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鼎天是否为胡薇兰心腹之人?”

  关殿元闻言不禁一怔,摇首道:“当然不是,眼前又当别论!”

  “眼前之容鼎天何以胆敢背叛本庄,与关堂主为敌,其故安在?”

  关殿元一时之间竟张目结舌说不出来。

  申茂林防他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忙道:“所以申某想出一个道理来,胡薇兰施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故关老师伤折五名属下,这笔账无论如何也算不到胡薇兰的头上!”

  关殿元冷笑一声道:“为何不能算?”

  申茂林望了关殿元一眼,道:“设若关老师方才这一剑将容鼎天洞穿腹,这笔账该不该算在关老师头上?”

  关殿元不禁脸色大变,厉声道:“倘或容鼎天不受胡薇兰煽惑,怎会丧身在关某手中?”

  申茂林哈哈一笑道:“迄至眼前我等尚未见胡薇兰露面,关老师因何断言容鼎天被胡薇兰煽惑,内情似极不简单,其中必有文章?”

  “什么文章?”

  “胡薇兰为何拒庄主礼邀,端在关老师坚欲向其寻仇,当年是非曲直,申某自是不知,但关老师似无法平息胸中之恨,何况坐榻之旁岂容鼾睡,胡薇兰就身为万石庄嘉宾,也难安睡!”

  “不错!”

  关殿元厉声道:“我与贱婢有不共戴天之仇,非报不可?”

  “这就是了!”

  申茂林道:“关堂主与胡薇兰结凶并非一日,不共戴天之仇早不报晚不报,偏偏就在此时索价,依胡薇兰的想法认关堂主挟万石山庄之势,以众凌寡,故避不相见……”

  关殿元胸中怒火如焚,却强自隐忍住,目露疑容道:“申老师怎知道这么清楚?”

  申茂林正色道:“申某本就事论事而已,虽嫌猜测,却无偏颇,倘关老师认中某有心忤犯,滋生误会,那就无话可说了!”

  关殿元脸色一红,抱拳笑道:“申老师误会了,关某是惊异申老师为何把事瞧得这般清楚?如此说来,胡薇兰在此处设下禁制是否存心使关某难看?”

  申茂林淡淡一笑道:“不错,关老师如不能破解这奇门禁制,如何能自下台阶?”

  关殿元听出申茂林话中涵意,若自己不能破解奇门,日后万石山庄恐无立足之地,心内怨毒已极。

  不禁发出桀桀怪笑道:“区区奇门小术尚难不倒关某,唯投鼠忌器,恐遭庄主之责!”

  申茂林默不再言,退后三步与端九峰并肩立在一处。

  关殿元四面一笑道:“两位倘有置身事外之意,请即赶返山庄,就说关某今晚如不把胡薇兰生擒活抓,誓不为人!”

  端九峰道:“我等决不袖手,但关老师必须计出万全破去奇门,不然白白送死岂非冤枉!”

  关殿元张眼一睁,道:“想不到两位亦是豪气干云,义共生死之辈!”

  双足一踹,平步青云拔起六七丈高下,猿臂疾舒,抓住一株巨松放攫柯枝上,身形疾烫翻升,转瞬之间,便自揉至树颠。

  他不愧为武林十九邪之首,胸罗奇学,凝视良久,瞧出禁制奇门依外九宫内五行布设,正反运用变化莫测。

  暗暗冷笑道:“关某如无真才实学,怎配称凶邪之首。”

  两臂一张,纵身跃下,身距地面数丈高下,一个盘旋悄然落地。

  关殿元立即将人数分成数拔,指示由何方攻入。

  数拔入手纷纷离去,关殿元微笑道:“两位请由正东攻入甲乙木,关某从正西攻入,有劳了!”

  抱拳略拱,绕向正西奔去。

  端九峰道:“食人之碌,当忠人之事,申兄,你我联臂出手,免得关殿元说你我吃里扒外!”

  双双望东掠去。

  申茂林端九峰撤出长剑,小心翼翼地进入奇门,只觉一切都静得出奇,仅幻云飘浮无定,距身不远一堆怪石仍是那么奇突,如入人之境。

  端九峰不禁一怔道:“莫非他们已撤走了不成?”

  申茂林摇首答道:“胡薇兰存心要关殿元丢人现眼,怎能如此容易撤走,稍时你我必遭遇一场极为艰苦的拼搏,但申某奇怪关殿元旗花传讯已久,山庄怎无一人赶来?”

  蓦地。

  两人双双面色大变,原来禁制已发动,奇门倒转,发现已置身在石阵中,十数丈方圆旷地外怪石环堵如墙,飘云倏散,现出四个持刀汉子,目光阴冷,刀尖子指,震出朵朵寒芒。

  申茂林认出四人是容鼎天同行,大喝一声,手中长剑一式“飞云出崛”挥起一股匹练长虹,破空锐啸,威势惊人。

  端九峰亦自一式“风卷落叶”攻出,剑飚暴涌,凌厉万钧。

  那四人出刀端的快极,配合奇奥,错踪交互,身形飞动,转瞬间将申茂林端九峰两人因在一片刀山银晦中,只见人影飞闪落落,分不出是彼是此。

  申茂林端九峰两入愈战愈骇,他们均是成名多年,一身所学造诣精深,不比武林十九邪逊色!

  虽知容鼎天相率十四人均为庄主天璇星君石中辉干中选一,精心训练成的勇卫,却料不得武功如此高强。

  因为双邪察觉四人刀势之快,竟是一刀快胜一刀,而且力道之沉势如千钧,超过练武人之体力极限,将生命潜力付之一掷,更泯不畏死,怎不今申茂林端九峰两邪心惊胆寒。

  此刻,奇门禁制内喝叱之声四起,无疑三眼扬戬关殿元凶邪等人巳攻入阵内遇上强阻拼搏猛烈。

  关殿元由正西进入禁制,立时发觉奇门倒转有异,三个抱剑老者涌出,分立三才分位,目中杀机暴射!

  不禁面色一变,大喝道:“容鼎天何在!”

  他明知三人不会作答,喝声一吐出口外,长剑立即挥出,寒芒疾闪间,一个老者左臂被划破了一道血糟。

  另外二者立即出剑,攻向关殿元两肋,伤者视左臂淌血竟

  若无睹,狞笑声中一剑攻出。

  这三人剑式奇奥迅快,朵朵寒星不离关殿元要害重穴,而且攻其必救,而且攻向部位更是奇突,令人难以捉摸,关殿元错非武林十九邪之首,恐难敌三人联臂一式奇招之下……

  双方生死拼搏时,数条身影似一抹淡烟般闪出奇门外,穿入寒林中,只听娇甜清脆语声道:“淑莲妹子,害你担惊受险,愚姐实在过意不去,不过,此去将是一路平安抵达京城!”

  正是玄衣龙女胡薇兰,细语叮咛淑莲公主。

  淑莲公主身后站立着金湘童寒两人,面色沉肃不语。

  胡薇兰笑靥如花,执着淑莲公主手腕,温柔亲近。

  淑莲公主心中委实不愿,依依不舍,眸中含泪道:“兰姐,小妹武林儿女向不喜蛰居闺阁,情愿随你闯荡江湖。”

  胡薇兰正色道:“难道妹子又要惹上是非么?一之为甚,岂可再乎,恐翔弟一怒绝情袖手不管,到时愚姐也难为力,此乃权宜之计,妹子千万不可犯小性。”

  突闻林中发出一声轻笑道:“姑奶奶的话一点不错!”

  说时风尘侠丐乐宸与醉济颠郑奇小叫化程青阳三人一闪而出。

  郑奇道:“少侠巳赶向京城去了,托老醉鬼转告兰姑奶奶,一俟此间事了,请即赶向京城!”

  说时向胡薇兰连打了两下眼色。

  胡薇兰道:“三两日内我便兼程赶去,说不定还赶在你们头里。”

  淑莲公主一听舒翔飞已去燕京,急道:“要走快走,赖在此处哆嗦则甚!”

  一拉老化子纵身跃离。

  胡薇兰目送淑莲公主等人身影消失后,转身疾返奇门内,即发现拘魂学究及褚青史卫凤池陶广刘铁痕五人均在奇门中央密议。

  卫凤池目睹胡薇兰走入,即抱拳相迎道:“胡姑娘回来了!”

  胡薇兰盈盈一福,道:“四位前辈好?”

  抱魂学究道:“兰姐,小弟瞧出了容鼎天等人武功,与华星隆罗明快刀虽大同小异,但路子如出一辙,是以小弟心疑万石山庄定是训练快刀杀手的中枢。”

  胡薇兰颔首嫣然笑道:“其实愚姐早有此疑,但无确证,故而未便出口,恩师百了神尼曾在黄山掷钵庵住过一些时候,尝谓石中辉必非甘心久蛰淡泊之辈……”

  说着又是妩媚一笑,接道:“这些事非片言可竟,稍时再说不迟,目前还宜筹思如何退敌之汁,倘愚姐所料不差,天璇星君石中辉早就隐在奇门禁制之外!”

  拘魂学究微微一笑道:“兰姐胸有成竹,智珠在握,还用得着小弟班门弄斧么?”

  胡薇兰嗔道:“我和你说的都是正经,眼前就有一桩极为难的事,非你莫解?”

  拘魂学究见胡薇兰说得如此郑重,知非戏言,诧道:“天璇星君如真武功高深莫测,非你我等所能敌,不如立即撤去避之为上!”

  “走不得!”

  胡薇兰摇首叹息道:“尤其是你更不能走,因为……”

  娓娓说出情由。

  拘魂学究面有难色,道:“倘家父证实确陷在万石山庄,那小弟非留下不可,不辞粉身碎骨也要将家父安然救出,但仍是猜测而已,若为了……”

  胡薇兰正色道:“大丈夫行事处身固应讲求光明磊落,仰俯之间,无所愧怍,但嫂溺援之以手从要而己,何必固执如此?”

  拘魂学究无可奈何,长奈一声,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兰姐委实忍心!”

  说着纵身一跃,迅即杳然。

  奇门禁制外走出一羽衣星冠中年文士,五宫端正清秀,黑须发漆,飘拂胸前,身后紧随一群武林人物,僧道俗老少不一。

  那中年文士似在沉思,面色阴情不定,似犹疑不决。

  突见禁制之内先后踉跄奔出申茂林端九峰关殿元三人,中年文士不禁面色一变。

  关殿元三人浑身浴血,衣裤残破,似气力用竭,面色惨白如纸,身形摇晃不止,终告不支跌地不起。

  中年文士双眉皱了皱,朗声道:“胡姑娘,石某以诚相邀,为何坚欲为石某为敌,火焚洪家庄更罪不容恕。”

  石阵之内传出胡薇兰语声答道:“庄主见事不明,何能罪我胡薇兰?”

  中年文士闻言呆得一呆道:“石某何事不明?”

  “胡薇兰接获庄主手下书后,本有要事不想途中耽搁,怎奈庄主情词恳挚,身为晚辈岂可失礼,故驱车转道巡去洪庄院,怎谋与庄主为敌?”

  万石庄主石中辉剑眉微皱,道:“石某命从鼎天等人相迎,姑娘为何不迳往敝庄在此布设奇门禁制!”

  胡薇兰娇笑道:“蒙容总管见告,三眼杨戬关殿元与我胡薇兰有不共戴天之仇,意欲乘我拜庄孤立无援时,杀之以除后患,故忖思再三。”

  当年与关殿元结怨与万石山庄一无瓜葛,苦在贵庄逼非得已出手,关殿元如不幸败亡,与庄主面上恐不甚光彩,否则胡薇兰如不慎失手死在关殿元剑下,庄主何词以对,恐难逃天下武林公道。

  是以说动容总管一行护送我胡薇兰出得贵庄辖境之外,并请容总管思告一俟事了,我胡薇兰必重来万石山庄拜见!”

  岂料关殿元率众穷追不舍,是以摆设奇门禁制拒敌,试问庄主,倘易身相处,难道庄主意甘束手就戮不成!”

  石中辉闻言暗道:“不错,石某若是她亦必然如此!”

  略一沉吟,朗声道:“火焚洪家庄院,姑娘又有何说!”

  胡薇兰冷笑道:“我等离开洪家庄院时还是好好的,难道庄主疑心胡薇兰潜回放火么?”

  石中辉沉声道:“既不是姑娘,又是何人所为?”

  胡薇兰声如寒冰道:“庄主问我,我又将问谁?”

  石中辉暗忖:“好厉害的丫头,言辞犀利如刃!”

  遂淡淡一笑道:“如今关殿元已死,姑娘恩仇报了,为何尚吝于现身相见!”

  胡薇兰冷冷答道:“此三人并非我胡薇兰所伤,乃贵属从总管不忿关殿元等傲气凌人,出言不逊,以致引发拼搏,现两败俱伤,我胡薇兰察出容总管等武功似超出体能极限,真力衰竭奄奄一息,救治无策,又不能见死不救……”

  话尚未了,远处出现一条飞快的身影,挟着一人,高呼道:“申兄,方某方抓着了纵火恶徒了!”

  来人正是拘魂学究房山铭,一眼瞥明申茂林等三人躺地奄奄欲毙。不禁大骇,忙将挟着纵火匪徒松掷下地,俯身察视申茂林伤势,倏地抬面大喝道:“是何人伤了申兄?”

  继而将端九峰关殿元遂一扶起察视了一眼,长吁一声挺腰直立目光凝注在万石山庄主石中辉等人面上。

  万石庄主石中辉微微一笑,飘然走近,抱拳略拱道:“纵火恶徒为阁下所擒,石某衷心铭感,但不如此人为何纵火?”

  拘魂学究冷冷答道:“人已在此,何不当面问明?老朽何能知之?”

  石中辉仔细望了纵火之人一眼,犹自气息未绝,伸手抓起。

  那人身受重伤,只角溢血,目光黯淡,断断续续道:“石……庄……庄……纵火……乃……关殿元……所……命……”

  吐出最后一字,口中猛溢黑血,头一歪气绝死去。

  只见拘魂学究自己与申茂林端九峰两人飞指点了几处穴道,喃喃自语道:“申兄,你不能死,也不会死!”

  石中辉闻得死者之言,不禁心神猛震,殊未曾料到火焚洪家庄院乃关殿元意在嫁祸胡薇兰,使为杀胡薇兰之口实,自己虽知关殿元与胡薇兰结怨甚深,但未知详情,暗暗失悔不已,忙察视了关殿元一眼,见关殿元已气绝多时!

  不禁长叹一声道:“此三人重伤是一位女侠所为,乃石某不明失察之过!”

  “女侠!”

  拘魂学究霍地立起,满面怒容,沉声道:“什么女侠?现在何处?”

  石中辉手指前方石阵,道:“这位女侠现在奇门禁制内,

  石某恐误会滋生更深,是以犹豫不前!”

  拘魂学究鼻中冷哼一声,快步走向禁制而去。

  万在庄主石中辉略一沉吟,用手一挥,率众缓缓随向拘魂学究之后。

  但见拘魂学究身影消失在乱难怪石之内,石中辉等人止步不前,停步凝听,良久,未闻任何异声,万石庄主石中辉不由大感淆惑。

  忽闻拘魂学究发出一声惊噫,身影突又现出,冷冷一笑道:“那有什么女侠?”

  石中辉不禁一怔:“阁下未发现有人么?”

  “人!”

  拘魂学究神色冷淡道:“当然有,只是浑身带伤,真力衰竭,距死不远!”

  说时人已走向申茂林倒身之处。

  石中辉闻言知胡薇兰人巳离去,命众人进入察视,立即赶望拘魂学究之后,朗声道:“阁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拘魂学究头也不回,道:“老朽与尊驾陌不相识,何必多问!”

  俯腰两臂一探,将申茂林与端九峰挟在肋下。

  石中辉道:“阁下意欲将石某属下带往何处?”

  拘魂学究双目一翻,道:“申茂林系朽当年旧识,身重负伤,老朽不能见死不救,因友及友,将端九峰也一并带去救冶,这也碍着了尊驾么?”

  说时又将两人放了下来,接道:“尊驾若能救治,老朽亦不顾多此一举!哼哼,尊驾有此能为,老朽愿拜你为师?”

  石中辉虽心性深沉,喜怒不形于颜色,但却为拘魂学究所激,顿时心头怒血翻腾,自中逼射怒光!

  走了过去扣住申茂林有腕,察扶脉象,不禁面色大变,只觉申茂林真气虽弱,却阴阳二气纷乱侵入肝胆二径,若强行救治,必肝胆裂碎,口喷逆血而亡。

  他自命学究天人,志在问鼎武林,容鼎天等人经其一手训练,非但武功奇特,而且一出手即摧发其体内潜力,如果不胜亦至死方休,所以关殿元二人武功虽高,但也行不起容鼎天等如此泯不畏死的打法。

  拘魂学究见石中辉束手无策,面现犹豫之色,遂冷冷笑道:“如何!”

  万石山庄庄主石中辉淡淡笑了笑道:“石某有自知之明,自觉无法救治,但阁下亦未必救得了他们两人性命!”

  拘魂学究不由发出震天任笑,笑声激起,四外气流回动,高亢入云,枝叶纷纷如雨飞落。

  石中辉面色微变。

  良久,拘魂学究笑定,沉声道:“尊驾委实足井蛙之见,却也难怪.老朽不履江湖垂卅年,那时尊驾恐仍是稚龄幼童,当年武林知名人物尊驾自然并无所闻!”

  石中辉忍不住喝道:“胡说,石某年逾六旬,卅年前亦非孩提玩童,怎说是并无所闻!”

  拘魂学究谜着眼笑道:“尊驾可知当年武林中有夺命拘魂之名么?”

  石中辉思索片刻,诧道:“石某只知昔年武林中有夺命华陀严冒陵拘魂学究房山铭两人……”

  话尚未了,拘魂学究点点头道:“尊驾果然见闻颇广,老朽就是拘魂学究,昔年严冒陵医道通神,老朽望尘莫及,是以

  医术之名不彰,但除了严冒陵之外,老朽不作第二人想!”

  石中辉骇然变色,抱拳一揖道:“原来阁下就是当年名震武林的房老英雄,石某失敬!”

  手指关殿元,尚未张口,拘魂学究冷笑道:“沽名钓誉之辈,提他则甚!”

  这时,万石山庄手下纷纷由石阵中奔出,均臂抱一具躯体飞掠而来。

  一个高大白发老人道:“容鼎天等十五人已有七人身亡,余均用力太过,筋肉显露萎缩,真元衰竭,老朽等用尽手法及灵丹均无法醒来!”

  石中辉不禁望了拘魂学究一眼。

  拘魂学究摇首道:“不用瞧着老朽,方才老朽已然察出这些人服下奇特药物,生命潜能已然摧残殆尽,纵然救活也是废物一个,生不如死!”

  石中辉道:“老英雄总不能见死不救!”

  拘魂学究阴恻恻一笑道:“尊驾说得这么容易,何况老朽身旁无有药物,须采集药草亦得耗时三月半载不可,一则远水难救近火,再他们也等不了这么久,纵有药物,亦非片刻可行动自如!

  必须长时期打通血脉,内服灵药补血养经,使五脏复元,半载外才可行动如常,但无异行尸走肉,不值老朽救治!”

  说时又挟起中茂林端九峰两具躯体,意欲离去。

  石中辉忙道:“老英雄请留步!”

  拘魂学究面寒如冰,道:“这两人既然尊驾救治不了,自然是由老朽带去,尊驾放心两人复元后必赶返尊驾处。”

  石中辉长叹一声道:“老英雄误会了,石某小女罹患奇疾,群医束手,烦请施展回春妙手施治,石某有生之年皆感恩戴德!”

  拘魂学究摇首道:“老朽并非行医救世,更生具僻性,行事出手端凭一巳这好恶而为之,若老朽不愿虽刀剑加身亦难夺志,有碍方命之处,请见谅是幸!”言毕大步迈去。

  万石山庄群雄纷纷闪身而出,欲待拦阻。

  石中辉忙道:“人各有志,不必相强!”

  眼色示意蹑踪,看看拘魂学究前往何处。

  这时数人一溜轻烟般尾蹑拘魂学究。

  距屯溪镇外三里之遥,官道旁有幢小客栈,竹篱茅舍,瓜棚豆驾,别有情趣,朦胧月色,映着篱架上那块吊悬的“清安客栈”招牌,在风中不住地打旋转,远处不时传来清晰大犬声,剌破了夜深如水的寂静,官道上却无人影。

  忽地,官道远处隐隐现出一条庞大身影,疾如流星,原来是拘魂学究夹着申茂林端九峰两具躯体直奔而至。

  他到得清安客栈竹篱前顿住,目光凝望那虚掩的木门,高声道:“有人要住店哪!”

  须臾,木门开启,灯光一现,一个龙钟老头提着一盏纸糊灯龙,走了走来道:“客官请!”

  一眼瞥清拘魂学究形像,又挟着两人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拘魂学究笑道:“老朽同伴摔伤啦,要大点的房间!”

  老头连声称有领着拘魂学究走入。

  进入房中后,拘魂学究掏出一锭拾两重纹银交与店主,道:“此银暂且收下,此刻仅需送点酒食来

  你自去安睡不用招呼了,明晨老朽尚须劳驾去街集配点药物医治同伴伤势!”

  店主只道接上了恶煞,不料竟遇上财神爷,连声道谢而

  去,片刻又送上酒菜,告辞退了下去-

  盏孤灯,一壶冷酒,数杯莱肴,拘魂学究低酌浅饮,胸中思绪如潮,此番以退为进之策,若酬夙愿探出其父下落,得以一家团聚,于愿足矣……

  金鸡高唱,晨光熹微,清安客栈店门大开,老店主一出门首即遇一老一少跨入,一个三十不到江湖打扮汉子含笑道:“店主,一大早上那儿去呀?”

  店主见二人形色匆匆,忙道:“两位可是要住店么!请!店内有老伴及儿子媳妇在,小老儿要上街去抓几服药,去去就来!”

  “抓药!”

  庄汉诧道:“是谁生病呀?”

  店主道:“昨天晚上有位年老客官带着两受伤同伴住店,命小老儿去抓药,两位里面请!”

  言毕匆匆离去。

  一老一少跨入店内而去,但仍有一双江湖人物缓缓尾随店主之后。

  这数人无疑是万石山庄手下暗中窥探拘魂学究的动静。

  拘魂学究耳闻店主儿子领着两人进入领室,不禁面泛一丝笑容,知计已售,说不定万石山庄天璇星君石中辉亦要亲身来此。

  两室相邻,均以木板隔开,板隙有缝,自可由邻室窥视一觅无遗。

  拘魂学究只听邻室两人高声笑谈生意买卖,趣事耳闻,暗道:“你们自己要上钩,可怨不得老朽!”

  盘坐榻上与两人逐一推宫过穴。

  邻室一人饮酒进食,另一人悄悄无声屏息穿隙窥视,拘魂学究假装睡觉。

  这两人均足武林好手,轮番窥视,只觉拘魂学究推宫过穴手法奇奥玄诡,径蹊别走。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店主匆匆走入,提着三大包药包,道:“幸不辱命,客官所开的药味全抓来了!”

  拘魂学究谢了一声,启开药包逐一检视药材,道:“道地不假,难为店主了,有烦将这三包药用大罐分开煮了,七分为度,每日三服,一服三碗,需服九次。”

  店主道:“那是三天了!”

  拘魂学究点点头道:“不错,这是三天的药,老朽料测三天后他们便可行动自如!”

  店主是是连声,拿起三包药退出房外。

  只见拘魂学究扶起申茂林端九峰两人半躺半坐,背靠在板壁,两指聚力朝两人“玄藏”要穴上各各点了一指。

  但闻两人呻吟一声,缓缓睁开双目,只见拘魂学究含笑道:“两位脱力太过,不可动弹,需时三日方可行动自如。”

  申茂林知是拘魂学究所救,吐出微弱语声道:“申某二世为人,皆房兄所赐屯,此为何处?”

  端九峰目露感激之色张口欲言,为拘魂学究所阻,道:“此刻不宜多言,稍时还要服药,再进些许肉糜稀粥,自可顺气归元,两位不如瞑目调息,于恢复体力不无裨益!”

  申茂林微喟了一声道:“不料房兄却是个面冷心热,古道热肠之辈!”

  言罢和端九峰瞑上双目运功调息。

  拘魂学究迳自离室出外嘱咐店主准备饮食。

  邻室一双万石山庄手下不禁大感警佩,有道是耳闻不如目睹,眼见确是真情,立即传讯回报庄主石中辉。

  响午过后,申茂林端九峰两人已服下药汁及食物,只觉中气稍振,体力渐强,仅四肢犹绵软乏力,疑是武功尽失情状,不禁大感焦急。

  拘魂学究劝慰道:“两位诚是不幸之大幸,五脏已然逆位,真元衰竭,若再拼搏半刻,恐与关殿元一般已魂游子虚了。”

  申茂林端九峰骇然色变。

  端九峰惊道:“关殿元死了么?”

  拘魂学究叹息一声道:“盛名之累为害至巨,关殿元自诩武林十九邪之首,一身所学卓绝群伦,不虑有失,殊不知容鼎天等人,事前已服下奇特药物,非但武功真力均加强了一倍,而且激摧了体内潜能。

  无异揠苗助长,超越了极限自速其死,你等面临之对手是一群泯不畏死的疯狂杀手,关殿元安得不死!”

  申茂林道:“本山确有此种药物,一经服下,五内胀裂,胆气豪壮,临敌使用,不啻如虎添翼!

  但药性消退后一如常人无异,再此药为石庄主什袭珍藏。秘不轻用,申某只耳闻并未目睹,胡薇兰又非本山深仇大敌,容鼎天等人怎均怀有此药,令人莫解!”

  拘魂学究笑笑道:“这些事且莫管它,房某二次再山心性大变,以往种种譬如昨日死,争雄好胜之心尽皆消除,房某已年逾九旬,何况人生难满百,有生之年不如悠然物外,揽胜探奇,岂非心神宁静,不亦乐乎么?”

  端九峰赞叹道:“房兄委实乃非常人,真能看得破,勘得透,小弟双手腥血,孽重难偿,再想回头已百年身了。”

  拘魂学究淡淡一笑道:“房某说句真话,不知怎的当年往事俱不忆及,如此最好,了无牵挂,妻儿子犹豫若陌路,申兄倘知房某当年恩怨往事,请勿向房某提及!”

  申茂林诧道:“房兄真的一点都不能想起么?”

  拘魂学究黯然一笑道:“房某岂能谎言期骗二位,当年与申兄如何结识的均不复记忆,就算房某与二位新交如何?”

  申茂林慨叹一声道:“房兄胸中了无牵挂,无异人间神佛,我俩直是尘世俗物而已!”

  拘魂学究忽道:“究竟胡薇兰是何许人物?”

  申茂林诧道:“房兄真不知道么?”

  拘魂学究道:“我等尚须留此三日,客居无聊,房某此生虽不愿插手江湖是非中,但不妨听听以助长见闻!”

  申茂林端九峰在叙近来武林情势。

  拘魂学究只凝耳倾听,有时也插言两句,也是不着边际之话。

  三人倾谈时,邻室中竟多了一人,却是那天璇星君石中辉,正是壁缝有耳,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申茂林正谈沦到全无忌时,拘魂学究忽道:“全无忌此人武功玄诡奇异,此之房某尤怪,于岳阳楼外与房某不期而遇,素不相识,为了一玩童之事,一言不合,竟以武相拼,那知全无忌竟然险胜了房某一招!”

  端九峰诧道:“这是何故?”

  拘魂学究郝然一笑道:“此事错在房某,不怨怪责全无忌,房某见玩童资质祟赋甚佳,逐起视作传人之念,那知玩童竟予拒绝,言说另有师父,房某一时兴起,显露了两手奇异轻功,全无忌猝然现身冷嘲热讥备至……”

  说此又是一笑道:“事后才知此人竟是全无忌,君子不夺人所好,房某这大年岁,已无称强好胜之心,天涯何处无芳草!”

  转念至此,也就作罢,但一想到全无忌年岁轻轻,竟有如此一身卓绝武功,遂萌探明其师承来历之念,方才闻听两位一席话,始知如今江湖奇人辈出,我等惧已老朽,行将就木,还有何求?”

  申茂林道:“房兄宁愿把一身绝学随之埋入黄土不成么?”

  拘魂学究呵呵一笑道:“我房山铭这一点武功算得了什么,犹如萤米之光,数十年浸没,了无是处,均属旁门外道,故落得武林十九邢之名,不过房某听断言他日武林将是邢无弼,全无忌两人在争雄长,其他雷音谷主门各派只是县花一现点缀而已!”

  申茂林道:“房兄之言从何而据?中某不敢苟,倘或雷音谷主若奇缘天授,得进入玉虚洞天到手剑笈则情势必可改观,房兄应不忘怀那攫有‘白眉蜂尾’之人如非盖也袅雄,定为绝顶高手……”

  拘魂学究呵呵大笑道:“依我这老不死之见,那‘白眉蜂尾’攫有之人必是邢无弼诸葛明其中一人。

  目前虽相互攻击,其实各暗怀鬼胎,不至水落石出之期,决难明白真象,至于玉虚洞天不过盲人人殊以讹信传讹而已。”

  说着店主已自提着食盒,端上方盘热腾腾的药汁。

  拘魂学究命店主准备三人食用的洒菜,继又抚掌笑道:“二位服药后,功行周天,便可下床行走,但仅适可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