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三公主等人已到达终南山下。

由潼关出发时,他们是分成两组行进。

由三公主和王彤率领一组,江千里率领一组,目的是希望能在路上将回程的马寡妇和龙在天截获。

但他们失望了。

直到在蓝田会合以至到达终南山麓,并未碰到这两人的踪影。

终南山主峰在长安之南,绵亘数百里。自古以来即流传着不少神秘的传说,不论神仙和鬼怪,似乎都与终南山有关。

总之,该是一处地灵人杰的所在。西域魔教在这里设立一处分坛,同样也增加了它的神秘性。

当晚,他们投宿在山麓一座古刹里。

询问刹里的和尚,并无人知道西域魔教的分坛在何处,甚至连西域魔教也都从未听说过。

在古刹住了一晚,次日继续向山上进发。

本来,他们担心渐入山之深处后,饮食问题难以解决,所幸在山腰里发现了几户人家。于是,大家就决定在这里住下,白天再分头查探西域魔教分坛所在,晚间则仍回到这里聚合。

一连三四天过去,除三公主和怜花负责留守外,其余的人全在山上各处展开寻觅,结果仍是毫无所获。

晚上,王彤、江千里把所有的人除三公主外,全集合在户外的一处空地上,大家其同研讨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王彤首先问惜春道:“姑娘在山上到处走了三四天,难道就没发现一处较为熟悉的地方?”

惜春紧蹙着双眉道:“没有,其实婢子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急,若找不到魔教分坛,婢子这条命也就等于已经无救了。”

忽听江千里问小燕子道:“这几天你可曾路经青云崖大荒洞?”

小燕子摇头道:“我本来一直想去看看,但因分配的路线正好不在那个方向,所以没法前去。”

江千里神色凄然的叹口气道:“好,明天咱们两人就去一趟。”

王彤茫然问道:“青云崖大荒洞在哪里?江兄和小燕子去做什么?”

江千里道:“青云崖大荒洞正是我那义兄天雷老人修练之处,离这里不过四五十里的路程,江某是去探望义兄,小燕子则同去拜见他师父。”

王彤转着眼珠道:“天雷老人不是已经自绝了吗?”

江千里神色黯然道:“不错,我那义兄系自闭在一处山腹岩洞内,并自行用巨石将洞口堵住,要小燕子三年后再启开石门查看。”

“可是现在才不过半年多,难道江兄就要启开石门进内查看?”

“不,我只是想带着小燕子在石门之外凭吊一番,顺便也查看一下那洞口是如何堵住的?”

“江兄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一早出发,来得及就当晚返回,否则只好在那边过夜了。”

“除了小燕子,是否还要带别人去?”

“不必了,大家都有事情,人去多了反而浪费。”

大家又商议了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翌日一早,江千里便带着小燕子往青云崖大荒洞而来。

以他们两人的轻功,仅仅一个多时辰,便已远远望见青云崖。

青云崖是处钟灵玉秀所在,景色绝佳。

天雷老人所住的大荒洞,其实看来半点不荒,天雷老人所以把自己住的地方取名大荒洞,当然是有原因的,也是他从不肯向外人透露的。

江千里和小燕子都知道,天雷老人对一道飞虹苟慧月可说是一往情深,旧情难忘,失去了一道飞虹苟慧月,在他的生命中等于是一片荒凉。他是在和苟慧月因误会而分手后才来到青云崖隐居的。

因之,才把居住的洞室取名大荒洞。如果有苟慧月在他身边,他的洞室毫无疑问就会另外取个名字。

很快便来到大荒洞外,只见那洞门果然被两三块重叠在一起的巨石封住,每块巨石至少在千斤以上。

在这刹那,江千里心情显得无比沉重,呆呆的看了半晌,才转头问道:“这两三块大石都是你师父自己搬到洞口的吗?小燕子黯然点点头。

“你有没有帮忙?”

“我一直不肯让师父这么做,曾跪在地上向他老人家苦求,那有弟子搬石头把师父关闭起来的道理呢?”

江千里边跺脚边叹气道:“你师父这是何苦,以他身已达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奇世武功,为什么竟是如此的想不开?”

“可是他老人家已身中西域魔教七煞毒针,实在痛苦不堪。”

“以他的内功,已是百毒不侵。纵然那七煞毒针歹毒无比,他照样也熬了十几年了,为什么就不能继续熬下去呢?就凭他自封石门前的体态状况,也可证明他必定能继续活下去的。”

“江叔叔这话是根据什么来的?”

“这两三块巨石,每块都重愈千斤,他能凭自己的力量,不但要搬到洞口,而且要重叠起来,可见他的内力并未减退。”

江千里说到这里,长长吁一口气道:“他真的说过要你三年之后再打开洞门?”

小燕子道:“师父正是这么说的,可是他老人家并未说明为什么要等三年,江叔叔是否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自然明白一点,但现在还是不说的好。”

江千里叹了一声,继续又道:“小燕子,你师父想不开,并非因为身中西域魔教的七煞毒针,而是另有原因,难道你至今心里还没数吗?”

小燕子也深深叹了口气道:“我是离开师父下山后才听说的,他老人家当年和一道飞虹苟女侠有一段情。”

“岂止是一段情,根本就是此情难忘,说得严重一点,你师父就是为她而生,为她而死!

“难道苟女侠一点也不喜欢我师父?不知道我师父对她用情之专。”

“她同样也深爱你师父,而且用情之深,不下于你师父对她。”

“可是苟女侠为什么要离开我师父呢?’”当然是苟女侠误会了他,这一误会不要紧,一转眼就二十年。

你师父最后这二十年可以说全是一股希望的力量在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他老人家的希望是什么?“

“苟女侠能误会冰释,再回到他身边。”

“他们当初的误会因何而起,江叔叔一定知道吧?”

“男女间的事,很难妄加揣测,我当然知道一些,但也不见得完全正确,你师父一等二十年,在感觉完全绝望之后才走上绝路。”

“听说我师父的双目就是被葡女侠打瞎的?”

“不错,那可说是他故意让苟女侠打瞎的,以你师父的武功,苟女侠的身手再高也伤不到他的眼睛,偏偏他却不闪不避。”

“这又是为什么?”

“他爱苟女侠爱得太深了,因为他说过一句让苟女侠过于伤心的话,所以才情愿接受这惩罚。其实,以你师父在歧黄之术方面的造诣,必有办法让眼睛复明,但他却又情愿让双目从此永远失明。”

“难道我师父……

“因为他觉得在这世界上,除了苟女侠,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看的,若当时苟女侠肯回到他身边,他就不可能再瞎了。”

“这么看来,苟女侠未免太残忍太冷酷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依我判断,苟女侠事后必定也知道这是一场误会,却因为她生性太倔强,不肯认错,而且也没有解释的机会,就只有让它永远误会下去了。

其实她内心深处和你师父是同样痛苦,因为在这世界上,也只有你师父是她唯一看得起的男人。“

小燕子心情从未如此沉重过,也从未如此激动过。

他禁不住涌出两行泪水,道:“想不到这种男女之间的大悲剧竟发生在我师父和苟女侠身上!”

江千里苦笑一声道:“这种男女之间感情上的事,可说太多了,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发出重重的咳嗽声道:“小燕子,是你回来了?”

小燕子急急回头,原来说话的是服侍了师父大半辈子的老仆人包忠。

他连忙叫道:“包伯伯,我刚来,还没来得及去看您!”

包忠再望向江千里道:“想不到江大侠也来了!”

他说着,望了那被巨石封住的洞门一眼,禁不住滚出两行老泪。

江千里问道:“老人家,这半年来你还一直住在这里?”

包忠拭了拭泪水道:“老主人自闭石洞前,曾交代过三年以后才能开石门,老奴决定就在这里守上三年,等三年一到,打开洞门后,再和老主人见上最后一面。”

“你住在哪里?”

包忠指指不远处搭盖的一处草棚,道:“就在那草棚里,还有老奴的老伴儿。”

江千里默了一默道:“这半年多来,我义兄自闭的这座大荒洞可有什么动静?”

“人死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动静?”

“你怎么知道人已经死了?”

“一个人不吃不喝,最多只能活七天七夜,老主人已经自闭在山洞里半年多,还能活吗?除非他是神仙!”

江千里又是一阵黯然,许久才问道:“你是否希望能和老主人提前见面?”

包忠点点头道:“老奴早就有这意思,可惜无法将堵住洞口的巨石移开,莫非江大侠有意打开石门?那大好了!”

“你若得见老主人以后,是否就要马上离开这里呢?”

“江大侠说哪里话来,老奴已决定永远留在这里,为老主人守墓一辈子,老主人待老奴恩重如山,不管他老人家生前死后,老奴都不能离开他。”

只听小燕子问道:“江叔叔,您真的现在就要把洞门打开吗?”

江千里不答,却反问道:“你是否希望提前把洞门打开?”

“当然希望,但是他老人家的交代却又不能不遵。”

“依你料想,打开石门之后,里面该是什么样子?”

“师父当然早已归天去了。”

“也许不会那样。”

小燕子惊喜的道:“难道他老人家还能活着?”

江千里自言自语般道:“据我所知,武林中有一种闭脉大法,也叫龟息大法。”

小燕子迫不及待的问道:“学会这种大法便会怎么样?”

“便可不饮不食,连呼吸也完全停止,表面上看已经死去了,但是最后却还能够再活过来。”

“能支持多久?”

造诣浅些的,可以支持三天三夜;造诣深的,据说能够封穴达三个月之久。“小燕子的一股希望不觉立刻又趋幻灭,摇了摇头道:”可是现在已经过了半年多,师父就是在这方面成就再大,也不可能再活了!“

江千里沉吟着道:“如果他在封脉以前服下某种特制药物,时间也许可以支持得更久一些。”

“既然如此,江叔叔!我们就赶紧打开石门吧?”

江干里摇头道:“不可太莽撞,这件事必须慎重处理。”

“为什么又不可呢?”

“因为你师父既有交代三年后才能移开石门,当然必有重大的原因,我们若贸然行事,万一因而铸成大错,岂不反而成了你我终生憾事!”

“可是我OJ若能提前打开石门,总是多一些希望。”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也许这是你师父料定命中如此,你们又何能强求。小燕子,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我必须详加考虑,才能决定该如何做法?”

包忠望望天色道:“江大侠和小燕子一路辛苦,就先到老奴住处喝杯茶吧!”

来到草棚门口,包忠向里叫道:“老伴儿,快快出来,看谁来了!”

一名年过花甲白发皤皤的老妇人很快便从草棚里探出头来。

当她看清来人时,连忙迎了出来,兴奋无比的叫道:“原来是江大侠和小燕子,快快请到里面坐!”

虽然只是依山而建的一间草棚,里面却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坐下不久,包老太太便端过来两杯热腾腾的香茗。

包忠道:“我来陪江大侠和小燕子说话,你快去准备着。

厨房是在草棚的后面另外搭建的一木板屋,因之草棚里才能保持得干干净净。

午餐时,餐桌上居然有鱼有肉,更有一坛好酒。

在深山里能吃到这样的好酒好菜,称得上是一大享受了。但江千里和小燕了想起自闭在山洞内的天雷老人,虽有好酒好菜,却难以尽兴。

饭后,包忠临时离开草棚,准备到附近山涧打桶水回来。

谁知他刚出门不久,又折回来,失声叫道:“江大侠,老主人的石洞外站了个人,好像是……”

江千里哦了声道:“是谁?”

“好像……是苟女侠!”

江千里霍然而起,叫道:“小燕子,咱们快去看看!”

出了草棚,果然远远望见一个黑色的女子身影站在大荒洞门外。只因江千里和小燕子所看到的是一个背影,一时之间无法确定是谁?但的确很像一道飞虹苟慧月。

江千里低声道:“咱们过去看看!”

渐行渐近,那身穿黑衣的女子背影也越来越像苟慧月。

江千里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黑子女子蓦然回首,果然真是一道飞虹苟慧月。

江千里惊喜的叫道:“想不到苟女侠也来到这里,真是太巧了!”

说着,手拉小燕子急步走了过去。

苟慧月面色一片凝肃,长长吁一口气道:“江大侠来这里多久了?”

“也是刚来不久。”

苟慧月凝视着那被巨石封闭的石门,像自言自语般道:“他这是何苦,好好的日子不过,却偏要走上自绝之路!”

江千里干咳了一声道:“我那义兄所以要这么做,苟女侠总该明白原因吧?”

苟慧月霎时脸色一变,然后缓缓的别过头去,冷声道:“江大侠可是怨我害了他?”

江干里忙歉然陪笑道:“不敢,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若苟女侠能在半年前到这里来,也许我那义兄不致做出这种事来。”

“照你的说法,责任还是在我身上了?”

“江某不敢这么说。”

他是否说过要等三年以后再打开石门察看的话?“

“不错,当时江某不在,是对小燕子说的。”

“他自闭石室,该有半年以上的时间了吧?”

“确是半年以上了。”

“江大侠,咱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苟慧月边说边举步,向山壁旁一棵大树下走去。

江千里交代小燕子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和苟女侠单独谈谈。”

在树荫下的青石上,苟慧月和江千里相对坐下。

苟慧月的神色似乎越来越凝重,几度口齿启动,却又没说出话来。

江千里似乎不便正视对方的反应,低下头道:“苟女侠有话请讲,这里没有外人。”

苟慧月叹了一声道:“江大侠,这二十年来,你一定认为是我辜负了他,也误会了他,甚至可能认为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对吗?”

江千里忙摇头道:“我并没有这么想,如果苟女侠能提出解释,那当然就更好了。”

“当着我的面,用不着言不由衷,有话就直接问吧!”

“苟女侠既然并未辜负他,为什么在他生前的二十年一直不曾再来看他?”

“我想来,但我却不能空着手来。”

“苟女侠这话……”

“他的眼睛是被我失手戳伤的……”

苟慧月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接着道:“其实说成失手,似乎并不妥当?”

江千里茫然问道:“为什么?”

“因为据我预料,当时他一定会出手阻挡,凭他的武功,我即使存心伤他,也必定不能得手,谁知他竟毫不闪避,任由我的招势递满,我虽然在大吃一惊之下急急收招,但在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所幸因我已有警觉,手法已减轻了许多,否则伤势只怕”苟女侠刚才所说的不能空手而来,又是什么意思?“

“江大侠可知道二十年来我都在做些什么?”

“江某只知道苟女侠和我义兄失和之后,便一直隐居在黄山,有时也住过洞庭君山,从此不再过问武林中事。除了八九年前收三公主为徒外,几乎已和所有武林人物不再往来了。”

“江大快知道得很清楚,其实这二十年来,我并未闲着,一直奔波于各大名山大川之间。”

“莫非是在采药?”

“不错。我曾请教过圣手医隐南天仪,经他开出药方,然后深入各大名山采集各种珍奇药材,仅仅‘仙猿泪’和‘丹鹤髓’就整整化了三年工夫。”

“苟女侠这次来,是否已带来药物?”

“本来,为他复明的药物,圣手医隐南天仪已在半年前炼制成功,但还是晚了一步。至于这次来,我又另外带来更为贵重的药物。”

“什么药物?”

“江大侠必定听说过‘返元大还丹’吧?”

“江某听说过。苟女侠是怎么得到这种堪称天下至尊至宝的药物?”

“也是圣手医隐南天仪所赠的。他穷毕生精力,只炼出十颗,现在把仅余的两颗赠给我一颗。”

江千里摇摇头,激动无比的吁一口气道:“可惜已经太迟了!”

苟慧月双眸中仍闪射着一丝希望之光,像在自言自语道:“‘返元大还丹’能起死回生,既然已经带来,就必然试上一试。”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所谓起死回生指的不过是人在病入膏育之后,妙手回春而已,若已变成一堆枯骨,‘返元大还丹’又有何用?”

“不管如何,我的意思是先打开石门再说。”

江千里自然也急于查看洞内真相,随即向后招招手道:“小燕子,快过来拜见葡女侠吧!”

小燕子忙奔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向苟慧月施了一礼。

苟慧月这才又问江千里道:“还有什么人前来?”

江千里道:“来到青云崖的只有江某和小燕子两个人。”

“那是说还有同来的在别处了?”

“不错。”

“还有哪些人?云儿来了没有?”

江千里随即把三公主、王彤等人这次离京后的经过说了一遍。

苟慧月望了小燕子一眼,低声问江千里道:“我曾有意将云儿和小燕子配成一对,不知他们在感情方面进展得如何?”

小燕子一听苟慧月谈到这件事,立刻远远躲到一边。

江千里摇摇头道:“毫无进展。”

苟慧月哦了声道:“难道他们两人性情不能相投?”

“那倒不是。”

“究竟为什么呢?”

“三公主不论住客栈或赶路时乘轿,绝少离开房门或轿门一步,连王统领都难得有和她接触的机会。何况小燕子。”

苟慧月紧皱着双眉道:“原来是这样。等这边的事办完后,我一定会找机会和云儿仔细谈谈。”

江千里摇头道:“苟女侠不必为这事费心。”

苟慧月一怔道:“莫非小燕子不同意?”

江千里歉然一笑道:“三公主终究是生长在帝王之家的富贵中人,而小燕子则只是一名江湖子弟,不论是生活环境或家世,两人匹配,绝不相称,苟女侠早该想到这方面才对。

苟慧月沉吟了半晌道:“这件事就慢慢再说吧!现在先启开石门要紧。”

江千里向小燕子招招手道:“你过来!”

小燕子来到跟前,道:“江叔叔有什么吩咐?”

江千里郑重其事的道:“苟女侠已决定将石门打开,现在我想试试你的内力,是否能将堵住洞门的巨石移开?”

小燕子两眼霎霎的道:“真的要打开?可是师父交代要等三年!”

“苟女侠是你师父的什么人,你该明白,她要打开,是为了救你师父,难道你就不想看师父现在是什么样子?”

小燕子一声不响的走到洞门边,先搬开最上面那块重逾千斤的巨石,接着再将另外两块巨石搬开,看来似乎毫不吃力。

这等内功,这等神力,连苟慧月都看得暗暗赞叹,深庆天雷老人后继有人。

小燕子不敢先行进入,搬开巨石之后退回江千里身边。

江千里向侧方闪开一步,道:“苟女侠请!”

苟慧月并未客气,举步向洞内走去。

江千里和小燕子紧随在后。

洞内一片幽暗,伸手不见五指。

苟慧月边走边问道:“小燕子,你师父闭洞后,必定在里面打坐,他打坐之处在哪里呢?”

小燕子道:“师父打坐的地方并不固定,必须慢慢找才成。”

苟慧月脚下开始显得异常缓慢。

江千里和小燕子心里都有数,她一定是担心行进时撞到天雷老人。

直摸索前行了盏茶工夫,已来到天雷老人居住的石室。

刚进室门,便听小燕子失声叫道:“石床上那不是师父吗?”

苟慧月和江千里凝神望去,果然在靠壁石床上涌现着一个人形黑影,分明是仍在打坐。

在这刹那,三人不知是惊是喜,是悲凄还是惶惊?“

他们缓缓移动脚步,来到床前。

小燕子激动无比的叫道:“师父!师父……”

江千里轻拍了一下小燕子肩膀道:“别叫,你师父不可能听到的。”

苟慧月探手在床上人影的口鼻前试了一下,毫无呼吸感觉。

她缩回手,问道:“江大侠是否带有火折子?”

江千里道:“江某身边准备了火折子,只是……”

“莫非……”

“义兄现在显然是入定状态,若冲了火光,只怕对他不利。”

“这方面我也想到了,但室内若无照明,又如何察看他目前的情形?”

“苟女侠说的有理,只是若燃亮火折,必定闪光,不如到包忠那儿端一盏油灯来较为妥当。”

“说的有理,小燕子就去拿灯来!”

小燕子应了一声“是”。

刚走了几步,便听苟慧月又交代道:“要把灯在外面点好,再端到里面来,走路脚步要轻。”

小燕子走后,江千里道:“看现在这情形,说不定真的有救。”

苟慧月不动声色道:“江大侠是根据什么而言?”

“苟女侠必定已看得很清楚了,义兄的身形仍完好如昔,也未发生异味,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的确,以他的精纯内功,说不定真的已施了龟息大法,果真如此,这颗‘返元大还丹’就派上用场了。”

“苟女侠再摸摸他身上的肌肉是否僵硬?”

“就请江大侠试试看!”

江千里轻轻探过手去,触摸到床上人的肩部,只觉肌肉已完全僵住,而且触手生寒。

他啊了一声道:“怎么会是这样子,苟女侠!只怕没有希望了!”

苟慧月并未吃惊,缓缓地道:“肌肉又僵又冷,是吗?”

“正是这样子。”

“这是必然的现象,不值得大惊小怪。一个人当实施龟息大法之后,就像死去一样,体内的热量必然减退,否则不吃不喝,热量又如何供应?”

“可是据江某所知,龟息大法最多只能支撑三个月,现在已过了三月,而且义兄又曾吩咐过要三年之后才能开洞门,这又是什么原因?”

苟慧月叹息一声道:“他的目的不外是希望就此死去,如果他能预料到我会前来,情形也许就不是这样了。”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脚步声!想必是小燕子掌灯而来。

灯光照入室内,进来的除小燕子外,包忠夫妇也跟着来了。

包忠夫妇对老主人的关切绝不亚于苟慧月、江千里或小燕子。

众人来到石床前,只见床上打坐的天雷老人果然毫发未变。

但众人都没有过份惊喜的表情,在包忠这对老夫妇的想法,老主人虽然栩栩如生,但却未必真的能活过来。

至于苟慧月,虽然内心存着极大的希望,对是否能将天雷老人恢复生命,也并无绝对的把握。

石室内静得连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许久,才听江千里问道:“苟女侠打算怎么办?现在就吩咐,让江某和小燕子也尽一点力。”

苟慧月摇头道:“现在不可移动他,谁都用不着帮忙,有我一人就行了。你们都请出去,待会儿我自会告诉你们这里的情形。”

接着又吩咐包忠道:“麻烦老人家准备一桶热水和一壶热茶,送到这里来。”

江千里、小燕子、包忠夫妇依言离开石室。

他们再回到草棚,包忠夫妇忙着烧水烧茶。

不一会儿,包忠便将热水热茶送了过去。

当包忠回来时,江千里问道:“你可看到苟女侠对老主人用的是什么解救之法?”

包忠道:“苟女侠不准奴才看,老奴放下水和茶,就被她赶出来了。”

于是,江千里和小燕子只有耐心的等下去。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见苟慧月满头大汗地走进草棚。

江千里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

“目前还很难说,不过大家不必紧张,因为‘返元大还丹’虽是仙丹灵药,也不可能一服下去就马上见效,总要一段时间才能发挥药效。”

“要等多久时间才能看出药力是否有效?”

“也很难说。”

“那边是否要派个人照应?”

“不必了,我马上就要过去。”

苟慧月果真只坐了一会儿,便又回到大荒洞那石室去。

江千里、小燕子以及包忠夫妇,此刻内心反而越发紧张与焦急。

苟慧月这一去,直到天色将晚才回来。

包忠夫妇则忙着准备晚餐。

这时苟慧月的神色已见缓和,一进门就道:“你们放心,看来大有希望了。”

江千里和小燕子从未如此惊喜过。

江千里急忙问道:“从什么地方看得出来?”

苟慧月道:“虽然尚未醒来,但此刻已似乎渐有体温,肌肉也不似先前那般僵硬。”

“以葡女侠预料,什么时候才可醒来?”

“我是第一次用这种方法救人,也是第一次试用‘返元大还丹’,很难答复江大侠这问题,不过他可以活过来,却应当可以确定了。”

“我那义兄究竟是真死了?还是假死?”

苟慧月被问得神色有些尴尬。

她顿了一顿道:“可以说是真死,也可以说是假死。”

江千里皱眉道:“此话怎讲?”

“你不是说过吗?龟息大法最长只能闭脉三个月,他自然也不能超过此限;若在三个月之内,施法者必可自动醒来,这就是假死。”

“我那义兄呢?”

“他已超过半年,无法自己醒来,必须以仙丹灵药救治,否则必死无疑,这似乎应该是真死了。而他正是属于后者。”

“听了苟女侠这种说法,江某有一事不解?”

“江大侠有何不明之处?”

“我那义兄在施用龟息大法之前必不知苟女侠会前来救他,而且曾郑重交代小燕子必须三年之后再启开石门,这表示他已下定了死的决心,既然已不想再活了,又何必施用龟息大法呢?”

“理由很简单,他想保持肉身不坏,以供后辈之人瞻仰,同时也想让江大侠和小燕子仍能看到生前的样子。”

“原来龟息大法能保持肉身不坏,据说出家人一生苦修,最希望的就是死后肉身不坏,他们为什么不修习龟息大法呢?这岂不是一条捷径?”

“他们当然想,但龟息大法又岂是那么容易修习的?即以武林中人而论,修习成功的又有几人?更何况那些出家人就算修习成功,也派不上用场。”

“这又如何解释?”

“理由很简单,他们纵已习得龟息大法,但人到临死,真气已无法凝聚,根本不能再施展大法,谁愿意在大限未满、血气正旺之时自求一死呢?”

这时包忠夫妇已摆上酒饭,三人立即入席。

苟慧月道:“江大侠和小燕子那边还有重要事情,用过饭后你们就回到那边去吧!”

江千里语气郑重的道:“不,江某和小燕子决定留在这里,虽然我们帮不上苟女侠的忙,多两个人总是多一些照应。”

“江大侠用不着坚持,据我所料他能完全醒来,至少不需三天时间,你们留在这里,岂不把时间白白浪费?而那边的事却少不了你们。”

“若由苟女侠一人在这里,岂不太辛苦了?”

“我辛苦的时间已经过了,他已服下‘返元大还丹’,以后三天只需观察他的变化而已。”

“可是苟女侠总不能三天三夜不睡。”

“我照样还可以休息,我已决定夜里就睡在那间石室里,所谓观察不过是静待变化而已,并非两目不瞬的看着他,而且包忠老人家也可以帮我此忙。”

既然苟慧月如此说话,江千里也就不再坚持留下。

饭后,在苟慧月的带领下,再进大荒洞看了天雷老人一次,便向慧月告辞。

苟慧月道:“如果江大侠抽得出时间,三天后就带小燕子再来看看,否则还是先办那边的事要紧,这边一切有我。”

江千里正容道:“江某是看义兄,小燕子是看师父,三日后一定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