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盲女缓缓站起身子,道:“扶他过来,让我瞧瞧他的伤势。”

左少白抱着高光,缓步走到那宫女身前,道:“有劳姑娘了。”

那盲女缓缓伸出纤巧的玉手,摸着高光的左臂,移到他脉穴之上,食、中二指,把住脉门,沉吟了良久,道:“他受伤很重。”

左少白道:“不错,他中了别人的掌势,一击晕倒,就未再醒过来。”

万良接道:“姑娘可能瞧出他是受什么毒掌所伤么?”

盲女轻轻叹息一声,道:“我从没有为人看过病,自我记事之日起,除了恩师和妹妹之外,未接触过第三个人。”

万良一皱眉头,道:“那是说,姑娘也瞧不出来了?”

盲女道:“瞧是瞧出来了,只是没有把握而已。”

左少白道:“不要紧,姑娘请说出来,咱们大家研商一下。”

那盲女态度谨慎无比,思索了良久,才道:“他乃是被一种特殊的外门武功所伤。”

左少白道:“不错,在下亦是这等看法。”

盲女轻颦了一下柳眉儿,道:“那人功力很深,一掌震伤他数处经脉,行血阻塞,心脏无力……”

左少白接道:“一掌震晕,一直就没有醒过。”

那盲女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现在试行救他,不过,我是毫无把握。如果施救不对,救他不了。还请诸位多多原谅,我已经尽了心。”

左少白道:“生死有命,如是当真的救不活,那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那盲女道:“好,你把他放在地上,我先用针灸之法,试试看能不能先使他清醒过来。”

左少白依言放好了高光,低声说道:“姑娘但管放心施救。生与死,都和姑娘无关。”

那盲女愁虑的脸上,突然间展开一丝笑容,缓缓蹲下了身子。只见伸出纤长嫩白的双手,不停在高光身上转动,十根尖尖玉指,不停的微微发抖着。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那盲女左手食指紧按在高光“腹结穴”上,右手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枚金针,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

她说话的声音极低,连左少白和万良那等灵敏的耳目。也听不请她说的什么?

左少白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不用害怕,只管下针就是。”

那盲女点头笑道:“我不怕。”口里说着不怕,两手却是抖得更加厉害。

她右手中的金针,已然触接左手紧按的“腹结穴”上,但却不敢剩下。

左少白正想出言鼓励他大胆下针,却被万良摇头阻止。

那盲女举针等候约一刻工夫之久,才突然一咬牙,刺下手中金针。两颗汗珠儿,由她娇艳的粉颊上,直滚下来,显然,她心里实有无比的紧张。金针人穴片刻,一直静止不动的高光,突然伸动了一下身躯。

左少白喜道:“他快要醒过来了。”

那盲女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道:“当真么?”

余音未绝,高光已长长吁了一口气,叫道:“闷死我了,闷死我了。”

那盲女脸上泛出喜气,伸出右手,按在高光的左额之上,道:“不要挣扎。”

她的声音,柔媚慈和,有如慈母的呼唤,挣扎不停的高光,果然停了下来。

万良附在左少白耳边,低声说道:“看起来是不会错了,这位姑娘,确已得了我那范兄的真传。”

只见那盲女左手伸入怀中,又摸出一枚金针,道:“乖乖的躺着,闭上眼睛,不要瞧它。”

高光刚刚启开的双目,果然又闭了起来。那盲女左手金针,交到右手,左手食指按在高光“天池穴”上。

这次她似是增强了很多信心,略一犹豫,右手中金针疾刺而下。高光全身微微一颤,长长吁一口气。

但见那宫女轻启樱唇,柔声说道:“运气试试看,还有哪里经脉不畅?”

高光对那盲女之言,有如奉闻纶旨一般,立时振起精神,暗中运气。这一运气相试,真气竟是畅行无阻,当下说道;“全身经脉畅行无阻。”

那盲女长长吁一口气,站起身子,道:“幸不辱命。”

左少白抱拳一揖,道:“多谢姑娘相救。”

那盲女虽然目难见物,但那哑女却是动作迅速无比,早暗中传给姊姊。

当左少白抱拳作礼时,那盲女竟也欠身还了一礼,道:“让他行血畅开之后,就可取下金针。如果我诊断无误,再吃上两付畅血除毒的汤药,休息上两三天,就可以复元了。”

黄荣心中暗道:“以一个双目皆盲的女子,竟然能学得金针过穴之法,而且谈吐文雅,有如饱读诗书一般,这算得一件奇迹了。”

心中在想,人却不自禁的望了那盲女两眼,只见她眉儿敛黛,鼻若悬胆,樱口菱角,就是目难见物的双目,也生的圆大秀致,只是双目中一片白膜,不见黑眼珠子。

左少白道:“要几时才可取下金针?”

那盲女略一沉吟,道:“至多半个时辰。”

万良突然接口说道:“咱们还未请教两位姑娘的姓名?”

那盲女眼虽不能见物,但她的耳朵却是灵敏过人,一闻之下,立时辨出是万良的声音,当下说道:“老前辈是亡师的好友,贱妾不敢欺瞒,愚姊妹薄命飘零断肠花,自小就被恩师收养,家世姓名,一概不知……”

她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不过,愚姊妹,自从追随恩师之后,承恩师宠爱,随了恩师之姓。”

万良道:“是了,那你们也是姓范了?”

那盲女点点头,道:“不错,贱妾承蒙恩师赐名雪君、舍妹雪仪”。

万良任了一怔,自言自语道:“雪君、雪仪……这名字我好像听谁说过啊!”

范雪君一扬秀眉道:“当真么?”

万良突然惊觉,轻轻一叹,道:“是啊!老朽有位多年故友,他有一位女儿,名字亦叫雪君。”

范雪君道:“同姓同名,比比皆是,那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

那哑女突然挥动右手,轻轻在姊姊身上打了两下。这是她们姊妹之间的连络信号,别人纵然瞧见,也是无法辨识。

范雪君娇艳的双颊上,突然泛起一阵羞意,低声说道;“舍妹说,今后咱们相处日久,我们也该领教一下几位的姓名?”

黄荣接道:“在下黄荣”

范雪君道:“原来是黄兄。”

那静坐疗伤的高光,突然接上说道:“兄弟叫高光,两位姑娘以后就叫我高老三就是。”忽然想到那哑女有口难言,这说法未免有讥讽之嫌,赶忙垂下头,不敢再望二女。

范雪君道:“还有一位兄台?”

左少白一直在想着是否把姓名,说给二女知道,却不料范雪君竟然向了起来,只好说道:“在下左少白。”

范雪君道:“左少白,左少白……有一位左文娟,左姑娘,你认得么?”

左少白有如被人在心上击了一拳,颤抖着声音道:“那是家姊,姑娘何以认识?”

范雪君道:“那位左姑娘曾和我们姊妹同室共居了数日之久,承她不弃我们姊妹的残缺,折节下交谈起她的家世,唉!那当真是一场惨绝人寰哀的屠杀。”

左少白心中悬念着姊姊的下落,急急接道:“以后呢?我姊姊去了何处?”

这可能是他生存在世唯一的亲人,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范雪君轻轻叹息一声,道:“左姑娘携带了一封荐书,求家师收留门下。”

左少白道:“令师肯不肯答应?”

范雪君道:“家师因有苦衷,所以没有答应左姑娘的请求。”

左少白道:“我姊姊被拒之后,到哪里去了?’”

范雪君道:“左姑娘在这茅舍中留居七日,独自而去,以后她到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她双目皆盲,无法看到那左少白的激动之情,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左姑娘为人和蔼,虽只和我们姊妹相处数日,但彼此之间,却是情意甚深。左姑娘去了之后,妾身亦曾问过恩师,何以不肯收留那左姑娘,让她抱兴而来,满怀伤悲而去。”

左少白冷笑一声,道:“想是我左家结仇过多,令师害怕收留我姊姊之后,招惹上麻烦。”

范雪君虽是目难见物,但她已从左少白的口气中,听出不对,摇摇头,道:“左兄之言差矣!家父不是那等贪生畏死的人。”

左少自强自按耐下心中的激动之情,说道:“姑娘可否把令师拒收我姊姊的经过,说给下在听听?”

范雪君道:“你就是不问,我也要讲给你听。”

她似是思索措词,略一沉吟,接道:“据家师说,一则他自知无能保护那左姑娘的安全,二则他自觉身体有了变化,只怕难以活得多久,时限短促,无法把他胸怀韬略尽皆传授给左姑娘,武功方面,家师成就有限,更是不足为她之师了。”

左少白长长吁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范雪君道:“家师如若收了左姑娘,那不但是害了她,而且也抹灭了她的日后洗雪沉冤的机会了。”

左少白奇道:“这话怎么说?”

范雪君道:“如若家师收留下左姑娘,无法传她艺业,且将招来九大门派和四门、三会、两大帮的高手追杀。这些人,不但不肯放过家师,恐怕连我们天生残缺的姊妹,也是不肯放过,那是玉石俱焚,家师那胸中之能,无法再传于世了。”

左少白道:“唉!范姑娘说的不错。”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因此家师才坚拒左姑娘,不肯收留她。”

左少白轻轻叹息一声,接道:“我那姊姊,可把白鹤门被屠惨事,告诉过范老前辈么?”

范雪君道:“说过了,家师不但仔细的听过左姑娘详述经过,而且还提出很多疑问,问那左姑娘。”

左少白心中一动,暗道:我白鹤门被屠一事,其间只怕还别有隐情,不知我那姊姊说些什么?也许可从此女口中,问出一些内情。”

心念一转,接口问道:“我姊姊说些什么?”

范雪君道:“家师提出的事,左姑娘大半不能回答。”

左少白道:“我那姊姊去后,范老前辈说些什么?”

范雪君道:“家师曾经告诉妾身,他说白鹤门被屠一事,只是一件大阴谋中的牺牲者,九大门派和四门、三会、两大帮都是被人所愚,才作出这件莽撞的事,但白鹤门数百条人命,也未白白牺牲。”

左少白奇道:“这话怎么说?”

范雪君道:“据家师言,由于白鹤门被屠惨事,当可促使江湖上很多有识之士的觉醒,使他们警觉到,武林中正在暗中发生剧烈的大变。”

左少白心中暗道:“那故去的范老前辈,果然有先见之明,和那少林四戒大师之言不谋而合。”

但转念一想,此女之言,其中定然含有内情,当下说道;“何以见得?”

范雪君道:“据家师所言,那位函荐左姑娘到此之人,亦是位隐息于风尘的奇侠,他生性淡泊,对武林中事。更是漠不关心。此次肯予破例,专函推荐左姑娘来见家师,显然,他也关心到武林中的事情了。”

范雪君道:“据家师说,那位专函推荐左姑娘到此的人,武功十分高强,足可列名当今武林中第一流高手,如家师不肯收留左姑娘,他必然会把左姑娘收归门下,传以武功,因此,家师虽不肯收留左姑娘,她也不会流浪江湖之上。”

左少白道:“这么看来,事事都在那范老前辈的预料之中。”

范雪君淡淡一笑,道:“家师还告诉我们姊妹,日后定要全力助你们左家复仇。”

左少白抱拳一揖,道:“在下这里,先领盛情!”

范雪君微带笑意的粉颊上,突然间笼罩了一层愁苦,道:“不过,我们姊妹十几年来除了和先师相处之外,一从未和其他人往来。武功又难胜人,实是想不出如何帮助左公子。”

万良道:“不妨事,我那故去的范兄,武功虽然不见有何出奇之处,但他胸藏甲兵,谋略、料事,却是无人能及,眼下的武林的形势、复杂万端,已非单纯的武功,能够解决。”

范雪君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先师在世之日。亦曾鼓励过我们姊妹,他说左公子如在他死后六年之内,仍未找来此地,江湖大劫已成,纵然是诸葛复生,张良还魂,也难挽救这次大劫。”

“生死判”万良,似是对那死去的范仲明,有着无与伦比的信任,急急接口问道:“现在,时间过了没有?”

范雪君道:“没有,此刻距家师死亡,不过三年时光,左公子早来了三年,那是自不算晚了。”

万良长长吁一口气,目注左少白道:“左兄弟,如是老朽和你晚见三年,若非白鹤堡那千古惨事激起了老朽不平之心,这江湖大劫就在咱们手中造成了。”

此人干枯瘦小,形貌古怪,但却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大侠大仁之心。这几句话,只听得左少白、黄荣、高光等,肃然起敬,心中对他,增长了不少敬重之意。

只听范雪君接道:“左公子未来之前,我们姊妹也曾盼望着他早些来此,因为先师遗命,六年之后,仍不见左公子来,我们姊妹,就得归隐深山,独善其身,不再问武林中事,唉!如今老前辈带着左公子找上门来,却又使我们姊妹惶惶难安。”

左少白道:“为什么?”

范雪君黯然说道:“姊盲妹哑,残缺弱质,又有何能帮助左公子呢?”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但先师遗命难违,残缺两姊妹,也只好随诸位出道江湖了。”

万良道:“目下江湖,形势紧急,那‘正义老人’已死,王剑、霸刀归隐,双恶出世,二侠遁迹,九大门派和四门、三会、两大帮,自从联手屠戮白鹤门后,也逐渐交恶,更有甚者,已有人学得那‘正义老人’神奇的医术,隐于荒野,似有图谋,如是我那故世范兄预测的不错,江湖上要有大变,这阴谋似是还在进行之中。”

范雪君道:“诸位可知那祸源为谁、起自何处么?”

万良道:“事端庞杂,千头万绪,杀机弥漫,人人都有此感觉,但却说不出祸源起自何处?唉!也许这就是我那范兄要你们姊妹出道江湖的原因了。”

范雪君凝目沉思了片刻,道:“好!诸位就请在这茅舍中休息三日,三日之后,咱们动身。”

万良奇道:“两位姑娘还有事么?”

范雪君道:“我和舍妹,先到先师灵枢存放之处去守灵三日。”

语声微微一顿,道:“那位高兄亦可借这三日时光,养息一下伤势。”

高光大声说道:“在下得姑娘金针过穴之后,伤势已然大好,我瞧连那汤药也不用吃了。”

范雪君道:“不行,你如不服汤药,体内余毒未除,十年二十年后,还会发作。”

高光听得怔了一怔,不敢再多口。

范雪君轻轻叹息一声,道:“哪位代我记下药名?”

左少白道:“姑娘请说。”

范雪君一面沉思,一面背诵药名和份量。左少白一一默记于心。

范雪君挥手轻轻一握身侧的哑妹右手,范雪仪却突转身步入内室。片刻之后,携出一个小小包裹,又行到姊姊身侧。

范雪君道:“如若我想的不错,在我们姊妹去后,必有武林人物重来侵犯,几位还请小心应付。”

万良道:“这个不劳姑娘费心了。”

范雪君道:“内室中床褥俱都齐备,舍妹已为诸位准备了三日食用之物,三位多多保重,我们去了。”

万良道:“可要在下等护送姑娘一程?”

范雪君道:“不用了。”牵起哑妹一只手,联袂而去。

黄荣目注二女背影消失,赶向室外,取回左少白的长剑,低声对万良说道:“老前辈,在下心中有一件忧虑之事,不知当不当言?”

万良道:“什么事?”

黄荣道:“那位盲姊范姑娘,诚然聪慧得很,但她双目尽盲,武功又非出类拔萃,如若带她们姊妹在江湖之上行动,岂不是还得照顾她们?”

万良道:“我想我那故世的范兄,定然早思虑及此。”

黄荣为人沉稳,不似高光那般直来直去,听万良言词之后,充满着信心,也就不再多言,心中却是暗自盘算道:“盲姊虽有才气,但武功不足自保;哑妹如何,还瞧不出。带着这一对天生残缺,美貌如画的姊妹,邀游江湖,倒也是一付赏心乐事,如若要借重她们,运筹惟幄,决胜千里,和强敌斗智争雄于武林之上,实难乐观。”

左少白对那盲、哑二妹的美慧,心中虽然敬慕,但却有着和黄荣同样的想法,但因见万良对二女充满着强烈的信任,只好闷在心中,暗自忖道:“今后和二女同行江湖,只怕是终日处在惊涛骇浪之中,万一二女自顾不暇,反成拖累,那就大大失策了。”

茅屋中,突然沉静下来,久久不闻声息。似是,每人都在想着一件十分疑难重大的事。

大约过有一盏茶的工夫,万良才突然打破沉默说道:“据老朽推断,今宵之中,必有强敌大举来犯,咱们只有四人,高兄伤势未愈,不宜出手,实则只能算有三人。”

黄荣暗道:“幸好两位范姑娘去了别处,如是留在茅舍,咱们三人之中,还得设法分出一人保护她们。若来犯,定然是别有阴谋。”

黄荣道:“不错,在下亦有同感,不知老前辈是否已想到了拒敌之策?”

万良道:“拒敌之策虽有,但经老夫深思熟虑之后,深觉着都非上上之选。”

左少白一直沉默不言,此刻突然接口说道:“敌暗我明,咱们除了硬拼之外,实难别作良图,如依在下之意,不妨在室外池塘之畔的青草地上,迎击来犯之敌。”

他出手一刀,震骇住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中高手,这番豪壮之言,自非意气用事。

万良微微一笑,道:“左兄弟的剑术、刀法,咱们是有目共睹,只怕已得了天剑、霸刀之传,今后扫荡江湖的妖氛、魔气,借重左兄弟之处正多。”

他似是说到了高兴之处,哈哈大笑一阵,接道:“但愿我那故去老友,早有安排,有盲哑二妹,助你消解这场武林大劫,洗刷白鹤门千古沉冤。不过,此时,此情,你还不宜锋芒过露。”

他脸色突然间,转变的十分严肃,接道:“天赐机运不可靠,但过人的智慧,可能创出机运,我那位故世的范兄,就深具此能。”

黄荣再也忍耐不住,接口说道:“但二女年幼纯洁,姊盲妹哑,纵然学有所专,但也难与范老前辈生前相比。”

万良心中一动,道:“不要慌,老朽先到内室瞧瞧,两位姑娘是否已为咱们安排下了拒敌之策?”

黄荣先是一怔,继而淡然一笑,道:“不可能吧!”

万良也不多言,转身直向内室行去。过了片刻工夫,万良匆匆走了出来,满面欢愉之色,说道:“果然不出老夫的预料,两位姑娘已为咱们安排了拒敌之策。”

黄荣呆了一呆,道:“当真有此等事么?”

万良道:“老夫几时说过了谎言?”

黄荣心中是半信半疑,脸上是一片茫然之色,缓缓说道:“要咱们如何拒敌?”

万良缓缓由袖中取出一张白色的封简:“良策妙计,尽在这封简之中。”

黄荣探头瞧去,果见上面写道:“据敌三策。”字迹十分娟秀,显是有很好的基础。

万良拆开封简,取出一张素笺,只见上面写道:“愚姊妹去后,今宵必有强敌来犯,君等四人,虽然各怀绝技,但妾意似不必和来人硬挤,代拟三策,任凭自择。”

黄荣轻叹一声,道:“一个从未在江湖之上行走过的少女,竟能洞悉江湖上的险诈,这等经验积累的学问,当真的能从书本之上得来么?”

万良笑道:“世间尽多饱学之士,胸博古今文章,要他们吟诗填词,无疾呻吟,那是音韵有致,婉转动人,但如真的遇上兴亡大事,却只有袖手叹气的份儿。”

语声微顿,接道:“我那故去的范兄,曾经对我说过,如为书所愚,不如无书。一个人,读了一肚子书,但却不知如何应用,变成了书呆子,那还不如要他学习种田的好。”

左少白道:“万老前辈说的不错。”

万良轻叹道:“我那故世的范兄,不但机智出众,谋略过人。实是胸怀经国安邦之才,如他能出仕途,必为一代贤相。造福天下苍生。”

他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如若他能够出主武林,定可将一个充满残酷、险诈的江湖,整理出一番新境界来,只可惜,他上不为君王尝识,下不为武林同道拥戴,空负他满腹才华,只落得赉志而殁。”

左少自听他把范仲明,形容得才华绝世,人间少有,亦不禁生出了敬佩之情。

万良目光环扫了众豪一眼,接道:“但愿二女能够尽得他衣钵之能。能在武林中创造一番,也可略慰我范兄九泉英灵了。”

黄荣回顾了室外的天色一眼,说:“万老前辈,那范老前辈医道如何?”

万良道:“举世第一。”

黄荣道:“二女之相,毫无残缺之征,范老前辈如医道惊人,定可找出二女盲哑的原因。”

高光道:“不错啊!在我老高看来,两位姑娘也不该盲哑才是。”

万良沉吟了一阵,道:“二女美绝人寰,秀冠群芳,如不是有着盲哑的残缺,天下美女,都将黯然失色了。”

左少白接道:“也许是正因为两位姑娘太美了,上天才替她们制造了残缺。”

高光道:“那是天不睁眼,我高老王不服得很!”

万良微微一笑,道:“天有阴睛,月有圆缺,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黄荣道:“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早些看那“拒敌三策”中说些什么?”

万良展开素笺瞧去,只见上面写道:“第一策,巧布疑兵。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今宵来犯之敌,其势必强,君等四人,武功虽高,但舍命硬拼,似可不必。妾意不妨大开门户,高烧火烛,悬敌尸户外,寒其胆,使强敌生疑,再就近山之顶,预置滚石,造成乱局,君等可寻一僻静之处,高卧养神,妾已在室中预布几处小巧机关,强敌如毁我庐舍,必将小遭报应。”

高光只瞧得哈哈一笑,道:“好办法。”

忽然转目四周,自言自语道:“这机关,布在何处呢?”

万良笑道:“如是被你一眼瞧得,那也不叫机关了。”

黄荣道:“咱们瞧瞧那第二策吧!”

向下看去,只见写道:“第二策:纵火却敌。妾身案斗之中,藏有先师制的火药,君等带上门户,隐身室外丛草之中,把火药分埋室中,门外,和池旁树下,强故如若来犯,此三处,均为强敌集聚之地,接上药线,虚土浮掩,待机燃着火线,引发火药。火药爆炸,不难引起大火。”

黄荣道:“这第二策虽好,但却要把这座茅舍烧去了。”

万良道:“咱们看看她第三策说些什么?”

凝目望去,但见写道:“第三策:张网罗雀。”

黄荣道:“但瞧这策名,即可知此策非凡了。”

左少白道:“那范老前辈的才华,果然非同小可,竟然能把胸罗才智,转授于盲哑二姝身上,单是这份能耐,就非别人能及了。”

万良听他大赞范仲明,不禁心头一喜,哈哈一笑,道;“此刻,你们当知道老朽所言不虚了。”

高光道:“只瞧那两位姑娘的秀美,就知她们聪明得很。”

万良道:“咱们瞧瞧如何用这张网罗雀之策?”

继续向下看:“先师的体质,受先天限制,难以入武学造极之境,因此致力于医道、金石书画,曾以美玉两块,雕成玉美人像两个,内腹中空,藏有奇药,点燃之后,化作烟气,徐徐由耳中渗出,那烟气细小,不留心很难发现,但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漫散开去,为了免得引人疑心,最好是采集一些山花,放置室中……,,看到此处,黄荣突然叫道:“是啦!奇怪之处,就在那烟气香味了。”

接向下面瞧去,只见写道:“那烟气香味中,含有一种猛烈的奇毒,闻得少许,即将晕晕欲睡,虽有绝高武功,也是难有还手之力。君等四人,可分布内室,隐起身子,及时暗中出手,或袖手旁观,任其自行睡去。虽不能一网打尽,当可十擒七八,但此策借重药物,似少君子之风。君等愿否采用,悉听尊便……”

高光急道:“如是咱们藏在室中,先闻到那香气,睡了过去,岂不是让人家活捉了去?”

万良道:“你先瞧完再说不迟。”

黄荣凝目向下望去,但见素笺之上写道:“那放置玉像锦盒,藏于先师神位后面壁间,盒中有解药十颗,君等各含一粒子口,可不畏烟气中的香毒。”

万良看完素笺,目光转注到左少白的脸上,道:“咱们要用哪一个法子拒敌?”

黄荣道:“以兄弟的看法,还是最后一策最好,如能生擒来人,不但可以追间出一些内情,且可保存这座茅舍。”

万良道:“左兄意下如何?”

左少白道:“虽然这借重药物,有失光明气度,但就目下情势、处境而论,在下亦赞用最后一策。”

高光突然说道:“如是那玉美人中苦恼药,放的年代太过久远,失去作用,那就糟了。”

左少白道:“此函似非是早已写好,二女已料定了我们定会重来,那药物想早已检查过了。”

黄荣道:“我们先取那两个玉美人的石像瞧瞧。”

万良道:“这话不错。”大家向神桌前面走去。”

掀开那范仲明的供牌,果然壁上有一个小小的旋把。万良抓起旋把,试向右面转了两下,一座暗门,应手而开。果见一个锦盒,放置在壁间。万良小心翼翼的取出锦盒,关上暗门,又把范仲明的神位,回复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