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传播出一阵阴寒之气,如寒冬冷风,侵体透肌,两支火把,更是火焰摇颤。

张四姑高声说道:“诸位请退后一些,运气抗拒,别让阴寒侵体。”

但闻江枫纵声长啸,道:“两位伎俩,已尽于此,我领教过了,诸位,请看江某人为终南山中伤亡同道复仇,诛此双凶。”

说杀就杀,身体突然飘飞而起,在黑袍人和青衫人的掌力交错中,直投而入。

没有人着清楚,江枫如何杀了两人,但突然间,一切归于沉寂,两具尸体,倒卧在荒野中。

江机身侧一丛草,突然飞起,两个美女,由草中幻化而出。

是吟雪、吟霜。

她们把青草连在衣服上,巧妙的坐卧姿势,像极了一丛青草,连江枫也未发觉。

“江大哥,你真的突破了体能极限,……”吟雪高兴的跳起来抱住了江枫,接道:“我好担心,会出差错,现在才放下了心中千钧重担。”

较远处,另一丛草,也分化开来,是青凤、梅花,快步的奔了过来。

事实,所有的在场群豪,全都围了上来。

吟雪低声在江枫的耳边说道:“看样子!先公后私了。”

一松双手,落着实地。

“两个丫头,你们帮忙没有?”张四姑道:“说实话,不诈骗我。”

“没有啊!张姨,不信你问江大哥嘛!”吟霜微笑着说。

“张姨!”吟雪道:“不到五十招啊!第四十七招上,江大哥杀了他们,事实上,可以更早一些杀他们,多拖了一几招,只是想多经历一下玄阴气功的威力。”

张四姑道:“江枫,你如一开始就下辣手,能不能一举杀了他们?”

“现在,还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一下子就用出那种身法,……”江枫解释道:“至少要十招以上,才能把气血、关节……”

“我懂了,……”张四姑挥挥手,高声说道:

“诸位都是亲眼看到了,我们已有能力反击,只不过,我们的人手太少,所以,我们还得拖些时间,才能展开反击。”

“强弓、长箭,都已备妥……”七宝和尚道:“张姑娘要不要点收一下?”

“这么快呀?”

“有钱好办事啊!……”大和尚笑道:“十几家铁铺,全停下别人的工作,全力帮我们赶工。”

“好极了,这些地方,四姑不及大师多矣!”

“今夜之战,布局奇巧,陷强敌于必死之地……”大和尚道:“实在高明极了。”

“不能掠美,全是雪丫头的布局安排,我也有点佩服呢!”

“什么?四姑,你不是开玩笑吧!这是大丫头的布局?”欧阳昭道:“你让她占尽光采,那可是害了她。”

“于真万确,指挥全局……”张四姑道:“她不敢指挥老爹,只好由我转告,由头到尾,我没有参加过任何意见,只给她几句鼓励的话,难道你没有看到,她那份欢欣快乐的样子。”

欧阳昭瞪着吟雪看,就像看一个陌生人样。

“是真的,欧阳兄,老叫化就是听大小姐命令行事。”

“干爹,不要怀疑吟雪妹子的能力,我们都是听从她的安排布置。”青凤、梅花异口同声的说。

“真是家有一宝不自知,你行,大丫头,以后,有事遣派爹爹,我也一样听命行事。”

“我可不敢啊!……”吟雪一伸舌头,笑道:“这次,安排江大哥,诱敌作饵,差一点被吟霜骂死!”

“姐,我给你道过歉了嘛!还记在心里呀!”

“怎么会呢?”目光一掠青凤、梅花,接道:“一旦出了差错,两位干姐姐,也不会放过我呀!”

青凤、梅花微微一笑,也不辩驳。

“如果这策失算,让老爹受到伤害,……”吟雪道:“娘非要把我吞回去不可!”

欧阳昭没有生气,摇摇头笑:“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心中却是十分欣慰,母女连心,吟雪的话,表达出罗兰的心中深情。

四周群豪,也被这一番儿女情怀,闹得欢颜大开,暂时忘记了面临的步步危机。

既无法避开飞鹰、灵犬的追踪,张四姑安排了猎杀计划,自己带领了大和尚、吟雪、吟霜、青凤、梅花为一组。

欧阳昭、罗兰带着五个弟子为一组。

其余的人,由江枫统率,各组中均有十石强弓一张。

三组人手,互相掩护、埋伏,诱杀飞鹰、灵犬。

原来,鹰、犬若有灵性,损伤了几支之后,就飞的更高,离的更远。

三天之后,再无收获,但却未脱离它们的监视。

张四姑俟三姐人手会齐之后,道:“不行,我们射杀了六条狗、四只飞鹰,就难再得手,但却无法摆脱他们的追踪监视!”

“张姨,猎杀灵犬还不太难,……”吟霜道:“我和三位妞姐,潜踪隐身,围杀灵犬,我相信不难断绝它们的追踪,但鹰飞太高,就难想出办法了?”

“吟雪,你的看法呢?”张四姑问。

那夜一战歼敌两大高手,江枫的武功,固使群豪敬佩,但吟雪的陷敌绝境布置,也使群豪倾心,大都全神贯注,倾听她的高论。

吟雪忽现羞态,道:“张姨,我说错了,你要纠正我啊!”

“说吧!大丫头,娘也在用心听呢?说错了打什么紧,你还小啊!”罗兰心直口诀,一下子说出了吟雪心中的压力。

“张姨,现在不能分兵作战,以猎杀鹰、犬为主了……”

“说下去吧!”张四姑道:“第一句话,已经切中要害,张姨真有点吃惊了!”

吟雪似得到了很大的鼓舞,侃侃而谈,道:“鹰、犬虽具一些灵怀,但却不能辨识环境不相同的危机!

但人能,我觉得指挥它们的人,已经赶来,而且,距我们不会很远,敌人的行动,也在变化,一面在集中力量,一面在寻找我们的破绽,我们的分组行动,如被发觉,也可能已被发觉!

敌人正在作截击我们的布署,所以,我们不宜再分散实力,敌人怕我们的整体力量,不一定会怕我分组的力量,何况,敌人也会埋伏、暗袭。”

张四姑点点头,道:“还有吗?”

“敌人最大的苦恼是,无法确定我们的行踪,……”吟雪道:“不能集中大批人手,全力围攻江大哥,但绝不会再轻视我们,他们已全力和我们展开斗智、斗力了!”

“很好,好极了,我们又该如何呢?”张四姑道:“继续说下去!”

“张姨,你作主嘛!你心中明白得很,为什么还要我说?”

张四姑道:“说出来,看看是否和我想的一样?”

“一定要我说,那就再来一次诱杀,不是鹰犬,而是人……”吟雪道:“不过,一定要选一个对我们最有利的地方,只是不能再用草原了,我相信我们那夜的布置,已落入敌人的眼中。”

“对!就算他们没有看到,事后也已了然,……”张四姑道:“他们想围杀江枫,那就多几个江枫出现,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形貌,飞鹰没法子辨识了,再阻绝灵犬追踪,他们就只有出动人了,那就给我选敌以攻机会了。”

“张姨要用万里飘香了!”吟雪道:“反客为主,是很好办法。”

“大姐,……”江枫突然插嘴道:“青凤有一个特别的能力,十丈内能分辨出敌我身上的不同气味!”

“好极了,青凤,怎么一直没有告诉过张姨呢?”

“雕虫小技嘛!我不敢说出来呀。”

“是了不起的能力!我一直担心一件事,害怕敌人易容蒙混,接近我们,……”张四姑道,

“你有这个本领,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青凤突然一皱眉,低声道:“现在,就有两个高手,隐伏在十丈左右,已经追踪我们两天了,我偷偷告诉过江大哥,江大哥要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我没有告诉张姨。”

“好啊!青凤,你一下子就掀了我的底,……”江枫道:“你给我小心,我可是有仇必报!”

青凤真的被吓着了,眨动下大眼睛,低下头去。

“江枫身为统帅,知敌不报,也不下令处理,该不该罚呢?”张四姑一脸严肃神色,环顾了群豪一眼,征询意见。

大家都认为张四姑在开玩笑,但见她脸无笑意,神情冷肃的样子,想插嘴凑热闹的人,立刻止住,面面相觑,无人接口。

“张姨,罚我吧!……”青凤幽幽地说道:“我愿接受任何的惩罚……”

“你要罚,江枫也要罚……”张四姑一副铁面无私的说,“罚你们去捉一个追踪的敌人回来,要活的。”

青风站起身子,道:“我这就去,他们还没有走。”

江枫一把抓住了青凤,低声道:“绕过去。”

两人隐踪绕林,潜草而行,距敌五六丈时,江枫牵住青凤的手,笑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捉人。”

“青凤道:“你不生气吗?我想不到张姨会一下变脸?使你下不了台。”

“傻丫头,她本来就要请我去捉人的,这一下不用请了,理直气壮的派我出动……”江枫笑道:“最重要的她要给我们一个单独相聚的机会,你不是有事,想告诉我吗?”

青凤点点头,道:“第一个要告诉你的是,这一次在长安,天王没有碰我……”

“为什么?是不是蓝凤的关系?”

“不是,是张姨的药物作怪,他不敢动我,事实上,我也下了决心……”青风道:“暗藏匕首,真要迫我上床,我就出手杀他,杀不了我就自尽,但张姨的药物救了我,让他自已避开。”

“还有呢?”

“好想念你,但我不敢像吟雪、吟霜一样,在众目睽睽下表达出心中的情爱。”青凤道:“我只有暗中悲泣,把相思深藏心底……”

“青凤,一切都没有改变,我已告诉过吟雪、吟霜,她们都甘愿退居妾位……”

“不!”青凤打断了江枫的话,接道:“和张姨相处之后,我发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那是精神上的一种契合,难道你没有看到梅花姐正在转换气质。

我也一样,雪、霜二女更是令人敬佩、感动,她们无欲无求,只是爱你,我要学她们,把胸怀开展,在栖凤楼时想念你,只想到和你在闺房中拥抱的男欢女爱,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人间还有别的情感。

现在,我懂了,我觉得,这些人都好可爱,干爹、干娘、老叫化、胡萍、段九等,连邓飞和刁鹏,都和过去不同了,江郎,我不要你再为誓言负责,我和雪、霜、梅花,是四个情同骨肉的好姐妹,没有大小,不分彼此,如果,一定要有大小之分,吟雪应该占据魁首……”

江枫很感动,伸手把青凤拥入怀中,奖赏了一个让人断气的长吻。

青凤推开江枫,道:“快呀,去抓人吧!抓不到如何对张姨交代。”

“不用有劳了,青凤姐,小妹已抓到了他们,一死一活,两位好好的谈谈吧!别忘了带人回来就是。”

“吟雪,过来呀!”青凤一脸羞态,急急呼唤,但又不敢让声音太大。

“走了,……”江枫微一笑,道:“其实,大姐,要你和我同行,至少已有三个人明白她的用心。

雪、霜之外,还有大和尚,梅花想一下也会明白,青凤,我们由敌对成为夫妻,有名有实,只差一个拜天地的仪式罢了。

你美丽、聪慧,我是真心的接纳你,终南山中一战,更表现了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忠诚,事实上,所有的人,心中都对你有份感激。

张大姐赞你聪明,基础厚实,悟性很高,是难得的练武人才……”

青凤突然流下泪来,接道:“为什么?他们都对我这样好,天王门中人完全不同,除了色欲之外,就是尔虞我诈,从未有过一点真情、诚意。”

“你和蓝凤,不是情意很深?”江枫道:“终南山中一战,她如出手,就是一个很可伯的后果了!”

“在那个环境中,她是我唯一有情感的朋友,但那是我心存忍让,付出了无数心血换来的友情,终南山中,得到了她一份回报……”

突然微微一笑,住口不言。

看青凤笑的诡异,江枫若有所悟,接道:“说下去啊!怎么放刁起来!”

“贱妾不敢,本来,我已说动她,跟你见面,现在,恐怕要你失望了……”青凤道:

“这件事,我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好笑,那有妻子帮丈夫拉皮条的,我不懂,为什么会去做这件事?

看到雪、霜、梅花,好像都有这种胸怀,我觉得我们女人好可怜啊!为了讨好丈夫,真是无所不为!”

“青凤……”江枫道:“你和雪、霜、梅花,都是天下灵秀所钟的美女,得一美,已经足慰生平。何况,四美并至。

天下不会真有使你们如此深情投注的男人,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练了‘惑心术’这个邪门武功,我已暗自决定,此后,非至万不得已,不再施展此术……”

青凤玉掌一扬,掩住江枫的嘴巴,道:“别太早决定,江郎,你如不施术自保,很可能会被媚术牵心。

天后宫中人,都善媚术,蓝凤的造诣亦深,我不知道,一旦你为媚术所惑,会成什么样的局面,但一定很可怕。

至少,你要施术自保,我们不要失去你……”

江枫道:“这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息了,唉!走吧!”

两个敌人都穿着农人衣着,躺在深草中,一个已死,一个被点了穴道,青凤提起活的,行回林中,道:“张姨,这个人……”

“放下吧!”张四姑打断了青凤的话,接道:“刁鹏,你去问口供,要他尽吐胸中所知。”

江机拍活那人昏睡穴,却顺手点了他双臂,双腿上四处穴道。

刁鹏行近身侧,冷冷说道:“朋友,我讲话算话,我问你答,我不会强人所难!但谎言诈语,绝难过关,你该知道好多?我心中有数。

不回答就先割左耳,接着右耳,双手、双脚,你老兄能忍受,那就不用回答什么!我也不会要你的命。

斩完你两支脚,你仍然不回一句话,算你是一条硬汉,我也不会再问了。现在,我先问第一个问题,你是属于那一个组合的人?

叫什么名字?”

那人闭目不语。

刁鹏唰的一声,抽出宽面刀,刀光一闪斩下左耳,道:“说!”

那人一犹豫,一支右耳,又被新了下来。

“这一次是左手……”刁鹏又扬起手中之刀。

“我叫马龙,是天通院中的使者,不属于天王门、天后宫,也不属天马堂,我们受过特殊的训练,能和鹰、犬沟通。”

“很好,像这样谈下去,我们都会很愉快……”刁鹏道:“天通院是怎么样一个组合?

我希望你能说得清楚一些。”

“追踪诸位的飞鹰、灵大,由天通院训练指挥,我们以飞鹰传书的方法,把消息通知天王门、天后宫、天马堂……”马龙道:“天通使者的行动,是跟踪鹰、犬供应饲养食物,这些食物,经过秘方调配,鹰、犬自小食用成习,它们已不再吃的东西,所以,它们不会逃走,也不易为人布下混合药物的诱饵毒杀。”

“厉害呀!连畜牧都用方法控制……”张四姑道:“天通使者有多少人,除了运饲食物之外,还有什么工作?”

“追踪,我们十二个神行使者,直接听命院主,……”马龙道:“我们都具有绝佳的轻功,也学习过追踪踩迹之术。”

“你们经常都是追在鹰、犬之后吗?”张四姑问。

“不!我们很少出动,但凭鹰、犬之力,已使敌人无法遁形,即使我们运供饲料,也是远落后数十里外……”

张四姑点点头,马龙已自动接民道:“但诸位用硬弓长箭,猎杀鹰、犬,使它们不敢低飞接近,所以,院主派我们追踪侦察。”

“只是这样么?……”张四姑脸色一冷。

“提供给天马堂的堂主,作为布置拒敌之用。……”马龙急急接道:“在下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你说天马堂主来了?”刁鹏道:“除了堂主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确实的内情,在下并不清楚。”马龙道:“只知道随行的人数不少,好像有副总堂主,福寿院中的楼主、院主等……”

刁鹏呆了一呆,道:“院主和六大搂主都来了吗?那是精锐尽出,倾巢来攻了。”

“大概,这一战是天马堂的总堂主夏天同为前锋指挥,……”张四姑道:“群魔集聚,但也只是人居余气,前导卒子,甘为人用,真不知他们的魔焰豪气,都到哪里去了?”

“果然是可悲得很,”江枫接道:“没有天王门,天后宫辅助作战,天马堂只有尽出精锐了。”

张四姑目转注在马龙身上,道:“答复我最后一个问题,天通院主是谁?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中原人氏?”

“金律亮,说的一口京片子,有两个女助手帮他,据说他能通鸟话,但无法证明……”

马龙道:“我们见他的机会不多。”

“好!你可以走了。”张四姑十分温和说。

但马龙却站着不动。

“老弟,让你走了,听到没有……”刁鹏冷冷说道:“难道要我们派顶八人大轿送你?”

“我一走必死无疑……”马龙道:“我无法避过鹰、犬,金院主也绝不会放过我!”

“你的意思呢?”

“张姑娘如肯留用我,马某愿意效命!如是姑娘无法相信在下,只求让马某死个痛快!”

“梅花、青凤,帮马龙敷药包扎,……”张四姑微微一笑,道:“你可以留下来,也可以随时离去,我相信你,也愿意留用你,但是却无法保障你的性命、安全,我们以寡抗众,生存的危机很大。”转身离去。”

娇美绝伦的青凤、梅花,轻于细致的替马龙包好伤势,颔首一笑,退了开去。

马龙立刻有着一种自由舒畅的感觉,这些人说以做到。

“要不要来一次诱敌伏杀?”

张四姑召集了群家商议,而且,连马龙也不避忌。

他双耳被割,纱布重裹,但仍隐隐可以听到一些内情、语声。

“和尚赞成,让他们受次大创,挫其锐气。”

“也许还可以使一些心生觉悟的同道投靠过来……”邓飞道:“像我邓某一样,心中早已了然,正自行向不归路!但却又别无去处。”

“吟雪,你有什么看法?”张四姑,“你们姐妹和江枫,是伏杀敌人的主力,岂可一语不发?”

“诱敌伏杀,计谋虽好,但敌人首脑如是不肯涉险一拼,我们就收获不大,……”吟雪道:“如能在伏杀之后,再主动出击,当可出敌意外,除掉一些天马堂中精锐和首要人物,这一股力量,纵不瓦解,也必元气大伤!”

“好极了,就这么办。现在,我们就布置伏杀,乘敌受挫之乱,直捣中枢,袭杀敌人首恼。”

张四姑似是早已成竹在胸,立刻展开布署。

这是紧邻嵩山的虎岭,山岗起伏,荆棘丛生,严格说算不上山岭,但地形复杂,胡树乱草,蔓延横生,树不高,草却很深,隐入深草丛中,虽然鹰目犀利,也难发觉。

灵犬虽然久经训练,但在熟悉情性的马龙指点之下,迫踪而来的十只灵犬,全被猎杀了。

鹰、犬追踪的消息,突然中断。

天马堂主夏天同以群豪折转的行进路线,研判江枫等一行的目的是嵩山少林寺,在要道上设伏以待,但却久久不见江枫等一行出现。

藏身在杂树草丛中,并不好过,幸好张四姑配制的雄黄药酒,发挥出极大的功能,使草丛中的蚊蝇蛇鼠走避。

张四姑带领群豪就隐藏在这一片纵横数里的荒草杂树丛中。

这些人大都是终南山中一场恶战中的虎口余生,心中明白敌势的强大,高手众多,一旦再人陷阱,老命绝对难保,耐心奇强,无蚊侵扰之苦,布好警戒,倒可分班休息,苦的是无法好好吃喝,只能以干粮充饥。

这一潜隐入伏,一等就是三天三夜。

但江枫和吟霜,却在潜入草原之后,就易容而出。

吟雪没有随同出动,她是留在荒原中的重要力量。

雪、霜二女,都不是藏私的人,她们已把传真记的武功,选出了一些立即可派上用场的,传授给张四姑和梅花、青凤,借这草原中几日小息,梅花、青凤都废寝忘食的苦练武功。

欧阳昭和五个弟子日夕聚于一处,商讨剑阵的演进变化。

终南山中之战,剑阵发挥出绝大的威力,有如擎天一柱,力撑危局,这就使欧阳昭受到了强大的压力,感受到在这场决战中责任重大,临阵磨枪,日夜和五个弟子,守在一起,苦练剑阵。

罗兰却是一直在默然静坐,原来熟记于心的天狐武功日决,一一在脑际闪过,面临着生死关头,罗兰已不再顾忌,开始习练起天狐武功了。

吟雪望望凝目沉吟的张四姑,低声道:“张姨,他们去了三天怎的还没有一点消息?”

“江枫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境界?”张四姑道:“会不会被人困住?如果身落陷阱,吟霜也该传出万里飘香啊?”

“应该不会,”叶雪道:“江大哥武功到了什么境界,我说不出来,但吟霜的成就,可以力斗四个时辰不用休息。”

“四个时辰之后呢?”张四姑问。

“那就需要一点时间,喘口气调息一下,”吟雪道:“有四个时辰的光景,她要杀掉多少人呢?霜妹真的光了火,全身技艺出笼,杀伤力的强大,可比江大哥还要厉害!我相信以霜妹的机灵和江大哥的成就,绝不会被敌人所困住。”

“那你还担的什么心呢?”

“情不自禁嘛!”吟雪道:“我心里藏不住秘密,想到了就说出来,青凤和梅花姐,却都焦急窝在心底!”

张四姑微微一笑,道:“过了午时,如果还不见他们消息,我们就改变一下布署。”

如何改变,张四姑没有说下去,吟雪也未追问,但凝神偷听的梅花、青凤,却稍松了为郎佳虑的心情。

江枫和叶霜也正以高度耐心,花费三日夜的辰光等候到这重要的时刻到来,准备行动。

原来,两人潜山荒原之后,吟霜已具心得的易容手法,冒险直进,化装成敌人,而且两度更易身份,才混入了八十里外的敌人总部“蔡家词堂”。

一次黄河溃堤,使这规范宏大的祠堂四周田园流失,但祠堂本身因建筑牢固,地势又较高,损坏不多。

可是,祠堂四外却被洪水旋流,冲积成一片沼泽,无法重建。

这座蔡家祠堂就成一座唯一矗立在沼泽中的建筑物,也成了牛鬼蛇神联欢会所在。

事实上,一般人也不敢轻易的到祠堂来,因流沙陷阱四布,没有两把刷子的人,还真的不敢涉险。

但现在,蔡家祠堂中,却云集了很多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负责守卫的,是一色黑衣的剑土,人数竟有四十八位之多,八人一组,分成六组,两组一班。

那是说,任何时刻,都有十六位黑衣剑士,分布在蔡家祠堂内外,严密监守。

吟霜和江枫就潜身于泥沙中,凝注着蔡家祠堂。

“江大哥,害你受苦了,这地方实在找不出可以遁身所在,只好借泥沙掩身,几个时辰之久,你受得了吗?”

“全身隐入泥沙中,自然是不太好受,不过,很值得,已经有四五批人进入了蔡家祠堂,看他们飞渡沼泽的身法,竟然如履平地……”江枫道:“每个人,都已具‘登萍渡水’的绝佳轻功,天马堂中的重要魔头,似是已大举出动,尽集于此了。

今天,可能有一次重要会议?也许,来人不止是天马堂中人呢!”

“希望,他们的重要会议,入夜之后,再行开始……”吟霜道:“他们戒备严谨,大白天潜入进去,我心中实无把握,但眼看你像个泥人一样,我心中又好难过,姐姐知道了,一定很心疼。”

“你呢?吟霜,难道不难过吗?”

“张姨的五行遁术,就是要隐伏潜踪,借用万物,溶为一体,有着特别呼息之法,所以,我可以忍受。但你没有练过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忍受这些苦楚!”

江枫微微一笑,道:“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

“我相信你可以杀他们一个剑士,换上他们的衣服,混入他们之中,而不被他们发现,但我恐怕不行……”

“吟霜,就算我有这个能力,但也不能施用,因为,无法避开他们换班时的一关,我们最重要的事,是探听他们的行动计划,确定他们的身份……”江枫道:“所以,非得借重你的方法不可,这可是命中注定的一场辛苦了。”

吟霜听得心中高兴,娇声说道:“我会报答你的,以后,不让你再忍受痛苦。”

“痛苦?……”江枫一时不能会意,奇道:“我会有什么痛苦?”

吟霜眨动一下眼睛,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其实,我和姐姐商量了好几次,看到你被我们闹得那种无可奈何的神情,真想不顾一切的满足你。

我推给她,她推给我,结果,都没有尝试!我想,我和青凤、梅花姐在一起时,就不有忍受这些折磨了。”

江枫终于想明白了吟霜在说什么,笑一笑,没有回答,这实在是一件很难回答的事!只得搬转话题,道:“吟霜,刚才,你看到那个紫衣女人,带着两个丫头,可知道她是谁吗?”

“金凤凰申雪君,对吗?听说她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本领,叫作十凤齐飞!”

“你怎么这样清楚……”江枫有些大感意外的道。

“申雪君去过洛阳居,我们见过她,江大哥,你应该知道啊!我和姐都有过目不忘之能,见过一面的人,三五年内不会忘记!”

“紧追申雪君身后的人,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吟霜说,“那个穿着长衫的人,留着三架长髯的人。”

“对!知道他是谁吗?”

“是不是天马行空司徒艺,天马堂中最具权势的副总堂。”

江枫不得不佩服了,点点头,道:“对!你怎么知道的?”

“这要拜姐姐之赐了,她和张姨,研究强敌,张姨口述,姐姐绘制图像,并试图列出他们的名字,梅花、青凤来了之后,再由她们查看修正,后老叫化也加入口述,这些资料,不是很完美,……”吟霜道:“也只能用于天马堂中人,天王门和天后宫中人,就依赖青凤、梅花提供了。张姨已收藏了一本书簿,但没有把握,只能留作参考,不便拿出来。”

“唉!张大姐果然是细致的很。”

“江大哥,留下张姨好下好?我和姐都有一种感觉,江湖底定之后,张姨会悄然而去,怎么办呢?”

“这就要你和吟雪帮忙了,我也会全力求她。”

“好!过去,我一直认为自己比姐姐聪明,现在,我终于明白,很多事都是姐存心让我,……”吟霜笑道:“她是大智若愚,小事情,故意要我出风头。”

“如论机变之能,你不在吟雪之下……”江枫道:“你们各有所长,这次侦察敌情,责任何等重大,你们张姨,就请你出马了。”

“所以呀!查不出一点眉目,如何向张姨交代,拖你陪我受罪,好生不安……”吟霜道:“看他们那么多高手云集,我也感受到前途荆棘重重,这一战不能有任何失错,只不知那个总堂主夏天同是否也到了。”

“应该到了,吟霜,你是记得有一批进入祠堂的人物,有一个全身黑袍,戴一顶大毡帽,又围了一个黑色围巾,只露出一对眼睛的人,他举步如常地渡过了一片沼泽。”

“对!但他为什么故作神秘呢?在最亲近的属下面前,也要遮头掩面……”吟霜道:

“这等藏头露尾,岂不更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想是另有苦衷,……”江枫道:“今夜,如是有机会,我们就揭开他的苦衷瞧瞧。”

太阳下山了,但西天浓密的云层,掩住了绚烂的晚霞。

吟霜很需要这一刻提前而到黑暗,牵起江枫,行到二里外一处积水的小溪中,跳了下去。

这时沼泽澄渗出的清流,水势不小,吟霜帮助江大哥洗去了一身泥沙,笑道:“恐怕无法生火烤干衣服了,江大哥,只好忍耐一下了!”

江枫微笑不语,看她忙得像一个小妈妈似的,几乎要失声而笑,但他忍住了。

吟霜也洗净本身的泥沙,矫丽尽复,突然低声说道:“江大哥,这里难得有一溪清流,要不要脱光衣服,好好的洗个澡。”

“不行,敌情瞬息万变.我们不能耽误时间。”

吟霜跃登岸上,笑道:“至少除去衣服上的积水,才能行动啊!”

口中说话,双手已然动了起来。

江枫没有挣动,吟霜很顺利的剥了江枫的外衫、长裤,连靴子、袜子,也一齐脱下,用手拧干,又帮江枫一一穿好,低声道:“你帮我了望啊!我也要脱衣服了。”

江枫点点头。

吟霜更干脆,一下子全脱光了,但她动作快速,很快的把衣服、靴袜上的积水,处理完毕,低声道:“江大哥,帮帮忙啊!帮我穿衣服。”

江枫没有法子,只好动手帮忙。

小狐女的躯体,已很成熟,天狐武功,有驻颜、修身的作用,小丫头娇躯玲珑,凸凹有致,每一处都充满着少女的诱惑,一双天足,也是细腻纤巧,莹白如王。

“江大哥,你好可怜啊!青凤、梅花、雪姐和我,都是大脚丫子,没有一个是三寸金莲,我要和张姨商量,给你找个小脚女朋友,好不好?”

“吟霜,现在是什么时刻啊!你还有心情说笑?”

“苦中作乐啊!何况,我说的不是玩笑,江大哥才子风流,没有个标致的小脚娘子伺候,岂不是美中不足。”

“江大哥不是才子,也不风流,有你们几个如花美妇,日夕相伴,江大哥,早已经心满意足,怎敢还有妄念,那就天不容我了。”

吟霜玉足微挑,江枫已身不由己的跌了下去,正好跌在吟霜的娇躯上,被吟霜双臂一合,紧紧的抱住,樱唇轻送,堵上江枫的嘴巴!

真是大敌在侧,危机四布,吟霜还不忘享受这一刻温存。

一刻后,吟霜挺身而起,道:“走!咱们进祠堂去,随机应变,必要时,就杀人易装,我由左侧混入,你从右面入祠。”

江枫以绝世轻功,飞掠而入,借夜色掩护,一飞入祠,隐入一处墙角。

只见大厅中烛光辉煌,四个黑衣剑士,布守在厅门外面。

大部分人,都在庭院中两廊厢房,距离中厅,尚有一段距离。

只要厅中人声音不是太大,就听不到大厅中人的说话声音。

江枫细查形势,除了门口后窗处,各有守卫人员之外,大厅屋脊上,也有一个黑衣剑士在守护、盼望。

要避开这么多重重监视,实非易事,何况,厅中大都是绝世高手。

江枫思索了良久,决定施展豆粒打穴之技,一举制服门前的四个黑衣剑士,然后,再潜入厅前,隐身在屋椽之下。

那是一处,最好的地方,可以隐身听到厅中人的谈话声音,也可以伸头探望一下厅中人的面目。

击中这些人,并不太难,难的是要击中他们一定的穴位,使他们暂失知觉,还不能摔倒地下,发出声音。

江枫尽量潜近厅门,四粒细小的沙石,脱手飞出,人也同时飞跃而起。

他选的时机,正是那屋脊上监望敌人,转头他顾的时候。

江枫的身法奇快,一个受击的黑衣人穴道稍偏,人已向下倒去,江枫已及时而至,扶住了他的身子,暗道了一声侥幸。

在那人晕穴上补了一指,移靠在厅外的门柱之上。一提气,全身升起,横贴在大屋椽下的门楣上面。

四个黑衣剑士,仍然雄纠纠的守在厅门外面,但他们已失去知觉。

江枫探首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袍,脖上围着一个宽大围巾的人,端坐在中间一张太师椅上,周围的坐位,都是长条木凳,不用费心去猜,那人的身份,定是首脑人物。

司徒艺、申雪君,一掌招魂万方,坐在右侧,一个须眉皆白的青衫老者,坐在左侧,依序坐了四位老人。

其中之一,是在长安城外,万梅坪动过一次手的一品刀梁魁,福寿院的六大楼主之一。

看上去,六大楼主似乎是少了两个。

只听那须眉皆白的老者说道:“总堂主,江枫武功,虽可能尽得三圣之长,但受年龄所限,未必能有传言中的厉害,传说嘛,总会增加几分夸张。”

“院主……”一品刀梁魁接道:“申副堂主说的一点也不夸张,据老朽的看法,说的还有点保守,就老朽估算,我可能无法和他挨过五十招。”

“白院主,不要低估江枫……”说话的是金凤凰申雪君,只听她叹口气,接道:“在长安洛阳居中,他一人独抗八大剑士……”

但闻一个冷冷的声音接道:“申副堂主如肯和八大剑士联手,也许早已除掉江枫,也用不着总堂主亲率我等,赶来此地了。”

“司徒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申雪君忿怒地说,“跟我同去的八大剑士,都是总堂主亲自调教出的剑手,剑术精湛,他们……”

“他们联手合击,仍未能杀了江枫,是吗?但如申副堂施展十凤齐飞,配合他们,可能江枫尸骨早寒了?想是申副堂主仍未忘情于已死的金丹书生,移爱江枫,放了他一马吗?”

江枫探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长髯飘胸,面色红润,看上有如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但天马行空司徒艺和武林三圣为同一代中人物,就算年轻一些,至少也该有六十以上了,看上去如四十许人,其内功的精深,似已达炉火纯青境界,不知何故,对申雪君衔恨极深,一口咬住不放。

“司徒艺,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申雪君道:“决战在一座大厅之中,环境所限,别说十凤齐飞了,就是五凤也飞不起来,你如此诬陷我,究竟用心何在?为什么这样恨我?”

最后一句话的低微凄伤,一到泫然欲泣的样子。

但最厉害的反击,也在这最后一句话了,配合上那副黯然神伤的表情,一下子就搬回了劣势地位,给人一种司徒艺在公报私仇的感觉。

只听那高据大师椅的黑衣人冷冷说道:“申副堂主说的不错,长安归来之后,她已向我报告过详细情形,这件事已经过去,不许再提。”

“总堂主……”那须眉皆白的老者接道:“就白某听到的消息,江枫百日之前,在开封府,夜挫四大神通使者的东方使者,这才是教主下令总堂主亲自督阵,围杀江枫的主要原因。”

宽大的围巾,遮住了黑衣人眼睛以下的部分,看不清那黑衣人面目,但他一对火红的眼睛,却使人一见难忘。

江枫心中明白,那不是天然生成,而是一种邪恶武功,登堂入室后的表征,熟读过传真记后,江枫对天下各家武功,已有了一种明确的概念。

黑衣人被称为总堂主,定然是夏天同了,但江枫想不通,在如此的环境中,他为什么还要掩掩遮遮,故弄玄虚。

“白院主……”夏天同对那老者表现出相当的尊重,道,“你号称阴阳秀才,精能术数星卜,你说说看,四大神通使者的武功,比你天化兄的武功如何?”

白天化沉吟了一阵,道:“四大神通使者,技艺诡密阴柔,以小西天雷音寺的魔教武功为主,估算出他们有多少实力,并非易事。

可惜,老朽未见那夜一战,如能目睹江枫和东方使者之战,也许能找出一个计算的方法,衡量出他们的武功,作一定论。”

“我把诸位约集于此,是希望借重这里的地理形势,让人无法接近窃听,使我们能够畅所欲言,把心中的块垒,尽情吐露……”夏天同道,“我相信天马总堂中,早已有了潜伏的密探、奸细,但又不便放手清除,诸位是我夏天同的伙伴,也是天马堂中的主力精锐,我们如何才能自保,如何才能适应当前大局,是我们今夜讨论的重要事情,各位心中有话,尽管请说,说错了也不要紧,我们再研商决定。”

江枫心中一动,忖道:“原来天马堂是如此的一个处境。倒要仔细的听听,这个神秘的组合,究竟是怎么回事?希望吟霜能耐着性子,不要露出破绽才好。”

“总堂主,也已经发觉了我们处境的危机了?”白天化道:“这一次受命围杀江枫,也正是教主的一石二鸟之计,要我们两败俱伤!

因为,江枫这一批人手,已确定为中原武林之中,最后一股反抗的力量了。”

“对!消灭了江枫这一批人,中原武林中力量,只有我们天马堂这些人了……”夏天同道:“也将是对付我们的最好时机……”

目光转注到司徒艺的脸上,双目中,问起了一片艳丽的红光,接道:“司徒总堂主,对此事有何高见?本堂主希望一聆雅教。”

话说的太客气,潜隐着一股浓烈的火药气息。

司徒艺倒是神情平静的笑一笑,道:“天后宫中弟子,多方侵犯本堂控制的地盘,似已存心引发争执,总堂主均能隐忍不发,属下也只有屈从上意,下令各地分舵,百般回避,逆来顺受,教主和总堂主之间究竟是否另有密约,属下等并不清楚,也就不敢乱出主意了,我希望能真正了解总堂主的心意,才能调整部署。修订应变谋略。”

听起来,一片忠诚,唯命是从,但却已反客为主,倒逼总堂主明白的说出心中的策略计划。

夏天同双目中的红光,更见炽烈,缓缓说道:“司徒兄一年前曾蒙教主召见,留居西域三月之久。”

“总堂主……”司徒艺脸色微变,接道:“属下东返之后,已经向总堂主报告过全部经过,因为属下精通驯马之术,被留居西域数月,是学习指挥鹰、犬追踪的方法,那地方在天山一座峡口之中,除了和三个驯练鹰、犬的人接触过之外,并未见过教主。”

“当真是难以让人信服。……”夏天同的目光转注到白天化的身上,道:“白兄以为如何呢?”

白天化沉吟了一阵,反间道:“总堂主见过教主了?”

“见过三次,但三次的人都不同,他们未易容,也不蒙面,”

夏天同道:“就是三个完全不同的人,当时,只是觉着奇怪,但事后想来,这等简单的方法,却叫人无从捉摸,三个人,可能都不是教主。只是用不同的人传达一个讯息,要我遵照办理,羚羊挂角,不着痕迹,实是越想越可怕了!”

“司徒兄,一向精细,而且,有三个月的时间,和三个训练鹰、犬的人接触……”白天化道:“可曾在三人身上发现什么?”

“我仔细的观察过,那只是三个训练鹰、犬的师傅,如论武功,三个人合起来,也接不下我十招”司徒艺道:“他们除了传我指挥鹰、犬的方法之外,很少和我说话,我也曾多方诱使他们开口,但他们都回避不理,老实说,连役施鹰、犬的方法,也留了一手,只教我如何接受它们传递的讯息。

但他们低估了我,驯马练犬,大同小异,只要他们稍作指点,我已了然于心,我故意拖延学习的时间,就是希望由他们身上查出一些可疑形迹。

拖延了两个多月,仍是一无所获,我心中有些火了,就冒险测验一下他们的武功,三个人都被我推撞倒地,一个还受了不轻的伤,如不是心存顾忌,我早就施展手段逼供了,这些事都已向总堂主评作报告。”

话到此处,突然住口。

祠堂大厅中突然沉静下来,良久之后,白天化才缓缓说道:“司徒兄,他们是不是中原人氏?”

“看不出差异,一口汉语,十分流利……”司徒艺说。

“总堂主见过三个不同的教主替身,他们可有异征?”

“没有,都是汉人。……”夏天同打断白天化的话,接道:“瞧不出外族异征,我心中犯疑,仔细的查过最后一个教主的替身?也不见他有什么精深武功戌就,只是个普通的人。”

“这真是精绝无比的策略,随便找一个人,甚至不会武功,……”白天化道:“我们就全无迹象可寻了。”

“可悲的是,我们被颐指气使了十几年,竟然不知道是谁?

……”夏天同道:“我不怕敌人有奸细潜伏,施展蚀心魔音,使他心智受制,就为我所用,想不到却因此自误,反而无法查出潜伏的奸细,能抗拒我魔音控制的奸细,自会更加小心,潜隐更深了,有此一悟,我才改变方法,宣布闭关百日,下令不得和天王门、天后宫中弟于冲突,实则亲自暗中查看,终于发觉了贵院中六大楼主有两位和天后宫暗中勾结甚深”

“总堂主可已处置了他们?”白天化接道:“我也查觉到他们两个行动有异,只道是他们不安于室,出入江湖闲逛、游荡,找找乐子,福寿院毕竟只是个名位崇高,不问实务的所在,以安享余年为主,只要准时出席每年一次的研习武功大会,交出技艺心得,平常我也很少过问他们的生活情形。”

江枫心中一动,忖道:“这倒是一个可心让各门武功流传的好办法,如有这样一个组合,使其展出绝技,能够传诸后世,而且更为精进,只是江湖上门派分立,各存私心,这办法,能否行得通呢?”

“我没有处置他们。事实上我已发觉了,他们早有戒备,……”

夏天同道:“他们不会束手就缚,惩处他们,必须要放手一战,那将会震动天马堂,我还未及和自兄商量,司徒艺已转上教主金印手书。要天马堂尽出全力,围杀江枫,指明由我统领出师,并说明了天主门、天后宫,由门主、宫主亲率精锐接应,教主亦将近日内亲率四大使者,全体护法,赶来助阵。”

“飞鹰传来讯息,天王门、天后宫,确已由天王、宫主,亲统高手赶来,不过……”司徒艺说,“属下遗出的侦骑密探,还未见回报。”

“如果我的推想不错,”申雪君说,“我们的密探侦骑,恐也在飞鹰灵犬的监视之下了。”

司徒艺点点头,道:“四十匹度危天马,都有日行四百里以上的脚程,巡行方圆五十里,不见回报,可能是天王、天后两路人马,都在飞鹰监巡传讯中,有意规避。”

“也可能被他们困陷、猎杀了,……”夏天同道:“江枫等一批人的行踪呢?”

“仍然隐伏在虎岭山一片草原之中,……”司徒艺道:“目下情势,已到了双方对决的时刻,我们一旦进入草原,很可能和江枫那批人接手恶战,他们人数不多,显然是准备利用深草荆丛,布局伏杀,一接手,就可能有很大伤亡,总堂主心中如何打算,必得早作决定了。”

原来,天马行空司徒艺,执掌着天马堂兵符大权,手握实力,对总堂主夏天同敬而不畏。

夏天同呼口气,道:“不错,已到必须决定的关头,司徒副总堂主的看法呢?”

“唯总堂主的马首是瞻,……”司徒艺道:“属下一片忠诚,希望总堂主不要多疑。但得一声令下,属下当为先锋。”

夏天同点点头,道:“司徒见一言释疑,使我心胸大宽……”转望着白天化,道:“白兄,素多计谋,不知有何高见?”

江枫心中忖道:“夏天同不肯独断专行,似在收揽人心。”

“这些年养尊处优,很少花费心思,梁楼主,你好像说过,……”

白天化道:“天虚子被酒肉和尚一拳就打死了?”

“不错!”一品刀梁魁接道:“天虚子副总堂主,虽然是有些轻敌大意,但那酒肉和尚能一拳取命,武功之高,内力之深,也当得一位劲敌了,何况,他能施展五福照命环,似是已尽得无相大师的传授了。”

“司徒老弟,天虚子武功究竟如何呢?”白天化道:“怎么会被人一拳就打死?”

“酒肉和尚,法号七宝,常在江湖上走动……”司徒艺道:“一向畏怯怕事,常受本堂中的护法、香主等欺侮,均能忍气吞声,想不到,竟是一个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的高人,我们如此走眼,说来十分惭愧。……”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至于天虚子副总堂主,以修习剑术为主,创法的精厉,今世剑手中,当可名列前茅!”

“这么说来,对江枫一批人,要重新估重了……”白天化道:“江枫一人能独抗八大剑士,七宝和尚一拳打死了天虚子,但就老朽所知,易花手张四姑技艺的博杂,亦是很难对付的人物。

五行遁术能借物潜形,杀人于不知觉之中,技艺代代单传,门下弟子最高限于七人,是一个极少在江湖上传扬的奇怪门户,她如破例把奇技传人,那就十分可怕了。

我们如要抗拒教主的金印手书,绝不能背腹受敌……”

这时,紧傍白天化身侧而坐的一个青袍老者,突然接口说道:“总堂主、院主,江枫是三圣的传人。

当年,我们暗算三圣,又合力重创了金丹书生,联手杀伤天狐夫人,这些仇恨,天高海深。

江枫领导的一批人,恐都和三圣有所关连,绝不能留下祸害,一旦被他们立足得势,江湖中各大门派盲从附和,那就星火燎原、不可收拾了……”

夏天同微微颔首,道:“李楼主的意思呢?”

原来说话的人,是福寿院六大楼主中的朝阳楼主李灵风。

“老朽的意思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李灵风道:“先会合天王门、天后宫中人手,一举剿灭江枫等一批人。

再集中力量自保,对抗教主和四大神通使者,四使者既以小西天雷音寺魔教武功为主,那位神秘莫测的教主,大约是小西天雷音寺中人了。

数百年来,雷音寺中的魔技武功,常在中原武林中出现,但真正雷音寺的人物,却从未在中原现身过,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也许就是四大神通使者在故弄玄虚!

重要的是对江枫那批人对决之战,要尽量保存下我们的实力,让天王门、天后宫中人,先打头阵!”

白天化道:“办法不错,不知总堂主意下如何?”

“问题在天王门、天后宫中人……”夏天同说,“能不能为我们所用,先行出手攻敌!”

“只怕很难!”司徒艺道:“他们不肯现身,远躲在数十里外,已是存心逃避了。”

“司徒老弟,着就要用点心机了……”李灵风道:“移花接木,嫁祸江东,让他们无法逃避。

至于七星楼、万象楼,两位楼主,只是被天后官中女弟子媚术所诱,才甘为所用,只要使他们神志清醒,我相信他们不会背弃天马堂。

事实上,如无法防制无后宫中女弟子的媚术攻势,一旦摆明敌对态势,天马堂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落入桃花陷耕之中,被天后宫中女弟子收作裙下之臣。”

“总堂主的蚀心魔音,能让人神智受制……”白天化道:“但不知能不能抗拒媚术诱惑?”

“不知道,魔音蚀心,能让他们为我拼命杀敌,不计生死……”

夏天同道:“但能否抗拒女人媚术,无法预胖。

食色之性,是一种天赋本能,在美女巧笑,娇媚横生的诱惑下,他们有些什么反应?我全无把握,唉!我早该测试一下,看看结果才对。”

“现在测试,时犹未晚,司徒老弟,咱们来了多少人手……”白天化道:“能不能选出几个人来,试试天后官中女弟子的媚功?”

“这一次,算得上精锐尽出,除了贵院中七星、万象二位楼主,留守本堂之外,三位副总堂主全来了,三十六长老中,二死一伤,一个降了江枫,还有三十三人,来了三十个……”司徒艺道:“七十二位护法,来了六十二人,四十八名天马度危铁骑士,来了四十个人,这是天马堂中的一级情锐,另外有二百位香主,每人带了三名骑士,他们在一般江湖武师中,也算得高手之称。”

江枫吃了一惊,忖道:“二百位香主带了六百名骑士,再加上长老、护法,度危铁骑,岂不是有近千的人了,这些人有不少可列入江湖高手之材,还不算夏天同等这些绝顶高手,放眼江湖,任何门派,他无法聚集如此强大的实力。”

但听白天化道:“四位楼主,各有四至六个的从属,武功应可列入长老等级,个个都是凌厉的杀手,老朽随身四童,也都跟着来了。”

“还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是总堂主亲自凋教的剑手死士,……”司徒艺道:“属下就不知有多少位了。”

“四十八位剑土,全部到齐,被江枫杀的一个,我已补上了,……”夏天同道:“申副堂的四位女弟子,是否全来了呢?”

“全数到齐,这可能是天马总堂的关键之战,申雪君不敢藏私。”

“放眼江湖,如此强大的实力,再加上我们的私房本钱,就算四大神通使者,也未必能逃过这等阵势的围杀。”白天化道:“江枫一批人,也逃不过,就算武林三圣重生,也无所畏,问题在,我们先要确定谁是头号敌人?先对哪边动手?”

“先由司徒副总堂选派几个高手,试试天后宫中女弟子的媚术,能不能征服在蚀心魔音控制下的人?最为重要,而且要尽快得到结果。

至于对江枫等一行,我们来个围而不攻,静观其变,天王门、天后宫如不出动人手攻敌,咱们也按兵不动。”

夏天同作了最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