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浩浩荡荡,回到了虎风镖局。

此番出击,仅有数名镖师挂彩,虽未一举歼灭骷髅教,且被疯狂杀手突围而去,但意外遇上张岚,总算不虚此行,有所收获。

因为,至少从张岚这里,已获知骷髅教教主是谁了。

但王守义、韩伯虎却不明白,白玉仙何以轻易地放走了秦忘我,只是不便急于追问而已。

大雄镖局受伤的人数较多,石啸天吩咐他们先行回去,自己则留在虎风镖局。

谭三姑听说张岚来了,也急忙来至大厅相见,故人久别重逢,启有一番寒喧,不在话下。

石啸天、萧姣姣、金鹏均未见过,这位当年七王爷府的张总教席,经王守义一一引见后,宾主坐定。

张岚心知在场各人,均急于知道他所说,查访当年旧案所指为何。

于是从容不迫道:“不瞒各位说,在下急于找常九,正是有关那疯狂杀手之事。这十几年来,在下虽隐居故里,未涉江湖,但昔日一些武林旧识,却常至在下陋居小聚。

偶尔谈及,常九有位师姑叫巫凤,人称千面罗刹,销声匿迹多年,却在数年前,也就是当年那罪魁祸首,‘二先生’病殁天牢的前一个月,突然出现在金陵!”

众人茫然相视,尚未听出所以然。

张岚接下去道:“在下当时并未在意,最近风闻那疯狂杀手,不惜大开杀戒,欲逼常九出面,在下根据种种迹象推断,他找常九之目的,必然是想获知,当年带走那数百武林高手,不知去向的赵幽兰之下落,因而联想到,病殁天牢的那人,可能不是‘二先生’本人!”

此言一出,众无不大惊,相顾愕然。

韩伯虎失声叫道:“在下早就怀疑是他了!只因七王爷言之凿凿,亲眼目睹‘二先生’死于天牢,在下始打消此念。听张兄这么一说,确有此可能!”

白玉仙急道:“张兄,你的意思是说,千罗刹找了个替身,以易容之术,使之李代桃僵,再偷天换日,从天牢里换出真正的‘二先生’?”

张岚颔首道:“在下正是要查证这一点!”

王守义双眉紧蹙道:“不太可能吧!天牢防范森严,固若金汤,如何能将假的送入,换出真的……”

张岚道:“有钱能使魁推磨,若是以重金卖通看守天牢的人,有何不能!”

韩伯虎沉吟一下,忽道:“张兄找常九,是否怀疑此事与他有关?”

张岚轻叹一声,道:“很难说,但疯狂杀手找他,只有两种可能,-是志在赵幽兰及那数百高手,一是常九参与其事,杀他灭口!”

韩伯虎道:“依在下看,杀他灭口的成分较大,否则常九为何至今不敢露面?”

始终未表示意见的谭三姑,这时开口了,她沉声道:“韩镖主说的不错,他一定是心怀愧疚,否则咱们既来了洛阳,他为何不来求助?”

白玉仙缓缓接道:“常九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谭三姑深深一叹,道:“唉!像当年中州四奇那些人,不也是晚节难保,甘心为虎作伥,替那‘二先生’卖命吗?”

众人之意,似已认定常九为利所惑,参与其事。

张岚带来的此一消息,确使众人为主震惊,同时更担忧,万一那疯狂杀手,真是当年的‘二先生’,则势必死灰复然,再度掀起狂风巨浪,为天下武林带来一场浩劫!

整个大厅内,气氛突然沉重起来。

金鹏更关心的是杨瑶。趁着众人沉默之际,轻声向身旁萧姣姣问道:“萧姑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杨姑娘究竟出了什么事?”

萧姣姣面有难色,正犹豫不决,不知从何说起,忽听韩伯虎道:“白女侠,你怎么放走了姓秦的小子?”

白玉仙道:“他要赶去救人,妾身不能耽误他。”

韩伯虎问道:“救谁?”

白玉仙缓缓道:“你们也看到了,就是山峰上被挟持的女子。”

王守义急问道:“那女子是何人?”

白玉仙眼光向众人一扫,始道:“她就是杏花!”

在场的众人,只有谭三姑、王守义、韩伯虎及张岚,知道杏花是何许人,顿时为之一怔,相顾愕然。

王守义惊诧道:“是赵姑娘当年的侍婢?”

白玉仙微微点了下头。

韩伯虎追问道:“秦忘我跟她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去救她?”

白玉仙道:“这倒不清楚,但妾身相信,他确实急于去救杏花,所以不便把他留住。”

整个大厅内,又陷于了沉默。

谭三姑忽道:“事情愈来愈复杂了,疯狂杀手的真实身份,现在已呼之欲出。但那杏花姑娘,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绝不可能独自在外抛头露面,莫非赵幽兰也出现江湖了?”

韩伯虎道:“是啊!尤其骷髅教聚集之地,杏花怎会独自闯去?”

张岚提议道:“既然如此,咱们也该去救杏花啊!”

正在这时,突见黄小玉闯入,气急败坏嚷道:“不好了,杨姑娘跑掉啦!”

众人大吃一惊,为之愕然。

口口口口口口

洛刚城内,城西一座大宅院,已年久失修。

据说此宅原为贾姓富绅所有,因早年在江湖中结怨,为仇家找上门来,仓皇避仇,连夜举家逃走,仅留一驼背老仆在看守,从此未再返回。

如今偌大的宅院,已是一片凄凉败落景象。

但最近数日,巨宅里却来了不少人,大部份为青春貌美的女子,各人均随身携带乐器,由一老妇为首。

除了她们十余人之外,尚有一蓝袍中年、困满肠肥的大腹贾及一名妖艳妇人。

蓝袍中年,正是那疯狂杀手!

由于此宅院占地甚广,且这批人深居简出,行动神秘诡异,每日仅由驼背老仆,出外采购食物,是以附近邻居,均不知宅内突来一批神秘人物。

这时在一间密室中,杏花被点了穴道,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站在她面前的一男一女,正是那妖艳妇人及那蓝袍中年。

蓝袍中年冷声道:“杏花姑娘,我不会难为你的,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你主人的下落。”

杏花听他直呼其名,暗自惊诧。但她似已知道自己的命运,决心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蓝袍中年嘿然冷笑道:“你放聪明些,既然落在我手里,装聋作哑是没有用的!”

杏花仍然置之不理。

蓝袍中年怒从心起,沉声道:“哼!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开口的了!”

妖艳妇人劝阻道:“使者不必动怒,且去歇着,让我来问她。”

蓝袍中年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出了密室,由密道走出,暗门外是个连壁书架,原来外面是间书房。

刚把书架推回原状,一转身,发现绿衣小婢正走入。

绿衣小婢执礼甚恭道:“段婆婆有请使者。”

蓝袍中年微微颔首,随绿衣小婢走出书房,来至正厅,只见老妇甫为大腹贾疗伤完毕,正闭目运功调息。

老妇满头白发,却是红光满面,她双目乍睁,精光内敛。显然是位功力极深内家高手。

蓝袍中年向两名少女扶坐着。尚昏迷未醒的大腹贾一瞥,上前道:“段老前辈召唤在下?”

老妇道:“他的伤势已无大碍,不过这-掌,至少减去他十年功力!”

蓝袍中年轻喟道:“能保住命,已属万幸了。”

老妇手一摆,示意蓝袍中年坐下,遂道:“老身为了凤儿,亲自赶来,答应助你一臂之力,找到常九为止。如今常九虽未出面,但已抓回那叫杏花的女子。老身不宜久留在此,打算带十二金钗回天竺了。”

蓝袍中年暗自一惊,急道:“段老前辈,目前大势未定,正值紧要关头,你老人家这一走,实举足轻重,对在下成败影响至巨……”

老妇接口道:“凤儿除慑魂魔音之外,已尽得老身真传,有她留下助你,应该是力足胜任了。”

蓝袍中年道:“不瞒段老前辈,当初在下估计错误,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只要找到常九,逼问出赵幽兰及那数百武林高手下落,即可成其大事。

不料横生枝节,更引出当年那批强敌,如今对方实力,实超出在下想像。若无段老前辈为后盾,虽有令徒全力相助,恐怕也将落个功亏一篑啊!”

老妇面有难色道:“老身已近三十年未离天竺,此番实为凤儿既已插手,骑虎难下,不得不亲自出马。万-被天山寒叟风闻,老身毁约重涉江湖,他就师出有名,可逼老身交还那部‘慑心大法’秘笈了!”

蓝袍中年惊诧道:“天山寒叟尚在人世?”

老妇微微颔首道:“当年他遨游天下,不知怎会将那银月飞霜失落,回天山后即从此不出,老身往借‘慑心大法’秘笈时,他提出条件,即限老身终身不得离开天竺,否则将索回秘笈。”

蓝袍中年更觉诧异道:“据闻慑心大法,百年之前即已失传,从无人练成,他既拥有秘笈,为何自己不练,却轻易借与段老前辈?”

老妇沉吟一下,始道:“告诉你也无妨,他因操之过急,练功时走火入魔,致武功已废,无法继续再练。”

蓝袍中年道:“这就更有悖常情了,他自己既无法练成,怎么可以借给别人去练?”

老妇似笑非笑道:“他非借给老身不可,因为他与老身曾是夫妻!”

蓝袍中年若有所悟道:“如此说来,那巫女侠……”

老妇道:“是他女儿,但老身却不是她生母!”

蓝袍中年一怔,茫然道:“这……”

老妇强自一笑道:“这笔糊涂旧帐,不提也罢。老身之所以说出这些,只是让你知道,非回天竺不可的苦衷。”

蓝袍中年不以为然道:“天山寒叟武功已废,他有何能耐,敢向段老前辈强索秘笈?”

老妇深深一叹,道:“秘笈最后一章,他已毁去,全部记在心里,曾与老身约定,能练成至最后阶段,再去见他,当面授玄机,以全大成。

此举一则试探老身,是否有此恒心毅力,花数十年苦练,否则,若无法练至最后阶段,那最后一章,根本不需知道其内容,另一则,就是惟恐遭人觊觎,而老身不能保住秘笈,落于他人之手。”

经老妇说明原委,蓝袍中年始恍然大悟。

他沉思一下,问道:“段老前辈尚未练至最后阶段?”

老妇摇摇头道:“至少尚需一年半载,日前在罗家庄,十二金钗施展的慑魂魔音,只是从其中演化,用于乐器之上,仅能使人丧失神志,陷入昏迷,一旦练成慑心大法,则可随心所欲,控制他人意志,去作任何事情。”

蓝袍中年道:“段老前辈,不是在下泼冷水,慑心大法需花数十年,始能练成,在下于十几年前,即利用药物,控制数百高手,任凭驱使,段老前辈何必……”

老妇接口道:“这两者之间,大不相同,药物必需使人服下,始能发挥效力,试问,你我若正作生死之斗,老身纵有药物,能使你毫无抗拒服下吗?”

蓝袍中年道:“不能。”

老妇笑了笑,道:“慑心大法则不然,只需彼此眼光一接触,即可以本身意念,控制对方意志。练至最高境界,甚至无需接触对方眼光,仅凭心灵感应,亦可遥控对方于千里之外!”

蓝袍中年不禁暗自心惊,老妇一旦练成慑心大法,岂不天下武林将受其控制,甚至……

念犹未了,老婆已起身道:“好了,天时不早,老身正好趁夜里上路,以免带着一群年轻姑娘,引人注目……”

妖艳妇人突自书房冲出,气急败坏道:“那女子企图自断舌根……”

蓝袍中年大惊,急问道:“死了没有?”

妖艳妇人道:“幸而妾身及时抢救,点了她昏穴。”

老妇道:“让老身去瞧瞧。”

三人立即走入书房,由书架后暗门进入。

来至密室,只见杏花昏倒地上,满嘴鲜血,仍在涔涔流出。

老妇上前蹲下,捏开杏花的嘴,查看之后,黯然道:“舌根虽未咬断,但受伤极重,短时间内,恐怕不能说话了。”

蓝袍中年情急道:“那怎么办?”

妖艳妇人道:“除她之外,好在尚有常九,知道赵幽兰及那数百高手的下落。”

蓝袍中年深深一叹,沮然道:“如此一来,又得大费周章,逼常九出面了。”

妖艳妇人轻喟道:“唉!不是妾身放马后炮,使者放走姓秦的这步棋,实在有欠考虑。”

蓝袍中年道:“不!在下认为这步棋,走的很对。虎风镖局那班人,巳跟姓秦的反目成仇,正好自相残杀,咱们的那位‘萧姑娘’,也已卧底成功。只要常九一出现,跟他们那班人搭上线,她就会伺机而动。”

妖艳妇人忧形于色道:“如果常九不出现呢?”

蓝袍中年充满自信道:“放心,她一定会出现的!”

口口口口口口

秦忘我哪会想到,杏花被挟持,竟然藏匿在洛阳城内!

他漫山遍野搜寻,凡是可疑之处,无一放过。

疲于奔命,搜遍方圆数十里,结果毫无发现,不禁忧心如焚。

夜已深沉,他失望沮丧地回到洛阳城外,却不敢贸然入城,惟恐遇上虎风镖局的人,或地鼠门弟子。

正趑趄不前,突见城墙头上,一条人影疾掠而下。

秦忘我暗自一怔,立即戒备。

那人显然在城墙上守望已久,居高临下,发现秦忘我奔来,即时掠身而下,落在他一丈之外。

秦忘我定神一看,那人是个年约六旬老妇,精神奕奕,毫无老态。

她似无敌意,展颜一笑道:“老身恭候多时了!”

秦忘我又是一怔,诧异道:“前辈认识在下?”

老妇道:“今日若非小兄弟出手相救,以石块击中那银月飞霜,老身早已身首异处,怎能不认识!”

秦忘我若有所悟道:“噢,前辈就是那青衣……”

老妇笑道:“老身叫欧阳青萍,江湖上替老身起了个绰号,不太好听,叫做百毒鬼婆!”

秦忘我仍然保持戒备,道:“欧阳前辈在此等在下,有何赐教?”

欧阳青萍道:“小兄弟,不用紧张,老身活了这把年纪,总不致恩将仇报啊!”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在下绝无此心,只是欧阳前辈,乃是骷髅教青旗堂堂主……”

欧阳青萍接口道:“正因老身是骷髅教的人,才能对小兄弟有所帮助,以报今日相救之恩呢!”

秦忘我诧然道:“哦?欧阳前辈要帮助在下?”

欧阳青萍颔首道:“小兄弟,你今日混入骷髅教,是否想查明那教主的身份?”

秦忘我道:“实不相瞒,在下只是误闯林中,眼见一位朋友被欧阳前辈所制,挟持而去……”

欧阳青萍道:“是那用弹指迷魂粉的女子?”

秦忘我微微点头道:“在下欲救不及,只好混入岩洞,打算伺机而动……”

欧刚青萍忧形于色道:“如今她落在复仇使者的手里,要救她就不太容易了!”

秦忘我趁机问道:“欧阳前辈可知,那复仇使者究竟是何许人?”

欧阳青萍正色道:“不瞒小兄弟,老身之所以加入骷髅教,也正是为了此人!”

秦忘我对骷髅教的人,哪敢轻易相信,随口道:“哦?欧阳前辈也不知他是谁?”

欧阳青萍道:“老身已追查数年,始终无法掌握其行踪,直到数月前,风闻他找上了骷髅教,似欲利用那批亡命之徒,有所图谋,老身乃设法加入该教,居然混上了个青旗堂堂主!哈哈……”

老婆子拐弯抹角,说了半天,仍未说出复仇使者是何许人。

秦忘我不耐烦道:“欧阳前辈究竟知不知道,那人是谁?”

欧刚青萍仍未正面作答,忽问道:“小兄弟贵庚?”

秦忘我道:“十八!”

欧刚青萍笑道:“那就难怪了,在小兄弟出世前一年,江湖中出现一位神秘人物……”

秦忘我接口道:“可是那位‘二先生’?”

欧刚青萍一怔,诧异道:“小兄弟知道其人?”

秦忘我道:“在下不但知道其人,也略知其事,莫非欧阳前辈所指的复仇者,与这位‘二先生’有关?”

欧阳青萍颔首道:“既然小兄弟已知其人其事,老身就不必赘述了。风闻此人在数年前,已病殁于天牢中,但老身经数年追查,发现他可能根本未死!”

秦忘我惊诧道:“那天牢中死的是何人?”

欧阳青萍神情陡变,激动道:“极可能是老身之子黄尧!”

秦忘我大出意料之外,正待追问,突见数条人影疾奔而来。

欧阳青萍急道:“小兄弟,有人来了,咱们找个地方详谈如何?”

秦忘我充满好奇,急于想知道,病殁天牢的“二先生”,怎会变成了这老婆子之子,当即把头一点,偕同欧阳青萍疾掠而去。

奔来的这数人,正是王守义、韩伯虎、白玉仙、谭三姑、金鹏及张岚。

转眼之间,秦忘我与欧阳青萍,已然无影无踪。

王守义不禁诧异道:“怪哉!分明见到有两个人,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韩伯虎道:“不可能是杨姑娘,她在洛阳,除了咱们之外,不认识任何人。”

原来他们出城,是在追寻杨瑶。

依谭三姑判断,杨瑶绝不可能是逃出寻短见,如果决心要死,在镖局里即可伺机自刎,何需跑出来。

因此只有一个可能,即是找秦忘我拼命。

王守义忧急如焚,妹夫杨超死于非命,仇犹未报,杨瑶是他唯一的外甥女,岂能再出事。

金鹏更是又惊又急,一行数人先赶往洛阳客栈,仆了一空,秦忘我既未回去,杨瑶自然不可能在。

城内各处追寻,毫无发现,他们立即出城,结果仍然未见这姑娘影踪。

他们疲于奔命,沿着洛阳城四周,绕寻一遍,正奔向北面城外,遥见两条人影,哪知飞奔赶来;两条人影却已不知去向。

韩伯虎的判断不错,如果是杨瑶遇上了秦忘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势必拼个你死我活,怎会见了他们就逃走。

但他却未想到,二人之中,有一个竟是秦忘我!

王守义道:“方才那两条人影,好像是朝城西方向逸去,咱们追过去瞧瞧。”

事不宜迟,哪敢怠慢,男女老少六人,立即施展轻功,直奔城西。

夜色朦胧下,遥见从城西墙头上,一连纵落十几条人影,纷纷飘然落地。

原来古时城门,入夜即按时关闭,次日凌晨始开城。

江湖人物进出城门,仗着身怀轻功,根本不受时间限制,深更半夜,亦可来去自如。

毫无疑问,一连纵落的这十几条人影,必是江湖人物。

王守义一马当先,奔近一看,发现竟是一批娘子军!

为首的是一老妇,身后紧随一绿衣小婢及十二名绝色少女,

王守义意外地一怔,张岚等人已相继赶至。

以老妇为首的娘子军,却视若未睹,浩浩荡荡而去。

王守义身居官职,习惯地喝问道:“什么人?”

老妇止步道:“你是在问咱们?”

王守义振声道:“深更半夜,罔顾官府禁令,翻越城墙而出,定非善类,自然是问你们!”

老妇冷森森道:“奉劝阁下,最好不要过问,否则……”

王守义不甘示弱道:“否则怎样?”

老妇冷声道:“那就怪不得老身了!”

众人一听老妇口气,又见那十二名绝色少女,个个携带乐器,突然想到秦忘我所说,夜闯罗家庄时,曾见罗庄主与那疯狂杀手,饮酒作乐,并有乐曲弹奏助兴。

莫非正是眼前这批少女?对方是一老妇,王守义不便贸然出手,幸好谭三姑挺身上前,也报以冷笑道:“哦?你这老婆子,口气倒不小啊!”

老妇瞥她一眼,状至不屑道:“你就是白发龙女谭三姑?”

谭三姑昂然道:“不错!你这老婆子又是何人?”

老妇狂声道:“你还不配问!”

要知当今武林之中,谭三姑的辈分极高,眼前这老妇狂态毕露,似乎根本未将她看在眼里。

老婆子不由地怒从心起,冷哼一声,出手就是一掌攻去。

这一掌虽未尽全力,却是猝然出手,凌厉已极。

哪知老妇不闪不避,掌力距她不及一尺时,突觉一股寒气护身,如同一堵无形铜墙铁壁,竟将谭三姑的掌力吸住。

白玉仙惊呼道:“谭老前辈快退!”同时出手如电,从旁推出一掌。

幸而她是北海阴寒叟传人,习的是阴寒奇功,能识出老妇的门道。这一掌玄冰掌发去,以寒制寒,始及时化解了老婆子的危机。

谭三姑只觉全身一震,被反弹之力,震退数尺,心里不禁暗叫一声:“好险!”

若非白玉仙及时出手抢救,她被对方寒气吸住,整条右臂定然报废,甚至丧命。

但除了白玉仙之外,其他人只是大惊失色,却无人能识出,老妇施展的是什么玄门奇功。

只听老妇冷冷一笑,双目如炬,逼视着白玉仙道:“北海阴寒叟是你何人?”

白玉仙不亢不卑道:“妾身的恩师!”

老妇冷声道:“想不到他唯一的传人,竟是如此年轻的女娃儿!”

白玉仙已年近四十,竟被对方称作年轻女娃儿,不由地睑上一红-她不以为忤,毕竟这老妇,年纪至少在八九十岁以上,

谭三姑方才险吃大亏,心知老妇必然大有来历,正想让白玉仙套出对方来龙去脉,未再急于出手。

其他数人,此刻更不敢贸然轻举妄动。

白玉仙忽问道:“老人家方才施展的,可是玄阴寒甲功?”

老妇微觉一怔,道:“难怪北海阴寒叟,选了你作唯一传人,果然独具慧眼!”

白玉仙闻言惊道:“你老人家,莫非是天竺魔女段老前辈?”

谭三姑等人大吃一惊,想不到眼前这老妇,竟是数十年前,即与天山寒叟齐名,辈分犹在天山阴寒叟之上,久已未出江湖,甚至已被人淡忘的天竺魔女段娥!

今夜她怎会突然出现在洛阳?

天竺魔女段娥脸色一沉,冷森森道:“女娃儿,老身久巳不沾血腥了,偏偏被你识出身份,那就怪不得老身不能留活口了!”眼向众人-扫,杀机毕露,似已将谭三姑等人全部包括在内。

白玉仙暗自-惊,力持镇定道:“段老前辈,你既知妾身为北海阴寒史传人,当知冰魂寒珠可破玄阴寒甲功吧?”

天竺魔女段娥狂笑道:“哈哈……那是数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你再试试!”

白玉仙哪敢贸然轻试,不禁踌躇起来。

犹记得,北海阴寒叟时常夸耀,生平最得意者即是曾以冰魂寒珠破了玄阴寒甲功。

但天竺魔女段娥的话不错,那是数十年前之事,如今北海阴寒叟早已作古,而对方仍健在。经过数十年演变,玄阴寒甲功已非当年可比。

白玉仙实毫无把握能以冰魂寒珠再破对方玄阴寒甲功,因而不敢贸然造次。

段娥见她迟迟不出手,挑衅道:“怎么?不敢试吗?好!看在北海阴寒叟的份上,你不妨用冰魄寒珠试试,老身绝不还手!”

白玉仙心理压力极重,惟恐一击不克制敌,今夜七人势必悉遭毒手。

其他五人也暗自叫苦,今夜怎么也想不到,遇上了这个女魔!

白玉仙突然当机立断道:“既然如此,妾身有僭了!”

段娥冷声道:“出手吧!”

白玉仙胸有成竹,手中已暗扣两颗冰魄寒珠,目光凝视对方,蓄势待发。

其他五人均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白玉仙。

娇叱声中,只见白玉仙肩头微晃,出手如电?两道寒芒挟破空呼啸声,向段娥疾射而去。

当年谭三姑与张岚以剑帝传人萧寒月那等武功,中了白玉仙的冰魂寒珠,也几乎丧命,足见其霸道。

那知两道寒芒射近段娥一尺处,竞又被那无形寒气吸住,顿化无形。

这一结果,似在白玉仙意料之中,她在两颗冰魂寒珠出手之际,人已倒窜而出,一旋身,出其不意地双掌齐发,攻向那十二名绝色少女。

她们正在全神贯注看段娥跟白玉仙一决高下,毫无防范,被白玉仙攻了个措手不及。

两名少女首当其冲,被那奇寒刺骨的掌力击中,顿时如坠冰窑,全身冻僵。

白玉仙并未住手,双掌疾翻,又是两名少女不及闪避,被寒冰掌击中。

变生肘腋,段娥惊怒交加,狂喝道:“你敢伤我十二金钗!”双臂齐张,疾扑而来。

白玉仙一举连伤四少女,不及再出手,急向众人招呼道:“快走!”

谭三姑等不敢跟段娥交手,急随白玉仙之后,向城墙下疾掠而去。

段娥见她苦心教练、始有所成的四名金钗受伤,心知若不急救,必死无疑,就这一迟疑,那六人已飞身上了城墙头,欲追不及。

她不禁恨声道:“哼!我绝饶不了你们的!”

口口口口口口

白玉仙等七人,死里逃生,回到了虎风镖局。

各人虽捡回一条命,想起方才的情景,犹有余悸。

幸而白玉仙急中生智,使段娥急于抢救那四名少女,无暇分身追敌,否则他们绝难全身而退。

惊魂甫定,王守义诧然问道:“白女侠,方才那老婆子的玄阴寒甲功,真有那么霸道?”

白玉仙正色道:“各位亲眼见到的,妾身连发两颗冰魄寒球,未能伤她分毫!”

韩伯虎惊道:“据江湖传说,那天竺魔女段娥,早于数十年前,即巳作古,怎会仍在人世,且今夜会出现在洛阳城外!”

王守义更正道:“不是出现城外,而是由城内出去的!”

张岚接口道:“不错,由此可见,她们在洛阳城内,必有藏身之处!”

这时萧姣姣、黄小玉自内急步走出。

她们原欲跟去,追寻杨瑶,却被谭三姑阻止,留了下来,当时石啸天也被婉拒,留在这里等候消息。

黄小玉抢步上前,道:“郭前辈亲自来过,说是城西发现一座巨大宅院,十分可疑,石老镖主跟去查看了?”

张岚即到:“果然不出在下所料!”

白玉仙苦笑道:“天竺魔女段娥武功太高,咱们避她尚犹恐不从,能去惹她吗?”

众人面面相觑,黯然无语。

萧姣姣急问道:“杨姑娘没有找到?”

其实她是多此一问,如果找寻到了,会不带回来!

王守义摇摇头,沮然道:“唉!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波又起!”

众人心情极为沉重,又沉默下来。

张岚神色凝重道:“近三年来,在下为了迫寻如意,走遍各地,曾顺道拜访过几位隐士,获各-些武林掌故及江湖旧案,据说数年前,突然出现金陵的千面罗刹巫风,即是天山寒叟之女!”

众人又为之一怔,相顾愕然。

白玉仙急道:“曾闻恩师提及,天山寒叟,原跟天竺魔女是结发夫妻,后因一个女人介入,致使夫妻反目,劳燕分飞,各走一方。不久那女人因产女而亡,女婴由其兄收养,莫非就是千面罗刹巫凤?”

张岚微微颔首道:“不错,正是她。但各位可能尚不知道,巫凤的师兄裴振雄,人称无翅大鹏,就是常九的师父呢!”

众人大出意料之外,咸认事态愈变愈复杂了。

韩伯虎诧然道:“如此说来,常九跟千面罗刹巫凤,岂不也有很深渊源?”

王守义接道:“难怪地鼠门弟子,皆精于易容之术了。”

谭三姑道:“这笔帐,慢慢再研究。郭兆南既发现可疑宅院,偕石镖主去查看,咱们也得采取行动啊!”

韩伯虎霍地站起身,道:“对!咱们快去接应!”

众人正纷纷站起,突见两人直入大厅,正是郭兆南与石啸天。

韩伯虎迎上前,迫不及待问道:“二位有何发现?”

郭兆南喘了口气,始道:“城西那座宅院,可能即是疯狂杀手藏身之处!”

韩伯虎诧异道:“可能?二位尚未确定?”

郭兆南道:“近日以来,地鼠门弟子已将洛阳城内,所有可容藏身,或可疑之宅全查看过,只因城西那座巨宅,久已无人居住,仅留一驼背老仆看守,毫无异状,是以未曾特别留意。

今夜,一名弟子回报,探听出那老仆,近来每日均采购大量食物,绝非一人食用之量,因而引起在下怀疑,特地赶来,不巧各位正去寻找场姑娘,只好由石兄与在下前去查看……”

王守义急问道:“二位发现了什么?”

石啸天接口道:“郭兄与在下,在宅外查看甚久,未发现任何动静,正待冒险入内一探,突见一个老婆子,带着十几个年轻女子,其中尚有几人受伤……”

谭三姑等数人,异口同声惊道:“天竺魔女段娥!”

石啸天惊诧道:“天竺魔女?”

王守义道:“石兄,请先说,后来怎样?”

石啸天沮然道:“她们均飞身越墙而入,在下与郭兄见她们人数甚多。且不明身份,只好决定先赶回来。”

白玉仙神色凝重道:“大概是那几个女子,中了妾身的玄冰掌,老魔女要为她们施救,只得去而复返,又回城西巨宅了。”

谭三姑忧形于色道:“万-那老魔女,跟疯狂杀手狼狈为奸,咱们势难匹敌,如何是好……”

这问题,谁也无从回答。

凭在场这些人,已对疯狂杀手毫无所惧,必要时可全力一拼,尚不知鹿死谁手。但如今天竺魔女段娥突然出现,他们就绝无胜算了。

白玉仙沉吟一下,满面蹙容道:“恩师在世时曾提及,天竺魔女段娥生平罕遇敌手,只败过一次,就是恩师以冰魄寒珠,破了她的玄阴寒甲功,除他老人家以外,天下只有一人能制胜她,那就是天山寒叟……”

谭三姑叹道:“尊师早已作古,天山寒叟恐怕也已不在人世……”

张岚接口道:“不!据在下最近风闻,天山寒叟仍然活着,只是因练慑心大法,操之过急,以致走火入魔,如今武功已废。”

白玉仙苦笑道:“就算他武功未废,远在天山,又怎能赶来?更何况,他也不一定会为咱们,出面去制服老魔女,毕竟他们曾是夫妻啊!”

韩伯虎沮然道:“难道咱们就束手无策了?”

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着各人心头。

张岚感叹道:“当年那场空前浩劫,犹胜今日,最后终能消弭于无形,今夜几位当年老友重聚,独缺那萧大侠……”

谭三姑闻言,突向沉默无言的萧姣姣道:“萧姑娘!”

萧姣姣出其不意地一惊,强自镇定道:“谭婆婆有何指示?”

谭三姑问道:“令尊令堂,如今可知在何处?”

萧姣姣缓缓答道:“他们可能已赴关外……”

谭三姑颇觉失望,轻声一叹,又问道:“令尊可曾传你七煞剑招?”

萧姣姣微微点头道:“晚辈习过,只可惜火候不够。”

张岚道:“谭老前辈,可是想以七煞剑招,破那老魔女的玄阴寒甲功?”

谭三姑刚一点头,白玉仙已接道:“没有用的,玄阴寒甲功,乃是练阴寒之功至高无上境界,以深厚功力,聚为无形护甲,护住全身,非但刀枪不入,水火难侵,更不畏百毒,若用以攻敌,则以阴寒之气,凝聚成有形兵刃,无坚不摧,可伤人于一丈之内!”

众人闻言愕然,为之气馁。

疯狂杀手已难以应付,如今又多了个老魔女,岂不更感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