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雪君微微一笑,道:“贱妾倒是有几个布陷的方法,但必须利用地形,先加布置才行。”

万良道:“要一处什么样的地方?”

范雪君道:“最好是背山面水,盆地亩许,只有一两条可通之路。”

万良沉吟了一阵,道:“这地方倒是难找得很。”

范雪君道:“这是上佳之选,万一找不到时,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万良道:“好,你说说那次等所在。”

范雪君道:“一片平川十里不见村落,中间有一座坚牢的房屋,如若能把房屋改造的不畏水火,那就更好了。”

万良道:“这等所在,确实不难,只是改造房屋,巩怕一日难就,难道咱们就守在那里等候强敌不成?”

范雪君道:“就贱妾所知而言,此刻,咱们不得不改变行程了。”

万良道:“为什么?”

范雪君沉思一阵,突道:“贱妾料那强敌,决然不肯就此罢休,这一段遥远的行程中,必有着无数凶险,咱们人单势孤,就算诸位武功高强,也是难以拒敌那狂涛洪流的攻势,何况强敌又是不择手段的对付咱们。”

万良道:“这话不错,但咱们也不能常居此地,四布陷阱待敌。”

范雪君抬起头来,说道:“如若单是四位之力,是否有信心和天下武林抗拒?”

万良道:“自然难与为敌,昨宵一战,胜来侥幸,今宵莫非姑娘坐镇篷车之中,只怕早已为敌人的暗算所伤。”

范雪君道:“纵然是伸张正义,扫除江湖妖氛,也得先造成一股气势才行。”

万良愈听愈不明所以,忍不住说道:“姑娘的意见为何?还是先说出来吧!”

范雪君道:“戏妾之意,是先行扩张一些实力,再行逐步的扩大,造成江湖上一股正义力量。”

她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先师曾经教训我们姊妹说,江湖纷乱,所以会代代不息,那是因为一般主断武林大势的侠义人物,不知正本清源,只凭一二人的力量,维持个暂时平静,自然是人事消隐,风波重生了。”

左少白只觉此女,短短一两日内,已然胸怀大展,豪气陡长,大有凌霄干云势,不禁精神一振,道:“姑娘有何策为江湖伸张正义,左少白愿为先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范雪君道:“临敌制机因时应变,咱们如若直奔少林、武当,那是全在明处,敌人隐身施袭,处于暗中,在形势上,敌暗我明,咱们先就吃了大亏,贱妾虽不能改变既成的敌暗我明形势,但至底限度也要造成以逸待劳,以寡敌众的局面才行。”

万良道:“以逸待劳,不难思解,以寡敌众,老朽倒是想它不通。”

范雪君笑道:“家师曾传授我们姊妹一种六甲奇阵,以数术变化,使敌人自乱心神,其理深奥,一时间,也很难说得清楚,老前辈和左兄等四位,再加上我们姊妹二人,咱们六人之力,加上六甲奇阵变化之奇,足可抵数十高手之众……”

她举手理一理满头秀发,接道:“贱妾要在数亩方圆之地,布下一座恐布的奇城,诱敌深入,收为我用,扩展一些实力之后,再上少林不迟。”

万良瞪了左少白等一眼,道:“就依姑娘之意……”

范雪君道:“六甲奇阵,必得地形配合,唉!贱妾目难见物,无法相度形势,只能约略的说出一个大概,还要诸位辛劳寻找。”

万良道:“姑娘如能说详细一些,使我等心目之中,有一个形象,寻找起来,可有不少方便。”

范雪君道:“理应如此,那地方如不能依山靠水,就选择一处平坦之地,但必得有树木草丛最好还有一些乱石土堆,找一座坚牢的房屋。”

万良沉吟了一阵,道:“这地方听来应该轻而易举,但真的寻找起来,恐也非一天半日内可以寻得的。”

范雪君道:“不用太急,咱们边走边找就是。”

几人登程东上,一面留心四下的景物。足足走了两个更次,到了一处杂木横生树林旁侧了。万良打量那杂林一眼,道;“这地方倒是姑娘所言的地方,只是缺少了一座房屋。”

范雪君道:“不要紧,如是地形适用,不要房屋也行。”

万良道:“好!可要在下解说一下情形么?”

范雪君道:“你最好能带贱妾巡行一周,也可以让贱妾,听听江湖上的情势。”

万良道:“很好,老朽奉陪姑娘走上一转。”

范雪君伸出手,按在妹妹肩头之上,道:“老前辈前面带路吧!”

万良心中暗道:“她一盲一哑,配合的倒是好,不知走起路来,速度如何?便故意加快脚步,穿越林木丛草而行。万良一面走,一面注意着二女的举动,只见那盲姊在哑妹扶持之下,行动迅快,举步落足这间,和常人毫无不同,心中暗道:“难得她们姊妹配合得如此佳妙。”

只听范雪君说道:“老前辈,咱们这等快速的走法,只怕是无法兼顾四周景物、形势了。”

万良停下脚步,说道:“姑娘可要老朽,把地势形态,解说给姑娘听么?”

范雪君道:“不用了,舍妹已经告诉过我。”

万良啊了一声,两道目光凝注在那哑女身上,道:“姑娘用的什么方法,能在快速行奔之中,把地势形态,告诉了你姊姊?”

忽然想到她是哑子,纵然听得了自己的话,也是无法回答。范雪仪微微一笑,举起手来,理一下鬓边散发。

范雪君道:“舍妹要我代覆老前辈,她是用手指弹动之力,告诉我各种事物。”月光下,只见范雪仪,笑容如花,飘飘长发,出尘绝俗。

万良道:“舍妹能够告诉你四周事物,并不足奇,奇的是她能够说的如此快速。”

范雪君道:“我们姊妹,从小一起长大,传递心声之法,自有灵犀能通,较话口述之语,并不逊色。”

万良心中付道:“盲女多美姿,那也不足为怪,但天生哑子,大都是生具几分蠢像,范雪仪却是姿容艳丽,不输盲姊,这就叫人思解不透了,如说此女哑病可医,我那范兄又是当代医道高手,他既无能疗治好二女之疾,这盲、哑之症,只怕是再难有名医医好了。”

心中念转,人却信步行去。三人绕着一片十亩大小的荒野走了一周,重又回到原地,也不过耗消了一柱香的时光。

范雪君掏出绢帕,指拭一下颊上的尘土,道:“老前辈,看此地形势如何?”

万良道:“乱树杂草,一片荒凉。”

范雪君笑道:“咱们经营此地,必得有一个响亮动人的名字才好,贱妾之念就叫它‘荒原之宫’如何?”

高光接口道:“荒原之宫……”

范雪君微顿着道:“咱们把荒草杂树,视作亭台楼阁,息居于斯,视苦为甘,岂不是虽居荒原,如入琼宫。”

高光道:“原来如此。”

万良道:“姑娘可是当真要经营这一片荒凉的草原么?”

范雪君道:“时光无多,只怕无法再作选择了。”

万良道:“好吧!姑娘要如何经营这一片荒凉之地,但请吩咐就是。”

范雪君道:“贱妾想把这一片荒原之地,布置成一座恐怖之城,使武林中人慕名而来。”

高光心中暗道:“说起来,十分轻松,但不知要如何一个布置之法,才能被称为恐怖之城,荒原之宫。”他心中重重怀疑,但却未出言多问。

倒是万良忍不住间道:“如何可当得恐怖之城?又如何才可称荒原之宫?”

范雪君道:“恐怖之城,是要他们有来无去,凡是入了这片荒原,就别想再离此地……”

高光道:“荒原之宫呢?”

范雪君道:“咱们在这片恐怖之域中,甘苦与共,虽是荒原,有如宫阈。”

万良道:“要如何才可建起那荒原之宫?”

范雪君嗤的一笑,道:“简单的很,几竿翠竹,几捆茅草,一日时光,就可以建立起了荒原之宫。”

万良道:“那恐怖之域又需得好多时光?”

范雪君道:“多则三日,少则两日。”

万良长长吁一口气,道:“乍听起来,这两般工程,都很浩大,以为至少也得一年半载,才可筑成。”

范雪君道:“事不宜迟,咱们立时动手如何?”

高光心中暗笑道:“一座茅舍,就是一座茅舍,偏偏取了那等一个动听的名字,叫什么荒原之宫。”

万良道:“左兄弟请留此地,保护两位姑娘,老朽和黄、高两位兄弟,却取竹破石。”

范雪君道:“三位早去早回。”

万良道:“不劳姑娘挂怀。”

带着黄荣和高光急急而去。范雪君就地而坐,伸出纤纤玉指,在地上划来划去,似是在算账一般。

左少白行到一侧草丛处坐了下去,突然间,月光隐失,天地间,一片幽暗。抬头望去,只见一大片乌云,掩去了月光。

左少白心中暗暗想道:“此地连一个避雨之处,也难找到,如是下起雨来,只怕都要变成落汤鸡了。

忖思之间,突觉脸上一凉,几点雨滴,打在脸上,失声说道:“心中正怕下雨,就偏偏的下起雨来。”

转脸望去,只见范雪君长发飘飘,仍在低头算计,浑似不觉。

左少白缓步行到范雪君的身前,低声说道:“姑娘,下雨了。”

范雪君缓缓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我知道。”

左少白道:“这一阵雨势甚大,只怕不会很快停下。”

范雪君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很怕下雨么?”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在下怕姑娘……”

范雪君接道:“谢谢你的关心,我不要紧。”

又低下头去,在地上划来划去。左少白退后两步,暗暗赞道。这位姑娘虽然是天生残缺,但她这等治事敬业的精神,纵非残缺之人,也是难以及得。心念转动,人却淡淡向后退了两步,不敢再惊扰于她。忽然间闪光一亮,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这一阵雨猛恶无比,片刻间,地上积水盈寸。

左少白转脸望去,只见那范雪君仍然不停伸出纤指,在积水的地上;划来划去。范雪仪圆睁着双目,望着姊姊的右手;似是看得十分入神,脸上不时泛现出微微的笑意。

左少白暗暗叹道:如若她们真是有过人的天赋才智,再加上这等苦苦求证的精神,十年之后的武林,也许是她们盲哑二妹的天下了。

雨势聚急,直下了半个时辰,而且是愈来愈大。地上的积水已然过了二女双膝。

忽听范雪君长长叹息一声,站起了身子,仰面望天,自言自语的说道:“皇天啊!五日后,你还能助我这一阵大雨么?”

左少白流目四顾,幽暗的夜色中,又加上一层茫茫水雾,范雪仪站了起来,伸手拦住了姊姊的纤腰。左少白吃了一惊,大步行了过去,道:“范姑娘不舒服么?”

范雪君道:“不要紧,休息一会就可复原了。”

左少白道:“一目不见避雨之处……”

范雪君接道:“不要找了,这场雨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左少白抬头望望天色,心中暗道:看四周阴云密布,只怕再有一个时辰,也是难以停下。

只听范雪君道:“我那六甲奇阵,尚未算好,必得早些算好,他们采得竹石回来,咱们就立刻动手布置。”

左少白道:“在下从师习剑时,亦曾听恩师谈过八卦九宫、五行奇术,只是在下愚昧,难解个中玄机,不知姑娘那六甲奇阵,是否和八卦九宫、五行奇术等相近?”

范雪君道:“大同小异。”

左少白道:“在下心中有几点疑虑,不知是当不当问?”

范雪君道:“左兄言重了,有何见教,但管请说,贱妾如能解得,当是言无不尽。”

左少白道:“姑娘要他们采集竹石,用来布设六甲奇阵,那是要以竹石代人布阵了?”

范雪君道:“嗯!正是此意。”’

左少白道:“区区几竿翠竹,一堆顽石,何以能用作拒敌之用?”

范雪君举手指拭一下地上积水,道:“个中之理,甚是微妙,深奥费解,说起来也非一两天能够说的清楚,删繁从简一句话,那只是由心念中生出了一种幻作,视之有形,触之无物。”

左少白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果然是费解得很。”

范雪君道:“这样说吧!六甲奇阵也好,五行奇术也好,那是一种精巧的计算之学,数数环接成术,如是通达此学之人,进入阵中,只需算计步数,左折右转,那是如入无人之境,但如不解其数,一味瞎闯,一步有错,幻随心生,那就如入天罗地网,虽在累至筋疲力尽,仍难离得咫尺之地。”

左少白道:“太过玄奇,几乎是难以令人置信。”

范雪君道:“贱妾从师所学,却是从未用过,但知其理如是,实用效果如何?亦是难作断言。”

左少白道:“姑娘胸怀玄机,在下日后,还要多领教益。”

范雪君道:“不敢当,我们姊妹还要左兄指教武功。”

说话之间,天色忽然一亮。左少白抬头望去,下禁一呆。

原来就这一阵谈话的工夫,风雨已住,云破月出,不禁讶然失声,道:“奇怪呀!奇怪!”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可是月亮出来了?”

左少白心头一震,暗道:“她双目皆盲,何以知道月亮重现。”

当下说道:“在下实是佩服了姑娘断事之能,适才满天乌云,大雨如注,片刻工夫,竟然是雨住云开,月光重明。”

范雪君笑道:“急雨不过辰,贱妾只不过随口猜上一句罢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你如是目能见物,瞧到适才那多天色,只怕也不敢断占今宵能重见月光。

只听范雪君接道:“左兄请借机坐息片刻,也许在天亮之前,还有一场恶战,贱妾还得继续计算那六甲复数的奇变。”

这时,左少白对范雪君已是敬服无比,对她之言,再无怀疑,立时盘膝坐了下去,运气调息。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耳际突然响起了范雪君的声音,道:“左兄,快些隐起身子,有人来了。”

左少白启目望去,果见十丈外月光下,四条人影,直奔而来。情势迫急,不便多问,就地一个大翻身,隐入了身后草丛之中。

那四条人影,来势甚快,左少白不过刚刚藏好身子,四条人影已然逼到了几人停身之处。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见四人一色的黑色劲服,肩上背刀,大腹便便,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四人身材,都不能算胖,何以会有这般大的肚子。

这一用心查看,果然瞧出来不对,只觉四人腹上鼓出情形似是带的东西,井非是天然大腹。四人相距草丛两丈左右处,停了下来,左首一人说道:“你没有瞧错么?”

最右一人应道:“没有,错不了,我在大树之上,瞧的甚是明白,此地明明有两个人影。”

另一个说在:“月光虽明,究非白昼,只怕你瞧花了眼。”

另一个说道:“不论他是否瞧错,咱们先把这附近搜查一下。”

左少白心中暗道:“二女亦藏在附近草丛,如若被他们搜查出来,那时,只怕应付不易,我何不故意现身出去,引开四人。

心念转动之间,四人已然拔出单刀,散成一排,每人相距四步左右,齐步向草丛中行来。左少白随手捡起一块山石,暗运了腕力,陡然出手,直向左首那一人腹间打了过去。山石挟着一阵啸风之声,破空而去。

这时,彼此的距离,不过一丈多些,左少白突然发难,那大汉不及防,仓促之间,让避不及,山石掠衣而过。

那山石棱角尖锐,嗤的一声,划破了那大汉腹上的衣服。月光下,只见一个形如葫芦的布包,紧紧的捆在腹间。左少白山石出手,人也跟着跃起,转向奔去。四个大汉,眼看左少白跃出之后,立时放腿追去。

左少白担心四人不追自己,仍在附近搜寻,是以,奔行之势,并不很快,一直和四人保持着一丈三四的距离。片刻之间,已然奔行出三四里路。

左少白陡然停下身子,长剑一挥,划出一片银虹,道:“站住!”

四个大汉齐齐收住脚步,身子一停,立时散布开去,团团把左少白围了起来。左少白心中对四人那便便大腹,已然动了怀疑,暗道:“四人在小腹之上,装上一个大包,必有原因,看来要特别留心才是。忖思之间,四个大汉已然逐渐的向中间收缩,手中单刀分指左少白四处要害。

左少白目光转动,缓缓由四人脸上掠过,月光下,只见四人脸上一片肃杀之气,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四人,个个都是一付慷慨赴死的精神,是何用心?”但闻正东方位上那位大汉喝道:“咱们身受堂主大恩,今日以死相报。”

正南方位大汉接道:“宁为玉碎,不作瓦全。”

正西方位大汉道:“传名干秋,死而何憾。”

正北方位大汉接道:“同归于尽,天国重见。”

左少白听四人,念咒一般的你言我语,说了一遍,心中大是奇怪,暗道:“这四人在捣的什么名堂?”

他虽然无法了然四人用心何在,但却听出四人那些出口之言,充满一种慷慨激昂,赴死就义的精神。

这时,四人已经逼近到左少白三尺之内。左少白愈想愈觉不对,分向四人攻了过去。

四个大汉手中单刀齐出,不封左少白的剑势,反向左少白四处要害攻过去。这等不要命的打法,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左少白吃了一惊,暗道:“我早该想到,这四人,都已是不要命的人了。”

心念转动,剑势陡然收回,疾变一招,‘法轮九转’,长剑闪转起一片银虹,一阵叮叮鸣鸣之声,四柄单刀,尽为剑势弹震开去。

那知四人单刀被剑震开之后,突然和身而上,直向左少白扑了过来。这一招又人出左少白意料之外,不禁一呆。

仓促间左少白突然忆起那王道九剑中一招‘光射斗牛’,一提真气,手臂突然向上一甩。但见寒光暴长,冲霄而上,在四人合抱之势中脱围而出。剑势射向三丈外,一株高大的白杨上,深入了半尺深浅。

左少白手握剑把,吊在树上,随着剑势的弹动之力,上下闪动,那四个疾冲而上的大汉,料不到左少白竟能在这间不容发中,破空而起,一时间收的不住,蓬然一声,撞在一起。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月光中火光闪动,白烟迷漫而起,左少白左手一探,抓住一根树枝,右于一用力拔出处倒,飘落实地。

凝目望去,不禁骇然。原来,那四个大汉,只剩了残肢断臂,片片血肉,分个出彼此尸骨。

左少白心中暗道:这等壮烈的打法,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阵夜风吹来,鼻息间嗅到了一股强烈硫磺气味。左少白暗暗叹息一声,转身而去。回到那一片荒凉草原处,盲、哑二妹,早已原地等候。

范雪君轻轻叹息一声,道:“左兄无恙么?”

左少白道:“幸告无伤……”

长叹一声,接道:“这真是惨酷无比的打法,触目惊心!”

范雪君道:“他们可能袭施故智,在人身之上,暗藏火药。”

左少白讶然接道:“姑娘何以得知?”

范雪君道:“说来简单的很,他们在车中藏药,未把我等炸死,而适才贱妾又闻得爆响之声,岂不是很容易猜到么?”

左少白道:“武林之中,固有悍不畏死之人,但如像那四人的剽悍,可算得罕闻罕见,唉!如非我早有警觉,在危恶万分之中突围而出,此刻,只怕是早已肢体不全,尸骨无存了。”

范雪君沉吟了一声,道:“对方主持首脑中,必然有一位善用火药之人,未雨绸缎,必得先把那人杀死才行。”

左少白道:“他们的主事首脑,咱们连见都不易见到,如何能够杀他?”

范雪君道:“此时此情,只有请左兄,先行忍耐一二了。待咱们实力增大,才能和他们再正面为敌,决一死战。”

左少白正待答话,突闻一阵急促步履之声,奔了过来。转脸望去,只见万良带着黄荣、高光,每人肩着一大捆翠竹,急急奔了过来。

万良放下竹子,望了盲、哑二妹一眼,又望左少白,才长长叹一口气,道:“三位无恙么?”

范雪君笑道:“这位左兄,为了我们姊妹的安全,诱敌远行,他是受惊了。”

左少白道:“侥幸脱险,发肤未伤。”

万良道:“老夫等正采集竹石,闻得那爆响之声,匆匆赶了回来。”

范雪君道:“不知竹石可曾采齐?”

万良道:“采集甚多,只不知是否够用,老朽带了竹子先来。碎石搬运不易,老村已在十里外一处村落中,雇了两辆牛车,搬运来此。”

范雪君口齿喃喃自语了一阵,接道:“如是竹石够用,也需一日夜的工夫,才能布成六甲奇阵,这该是一段最为险恶的时期,四位之中,还得分出两位防守强敌施袭,全阵没有布置成之前,毫无拒敌之能。”

万良道:“此地已为强敌发现,只怕他们即将大举来犯。”

范雪君道:“不错,明日该是最为紧张的一天……”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这片荒原,地形还阔,利攻难守,这该是场十分艰苦的恶战,唉!形势紧急,只怕已绝没有咱们再作选择的机会了。”

万良默然不语,心中却是暗自忖道:“你既知此地难守易攻,又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样一片地势呢?此刻敌众我寡,岂可硬拼。

只听范雪君柔声说道:“茅舍一战,贱妾料敌不明,几让四人陷身难拔,日来得承诸位述说敌情,贱妾心中已然稍有概念,时间愈长,对我愈是不利,强敌似是已经存下了必得我等的决心。”

万良道:“正因如此,我等才该想个妥善的迎敌之策才是。”

范雪君道:“贱妾布下这六甲奇阵,旨在应付此等危局,如我等赶往少林,不但难以求得相助之力,只怕反将招来双方夹击之祸……”

她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此地一战,咱们如获大胜,不但可以一举扬名江湖,形成一股不可轻侮的力量,而且也可使他们的阴谋,在武林露出一些端倪。”

万良道:“好!就依姑娘之见。”

范雪君道:“不知左兄、黄兄等见如何?”

左少白道:“我等悉从姑娘行事。”

范雪君道:“诸位肯这般信任于我,咱们就立刻动手布置。”

万良道:“这二捆翠竹,大约在四五百株左右,不知是否够用?”

范雪群道:“六六三百六,用不到四百株。”

万良道:“对此奇门数术,我等都是外行,不知如何帮助姑娘?”

范雪君道:“简单的很,你们跟在我的身后行进,带着竹子,插在地上就是。”

高光道:“果然是简单的很。”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有一点,尚请留心,插那些竹子之后,不可停留过久。”

万良背起竹子,道:“姑娘带路吧!”

范雪君左手扶在妹妹肩头之上,右手提了一段枯枝,缓缓向前行去。

万良暗中计数,只见她行六步停下,用手中枯枝,在地上画下几个圈圈,说道:“每一个小圈,插上一支翠竹,不可插在圈外。”

万良在范雪君指点之下,不过一个时辰,已然插好三百六十竿翠竹。转头望去,只见一片荒原,绿篁依依,虽只三百六十颗翠竹,但因其排位恰当,看去不在千株之下。万良心中暗暗忖道:只看这等地势,也许会真有妙用。

只听范雪君道:“妹妹,你瞧瞧,这六甲奇阵,可有什么破绽么?”

范雪仪一双明亮的秋波,瞧出移动了两竿翠竹。高光只看的心头卜卜乱跳。

原来,他心中不服,想这数百竿翠竹,插错两株,也不易瞧得出来,故意把两竿翠竹,插在范雪君划的圈圈之外,却不料竟然被范雪仪一眼瞧了出来。只见哑妹归来,伸出手去,轻轻在姊姊手中握了两下。范雪君突然一皱眉头,道:“舍妹告诉我,那插错的两竿翠竹,一般的偏南寸许,显非无意插错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遭:“差之毫厘,错之千里,诸位请再仔细瞧瞧,那两竿竹移入了预定之位后,可有什么不同这处么?”

此时月光如画,再加上几人的同力,景物清晰可见。万良凝目望去,果觉出了阵势有些不同,只是无法说出哪里不同而已。

但闻范雪君说道:“只因那两竿翠竹插错,全阵中少去了肃杀之气,诸位再看看贱妾之言,是否有错?”

范雪君这一提,万良等果然瞧出了情形有些不对,只觉阵中一片愁云惨雾,气势和刚才大不相同。万良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不提,在下等还瞧不出来,唉!果然是玄妙无方,不可思议。”

范雪君道:“如若再加上两堆山石,阵中的肃煞之气,当会更重一些,这其间,还有生死之门,等以后再慢慢布置了。”

这时,万良和左少白等,对姑娘的才慧,更增了几分信心,相互望了一眼,道:“姑娘可以计划长在此地住卜去么?”

范雪君道:“倒不用了;咱们在此,多则留住一月,少则半月,已经足够了。”

左少白道:“姑娘可否说的详尽一些,也好让我等有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