,你且回头肴看,小花子爷的手中是什么?”说着高举霹雳子,便向铁姥姥奔到。

  铁喙姥姥一见,心头不由大骇,想要逃走,却已无及,因此反而一咬牙关,存下了反噬之心,乘黑孩儿未曾来到之前,先发制人,向胡莲黛喝道:“咱们两个同归于尽吧!”说着,双掌齐发,一股强劲无比的罡风,便向胡莲黛袭来。

  情丐在旁看到,那还顾得了许多,连忙横身上前护住胡莲黛,也运足功力,发掌和铁喙姥姥相抗。

  情丐在当今武林之中,虽然是个高不可测的奇人,但和铁喙姥姥相较,却依然略逊一筹,所以比拚了这一掌之后,立刻被震得向后连退三步。心头一阵翻绞,张口吐出一口血,趺坐在地。

  当然铁喙姥姥也并未完全无事,同样被震得双臂酥麻,血气翻腾。只是没有情丐所受的伤重罢了!

  这些事笔者写来,虽有先后,但却似电光石火一般,同时俱作。

  也就在这同时,胡莲黛亦已发话,向黑孩儿喝道:“我儿不可上前,这里没你的事,你若敢再上前一步,便不是为娘的好儿子。”

  黑孩儿从来听话惯了,并且最怕母亲生气,所以被胡莲黛这样一喝,立刻停下脚步,说道:“可是娘,霹雳子还在我这儿呢?”

  胡莲黛道:“你予为娘退下,这里不要你管,为娘用它不到。”

  黑孩儿无可奈何,只好愣怔在那儿发痴。

  铁喙姥姥见了,连忙转身去注意黑孩儿。

  那知就在这时,胡莲黛她不备之际,立刻一扬手,从袖中抛出一物,向铁喙姥姥打去,并且喝了一声:“靳如烟,你再回头看看,是什么东西来了。”

  胡莲黛即就是不叫这一声,铁喙姥姥也已听到了脑后有破空之声,只是眼看到那粒霹雳子,仍然捏在黑孩儿的手中,因此以为胡莲黛所发出的,不过是一件普通的暗器,所以连头也没回,只一反手,便把那件东西接住。

  但等到眼前一看之际,不由的惊叫一声,面如土色。

  胡莲黛却大笑了起来说道:“靳如烟,现在你上当了吧!”

  原来铁喙姥姥所接在手的东西,不是别个,便正是她平生最怕的那唯一的一粒霹雳子,并且等她认清,想要摔脱还没摔得脱的时候,那粒霹雳子便已发作。

  只见浓烟一起,紧跟着便是轰然一声大震。惨嗥声巾,铁喙姥姥立刻被炸得粉身碎骨,应了她自己的誓言。

  又过了好半天,这才烟消云散,黑孩儿固然是眼看着手中的那粒霹雳子发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便是胡莲黛,也软瘫在那辆车子上,怔怔地用泪眼看着铁喙姥姥丧命之处,喃喃地自言自语地在说道:“这一下,我才算了了心愿,爹啊!你在天之灵,也看到了女儿已手刃妖妇,为您报仇了吗?”

  还是情丐忍着伤痛,高兴地对吵丐说道:“好了,现在事情已了,你叫大家一起出来收拾吧!”

  眇丐传令之后,所以藏山洞的人,这才都一起涌了出来。

  胡莲黛也才定过神来,仲手招唤黑孩儿上前,说道:“我儿怎的这样不肯听话,几乎为你误了大事,更害得你师父身受重伤,岂不可恨!”

  黑孩儿正在难过,没想到情丐却接口对胡莲黛说道:“这事之起,老花子本来有份,而花子却一直置身于事外,所以自令尊身死之后,老花子日夕不安着几十年,现在能够挨上这一掌,老花子也可以无憾于心了。”

  情丐虽然这样说了,但胡莲黛始终觉得过意不去,终于赠了情丐一粒圆通神尼的灵丹,并当面看着情丐服下。

  且命黑孩儿叩谢宽恕不咎之后,这才罢休。

  情丐一面吩咐跛丐,带人收拾打妇残存屋字,以便暂时居住,一面问黑孩儿,骊项珠可曾到手。

  黑孩儿一一说了。

  情丐道:“既然如此,你便赶快送你母亲,返回五莲峰,然后直接去金锁寺,为师的也要前去一趟,便在那儿碰头好了。”

  黑孩儿知道情丐的脾气,一向说一不二,所以当天便背他母亲,出了云雨谷,下得巫山,招来骊儿,让他母亲骑乘,向五莲峰走去。

  这母子俩业已分别一年,所以一路之上,谈得好不高兴。

  黑孩儿便文问道:“那唯一的一粒霹雳子在孩儿手中,娘又那里另外来的呢?”

  胡莲黛笑道:“另外那儿还会有呢?只是你手中的那一粒,乃是娘仿造出来的一粒假的啊!这是因为娘已算定,若是妖妇知道了霹雳子不在娘的手中,便一定会找娘算帐,用的乃是一个‘反虚为实’的诱敌之计罢了。”

  黑孩儿听了,这才明白,但却不由的咋舌说道:“娘这条计也行得太险了,为什么不先告知孩儿呢?孩儿只说乃是真的,所以在乌鼠山时,还仗着它向老妖妇发过狠,总算托天之福,没有败露,否则的话,孩儿又岂能留得性命回来!”

  胡莲黛仍然笑道:“这也是娘的计算之中,因为你以为是真的,所以才能对老妖妇发狠,而使老妖妇相信,否则的话,你一心虚,那才真的会没命回来了呢!”

  不提他母子一路上的言语,单谈黑孩儿护送母亲回到五莲峰时,也正好是陆瑜到达的那一天。

  所以圆通神尼立刻答应前往金锁寺,并命黑孩儿和陆瑜先行。

  陆瑜和黑孩再回到白家庄时,这才告诉了白守德,说是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并命俏郎君去落凤坡找公孙夫人取回凤尾竹,准备端阳钓剑,却没提和白守德同去金锁寺的话。

  白守德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金锁寺呢?”

  陆瑜一皱眉头说道:“仁兄只在家中等着便好,不必去了。”

  白守德听了,忙道:“这怎么可能呢?小弟也是当事人,又怎能在家中,坐享其成呢?这必有原因,还望仁见明示。”

  陆瑜欲言又止,为难了好半天,始终没说出来。

  还是黑孩儿忍不住在一旁说道:“庄主自己所做的事,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

  白守德一惊道:“我做错了什么事吗?我并没做错什么啊?”

  黑孩儿道:“庄主虽没做错什么,但却把抱一道长给惹翻了啊!”

  原来抱一真人侠骨热肠,嫉恶如仇,脾气极坏,自听到白守德阻着白凤仙,不叫把黑孩儿西行和铁喙姥姥寻仇之事,扯到一块儿去,就凭那一句话,立刻认为白守德太过自私,嫌恶之心,陡然而起,当时便不愿再与守德往来,下令逐客,并拒绝过问金锁寺取分风铜的事。

  虽经陆瑜一再恳求,始终挽不回抱一真人的心。

  陆瑜一既知道抱一真人的脾气,又不便直接对白守德说明,无可奈何,这才想去找到悟尘神僧设法。

  悟尘神僧立刻赶到松篁观,也少遇了多少唇舌,并强调钓剑之事,并非帮助白守德,而是为着消弥浩劫,劝抱一真人应以苍生为重。

  抱一真人这才答应前往金锁寺,不过依然提出条件,不许白守德前往,以免看着生气。

  所以白守德听到黑孩儿把这番话说出之后,也不由的被臊得满面飞红。连声强辩,说道:“小弟并无此意,这是老道长误会了。”

  黑孩儿是个心直口快的脾气,说道:“且别管是不是出于误会,你还是暂时别去的好。”

  白守德皱着眉头说道:“我不去走一趟,怎能向老道长解释误会呢?”

  陆瑜想了一想说道:“这样好了,家师对两位令媛印象尚佳,那么且由两位令嫒随同小弟,去走一趟,也就是了。”

  黑孩儿道:“这样最好。”

  白守德无可奈何,只好吩咐了白依云和白凤仙许多话,要她们转呈抱一真人。

  当天大家也都没再耽搁,白衣云和白凤仙随同陆瑜、黑孩儿,前往金锁寺。

  俏郎君则赶去落凤坡,向公孙夫人讨取风竹,言明风竹到手之后,也立刻赶去金锁寺,分头去迄。

  只撇下白守德留在家中。

  自守德屈指计算日期:从天山回到松篁观的时候,已是三月初,接着这一拖延,又去了个把月,所以眼前已是四月上弦。离开端阳,只剩下二十来天。

  并且又知道金锁寺的三僧二佛,俱都是穷凶恶极,厉害无比的能手,则是否可顺顺当当地将分风铜取到手中,赶上以钓剑之期,尚未可逆料,所以那份焦急,竞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走头无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这且搁下不谈。

  单说陆瑜和黑孩儿带着白依云和白凤仙赶到洪江时,便看到崆峒九环钻结千面人魔轩辕楚的孙子——小魔头轩辕阳生迎了上来,笑着说道:“各位随我来吧,大家全都在这儿集合呢!”

  接着又向陆瑜说道:“家祖父承蒙道长带信,感激无涯。”

  原来悟尘神僧妆说轩辕楚,有话要和他说,这次便顺道去了一趟。

  轩辕楚乃向悟尘神僧要求道:“老朽承蒙神僧仁慈,网开一面,得全首颔,二十年埋首荒山,顿悟性命真谛,惟过去孽重如山,非建大功德不足以自赎,迩闻诛戮妖妇在即,所以还请神僧俯念愚忱,恩允参加其事,老朽感且不尽。”

  悟尘神僧听了,当然高兴,但再一想,当年限制轩辕楚,不准再出九环钻结一步,乃是大家的意思,自己未便单独做主,因此不由沉吟不语。

  轩辕楚一眼看出,连忙说道:“神僧不必为难,小孙阳生,业已长成,倘得神僧携带同行,也算轩辕家出了人,出了力,并未置身度外了。”

  悟尘神僧见轩辕楚这样说了,这才立刻答应,把轩辕阳生带来雪峰山,并命轩辕阳生负责招呼来人。

  所以轩辕阳生对陆瑜一谢,陆瑜也就随口客气了几句,跟着轩辕阳-生来了一所破庙之中,当即看到悟尘神僧、抱一真人和情丐等都已来到。

  此外并有踢天弄井沙通霄,天都寺方丈醒罗汉持戒,笑面佛海月,实相庵净心师太等等,连同各人所带子弟一起不下二十来人,俱都是武林高手。

  陆瑜和黑孩儿带着白依云姊妹,上前一一见过。

  白依云姊妹乘此拜在抱一真人面前,把白守德所教的一番话,婉婉转转地说了一遍。

  抱一真人只说了一声:“罢了!”便把事情放过。

  但所有在场之人,却都已被白依云的容光所眩,尤其是轩辕阳生,格外对白依云殷勤备至,百般卖好。

  白依云则始终一本正经地微笑着,冷艳得像一支寒梅,不独悟尘神僧看了,心中高兴,便连抱一真人和情丐,也都点头赞许。

  悟尘神僧道:“好了,人已来齐,现时未过午,还来得及先去见过一阵,只是蛇无头不行,总得大家推举出一个人来主持才行。”说着便拿眼去看圆通神尼,并对众人示意。

  圆通神尼不待众人开口,便抢先冷冰冰地说道:“贫尼此来,只能对付妖僧法矩,其他非所愿也。”

  妖僧法矩,乃是金锁寺三僧二佛之首,武功亦为诸凶之冠,极其难惹。

  所以悟尘神僧见她首认其难,又知道她的脾气,因此便又向抱一真人说道:“那么还是道兄辛苦一次吧!”

  抱一真人也推辞道:“贫道不克当此,只把病佛半偈和睡佛三摩交给贫道,也就足够贫道应付的了!”

  悟尘神僧无奈,便又看到情丐的身上。

  情丐更不待悟尘神僧开口,便抢先笑着说道:“老和尚、你别瞧我老花子,若是叫我这个破破烂烂的老花子来当统帅,使你们这些菩萨、神仙、英雄人物跟在老花子身后,前去叫阵,这还成何体统,岂不叫人家把咱们看瘪了,所以依老花子看来,这事本由你发起,你也不必再乱推别人,干脆你自己当上了吧!我老花子拥护你就是。”

  说着又转身对大家问了一声:“各位看这样好不好?”

  大家当然一致赞成,齐说:“顺理成章,这样最好。”

  悟尘神僧也就没再推辞,只对大家说道:“金锁寺群僧,虽然不过清规,作恶多端,但道场本身,并无罪恶,所以我们此去,应看在佛面上,不为已甚,除非罪无可遣之人,总还得给他们一条生路,许其自新才好。因为据老衲所知,三僧二佛之中的铁佛法本,虽然脾气不好,好酒使性,但却能守身如玉,不犯淫杀诸戒,所以虽然身在寺中,名列恶籍,其实却颇不善妖僧等之所为,则各位如何与他交手之际,还望手下留情才好。”

  抱一真人也点头说道:“这是不错的,据贫道所知,也正是这样,神僧既然这样说了,只要他能识得好歹,将来便叫他主持金锁寺,倒也是个省事的办法呢!”

  悟尘神僧道:“老衲也正是这个意思。”说着便率领着大家,出了洪江,上得雪峰山回风岭,来到金锁寺前。

  这回风岭虽然险恶,但大家俱都是武林好手,所以并不觉得什么。

  就在大家到得寺前的时候,金锁寺内钟鼓楼上,立刻响起了一片钟鼓之声。

  悟尘神僧约住大家,止步说道:“他已报警,且稍待片刻再说吧!”

  也就在这同时,已由两侧门里,抢出了两个横眉竖眼的和尚来,看住大家喝道:“你们是那方的?来此做甚?”

  悟尘神僧上前一步,说道:“请二位通报贵当家一声,就说悟尘有事来拜。”

  那两个和尚又瞪了大家一眼,想是也看出了来意不善,因此互相使了个眼色,说道:“你们且等着。”说完之后,便进去了一个,还有一个,则仍然留在外面,监视着大家。

  又过了一会儿,这才听到里有一个破罗也似的嗓子,喊了出来说道:“何物大胆,敢来金锁寺找死,这不是耗子舔猫的屁眼,活得不耐烦了吗?”

  声到人到,早从庙里大叉步地走出一个身高八尺,满脸横肉,高颧骨,暴眼睛,肌肉虬结,腰俩戒刀的和尚来。

  那和尚看到大家,便盛气凌人地开口喝道:“你们谁叫悟尘?”

  悟尘神僧仍然平静如常地答道:“老衲就是。”

  那和尚道:“你是那个庙里来的?”但没有容悟尘神僧回答,一转眼又看到了白依云,立刻便目不转睛,贼忒忒地盯住白依云不放。

  白依云直被他看得满面飞红。

  这一来,旁边早就恼了轩辕阳生,大喝一声:“贼秃该死!”

  说着便抢步上前,向悟尘神僧躬身说道:“这种败类。老师父还和他说什么?待小子收拾他算了。”

  悟尘神僧尚在儿犹豫,抱一真人已在一旁开口说道:“这样也好,不过贫道认识他乃是金锁寺知客——金刀无敌常住,精通一趟‘劈山刀’,娃儿可得注意,莫挫了这头阵锐气才好。”

  抱一真人这样说法,明是指出常住在刀法难惹,要轩辕阳生自己量力而行。

  轩辕阳生则微笑着答道:“道爷放心,小子知道。”说着便转身向常住走去,并开口骂道:“你平日作恶多端,今天死到临头,还不知悔,就怪不得小爷了!”

  常住一看轩辕阳生不过二十左右年纪,又是一身儒生打扮,唇红齿白,更显得文弱不堪,因为那里还把他放在心上,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娃儿,你不是我的对手,回去换个来吧!”

  轩辕阳生喝道:“你少放屁,赶快过来受死吧!”

  常住虽未动手,却已笑着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既然一定想死,我也说不得成全于你,把你擒回去送给常醒师兄,他是爱走早道的人,凭着你这张小脸蛋儿,一定会有你受用的呢!”说着脚下微挫,身形如风,双手猛张,便向轩辕阳生抓到。

  轩辕阳生被常住一顿言语,已经臊得满脸飞红,心头火起,更何况他之所以挺身上前,本来就是想露出一手,给白依云看看,以图博取白依云的青睐。所以眼看常住扑来,只暗运功力,并不躲不闪,仍旧若无其事地站在那儿,纹风不动。

  这边踢天弄鼓掌沙通霄等几个人看到,不知轩辕阳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看常住双手,已临轩辕阳生双肩,便不由的惊叫起来,要轩辕阳生注意。

  那知轩辕阳生胸有成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使出了个诡异无比的身法,疾如闪电也似的脱出常住手势之外,从常住腋下穿了过去,到得常住身后,更没等常住有转念的余地,便大喝一声:“去你的吧!”拳随话出,结结实实地打在常住的肩头之上,只听到轰隆一声大响,常住翻滚在地。

  可是轩辕阳生的一拳,虽然打得结实,但常住那一身肌肉,却坚硬如钢,是以虽然被打了跤,但却并未受伤。

  暴吼一声,便已一跃而起,呛啷响处,戒刀出鞘,大声骂道:“好小子,我若不把你碎尸万段,也难消我心头之恨!”“劈山刀法”展开,立刻化成一片闪闪光影,把轩辕阳生笼罩在内,声势好不惊人。

  轩辕阳生却不慌不忙,笑着说道:“你自夸金刀无双,小爷倒要瞧瞧你这一趟‘劈山刀法’,到底如何呢?”说着手中便多出了一对七寸来长的短剑,剑尖上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钩儿。

  不过剑虽掠出,却并未使用,只仗着那诡异的身法,在常住的刀光之中,上下翻飞,恍如蛱蝶穿花一般,好看之极,任常住刀法如何猛疾,却秒是伤他不着。

  尤其叫常住难受的,便是他还一面说着:“你这趟‘劈山刀法’,一共六十四手,濉凶若不待你把当法使完,便出手伤你,也算不了英雄好汉。”

  不提他二人交手,单说白凤仙在这边看了半晌之后,对白依云说道:“姊姊,你瞧他身法虽好,但那手巾的两柄带钩的剑,不过七寸长短,只怕伤不了那凶僧呢?”

  白依云道:“可不是吗?那凶僧刀重大刀大得很呢!”

  黑孩却是个识货的,笑着插嘴说道:“你们别替他耽心了,他手中的那两柄短剑,便正是驰誉江湖的‘七寸吴钩’,莫瞧它短,可厉害得很呢?”

  白凤仙道:“武经上‘兵器论’里说:一寸长,一寸强。我就不信,这么短的家伙,能厉害到那儿去?”

  黑孩儿笑道:“你别断章取义了,下面不是还有句:一寸短,一寸险吗?更何况这吴钩剑要长时,只怕比凶僧手中的刀,还要长上好几倍呢!你看着吧!那僧的命运,业已被注定,绝逃不了一死的。”

  白凤仙将信将疑,便再看了下去。

  不多一会儿,常住的“劈山刀法”,业已使完。

  轩辕阳生笑着说道:“哈哈!你的‘劈山刀法’也不过如此,现在该看我的了吧?”

  常住仗着这手“劈山刀法”,也不知道伤了多少江湖好手,真没想到今天遇到这样一个娃娃,人家连手都没还,自己使完刀法,竟没能伤了他,心中也就是不由的吃起惊来,打算藉机跳出圈子,再打别的主意。

  没想到轩辕阳生业已使开短剑,把他紧紧地缠住,要想脱身,谈何容易。

  常住一急,咬紧牙关,二次重头使用“劈山刀法”,打算以力取腾,并且大声叫喊,命那两个和尚,赶快进庙求援。

  但轩辕阳生那里还能容他多事挣扎,左手吴钩剑凭真力一紧一绞,呛啷过处,荡开了常住的戒刀,打开了常住的门户,右手短剑中便指向常住的胸前。

  常住收刀招架,业已无及,吓得连忙仰身后退,堪堪避开剑锋,心中正叫了一声:“好险!”

  却没想到轩辕阳生力集掌心,放开手指,把那柄吴钩向前一送,喝了一声:“着!”七寸吴钩便带着一根细如游丝般的金链,向前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