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到公孙不灭惟一希望的是小丹在马车上找回失去的银两。可是小丹回来,这惟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小丹没有在马车里找回失去的银两,却拾回了两片金叶子,显然这是那少年丢失的。小丹说:“少爷,我们有那小贼的两片金叶子,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用这两片金叶子,可以付今夜的房钱和饭钱了。”

  公孙不灭想了一下:“不!小丹,我们不能动用这两片金叶子。”

  “为什么不能动用?那小贼偷去了我们的银两,我们用他的金叶子付房钱饭钱,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

  “小丹,古人说,路不拾遗。现在我们拾到了,更不该占为己用,应该交回失主才是。”

  小丹给公孙不灭说得哭笑不得,少爷读书读得腐迂了,变成了一个书呆子,这算是什么路不拾遗的?他问:“难道我们还要交给回那小贼?”

  “应该交回。”

  “那我们给偷去的银两怎么办?”

  “小丹,现在我们不能肯定是他偷去了我们的银两,万一不是,那不冤枉了人家?”

  “少爷,马车上没有任何人,只有他和我们,我们不见了银两,不是他偷,又是谁偷去了?这些道理,比一字还浅,怎么是冤枉他了?”

  “就算是他偷去了我们的银两,我们也不能去用这两片金叶子。”

  “为什么不能用?”

  “万一这两片金叶子也是赃物,我们用它,那不跟小偷一样?再说,一旦失主和官府中人追查起来,那不更麻烦?”

  “少爷,那我们今夜房钱饭钱怎么办?”

  “小丹,我身上还有一块玉佩,大概也可以值几两银子,用它付今夜的房钱饭钱好了。”

  “那以后呢?我们又怎么办?”

  “以后?我们只好和赶车的老伯说一下,看看他有没有银两,请他为我们代付?我写一张欠条给他,请他回无锡县梅林山庄取回。”

  “他答应吗?”

  “他不答应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和我们的总管那么好,不会不答应的。”

  说着,店小二已将热气腾腾的饭莱端了进来,请他们用饭。

  公孙不灭和小丹不见了银两,哪里还有胃口,就是吃山珍海味,龙肝风髓,也咽不下。公孙不灭说:“小二哥,你放下好了,我们想吃,自己会动手。”店小二看了看他们,关心的问:“公子是不是路上累了没胃口?”

  公孙不灭忙说:“不,不,我们是想再休息一下,然后再吃。”

  “是,是,那小人告退。”

  店小二转身出去,突然又转了回来。小丹瞪着眼问:“你又有什么事了?”

  “是,是这样,有人托小人告诉公子一声,今夜的房钱伙食费和明天早上的饭钱,请公子不用付了,他已全部付清。”

  小丹一下跳起来,惊喜讶然的问:“谁给我们付清了?”

  公孙不灭问:“是不是我们赶车的老伯?”

  “不,不是!”

  “哦!?是谁?”

  “是一位年轻的公子。”

  小丹一下傻了眼:“年轻的公子?是不是跟我一般大的少年?”

  “不错!不错!看来他比小哥还年轻,为人可大方极了!”

  小丹急问:“他现在在哪里?”

  “就住在对面第十三号的客房。”

  “你快带我们去见他。”

  “你们不用饭就去见他?”

  公孙不灭忙说:“小丹,我们吃完饭再去见他吧!小二哥,只要你指给我们看他住在哪里,我们自己去,不用你带。”

  店小二指了指对面一排房间的最南的一间说:“公子,有灯光的那间,就是他住的。”

  “小二哥,多谢你了!”

  “公子别客气,小人告退。”

  这一回,店小二才真的走了。小丹埋怨起来:“少爷,怎么我们不马上去找他的?”

  “我们吃过了饭去也不迟。”

  “少爷,不怕他跑了吗?”

  “他既然叫店小二带话给我们,就不会跑;要跑,他又何必叫店小二带话我们?他真的要跑,就是我们现在去见他,他也恐怕早走了!”

  小丹说:“少爷,我真不明白,他玩的是什么花样?”

  “小丹,我们吃饱了再说吧。”

  由于失去的银两有了下落,小丹也放心吃饭了。他感到公孙不灭的话有理,他要跑,早跑了,何必叫店小二带话过来?还为自己付清了一切的费用。在用饭中,公孙不灭问:“小丹,你看这个少年是什么人的?”

  “少爷,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的,说他是小偷吗,又不像。小偷哪里偷了人家的银子,不远远跑开,反而为人代付一切费用和叫人带话来?”

  “小丹,我还有一件奇异的事没有告诉你。”

  “哦!?少爷有什么奇异的事没告诉我了?”

  “小丹,你还不记得,夏家庄的人要上马车搜查时的情景?”

  “记得,我正为他担心给人搜出来。”

  “我为什么答应夏家庄的人上车搜查?”

  “是呵,当时我着急得要死了!怪少爷怎么答应他们的,搜了出来,我们怎么说话?”

  “小丹,因为我们当时听到了他好像在我耳边说话。”

  “少爷,你有没有弄糊涂了!他当时怎么在你耳朵边说话了?就算我没看见,别人也没有看见么?”

  “小丹,的的确确,他是在我身边说话,声音像蚊虫一样的细小,却字字听得十分清楚。他叫我放心,让夏家庄的人上车搜查,不会搜出他来的。”

  “少爷,你不是给我讲(西游记)里的故事吧?”

  “不!我说的是真的,我当时惊奇得很,当时夏家庄的人一逼再逼,所以我答应下来,夏家庄的人果然没有搜查出他来。我们上车后,他却在座下睡大觉,故意装死来捉弄我们。”

  小丹听得连饭也忘记了吃,睁大着眼睛,半晌说:“少爷,这么说,不会是我们真的碰上了狐鬼之类的妖魔鬼怪吧?”

  “可他却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一个人。他真的是狐鬼之类的妖怪,干嘛还害怕夏家庄的人追杀他的?”

  “那,那,那他一定有邪术,是邪道上的人物。不错!一定是。”

  “你这么肯定?”

  “少爷,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一身邪气,举止不同常人。”

  公孙不灭不由得点点头,既然不是妖魔鬼怪,那些不可思议的现象,只能以邪术来解释了,说:“不管他妖也好,邪也好,他似乎对我们没有恶意。”“少爷,他偷去了我们的银两,还说没有恶意?”

  “他要是有恶意,在我们睡着时,不杀了我们?他偷了我们的银两,不远走高飞?还干吗代我们付银两?”

  “那,那……。”

  “小丹,看来他不是真的要偷我们的银两,是善意的捉弄我们,谁叫我们在车上得罪了他。”

  “那我们去见他时怎么办?”

  “小丹,没有办法啦!只有向他赔礼认错,多谢他代我们付银子。”

  小丹叫起屈来:“少爷,他偷了我们的银两,我们反而向他赔礼认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那你见他干什么?”

  “问他要回银两?”

  “他不给又怎样?”

  “我,我和他拼了!”

  “他既然是邪道上的人,会邪术,你拼得过他吗?弄得不好,银两要不回来,他用邪术弄得你不能动,不能出声叫喊,那不更辛苦、难受?”

  小丹又是半晌不能出声。公孙不灭说;“小丹,我们已在常州府惹上是非了,你总不愿我们在避祸的路上也惹上是非吧?我们想讨回银两,只有向他认错赔礼。”

  半晌,小丹说:“好!只要他给回我们的银两,我愿意向他赔礼认错。”

  “小丹,你要是不愿意,那你别去见他,由我一个人去见他好了。”

  “不!我不放心少爷一个人去。”

  “你要去,就得听我的话,别乱来!”

  “我听少爷的。”

  公孙不灭这才放心下来,他惟一担心的,是小丹太过正直和太过爱护自己了,受不了半点委屈,更不能让别人欺负自己,要是这样,小丹真的会豁出:了自己的性命。他不能让小丹遭到任何意外。商量好后,他们吃饱了饭,就去拜访那位行为怪异的邪少年了。

  聪明俊气的少年一见他们主仆两人到来,眉毛眼睛尽是笑意,问:“咦!你们怎么跑来见我了?你们不是说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公孙不灭一揖说:“在下和小丹,特意前来多谢阁下。”公孙不灭不敢以“兄弟”相称了,改称“阁下”,以示尊敬,但少了一份亲切感。

  “你们多谢我什么?”

  “多谢阁下慷慨大方,代我们付银子。”

  小丹脸上却感到很不自然,心想:我要是偷去了你的金银珠宝,花起来恐怕比你更慷慨大方,用人家的银子,当然慷慨大方啦!有什么心痛的?

  少年用眼角瞟了小丹一眼,对公孙不灭说:“我看你们不是来向我道谢的。”

  公孙不灭:“怎么在下不是来向阁下道谢的了?”

  “有你这么道谢的吗?”

  “那在下应该怎么道谢?”

  “你在车上对我还不错,称我一声‘兄弟’。现在开口‘阁下’,闭口‘阁下’,完全将我当成路人似的,没半点亲切之意,这算是那一门道谢了?”公孙不灭和小丹没想到这古怪少年会这么说的,一时不知怎么应付才好,几乎将事先准备的话,完全打乱了。这位少年也真怪,不喜欢人家敬称他为“阁下”,反而喜欢人家称他为“兄弟”,不含任何尊敬之意。公孙不灭顿了一下说:“在下知道阁下是位高人,以前鲁莽无知,不知礼仪的以‘兄弟’相称,还请阁下见谅。”

  “嗨!你越说越远了。既然这样,你们也不用向我道谢。请回去吧。”

  公孙不灭想不到这个少年会这么快下逐客令,要将自己赶走,他怔了一会:“你,你要赶我们回去?”

  “谁叫你不称我为兄弟的?”

  公孙不灭又怔了一下,一揖说:“既然这样,我也只好称阁下为兄弟了!”少年笑起来:“这就对了,你们请进来坐呀!”

  “多谢兄弟。”

  “我们既然是兄弟,那就是自己人,用不了这么客气。”

  “兄弟说的是。”公孙不灭进来,坐在桌旁的一张凳子上。小丹心里几乎要骂出来,谁跟你是自己了?鬼才跟你是自己人!有自己人偷自己人的银两吗?但他怕坏了事,不敢骂出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个邪门的少年,也暗暗埋怨公孙不灭干吗和他称兄道弟的。

  少年对小丹视而不见,在公孙不灭对面坐下来,含笑地问:“我叫你为解兄长好呢?还是叫你为公孙兄长好?”

  公孙不灭顿时愕然:“你,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是姓解呀还是姓公孙?”

  小丹忍不住问:“你怎知道我家少爷是姓公孙的了?”

  少年狡黠一笑:“是你家少爷带着的玉佩告诉我的呀!”

  “玉佩!?”

  “是呀!玉佩上刻有‘公孙世家’四个细小的篆体字,这不是在告诉我了?以你家少爷的人品,不会是偷公孙世家的玉佩吧?”

  小丹顿时哑口无言,公孙不灭说:“不瞒兄弟说,我的确姓公孙,为了避免别人的注意,只好以家母的姓为姓了!请兄弟见谅。请问兄弟贵姓?”

  “我呀,没姓。”

  “什么!兄弟没有姓?”

  “是呀!所以你叫我兄弟好了!”

  显然,这个带邪气的少年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姓名。少年又问:“兄长,你这次来,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公孙不灭一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后悔不愿与我在一起么?”

  “这,这……”公孙不灭不知怎么说才好,说不是,怕得罪了这个不可理喻的邪门少年,不知又会给自己吃什么苦头。说是,那是违背良心之言,公孙不灭怎么也说不出来,他不想欺人欺己。

  灵气的少年似乎看透了他的窘境,一笑问:“你是因其他事来找我吗?”这一问,公孙不灭一下从窘境中解脱了出来,连忙说:“不错!不错!我有件事想求兄弟帮忙的。”

  “哦!?兄长有什么事要求我帮忙?”

  “我,我,我带的银两,不知怎么不见了。”

  公孙不灭不敢说自己的银两被人偷去,担心少年的面子一下转不开,宛转地只说不见了。要是这少年真的取去了自己的银两,就会说出是与自己开个玩笑,交还给自己,双方的面子都好过。

  可是,这时少年的脸上却现出惊讶之色,反而问:“兄长的银两怎么不见了?在哪里不见了的?”

  小丹一听,又几乎要破口骂出来,你装什么蒜的?不是你偷去,我们的银两怎会不见了?还好意思问在哪里不见的!说大话也不脸红,真是一个惯偷。

  公孙不灭为难的说:“好,好,好像在车上不见了的。”

  “什么!?在车上不见的?会不会是兄长上车、下车时忘记带?叫人偷了去?要不,恐怕就是夏家庄的人,在搜查车子时,顺手牵羊盗了去?”

  “这,这不大可能吧?”

  “兄长,你丢失的是多少银两?”

  “我,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一百两吧。”

  “嗨!我还以为兄长丢失了一万几千两的。区区一百两银子,那是小事兄长别为这小事发愁。”

  小丹忍不住开口了:“我家少爷怎会不发愁的?我们身上一个钱也没有今后还要走这么长的路途,我们怎么办?”

  少年一笑:“好办!好办!”说着,将自己的那一袋装有珍珠、金叶子的钱袋拿了出来,对公孙不灭说:“兄长,你要,只管取,别跟我客气,单是其中的一颗珠子,就值一千几百两银子。”

  公孙不灭说:“我怎敢要兄弟的珍宝?”

  “你不是要求我帮忙的吗?怎么不要?”

  “兄弟,我只想取回自己不见了的银子。”

  不论是公孙不灭和小丹,心里都认为这少年故作大方,以示自己没有拿取公孙不灭的银两,他们要是真的要了这袋珍珠和金叶子,这少年会大方的给他们?说不定以后又会用什么邪门方法取走,结果还是落得一场空。再说,万一这一袋是贼赃,那不啻引火烧身?所以说,公孙不灭怎么也不会要的。少年愕然:“兄长只想要回自己的银两?”

  “是!”

  “那么兄长来找我,是想我给兄长找回不见了的银子?”

  “那请兄弟费心了。”公孙不灭说这话再宛转明显不过了。言外之意,就是请少年交回自己的银子,不论这少年借故去寻找追查也好,用其他的方法找到也好,只要交回自己银子,除了感激之外,再不问其他的事。

  少年仍故作痴哑,说:“兄长既然这样信得过我,我就不能不尽心了。我想问清楚,兄长在车上几时不见了银两的?”

  小丹说:“就是我们下车住这客钱时,打开行囊一看,就不见了!”

  “在没有下车之前,这银子还在?”

  “在!”

  “哦!你那么清楚?”

  “我怎么不清楚?在夏家庄的人搜查过之后,我曾看过了行囊,银子仍然还在。”

  “那么说,是刚刚不见的了?”

  小丹毫不考虑的说:“是!”

  少年沉思的说:“这就奇怪了!银子怎么会不见了的?车上除了我、你们和那赶车的老头儿外,就再没有其他人了。这么说,不见了银子,同我们四个人都有牵连。”

  小丹心里说:“就是你偷的,还同什么人有牵连了?难道是我们偷的吗?”少年又问公孙不灭:“你看,会不会是那个赶车的老头儿,在我们睡着时偷了?”

  公孙不灭吓了一跳:“不,不可能。兄弟千万千万不可怀疑他。”

  少年点点头:“不错!那老头儿过去在江湖上是颇有名气的一位大侠,不屑去干这样狗盗鼠窃之事,而且一百两银子,他也不会看在眼里。兄长说的是,千万不可怀疑他,给他知道了,他一怒之下,会将所有的人都杀了!”公孙不灭一怔:“他,他会杀人!”

  “兄长,看来你虽然是江南武林世家公孙家的人,却不是武林中的人,不知武林中的人和事。这个老头儿,在江湖上号称冷面神鞭叟,怎么不会杀人的?而且他杀的人可不少,没有一百,也恐怕有几十人。死在他神鞭下的,大多数是江湖上一些有名气的人哩!他杀起人来,听说神态漠然,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当没有事发生一样。”

  公孙不灭和小丹听了,又是惊讶愕然,他们除了惊讶那赶车的老伯外,也惊讶这个邪门的少年,怎会知道这么清楚?似乎这一辆马车上的人,他一个个都了如指掌,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呵!

  少年又说:“既然将那老头儿排除,那只有我们三个人了!”

  小丹说:“我和少爷,总不会自己偷自己的吧?”

  少年一笑问:“那么是我偷了?”

  公孙不灭忙说:“兄弟,你千万别这样说,是不是兄弟故意和我们开个玩笑,将它取走了,叫我们着急。”

  “哎!这事能开玩笑吗?原来你们来找我,不是什么多谢我,也不是什么求我帮忙,而是黄鼠狠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好!你们既然疑心是我,请你们搜查我和我这房间吧!”

  公孙不灭说:“兄弟,你千万别多心。既然不是兄弟开玩笑,那就算了我们怎能搜查兄弟?”

  “不!这事不弄个水落石出,我怎么也脱不了关系。”

  “兄弟要怎么弄个水落石出?”

  “要找出那不见了的银两呀!”

  “兄弟怎么找?”

  “兄长,你有没有去过街市和坪场?”

  “去街市和坪场?”公孙不灭简直不知道这个少年要说些什么,丢失银两与去街市、坪场有什么关系呢?”

  “是呀!街市和坪场一些叫喊得最响亮的小商贩,说自己所摆卖的东西是最好的,往往他摆卖的全是一些假货或用不得的烂东西。”

  “这又怎么样?”

  “兄长,现在我想到是什么人偷去你的银两了!”

  “哦!是谁?”

  少年一指小丹:“就是他!”

  小丹一下傻了跟着跳起来:“你胡说八道,怎么是我了?”

  少年嬉笑着:“不是你,你干吗要大喊大跳的?那不是作贼心虚了?”

  “你——”小丹怎么也想不到这少年会倒打一耙的,反而诬告自己偷了银两,他又气又怒;“唰”地一声,将利剑拔了出来。

  少年更是一笑:“显然是你偷了你家少爷是的银两,要不,干吗想杀了我灭口?”

  公孙不灭慌忙喝着小丹,对少年说:“兄弟,小丹自小和我在一起,一向对我公孙家忠心耿耿,我是非常了解他的为人。他为了我。可以连性命也不要,怎会偷银子的?”

  “兄长,世上的事很难说,往往认为是自己最可靠的人,就偏偏是自己最可怕的人。不错!他过去可能对兄弟极为忠心,但兄长这次惹上了官非,离家远走,今后是祸是福,难以预料,说不定他现在变了心,想卷带银两自己一个人远走高飞,离开兄长。兄长是读书人,不知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么一句么?”

  “兄弟,就是你打死我,我也不相信是小丹偷的。”

  “看来你对小丹很不错呵!怪不得他对你以死相报了!不过,我仍然有几个理由,怀疑是他偷了你的银两。”

  “这就是兄弟说出一万个理由,我也不会相信是他偷了。”

  小丹气急的说:“少爷,你就让他说说,看他有什么理由说我偷了银子。”

  “是吗?我说出真相了,你可不能用剑杀了我,要不,我就不敢说了。”

  “你说!你说!”

  “那你听着!除了刚才我说的原因外,第一个说不见银子的是不是你?”

  “是呀!”

  “第一个说是我偷的是不是你?”

  “是!”

  “以后你又上车去搜查对不对?”

  “不错!”

  “既然这样,那一定就是你偷的了!”

  小丹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什么理由来的?这就能证明是我偷的了?”

  少年眼里眉里尽是笑:“这还不够吗?足足可以证明是你偷的有余了。”小丹骂起来:“这简直是莫名其妙,胡说八道,荒谬之极,你要是官府中的人,那不知会冤死了多少人?”

  “哎!我可没有冤枉你。”

  “你还说没有冤枉我?”

  “要是我一一说出来,你就会感到一点也不冤枉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明的?”

  “怎么没有?你家少爷的行囊,你是时时刻刻不离身,走也背着,坐也傍着,睡也挨着,真的人有盗去了行囊中的银两,你还有不发觉不叫喊起来的?怎么你一直进了客钱,到了房间才发觉?贼人既能偷走了行囊中的银两,干吗不连行囊也一起偷走了?还那么麻烦,冒风险打开行囊取出里面的银两?然后又给你包扎好,放回你身边,让你依然握着,世上有这样的笨贼吗?所以行囊中有没有银两,你早已心中有数,除了你偷,没有别人偷!”

  “你——”

  “哎!我还没说完哩,你先别着急。第二,你到了房间,打开行囊,才故意大惊小怪的说银子不见了,这是监守自盗的一种伎俩。第三,你说是我偷去了,这又是贼喊抓贼的手段之一,因为车上的四个人,你家少爷是绝不会做的,赶车老头儿你不敢去说,所以最好就是赖到我的身上,才使你家少爷深信不疑。你还以为我一走,就不会再见到了,怎么也没有想我也在这客栈里投宿吧?以后呀,你就更被动着急了,迫不及待的说来找我,打算先下手为强一日咬定是我偷了,让我来当你的替罪羔羊。更没想到,我会揭发你出来,使你落得个自讨没趣。我说的这一切,没有冤摄你吧?”

  少年口似悬河,牙如利箭,说得天衣无缝,头头是道,要不是公孙不灭信得过小丹,真的会相信了,就是现在,也给少年的话弄得糊涂起来。小丹更是给气得手脚冰冷,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既没有这个邪门少年机智灵活,善于应变;也没有少年这么好口才。他是一个直来直往的人,几乎心中有什么就说什么。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反驳这邪门少年。他要不是当事者而是局外人,也不能不相信这少年所说的一切了。

  少年又对公孙不灭说:“兄长,可能我说的你还不大相信,要是我能将你不见了的银两打出来,你就会相信了!”

  公孙不灭原打算把这事不了了之,不再追问了,丢失的银两就让它丢失,息事宁人,现在听说能找回来,不由睁大了眼睛:“兄弟!你真的能把银两找回来?”

  “兄弟,这事我能判断出来,要是不能找回来,你不会说我胡言乱语么我看兄长不见了银两,不用到其他地方去找寻,只要到你书僮走过的地方细心看看,就可以找到了。”

  “真的!?”

  “兄长,风水先生骗你十年八年,我说的却马上见效。”

  小丹问:“你能在我走过的地方找回银两?”

  “是呀!我既然能判断是你储了银两,怎么不能在你走过的地方把银两找出来?”

  “好!你要是能把银两找出来,我将脑袋割下给你!”

  公孙不灭连忙喝道:“小丹,你糊涂了?怎能这样做的?他又对少年说:“兄弟,你别找了,不见了的银子我不要了。”

  小丹叫着:“少爷!我没有偷,不怕他去找。”

  少年笑着:“兄长,你是不是担心我会要他的脑袋?放心,我要他的脑袋干什么?脏死了!我只要他向我叩头认错就行了!”

  小丹问:“你找不出来又怎样?”

  “找不出来,我不但将我所有的珠子、金叶子全给了你,也向你叩头认错好不好?”

  “你不后悔?”

  “我后悔什么?你别后悔就行了!”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现在你打算上哪里找?”

  “自然先去你住的房间中找呀,找不到,再去马车上和马车附近的地方找。”

  “你一个人去找?”

  “我要是一个人,就算找到了,你不疑心我做了手脚?要去,我们三个人一起去,谁也不准走开。”

  小丹就是担心这个少年自己一个人去会做手脚,说不定他将那包银两已藏在什么地方,然后取了出来,说是自己走过的地方找出来,哪自己不是有苦说不出来?现在听说三个人一起去,就不怕他做了手脚了。小丹放心了,但又不禁暗暗想:这邪门小子在玩什么花样?不是有意来害自己吧?但自己所住的房间和马车上,绝不会有失去了的银两。因为,自己已在马车内外都搜查过,就连座椅也翻转来检查了。讲到自己和少爷所住的房间,就更不用说,自己和少爷进房间后,银子早巳在车上丢失了,怎会出现在房间里?除非这包银子自己会飞到房间里。所以小丹很快的答应下来,三个人便一块去寻找银两。

  小丹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就发生,那一包在车上不见了的银子,真的会飞,而且还飞到了小小丹和公孙不灭所住的房间里。当少年从床上的褥垫下搜出了那一包银子时,小丹和公孙不灭全傻了眼。那不是自己不见了的银子又是什么?他们真是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包银子怎么在床上的褥垫下的?他们越发感到这少年够邪门。

  少年含笑问小丹:“这下,你没有话说了吧?还不跪下给我即头认罪?”公孙不灭和小丹怔了半晌,首先小丹叫喊起来:“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弄鬼。”

  少年说:“你说,什么人弄鬼了?不会是我吧?我没有来过这房间,又是跟你们一块来,他们也亲眼看见我从褥垫下搜出了这一包银两的。除了你弄鬼,就没别的人弄鬼了!你偷了银两,藏在这褥垫下,还到处贼喊捉贼的,这下赃物搜出来了,你想赖也赖不了!”

  小丹叫起屈来:“我要是偷了银两,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发誓有什么用呵!还是老老实实的给我跪下来,叩头认罪才是。”

  公孙不灭明知其中有蹊跷,但也说不出原因来,对小丹说:“你跪下来,向人家叩头认错吧!”

  “少爷!我是冤枉的。”

  “小丹,现在不是什么冤不冤的事,是你和人家打赌睹输了。要是人家找不出来,不是也要向你叩头认错吗?”

  少年说;“是嘛!谁叫你和我打赌?可不能说过的话不算数。”

  小丹问:“那,那偷银两的事……”

  “哎!那是另外一回事,现在你得给我叩头认错!至于银两是不是你偷的,我不管了。”

  “好!我给你叩头认错。”小丹赌气的跪下,咚咚咚的向少年叩了三个响头。

  “你这叫认错吗?”

  “我头也叩了,你还要我怎么认错?”

  “起码也要说声对不起呀!”

  “是!我小丹对不起你了!”少年笑着:“唔!这还差不多。现在,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你有什么厉害了?”小丹不服的问。

  “判案如神,明察秋毫呀!我说不见了的银两,会在你走过的地方搜出来,这不灵验了?”

  “这——”

  “这下,你可明白了吧,对我不礼貌或得罪了我的人,会有什么结果。”

  “你是故意在捉弄我?”

  “是呀!”

  “那银两不是我偷的了?”

  “当然不是你偷的呀!”

  “那是谁愉的?”

  “我呀!”

  “你?!”

  少年眨眨眼皮:“这是我对你一次小小的惩罚,下次你再对我无礼,我就不是要你只叩头认错,说不定会弄得你自己割自己的舌头,或者你自己会挖下自己的眼睛。”

  小丹惊震得半晌不能出声。公孙不灭慌忙对少年一揖说:“小丹为人过直,得罪了兄弟,请兄弟宽宏大量,饶恕他这一次。”

  “兄长!我要不宽宏大量,他的脑袋,不早就自己砍下来了?”

  公孙不灭又是一揖:“我在这里多谢兄弟了!”

  “好了,现在你们不翼而飞的银两已飞回来了,我也没事了!可以回房间睡啦!”

  “兄弟不多坐一会?”

  少年挤眉弄眼的看了一下小丹,笑着说:“不啦!你的书撞现在这气还没有顺下来,等他顺了这气,我再来坐吧!”说完,一笑而去。

  小丹心里骂着:“你这么捉弄我、害我,还要我向你叩头认错,我这气能顺吗?”但小丹对这个古灵精怪的邪门少年,心里实在有些害怕。他行动莫测,形如鬼魅,他能不声不响的盗去了行囊里的一包银两,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归放在自己的房间里,要是没有邪术,就是一流的武林高手也不可能办到,自已真的骂了出来,得罪了他,他今后又不知给自己什么苦头吃。说不定真的会弄得自己要割了自己的舌头,挖了自己的眼睛。

  公孙不灭说:“小丹,委屈你了!”

  “少爷,只要弄清我没有偷银子,我一点也不委屈。”

  “小丹,就是真的丢失了银两,我也不会相信是你偷的。”

  “小丹多谢少爷。”

  “小丹,今后我们不可得罪他了!”

  “少爷!我还敢得罪他吗?我避他也避不及,这个少年实在邪门,简直不是人。”

  “小丹!你又来了,你这样说,不怕他听到了吗?”

  “少爷,要是他以后一直缠着我们怎么办?”

  “小丹,你放心,他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捉弄一下我们而已。不过,我们还是避开他的好。”

  “对!明天我们一早动身启程,别惊动了他。希望他别跟着我们好了!”

  “小丹,我们睡吧。”

  不知是昨天累了,还是前夜里一直没有好好睡过,公孙不灭和小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一看,热辣辣的阳光已从窗户透射过来。公孙不灭说:“小丹,我们睡过头了!现在恐怕已是辰时了!”

  “少爷,那我们不能一早动身啦?”

  店小二这时在外面叩门,说:“公子!应该起身了!江大叔在等着公子用完早点动身。”

  小丹说:“我们已起来了。”

  “那小人给公子打水和端早点来。”

  小丹跳下躺,首先便看看那一包银两还在不在,他实在害怕银两又给那邪门少年盗去。一看银两还在,才放心下来,他想了一下说:“少爷,我看,我们还是将这包银两分开来,少爷身上带一些,我身上也带一些,剩下的仍放在行囊里。这样,就是出了事,我们也不至于弄得分文全无。”

  公孙不灭说:“这也好!”

  于是公孙不灭和小丹,身上各带了二十多两的银元宝和一些碎银,其余的五十多两,仍放在行囊的包袱中。用罢早点,公孙不灭和小丹走出房门,不由自主的往对面的最南一间房望去,只见房门紧闭,全无动静。小丹心想,难道那邪门少年仍高卧不起?这样,就太好了!他忍不住问店小二:“对面的那位客人还有没醒过来么?”

  店小二的回答,又出乎小丹的意料之外。他说:“那位公子天蒙蒙亮就动身走了。”

  “什么!他已经走了?”

  “是!他说他有事,要早一点动身。”

  公孙不灭问:“小二哥,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的?”

  “没有说。他是在湖边了雇了一条船而去。”

  “他是坐船而走?”

  “是!是小人亲自送他上船走的。”

  小丹这下透了一口大气,暗想:太好了!他终于不再跟着少爷了!不然,自己真不知怎么提防他才好。公孙不灭问:“小二哥,这个小镇是什么地方?”

  “是金林镇,从这里去湖州府的长兴县不远,你们坐马车,中午时分便可以进城。”

  “多谢小二哥指点。”

  公孙不灭和小丹在店小二的陪同下,刚要转出客栈的店面,蓦然一对青年男女从外面闯了进来,迎面与他们碰上。他们的服装打扮,几乎和公孙不灭所见的水月宫那一男二女一样,只是颜色不同,男的是一套谈青色的劲装衣裤,女的是一身浅绿色,各都佩带一把宝剑。

  公孙不灭和小丹连忙闪身站在一边,打算让他们过去,可是他们站着不走了。男青年一双敏锐的目光向公孙不灭、小丹上下扫了一眼,又看看店小二,然后和自己的女伴相视一下,点点头,便问公孙不灭:“我要是没有看走眼,你就是公孙不灭公子,这位是小丹兄弟吧?”

  公孙不灭和小丹一下怔住了。小丹脱口而问:“你认识我们?”

  男青年一笑:“我没有看错,果然是你们。很好,很好!”

  公孙不灭一揖,问:“请问两位高姓大名,如何认识在下?”

  绿衣女笑着:“公孙公子,你别问我们是谁,也别问我们怎么知道你。总之,我们认识你就够了!”

  “两,两位不是来捉在下的吧?”

  青衣青年一笑:“公孙公子别误会,我们怎么会来捉你的?”

  绿衣女子妖笑着:“别人在常州府救了你们,我们敢来捉你吗?不怕那救了你的两个女子找我们过不去?我们只是感到有些意外,想不到这太湖边上的—个小镇上碰上了你们。你们很好吧?”

  公孙不灭惊疑不已,只好应着:“多谢姑娘,我们还好。”

  青衣青年说:“我们这次来这小镇,主要是追踪一个人。”

  “哦!?你们是来追踪一个人?”

  绿衣女子说:“是呀!是一个跟小丹兄弟年纪差不多的人。”

  小丹愕异:“跟我年纪差不多?是不是一位异常古灵精怪,一身带邪气的少年?”

  绿衣女子掩嘴笑起来:“不错,不错就是他了!小丹兄弟,你在哪里见到他了?”

  公也不灭连忙喝住小丹别说下去,对两位一揖说:“两位跟这位公子有仇?”

  “没有呀!”

  “那么两位为什么要追踪他?”

  “公孙公子,你别误会了,我们和他一没仇,二没怨,我们是奉命请他回去。”

  “请他回去?回去哪里?”

  “当然是他的家了,要不回去哪里?”

  青衣青年说:“公孙公子,我们是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乱跑,任性胡作非为,会闯出乱子来,所以才来寻他回去。公子要是知道他在哪里,请告诉我们,我们将感激公子之情。”

  “原来这样,在下几乎误会两位了!”

  绿衣女子说;“你以为我们要杀他吗?”

  “在下的确有这种误会。既然这样,两位不必在这里寻找他了。”

  “什么!?不必在这里寻找?”

  “不瞒两位,他今天一早坐船离开了这家客栈。两位不信,可以问这小二哥。”

  店小二忙说:“是,是,小人亲自带那位公子到湖边上船的。”

  绿衣女子说:“这事我们已知道了!”

  公孙不灭茫然:“两位已知道,还来这里寻找?”

  “因为他朝湖里走了不久,远远看见了我们,便逃回镇上,还跑进了这客栈里。我们问的,是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过他。”

  “刚才?没有呵!不知小二哥有没有见到过?”

  店小二说:“没有,那位公子真的又回到了小店里么?小人真的没有看见。”

  绿衣女子对青衣男子说:“看来公孙公子没有骗我们,我们只有在这客栈里寻找一遍了!”

  青衣男子点点头,对公孙不灭说:“我们打扰你了。”

  便与绿衣女子到客栈各处去搜查了。小丹怔了一会,问:“少爷,奇了!他们怎么认识我们的?”

  公孙不灭说:“我也为这事感到奇怪。小丹,是不是以前我们在哪里见过他们?”

  “少爷,会不会是因为官非之事,他们认识我们,而我们并不认识他们?”公孙不灭一想也是,自从蠡园之事闹了以后,自己和小丹,变成了人人注意的人物,的确有一些不相干的人认识自己,而自己并不认识他们,便说:“也有可能,看来我们今后不可多在人们面前露面了!”

  “少爷!他们和那邪门少年是什么关系?”

  “可能是受那少年父母之托,前来找他回去的。小丹,我们走吧,不然,老伯可能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

  他们走出客栈大门口,果然是冷面神鞭叟早已坐在马车上等着,以不满的目光盯了他们一眼,冷冷的说:“天不早,快上车吧!”

  公孙不灭带歉意的说:“老伯,劳烦你久等了!”说着,便和小丹上了马车,在车厢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神鞭叟说了一句:“坐稳了!便“驾”的一声喝着马匹,缰绳一抖,长鞭在空中一挥,“叭”的一声,仿佛在空中响起了一个炸雷。拉车的骏马顿时放开四蹄,骨碌碌地拉着四轮马车,奔出小镇,在驿道上奔驰起来。转眼之间,已去了二三里路。

  在马车里,又发生了一件令公孙不灭和小丹大为吃惊的事,就是那位邪门少年,竟然从座椅之下钻了出来。小丹惊愕得叫喊起来:“你——”

  少年用手指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小丹别叫喊,然后伸头往车后的—窗口看了看,说:“好了,没人追来。这下我可放心了!”

  公孙不灭问:“兄弟,你几时躺在这车子上了?”

  “我藏在车子里恐怕有半个时辰了!”

  “赶车的老伯没有发现你吗?”

  “事情也有那么巧,他刚刚去客栈里打酒,我就不声不响的溜上车啦!想不到我们又在一起了。兄长,你没想到吧?”

  “我的确设想到。兄弟,你不是一早就雇船走了么?”

  “是呀!可是我坐船没走多远,就远远看见了那两个捉我的人,吓得我叫船家赶快撑我转回岸边,故意越墙溜回到客栈中,然后又悄悄地溜出客栈,趁那两个人搜查过马车后,便轻手轻脚的爬进了这马车里。”少年说到这里,又笑了笑,“他们想捉我,没那么容易。”

  “兄弟,他们两个是什么人?”

  “他们两个是多事、饶舌讨厌的小人。”

  公孙不灭不以为然地说:“兄弟,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我看他们为人顶好的。”

  “好!?好个屁!兄长,是不是你见过他们了?和他们说过话?”

  公孙不灭点点头。少年叫起来:“你千万别看他们一脸是笑,说话有礼貌。他们是口蜜腹剑,一个是笑面虎,一个笑脸狼,专跟我过不去,我憎死他们了!”

  “兄弟,他们也是一片好心寻找你回家,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乱闯,会有危险。兄弟,我看你还是跟他们回去吧。”

  少年眨了眨他那晶莹漂亮的眼睛:“好呀!那你跟他们回去吧!”

  公孙不灭愕然:“我干吗跟他们回去?”

  “你不是说他们顶好的么?

  “兄弟,他们找的不是我。”

  “正因为找的不是你,你才不知道害怕,我要是真的跟他们回去,今后一生—世就别想出来了,不是给关进黑房里,就是给他们打断了一双腿,再不然就给他们割了舌头,挖了眼睛,弄得我不死不活的。”

  公孙不灭愕然:“他们那么狠心!”

  “不狠心,会是笑面虎、笑脸狼吗?你没听说,世上只有中错了状元,没有取错了的绰号吗?”

  公孙不灭对这个机灵古怪,行为作风与人不同的所谓兄弟,不知是信好,还是不信好,他疑惑地问:“兄弟,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寻你回家的?”

  “他们不是真心的寻找我回家哩!”

  “那他们是坏人了?”

  少年眼转了转,反问:“我要是说他们是一对可怕的人,你会不会丢下我不管?”

  “兄弟,我怎会丢下你不管的?他们要是真的那么狠心对你,我只有尽全力保护你了!”

  “兄长,那我多谢你啦?他们是世上最可怕的人,杀起人来,恐怕比你们赶车的老头儿还凶狠得多。老头儿是面无表情的杀人,他们可是笑嘻嘻的杀人,不知道他们底细的人,死之前,还以为他们闹着玩的哩!”

  “他们真的那么阴险可怕?”

  “兄长,你没有在江湖上混过,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世上接着笑脸杀人的人、可不少,你千万可别上了他们的当。”

  “多谢兄弟的指点。”

  “他们万一追来,兄长千万别说出我来,更不能说曾经见过我,不然,我就会给你害苦了。”

  “兄弟,看来他们是不会追来了,恐怕现在还在那小镇上寻找兄弟。”

  “但愿如兄所说。”少年看了看一直不出声的小丹,问:“你干吗老听着,不出声?”

  小丹对这邪门的少年,可以说是又怕又恼恨,对他的说话,半句也不相信,只有少爷,才那么稀里糊涂的去相信他的胡说八道和鬼话连篇。现在见他问到自己了,苦笑一下,反唇相讥:“我怎敢说话?弄得不好,我不怕你耍什么花样,叫我自己割舌头,挖眼睛的?”

  “哎!你现在还在记我的仇呀!”

  “我敢记你的仇吗?”

  “我昨夜里只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别认真了!小丹兄弟,我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小丹受不起。”

  “你是一位堂堂的男子汉,不会这么小气吧?”

  “公子,你想要我怎样?”

  “我们大家有说有笑的,多好?”

  “小丹害怕说话不知轻重,得罪了你。”

  “好啦!你放心,我今后再也不会弄你啦!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我对你家少爷,没有半点的恶意。”

  “这个,小丹也看得出来。”

  少年笑着:“这就好啦!以前你提防我,主要是害怕我对你家少爷不利,才会有那些不礼貌的行动。这一点,我很理解,我更不会怪你,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小丹心想:你这个玩笑开得还小吗?”

  少年又对公孙不灭说:“兄长,我真羡慕你,有小丹这么一个生死相随的好兄弟。可惜跟随我的那个小厮,却胆小怕事,不愿意跟随我跑出来,我身边要是有了他,就好办多了!”

  “兄弟,他怎么不愿意跟随你跑出来?”

  “谁知道他哩!在家里,他与我形影相随,也能为我死。可是,我要跑出来时,他不但不愿跟随,反而劝我别跑出来。”

  “兄弟,这么说,他也是为你好,看来他是对你一片忠心,才这么劝你。”

  “好什么!老是蹲在家里,还不把我闷死了,那有在外面这么好玩的?”少年说到这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我那小厮,武功不错,只是人太老实了。要是有他在我身边,路上我就不寂寞了,也不会老是跟着你们了,使你们误会我有什么不良的意图。”

  公孙不灭听了他这么说,同情心顿时一下涌起,说:“兄弟,请原谅,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怕连累了你。兄弟要是不怕,我们就在一起好了!”

  少年的目光顿时明亮起来:“兄长,你是说真的吗?”

  “我骗兄弟干吗?”

  “那太好了!兄长,我看你别去投什么亲,靠什么友了,干脆我们去杭州西湖、丹山普陀、福建武夷、江西翻阳、庐山、湖广洞庭、衡山跑跑,玩它十年八年,跑遍了神州各处名山胜景,那不多好?何必反看人脸面求庇护?就是好吃好住,心里也不大舒服。”

  公孙不灭和小丹一听,不由心有所动。公孙不灭一向就不愿在公孙家长住下去,希望自己能游遍祖国的名山胜景,拜访各地的奇人异士,充实自己的一生。现在听少年这么说,可以说是不谋而合,他神往了半晌,最后略叹一声:“兄弟,我们先去淳安县任大侠家看看,然后才作决定好不好?要是我不去,就令我家兄和任大侠担心了,以为我在路上发生了不幸的事情。”

  少年感到有些失望;说;“我看你是不想和我到处去玩。”

  “兄弟,我怎么不想?”

  “就是想,你也下不了决心。”

  “兄弟,我的确是担心在下家兄和任大侠惦挂我们。”

  “其实这事也不难解决,你写下一张字条,说明你和我到各地游览名山大川,交给那赶车的老头儿带回去,不行就行了?”

  公孙不灭一听,不由怔住了。不错,这也是一个好办法,但公孙不灭毕竟是个没在外面走过的书生,不似武林中那么干脆果断;说干就干。这么大的行动,他不能不考虑再三。他一时沉吟不语,小丹还是一个孩子,好动不好静,巴不得公孙不灭答应下来,不去淳安什么任大侠的家中,而到杭州西湖去玩,可以不受任何人约束。不然去了淳安,任大侠不知怎样管教自己的少爷,说不定把他关在家中,一步也不让少爷出门走动,就别想今后到各地去玩了!小丹好玩心切,不但忘记了目前是去避祸,也忘记了这个少年的一身邪气,更不去考虑今后路上有什么危险,问:“少爷,公子的主意很好呵,少爷还考虑什么的?”

  “不!这事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才定。”

  少年叹了一口气:“兄长先想想也好,我听人说,淳安县在新安江之畔,那一处湖光山色十分迷人,危崖重叠,急流飞瀑,一滩连一滩,壮丽江景,令人惊叹不已,去淳安县走走也不错。”

  小丹惊喜:“公子!你怎么知道新安江好玩的?”

  少年眨眨眼:“因为我家里的人,每年都到各地跑跑,甚至天山、岭南都去过,他们回来,告诉了我神州各处的胜境,我怎么不知道?全家人,就除了我没出去过;其他人都出去过了,所以这一次我下了决心,才跑了出来的。”

  “公子,你家是干什么的?”

  “你看呢?”

  “是不是跑卖买的?”

  “不错!不错!我家正是跑卖买的,要不,怎能到各处走呵!小丹兄弟,看来你比你家少爷聪明得多。”

  “公子别拿我说笑了!我怎比得上我家少爷的?我家少爷读的书可多了,就是这一辆马车,也装不下。”

  “读那么多的书干什么呵!那不越读糊涂吗?”

  “书,只有越读越聪明的,那有越读越糊涂了?”

  “你没见那书院里的书生秀才们,整天摇头晃脑的,开口子曰,闭口子曰,说话之乎者也,简直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小丹笑起来:“我家少爷不是这样的人。”

  “要是你家少爷是这样的人,恐怕早把我吓跑了!我还敢接近你们吗?”这么一来,小丹反而和这少年谈得更投合了,完全忘记了这少年曾捉弄过自己,令自己在他面前叩头认错。这也是小丹得人喜欢之处,不会长久的记人之恨。

  小丹突然问:“公子,你那么有本事,干吗还怕人捉你的?”

  “我有什么本事了?”

  “先不说公子一身令人惊叹的轻功,就是你那叫人不可思议的行动,便弄得人目瞪口呆。”“这算什么本事的?它只能逃跑或与人开开玩笑,没法与人交锋。要是跟随我的那个丫头随着我跑出来就好了,他可以与人交锋。”

  “跟随你的是个丫头!?”小丹奇怪了。

  少年眼睛一转:“就是我那小厮呀,他的名字叫丫头,你说怪不怪?”

  “他怎么取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叫什么不好,怎么叫丫头的?”

  “因为他长得像个小姑娘一样,就是说话和行动,也像一个小姑娘,所以我家的人,都叫他做丫头了!”

  “他听了不恼?”

  “他恼什么?他高兴还来不及哩!”

  小丹听了又是惊讶,一个男孩,怎么喜欢别人叫自己为丫头的?要是别人这么叫自己,自己不恼才怪。这少年的行为怪异,看来跟随他的人,多多少少,行为也有些怪异了。小丹又问:“丫头的武功很好?”

  “小丹兄弟,在常州府公堂上救你们的那两个丫头的武功好不好?”

  小丹茫然:“她们的武功当然好极了!”

  “我那丫头的武功,也跟她们差不多,你说好不好?”

  不但小丹,连公孙不灭听了也惊愕起来。问:“真的!?”

  “你们不相信?可惜他没有跟来,要不,什么夏家庄的人,我的丫头才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哩。”

  说着,飞奔的马车突然放慢了,最后停在路边大树下的一间饭店前面。

  冷面神鞭叟已下了车,说:“解公子,我们就在这路边饭店用饭,然后休息一会上路。”

  公孙不灭一看,日已中天,真是快乐不知时辰过,想不到已到了午时,问:“老伯,我们到了什么地方?”

  “这是长兴城郊外,我们不进城了!”冷面神鞭叟说完,自己便朝饭店走去,在店前的一张桌子坐下来。

  这间路边饭店,坐落在三岔路口。进饭店吃饭的客人不多,只有三四位贪这路边饭店价钱便宜,在饭店吃饭。

  公孙不灭不明白为什么赶车的老伯,要在这里吃饭、休息?

  大概是怕城里来往人多,认出了自己吧。

  问少年:“兄弟,你下不下车吃饭?”

  “不不,你千万别叫我去,我不想那老头儿知道我在车上。”

  “兄弟不吃饭?”

  “你给我实些馒头上车来就行了。”

  “兄弟说的也是。”

  公孙不灭和小丹下了车,走进饭店。神鞭叟扫了他们一眼,毫无表情的说:“解公子,你怎么不叫你的新交小兄弟吃饭?他不肚饿么?”

  神鞭叟这轻轻的一句,仿佛如雷轰电击一样,一下将公孙不灭和小丹震呆了。公孙不灭半晌才问:“老伯,你已经知道了?”

  “我老头儿眼不盲,耳不聋。”

  公孙不灭问:“老伯,你打算怎样对他?”

  “我敢对他怎样?”

  “你老不会赶他走吧?”

  “你是我老头儿的雇主,你都答应他了,我能赶他走吗?”

  “话不是这样说,要是你老……”

  神鞭吏一挥手:“少罗嗦!请他下车吃饭吧,在车上吃饭,我害怕他弄脏了我的马车。”

  少年这时似一片轻时般的从马车上飘了出来:“不用请啦!老头儿。”

  少年这一举动和这番言语,神鞭叟会有什么反应?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