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菱奇道:“这暗器一发中的,来至何方?”

  回头看去,见秦宛真正自那几十丈高的悬崖下,拚力向这边游来,石菱心奇:“宛真正自崖根游来,暗器定然非她所发,而且暗器皆非彼等习用之物。”

  想着想着,不自主的往地上,用目光搜索了一遍,霍然发现地上有一枚鸡蛋大小的鹅卵石。

  石菱心中大悟,随即仰首“传音入密”高呼道:“姥姥,崖上的水贼都死在你的剑下了吧?”

  顺声瞧去,见几十丈的悬崖之上,云雾飘渺,只有一个二尺多高的黑影,孤立崖上,长衫飘飘,风姿爽逸,知乃玄云仙尼也。

  只听上面也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向崖下答话道:“小菱,崖上的贼人都被我打跑了。”

  原来,玄云仙尼在崖上所遇到的那几个埋伏汉子,除为首一人的粗矮者,尚有一些能耐之外,其余尽皆不大中用。

  可是那粗矮子当初与玄云交战时,由于他的招式狠毒快猛,倒使玄云无暇顾及其他,兼之那条粗麻绳,由大树系牵之处,距崖头颇长,当然无法兼顾那根绳子,是以被其余数人以利斧劈断,石菱和秦宛真双双凌空落水,石剑鸣生死未卜。

  玄云在崖上,听到下面水寇喊:“割绳子!”的时候,心中即为三人担心,是以鼓舞平生所学,往那五七个水贼,抡剑猛劈。

  而那小矮胖子,手内一柄混钢鱼叉,招式凌厉,紧紧缠住玄云,不肯放松半步,是以予贼可乘之隙,垂到崖下的那条麻绳,终被切断。

  “水豹子”汪海洋,自在西梁山“霸王寨”内劫到毒伤未愈的邵谷人之后,回到无名洲,早已算知,玄云四人必然由西梁山越岭直奔无名洲。

  故特将平时所用以上下悬崖的那条粗大麻绳,在中间切割,仅连有筷箸那般粗细,使在崖顶的人不易觉察。

  当敌人不知是计,沿绳而下时,则伏兵齐出,上下夹攻,恁你再是高明能手,也必然丧生在这崖下的大江之中,端乃毒计。

  岂知,玄云仙尼垫后而下时,却于猜疑之间,迟疑了一刻功夫,果然从那深草丛中出来了埋伏。

  设若玄云仙尼不作此周到之想,则四个人鱼贯沿绳而下,敌人在人不知鬼不觉问把绳儿切断,大家毫无准备,岂不葬身江底,尽作水中之鬼。

  由此可知,江湖风险重重,奸诈欺骗,随处皆是,稍一不慎,即失落陷阱,不见天日也。

  玄云虽然厉害,可是敌人五七个粗壮汉子,人众势广,敌不住他们一拥而上,是以战了半天,方才劈死了三人,其余见机逃走。

  玄云把他们打走,伫立悬崖边沿,方见“水豹子”汪海洋越战越勇,逼得石菱连连后退,为恐地功力薄弱,万一有失,放心不下,遂在地上检了一片石头,照准“水豹子”汪海洋打去。

  从几十丈高的悬崖上,能以抛石把纵跳狂跃的小矮人打中之此等功夫,确也非同寻常,令人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法之准了。

  石菱在下面听玄云说上面的贼人被打跑了,焦急的说道:

  “姥姥呀,哥哥不见了,你看怎么办呢?秦姐姐在水里搜了半天,只是还看不到人影儿!”

  此时秦宛真业已游至无名洲的沙滩之上,似乎非常疲倦,神情之间的焦急,与石菱有过之而无不及。

  玄云闻听说石剑鸣失去了踪迹,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是以半响没有答话。

  最后,抵不住石菱和秦宛真的一再催问,才说道:“我此刻功夫无法下来,你们先到无名洲搜寻敌人巢穴,我们再作计较。”

  秦宛真和石菱出于无奈,也只好依照玄云的吩咐,心情悻悻地往无名洲走去。

  二位少女,走不到十来步,见地上血迹斑斑,一路滴去,料知是“水豹子”被玄云一石打中,所淌血迹,遂循着血迹往前走去。

  荒烟蔓草,黄尘滚滚的无名洲上,只有一条羊肠小径,蜿蜒曲折,通往洲心。

  视界所及,荒洲之上,竟无半座房舍的影子,二人心下暗奇,随着羊肠小径,急步前行,地上的血迹却越来越少,终至失去踪迹。

  而小径前面,又出了一个叉子,不知哪一条是主线,二人正踯躅未决的当口,霍前左边靠江心的洲边,扬起一面白帆,正待解缆放航。

  小石菱喝一声:“走!”

  拉着秦宛真的一只纤细小手,飞快往那白帆张起之处飞奔而去。

  二人心急,不择径路,像雨只受了惊的花蝴蝶,狂扑而去,不多时,看看已跑到洲边。

  只见那只大船,业已满张巨帆,徐徐离岸,船头上立着一个二尺多高的小矮人。

  二人加快脚步狂奔,企图赶上那只大船,把“水豹子”汪海洋活活捉住,以泄心头之恨。

  猛听:“哈哈哈!”一声狂笑,小矮人说道:“黄毛丫头石菱,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结算总账!”

  话说完,又是狂放一笑。

  那只大船,业已离岸数丈,箭弦一般往江心驶去。

  石菱和秦宛真抵岸之时,巨船业已去远,只有一个模糊的小黑影,站在船头,旭日金光,照满了水光万道的大江之上,巨流滚滚,风正萧萧。

  石秦二人心里焦急,又听小矮人张口狂笑,直气得两个小姑娘双足连跺,不屑的用鼻子“哼!”了一声,也只好眼睁睁让他扬帆而去。

  此时,放在这两个小女孩肩上的心理重担,可真是够沉重的了,无名洲上是否有邵谷人的踪迹,待她们搜寻,石剑鸣的下落,焦急在她们心头,玄云仙尼在高高的崖头上,不晓得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她安全的下来。

  二人见“水豹子”汪海洋业已张帆逸去,未加思虑,调转回头,直奔洲心,找寻这侏儒的老巢。

  可是放眼看去,丘陵起伏的一片荒洲上,除了一片枯黄的茅草,随送爽晨风,起伏之外,竟别无所见,这是在许多高山峻岭,莽泽大川上所未曾遇到过的景象。

  但是此洲必有“水豹子”汪海洋的一个窝巢,似也无可疑义,二人即凭此一念之坚,放开脚步,疾驰洲心。

  一连翻过了二层丘陵,洲心央是一片圆形的小盆地,还是看不到一处房舍的影子,是以二人心里发闷,焦急得连话都不说一句。

  下得丘陵望北面那处起伏之处奔去,又搜寻了多少时候,方才听到走在前面的石菱,惊呼一声:“真姐姐,快过来,这儿有点门道了!”

  秦宛真听石菱说那儿已经有了点儿门道,闷燥的心胸里方才闪烁出一朵愉快的火花,遂急忙奔跑着跟上去。

  在一片黄草之中,一径直奔丘内,径旁草高,遮掩得几乎不见五尺前面的道路,二人一喜,随往那小径走去,才十来步,那小径便开始转了弯。

  小径不仅转弯摸角,而且径旁土壁也陡高了。

  秦宛真见石菱在前只顾快走,有些放心不下说道:“菱妹,你要小心些路旁有否暗算,别中了他们的毒计!”

  石菱闻她之言,颇为有理,当即以一双水汪汪的美目,边走边向两旁,脚下,前方察看,一颗原本坦然的心,此刻也不知怎的,有些紧张起来。

  又行数十里,前面路径豁然开朋,路径宽大起来,一眨眼,二个小女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面竟出现了一幢精美的房舍,粉壁朱门,檐下是一列长长的廊头,只是房顶上却无半块瓦片,而是一层厚厚的黄土,上面覆以尺高茅草,是以在外面绝看不出是这儿有一处房舍。

  小矮人“水豹子”汪海洋,这房子盖得真是别出心裁,竟然可以蒙蔽住外人的耳目,把这片天地隐藏起来。

  一排精舍的中间,有两扇朱红大门,门是掩着,没有关好,右菱一个箭步,向前就去推门。

  手都已经伸到门环上了,忽听秦宛真在背后呼喝一声:“菱妹妹住手!”

  石菱被她这一声呼喝,吓得有些怔怔地,急忙缩回了手,回头不以为然的问道:“真姐姐,此话用意何在?”

  秦宛真已经一步赶上,婉转向石菱说道:“你想,那‘水豹子’汪海洋,人生奇矮,必然鬼计多端,即以此舍而论,即可见诸一般,所以我们在此务必处处小心才是。”

  她的话虽然委婉说来,总也有些“先进”的味道,可是石菱在江湖上的见识,终究不如她来得广泛,心地也不如她来得谨慎,当下点头说道:“真姐姐,那你看怎么办呢?”

  秦宛真往四外用眼睛横扫了一遍,想找一块“问路石”,可是四周围,除了层层黄土之外,竟无一只石片,焦急说道:“这怎么办呢?这怎么办呢?”

  石菱不知她用意何在,也焦急问道:“什么嘛?真姐姐,什么怎么办嘛?”

  秦宛真遂将想找一块问路石的话告诉了她,小石菱一翻眼睛说道:“真是!我们也要用什么‘问路石’!”

  说罢,拉着秦宛真的手,退到了土壁根下,见她面向朱门,急运丹气,猛然疾出单掌,向那两扇大门推去,风声呼呼,眨眼急使劲力射至。

  二女猛一抱头,早己听见:“轰隆!轰隆!”连接着两声,两扇大门,早被炸得粉碎,木片四故飞扬,跟着看见门内吐出一团黑色烟雾,充斥于门内外空气之中。

  秦宛真见状,一扯石菱白胖胖的嫩手,说道:“菱妹妹,我们且先躲开!”

  话刚落地,已见那团黑色层烟向二人疾卷而来。

  二人丹气一提,平地丈高,早已站在土壁之上,上面晨风习习,层烟一升,即被秋风吹敌。

  石菱这才晓得厉害,天真的向秦宛真说道:“真姐姐,你说这团黑烟里,是否含有毒气,可以伤害我们呢?”

  秦宛真噗嗤一笑说道:“我和你懂得的差不多,这团黑烟里,究否含有毒气,我也弄不清楚,只是处处小心,在江湖行走,大概可以放之四海而皆准,比莽莽撞撞的为好!”

  她恐怕石菱以为责怪她莽撞,所以又婉然说道:

  “听得师父说,在风险江湖行走,武艺高强,固为第一要务,而见闻广博,处事忍耐和谨慎,尤其重要,要知道,世道人心,波谲云危,而绿林魔道之中,尤其处处皆为陷阱,稍一不慎,便吃大亏。”

  石菱听她又作了这样一番解释,方才心里舒服了点儿,她又好奇的问道:

  “真姐姐,你说‘水豹子’放在门后的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掌风推开大门之后,爆出两声巨响,并把两扇门炸得那般四敌飞扬呢?”

  秦宛真看看大门内的黑烟还没有完全敌去,遂说道:

  “听得云游四海的云梦和尚说:江湖魔道中有一种邪门东西,叫做‘五雷墨烟毒弹’专事暗算杀人,这东西一触机关,即行爆炸,射力甚是惊人,我想这扇门后的爆炸声,恐怕就是那一类的东西吧!”

  小石菱经她这一说,方才恍然大悟秦宛真为什么于推门之时,喝令住手,此时却不禁从心坎里,油然而生敬佩之心,晓得人家非仅比自己大了几岁,而且见识广博,的确也可以做自己的姐姐呢!

  说话之间,看看墨烟也已故尽,遂说道:“真姐姐,你不瞧那黑烟已经散了,我们何不就此入室察看一番呢?”

  秦宛真点了点头,二人同时之间,将丹气一提,衣袂飘然,轻轻落在地上,点尘不惊,显示着她俩的轻功不同凡俗。

  跨步进门,屋内凌乱得一团稀糟,由此可见“水豹子”汪海洋逃走匆忙,狼狈不堪之状。

  惟此刻凌乱之外,四壁业已萧然,并没有发现有什可疑之处,乃向别室走去,石菱和秦宛真因为刚才得到了那么大的教训,所以此时处处留心,以防暗算。

  只见小石菱在进入别室之先,竟然运起丹气,双掌急错,“忽!”的一声向那别室的两扇小门推去。

  两扇小门受不住她凌厉的掌风,“吱呀!”一声便张开了,秦宛真和石菱见无异状,便放下胆子,直入别室。

  别室之中亦如正房凌厉之极,并闻一声呻吟,不知发自何处,其声模糊而低沉,像是受有重伤,只是环顾周室,四壁如切,没有半点破绽。

  “侧隐之心,人皆有之。”二女闻其呻吟之声,心有不忍,急切切想找到声音出源之处,是以附耳侧听,声音像是发自墙内,二人更奇怪。

  秦宛真用手重重地往那墙上拍了两拍,其声通通,有如石鼓,她心里早已猜中了十之八九。

  当即伸出双掌,用力猛推,惟那墙壁,却坚如钢铁,毫不震动,秦宛真恍然若有所悟,放眼四壁,见墙角之处有一烛台数尺高下。

  秦宛真对那烛台注视良久,惟见烛台与普通大户人家所用烛台,一般无二,随即上前就近审察,果见烛台之侧有一铜环,颇有异样,当即用手扯了一扯。

  回头再看墙壁,早已裂开一线缝隙,慢慢张开扩大之中,小石菱也跳跃着说:“真姐姐,门开了,门开了!”

  二人当即入内。

  其先路径幽暗,不易行走,渐渐有光,终至如同外室一般,原来那高高洞顶上有一个琉璃和铁柱做成的天窗,光源便从那儿射入室内。

  屋角里一个人伏在血泊里,面朝地上,看不清是怎样一个人,不过秦宛真第一个念头却想到了“是不是邵谷人?”

  小石菱胆子大,一步上前把那人翻了一个身,面上血肉模糊。

  那伏在血泊里的人,知觉上似因疼痛过度,不如常人灵敏,因为连二个人进洞他都未曾有特别感觉,只仍就像刚才一样的呻吟着,不过经石菱这一翻弄,他却疼痛的叫了一声:

  “哎哟!”

  由于他脸上一片血肉模糊,看不清面貌,兼之石菱对邵谷人的印象非常浅薄,所以认不清楚,究竟是否就是他,便问秦宛真道:“真姐姐,你看是不是邵谷人?”

  秦宛真仔细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直摇头。

  石菱大着胆子,拍了拍那个受伤的人,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呀!为什么受此大伤呢?”

  那受伤的人闻听是个女孩儿讲话,渐渐吃力地睁开了他的眼睛,可是他似乎又不胜疲弱地合上了。是以急得石菱直跺脚,原因是她们两个在无名洲上,待办的事还有许多。

  他终究又睁开了眼睛,声息微弱而断续的说道:“我……我……是……是‘黄塘青鳝’酆万车。”

  秦宛真一听他说是“黄塘青鳝”酆万车,机伶伶怔了一怔,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出来他是哪个道上的。

  石菱见他状甚可怜,竟向怀里取药,准备予以施救,地上的汉子却摇了摇头说道:“谢……谢姑娘,我已被……刺……中要害了!”

  石菱还有些不相信,准备给他包扎伤口呢!

  忽然听他长吁了一口气,双目一闭,早已气绝身死,一命哀哉。

  这“黄塘青鳝”酆万车,是本书开篇中,五行、渔人两帮在洞庭武圣宫前所出现的人物。

  此人善使一种“百步绣针”,百发百中,心黑手辣,当时曾经一旁出手疾射“沅水紫鳗”费骅的右腕,紫衣少年费骅才失落兵刃,被交战中的“龙门鲤王”金大方当胸刺死。

  因而引起五行帮掌门邵傅的愤慨,出掌与渔人帮掌门阎昔吾较量内功,以致云中道人,“海天白鲸”苗光宗,路过相助,结下削耳奇辱。

  后来,海南帮有志中原,渔人帮依虎作伥,二帮一拍即合,岂知这种基于利害的相交,不久之后,海南帮在中原五湖大江站稳脚步之后,便暗中削弱渔人帮的势力,这就是“引狼入室”,自取灭亡之理。

  “黄塘青鳝”酆万车在其老巢黄塘湖一带,遭海南帮排挤之后,便只有挥泪离开斯土,来到长江上,做劫船劫镖行当,不意路经无名洲,暗中“水豹子”汪海洋的埋伏,被囚此室。

  “水豹子”汪海洋被玄云仙尼在高崖之上,以卵石击中后颈子以后,败回老巢,即把“黄塘青鳝”酆万车置诸死地,这也是果报轮回,历历不爽,上天自有安排也。

  石秦二女见此人已死,当即奔出密洞,四处找寻,然搜遍所有地方,竟无红脸少年邵谷人的踪影。

  二人看看也费了不少时光,恐怕她们的“姥姥”在崖上等得焦急,又对石剑鸣放心不下,是以,急奔出“水豹子”这幢精舍,向悬崖下走去。

  石秦二女内心急惶,出得精舍,瞬息穿越无名洲中央盆地,步上丘陵。

  才上陵头,霍见一只硕大无此之巨鸟,立于沙滩之上,秦宛真“啊!”了一声,载欣载奔,口中嚷道:“鹏儿来了!鹏儿来了!”石菱见是一只大鸟,不明白她何以如此高兴得心花怒放,及至看见玄云仙尼也站立在大鸟之旁,才猜到了几分意思。

  原来,玄云仙尼孤立数十丈高崖头,于石秦二女走后,霍然记起,欲下此崖,何不叫鹏儿过来呢?

  于是自宽袍大袖的袈裟之中,掏出了“竹鸽”儿,见她上足发条,对准方位,“刺伶!”一声,竹鸽疾然没入云端,往星仔岛方向飞去。

  不到一个时辰,大鹏便猛展双翼,来到西梁山头,玄云仙尼一声呼唤,鹏儿便落在崖头之上,于是玄云拍了拍它的肩膀,拂了拂它的羽毛,便坐上背脊,落到无名洲的沙滩。

  秦宛真看见鹏儿高兴,鹏儿看见她也是欣然长鸣,人与鸟竟也有了如此浓厚的感情,你定然觉得有些奇怪。

  其实天地之间,人与人,人与鸟,人与兽所以能有感情,只有“仁爱”两个字,别无其他,否则如孟子所说的:“君子视民如草芥,则民视君如寇仇。”那样,天下焉能不乱,人间焉有不仇的道理。

  石菱年纪小,却不懂得这个道理,见秦宛真和那大而奇丑的异鸟相亲,感到不以为然。

  秦宛真心里十分焦急,向玄云说道:“师父,无名洲‘水豹子’汪海洋的老巢里,业已搜遍了,只是没有邵谷人的影子,还有,石……哥…哥……我曾在水里摸索了大半个时辰,也是……看不到影儿。”

  说话之间,一颗芳心,凄然欲碎,话儿几乎都被哽塞住吐不出来了。

  玄云仙尼和石菱听她如此说,岂不都有这种一丝伤感呢!

  小石菱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翻,计上心头,欣然说道:

  “‘水豹子’汪海洋既然未曾把邵谷人置死于无名洲上,或者把他劫到船上逃走了也说不定,我等何妨让这鹏儿,驼我们朔江一览,追杀‘水豹子’,便不就容易明白他的下落了吗?姥姥和真姐姐以为然否?”

  一丝笑意即刻划过玄云仙尼的脸上,额首说道:“小菱儿机智多谋,言之有理,我们这就乘鹏儿去罢!”

  老少三人即刻坐上了鹏儿的背脊,玄云仙尼用掌一拍鹏儿的肩头,它便一声鸣叫,双翼一扑,早已飞起数丈来高,朔大江而上飞去。

  巨翼之下,遮云蔽日,一片阴影,临于江面,鹏儿只顾慢慢飞,老少三人只顾放眼江中,伏览江面来往船只,察看动静。

  江流浩荡,船行如织,究竟哪条船上有“水豹子”汪海洋,实如海底捞月,不易找寻,只是这巨大鹏鸟,终是世间少见,于是齐出舱面,观看奇物。

  飞行约莫半个时辰,江面船只渐少,只听下面一声惊叫道:

  “又是这只怪物,它前几天曾在高邮湖出现过,而且把‘凌波仙子’杜飞云的四个丫头还驼走了,就是它,我曾亲眼偷偷地看见过!”

  秦宛真在鹏背上,一听话中有话,听这人的口气,岂非明明是高邮湖漏网的水贼,高邮与无名洲虽有内围外围之分,可是一个无能小寇,何处不可容身,所以他这两句话,即刻令人把他与“水豹子”联想在一起。

  她一拍鹏儿的翅膀,双翼一抖,早已降下许多,船上的水贼,一见大鸟向船头飞来,吓得失掉了三魂六魄,大声呼救,奔向内舱喊道:“汪大爷,汪大爷!快来打鸟呀!”

  水贼进舱,大鹏鸟在半空里打了一个盘旋,已见舱里出来了一个小矮人,脖子里缠着一条绢布,像是包扎受伤的样子。

  见他于腰际之间,掏出了一只金光闪闪的“金蛇带”,迎风一幌,挺如棍棒,傲然立于船头。

  玄云仙尼和秦石二女,此刻看得真切,遂向鹏儿道:

  “鹏儿,下面大船上那个小矮人,你可看到了吗?你现在下去,先用翅膀把他打个翻身,然后乘机用双爪把他抓将起来!”

  鹏儿听玄云仙尼吩咐,愤然一声疾鸣,早已伏冲下去,巨身一侧,长翼一摆,巨力如山,风卷积雪,疾然往那站立于船头上的小矮人横扫而下。

  小矮人见大鸟果然向自己飞下,立刻将金蛇带作势迎击。

  巨鹏虽见小矮人手内持有一支金光闪闪的兵刃,可是它哪儿把他放在心上,怒然一声疾鸣,直向他飞掠而下,巨翅猛翻,早把小矮人弄翻了一个筋斗,跟着巨爪一抓,已然把他抓在爪里。

  小矮人不仅被大鹏弄翻了一个大筋斗,手内“金蛇带”也已扫掉,此刻被它紧紧把抓在爪心里,不住拚命挣扎,以趁它没有飞高之前,挣脱出来,落在江水里,还有个逃命的指望。

  石菱在鹏背上冷然大声说道:“水豹子汪海洋,你还认得你姑奶奶石菱吗?”

  小矮人一听大鸟背上有人说话,而且又听她说是在无名洲相搏的小姑娘石菱,真是晴天霹雳,魂飞天外。

  秦宛真觉得这样捉弄小矮人蛮有意思,而且因为他的鬼计,才使石剑鸣不见了影子,是以又好恼,又好笑,半嗔半戏的说道:“小矮人快把石剑鸣和邵谷人的下落说出来,姑娘饶你一条贱命!”

  “水豹子”汪海洋在下面听说可以讨命,即刻哀求说道:“姑娘呀!我说,我说,你只要放我,我说,一定说!”

  秦宛真和小石菱听见他那付艾艾期期的味儿,两个天真的小女娃,忍不住的一声:“哈哈!”笑了出来,连玄云仙尼此刻都忍不住也想笑。

  石菱终于忍住笑说道:“你说,你说吗!干嘛这付怕死的可怜相!”

  小矮人平时在水贼水寇面前,不要看他个子矮,可也是威风八面,作灭作福,臭架子大得给泰山一样,此刻被抓在大鸟的爪里,可早就没啦遮栏。

  听石菱催他说,赶快说道:“红脸少年邵谷人被我藏在下面那条船底舱里,千真万确,千……千真万确,至于石剑鸣,我实在不知道,实在不知道。”

  秦宛真在鹏儿背上喝道:“你再不说老实话,我这就把你摔死了!你可别后悔哟!”

  小矮人听上面少女不相信他的话,赶快结结巴巴说道:“姑娘,我要是知道,我不是娘养的,请你相信我的话。”

  玄云仙尼说道:“你在无名洲做了些什么恶事?快照实招来!”

  小矮人听见又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强嘴说道:“我没有作恶,没有,实在没有呀!”

  石菱厉声喝道:“黄塘青鳝酆万车可是你杀的?”

  小矮人闻说直冒冷汗,艾艾期期说道:“他不是个好人,实在该杀!”

  秦宛真也喝问道:“邵谷人并不是个坏人,你为什么绑架他?”

  小矮人心里急,脸上早已流出了一脸黄豆般大的汗珠子,向下看,又知道大鸟不在住的往上飞,可是被她们这一问,可找不出了词儿,只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姑娘等快饶我的贱命吧!”

  小石菱一声冷笑道:“你在无名洲占地为王,专事剥夺商旅,已然罪无可赦,这就要让你去见阎王爷了!”

  此时鹏儿已然飞得极高,伏身下望,大江如带,巨舟似蚁,即连两岸的高山,此时也只是一片起伏,抬头上望白云若雾,往来飘行。

  秦宛真看看此时鹏儿飞在一条巨岭之上,便叫鹏儿道:“鹏儿,你现在把他放下吧!”

  小矮人一听要把他放下,即刻灵魂出窍,大声喊救道:“不能呀!求你饶命呀!”

  “求你饶命”四个字,还没有说完,接着听见下方一声凄厉之极的惊叫,一只小黑点,便自那白云飘渺之间,飘飘落下。

  只听玄云仙尼在鹏背上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大鹏鸟便徐徐向刚才那条船下落。

  鹏儿虽然高在云端,下落江面,还不是一眨眼的功夫,看看那条大船就在眼下,巨鹏此时缓缓向船上移动,看看已快贴船面,老少三人一个翻身,便已落在舱面之上。

  玄云仙尼遂向鹏鸟说道:“鹏儿,你回星仔去吧,有事再来找你!”

  大鹏闻她吩咐,长鸣两声,腾空向东南碧云青天之际,冉冉飞去。

  玄云三人见鹏儿去远,便向下舱走去,舱内空空,早已寂无一人,三人心下不禁疑虑,心想是不是上了水豹子汪海洋的当?

  秦宛真猛然计上心来,张口大声叫道:“邵谷人!你在哪里?邵谷人,你在哪里?”

  音透四壁,确然立刻听到了一个声音出自最底层回答道:“秦姑娘,我在这下面!”只是声音微弱,像是尽失元气。

  石菱听说在舱下,急忙抽出墨光长剑,往舱底板上用力一挠,几片船板早已飞去。

  舱下甚是幽暗,张目不可见物,秦宛真和石菱也不顾得许多,两个人摸索而下。

  不多时,秦宛真和石菱已把邵谷人用手举了起来,玄云仙尼当即用手接住,解开绳索放在舱板上。

  玄云仙尼不禁一惊,见邵谷人满身血迹,脸容枯槁,早已不像个人模样,由此可知他在无名洲的确受了极大的苦处。

  邵谷人看见玄云仙尼,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多谢姥姥,救我出险。”

  玄云仙尼也婉然微笑说道:“邵公子不必介意,我等俱非平庸之辈,何须如此客套!”

  邵谷人听玄云仙尼如此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惟环顾周身,无一完整之处,不觉十分尴尬。

  玄云又说道:“想你在舱中必然有些饿了,我们且去找些吃食再谈。”

  玄云和秦石二女自昨日在进西梁山的隘口上曾饶过那胖和尚一餐素斋外,整夜辛劳,此时又已日近响午,你想她们又不是铁人,哪个还不饿了。

  秦石二女也已上得舱来,当即在船中分头找了一些酒菜面点,四人饱餐一顿。

  邵谷人当即在舱内趁大家啖饮之际,将自己被“水豹子”汪海洋劫持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邵谷人在西梁山“霸王寨”的正厅里,自玄云仙尼、石菱、石剑鸣三人分头往前、后、侧各院搜寻秦宛真之后,因自己受有“铁蜈蚣”江东流“百足鞭”的巨毒,正闭目养神,藉求速愈之际,冷不防被一个小矮人伸指点闭穴道,不得言语。

  这小矮人外出路经西梁山,听得虎豹吼声,本欲来访“铁蜈蚣”江东流,巧遇人兽大战,他是个刁滑的小鬼灵精,眼见男女老少三人,功力高明,自然躲在暗处,以观究竟。

  人兽大战既毕,玄云三人分头离开正厅之后,同帮的江东流被杀,自然心有未甘,遂有绑架邵谷人,并设计悬崖,以求擒拿玄云数人之举。

  谁料,天网恢恢,碰上四人功力此等了得,诡计陷害未成,反而弄得自己落得如此凄惨呢!

  天不助恶,此处又一明证也!

  四人在“水豹子”这条大船上啖饮既毕,邵谷人蓦然记起石剑鸣在霸王寨是和玄云一道的,此时怎么没有看见他的影子?

  玄云仙尼遂将悬崖中计经过,也简略的说了一遍,邵谷人闻听之后,对石剑鸣的失踪十分过意不去,当即停住饮宴,提议快往无名洲寻人。

  四人上得舱面,聿亏秦宛真和石菱,俱皆习艺水岛,都会使帆驾船,当即起锚向无名洲放航而去。

  顺水而下,船行如飞,一刻儿功夫,无名洲便已在望,大船徐徐靠岸,邵谷人此时伤势虽然不轻,然皆系皮表之伤,在一个铁汉来说,自无大得,他早已一个旋风落在岸上,接过秦宛真手内的缆绳把它系上。

  四人急急穿过无名洲,直向悬崖下铁索桥走去。

  来得桥上,仰望崖头,云雾漫漫,下观江水,滚滚荡荡,傍崖东流,只是双目所及,寂无一人。

  尤其秦宛真的一颗芳心里,不见良人,幽然欲碎,一张粉脸上,满布忧愁之容。

  小石菱的心里自也是难过的,长别十年的亲哥哥,刚刚见面,行脚倥偬,还没有尝到一点天伦相聚之乐,便又生死未卜,岂不伤怀。

  邵谷人的一双眼睛,只顾沿着峭壁,上下注视,不发二日,像是必定要在那崖壁上寻找出一些迹象来似的。

  玄云仙尼似乎胸中有定,她总相信,吉人天相,自会履险为夷,逢凶化吉,一切自有定数,愁苦尽皆多余,这是因为她礼佛,信佛,所涵养而成的性格,并无足以奇特或责怪之处

  四人各有不同的心情,各有不同的看法和想法,在悬崖之下,彼此默然良久,却都紧闭着嘴巴,不发一言。

  蓦然听到邵谷人“噫!”了一声,众人也霍然心头一震,只见他伫立着犹如一尊石像,两眼向那崖壁中央瞧定着,眼睛不动,目光不瞬,三人再顺着他的目光仰望,也各自不约而同的“噫!”了一声。

  邵谷人说道:“你们瞧见了没有,这峭壁中央有一古松,根盘石内,苍劲挺拔,古意盎然,那松枝之上怎么像是一片衣角悬挂其上?”

  玄云三人此时也已发现了那片衣角,只缘距离过远,看不清楚。

  邵谷人的眼睛又往崖根处仔细审察,他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只见他用手轻轻将那厚厚地蔓藤拨开一条空隙,伸进头去,叫了一声,欣喜不胜的说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三人伸头一看,也同时叫了一声,原来那细嫩的蔓藤之间,竟然有一石梯,直通崖内,只是由于藤内光线幽暗,无法望远,兼之石梯上长满了青苔之属,路径已然不太清楚了。

  邵谷人在幻想:“难道石剑鸣会掉落在这石梯之上不成?……可是除非摔死,总也应当有点声音呀!”

  他疑惑之极,遂提议大家一同沿梯而上,一窥究竟。

  四人用剑扫掉蔓藤,侧身入内,阶上苔鲜溜滑,不易举步,邵谷人遂走在前头,四人一路牵手登梯。

  藤内暗梯,沿壁凿成,斜挂而上,越向内行,光线越为幽暗,终至墨黑如漆,兼之梯内霉气甚重,人行其间艰难甚也!

  才行盏茶功夫,沿阶而上亦不过二丈高下,前面的邵谷人蓦然“嘎!”了一声,停足不敢举步。

  玄云离得他很近,惊奇问道:“邵公子,惊噫之声,所为何来?”

  邵谷人退后了一步说道:“石壁上似有许多肉柱垂下,粗若人臂,阴凉滑软,触之甚是怕人!”

  三人一听,这石阶之上竟有如此异物,也不觉同时一颤,苦而身边没有火种或纸煤子等物,否则也可照亮瞧瞧,一窥究竟。

  小石菱急中生智,伸手从背后掣出墨光宝剑,用力往石壁上连连两劈,宝剑系纯钢炼成,钢碰岩石,火星直冒,闪亮了墨黑如漆的石梯之内。

  四人趁着火花,放眼望去,不觉齐声惊喊了一声,只见梯道之中,无数条粗若手臂的东西,色呈肉红,垂于梯上,无爪无脚,无须,无耳目,也像是没有知觉样的东西,四人这般喊叫,亦不知所戒备或行动,甚是奇怪。

  石菱又向岩壁上劈了两剑,并趁火花闪烁之际,急步上前,摆开手内墨光长剑向那些肉柱劈去,只听“嗖!”的一声,一股亮光,耀人双目,那肉柱早已被截断为二,倒并无还击或凶猛的事情出现。

  四人暗庆无害,正自得意之时,忽听一个老妪声音,自梯端发话怒喝道:“何来狂徒,竟然出手伤我‘千年肉拂’?”

  未等四人回话,蓦见一道极光,自上直射而下,光含烈焰,厉害无比,四人同声一惊,极光射处,四人早已抵不住它的灭势,昏倒于地。

  作者说这种强烈的极光可以致人死伤,你或许不以为然,说天地间哪儿会有这等厉害的功夫,或者是哪有如此神乎的利器。

  实在说来,宇宙间的真理,处处皆是,有些人在宇宙沧海般的无穷无边真理中,捞到了一星点儿,便大声呐喊,自命不凡,殊不知宇宙间的真理,许许多多,都不是我们平常人所能了解到的。

  古人修仙得道,往往择取一处高山旷野,人地偏僻,日与怪石古松为伍,置身于大自然的境界里,为什么如此呢?

  这故然是求静心,凝神,避免世间的纷扰,而尤其重要者却是吸取日月精华,参赞天地造化。

  “吸取日月精华,参赞天地造化”并非不可为之事,关键在于恒心与毅力,古语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武功一事,“精诚”尤为重要,有了“精诚”的巨大力量,别说先才说的那种“极光”可以杀伤人畜,即使天地间再坚强的物件也可化为飞灰。

  且说玄云仙尼、秦宛真、邵谷人、石菱四人,在暗梯之上,冷然不防,被一道强烈已极的“极光”射昏于地,过了许久,四人方才悠悠醒来,睁开、一瞧,早非刚才所在,却是无名洲的沙滩之上。

  四人大奇,记得很清楚,四人是被那极光照射,昏倒于沿壁梯洞之内,而此刻眼前却是无名洲,是以都对不久以前的事感到恍然似梦。

  邵谷人第一个仍然坚持自己所记无差,遂与她们再过索桥,寻觅梯洞,只见蔓藤被分之处,痕迹犹新,连四人即在苔鲜上的脚印,还宛然犹在,是以越发相信石剑鸣的失踪,和这梯洞内的老妪有着极大的关联,遂又拾级而上。

  才行数步,去路却已被一面大石密密封住,邵谷人虽然新创初愈,然石剑鸣系因为寻他而失,所以心感不安,于是不顾一切,运起全部真力,猛错双掌,向那堵塞梯洞的大石击去。

  平地一声雷声,邵谷人却“哎哟!”了一声,双臂酸麻,痛澈心腑,一个啷呛,竟然滚下石梯,那大石依然纹丝不动,挡住去路。其余三人见状,不觉一惊,急忙抱住邵谷人,免他跌伤。

  邵谷人运气出掌,功力何等厉害,然这块大石,坚强如铁,又岂非掌力所能摇撼,是以他的驭臂被强震得痛澈心腑。

  玄云三人见邵谷人受有重伤,自也不敢再试,遂即把他架到沙滩上,由玄云仙尼给他吃了一粒上好的护心药丸,才见他痛楚稍减,神色稍安,然他的脸色,却也跟着渐渐地变化,精神亦随之萎糜。

  玄云三人见邵谷人伤势如此,又兼确定石剑鸣与此梯洞有关,而此时太阳业已偏西,黑夜即将来临,迫于无奈,三人商量决定,只好在无名洲权留一宵,明日再行察看动静,觅取解救之法。

  商量既定,遂即由秦宛真和石菱架住邵谷人,迳往“水豹子”汪海洋的精舍走去。

  邵谷人此时的伤势,像是惊险之后的平静,玄云仙尼又给他吃了填补元气的药物,让他安详的睡去。

  玄云和秦石两位姑娘,因为昨晚大战西梁山,兼之一夜奔波,此时也已甚倦,遂弄了些吃食,各自休息。

  一宵无话,次早醒来,邵谷人的伤势已然大愈,四人略进食物,复往崖下观望,江风扑面,天气阴沉,忽然变得冷了许多,仰观峭壁,风吹叶动,寂然一无杂声,四人的心情也就越发沉重了!

  如此枯守三日,看看无名洲水豹子所遗下的现成食物也快吃尽,而石剑鸣依然毫无音息,即连平日涵养有素,胸中有定的玄云仙尼,也不免对“吉人天相,逢凶化吉”有些动摇起来。

  四人在崖下往来踱步,默然无语,正自忧心如焚之际,忽听小石菱指着江面上说:“你们看,有一只船向无名洲这方向横了过来!”

  四人闻说,不觉齐向江心看去,果见有一条大船向无名洲方向行驶过来。

  四人见大船来得突兀,遂也向那边走去。

  大船上的人似乎不多,惟此时只能看见人影,无法看清轮廓,足以四人俱皆跷首远眺。

  一刻功夫,船已来得近了许多,玄云仙尼的脸上不晓得为什么显出了一丝欣然的笑意。

  秦宛真却天真的跳了起来,喜孜孜说道:“师父,你看那不是大和尚来了吗?”

  玄云仙尼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秦宛真却张着喉咙大叫起来:“大和尚!大和尚!快来呀!”

  那只船上也立刻呼应了过来,听他戏谵地说道:“小丫头,你们怎么也跑到这个荒岛上

  来了,是否已经做了‘水豹子’的顺民啦?”

  邵谷人此时听说话的声音,才知道来人是云梦和尚,他身旁的两人不用说就是云中道人和姚淇清了,遂即感到欣喜不胜。

  只见船上立着一僧一道一俗,江风迎面,衣袂飘飘,一付高人侠士的风范,活跃眼前。

  玄云仙尼见大船还向这儿开来,遂说道:“大和尚,这儿是浅滩,无法靠岸,岛西有一小港叉,你们可以到那里下锚!”

  船头急转,岸上的男女四人也向那港叉走了过去,不用许多功夫,云梦和尚、云中道人和姚淇清便已走下船来。

  众人寒喧了一番,玄云仙尼因石菱与三人系属初次相遇,遂向三人引见。

  云中、云梦都是喜欢石剑鸣的,“爱屋及乌”,听说是他的妹妹,兼之武艺高强,哪还有不欢喜的道理。

  一阵“相见欢”之后,云中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玄云看在眼里,遂将西梁山斩杀“铁蜈蚣”江东流,邵谷人的被劫,石剑鸣悬岩失踪的经过,向三人说了一遍。

  他们三人听说此种情况,都各沉吟不语,忧然于色,而玄云仙尼因与石剑鸣一路,自然觉得更为难走。

  云中道人见众人不乐,当下安慰说道:“各位不必挂念,我这‘靖魔什音’自在天目山练成之后,尚未使用,我们先去找到那个梯洞,试将堵塞大石劈开,然后进内一探究竟。”

  众人此时都麦赞同,遂即如飞向数十丈高悬崖走去,众人来到僻洞口外,停住脚步,观重云中道人作功劈石。

  只见云中道人肃然盘坐地上,双掌当胸,面色凝重,运聚起道家“深功罡气”来,又见他十指轻弹,口角颤动,一霎时间,一缕清新悦耳的百灵鸟音,回荡在数十丈悬崖之下,众人闻之心神泰恰。

  盏茶时光,清新悦耳的画眉鸟音,一变而为激昂,奔腾,千军万马,厮杀呼号的雷霆万钧之声,声震四野,崖上游土纷纷下落,“靖魔什音”业已演练到了极顶,众人的心弦也跟着紧张起来。

  众人不仅心弦紧张,眼睛都望着当面那堵塞梯洞的大石。

  正凝神注视间,蓦然由洞中傅出了一声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