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琦一脑门疑问,匆匆向唐璇的卧室奔去。

只见唐璇的卧室双门紧闭,霜菊搬了一把椅子,当门而坐,一见上官琦匆匆行来,立时起身相迎。

上官琦问道:“我大哥醒过么?”

霜菊摇摇头道:“他睡得很甜,小婢已为他备好食用之物,怕他醒来饥饿,一直不敢离开。”

上官琦虽然要急于告诉唐璇那黑衣人的事情,但想到唐璇难得有过这样的好睡,也不便惊动于他,只好强自按捺下心中的焦急,低声说道:“大哥如若醒来,请立时去告诉我一声。”

霜菊躬身说道:“婢子遵命。”

上官琦匆匆返回自己的卧室,只见室中一灯如豆,雪梅伏案而眠,似是已熟睡过去。

上官琦重重地咳了一声,道:“天色不早了,你不用再侍候了。”他一连喝叫数声,仍不见雪梅醒来,心中疑念突生,左手一挥,抓住了雪梅的左臂,只觉一股酒气,迎面扑来,紧张的心情为之一懈,自言自语他说道:“这丫头吃醉了。”放下雪梅,和衣躺在床上。

上官琦这些时日,和唐璇相处,思维更是细密,躺在床上,越想越觉不对,一跃而起,随手抓起案上一杯冷茶,浇在雪梅的脸上。

只听一声轻轻的叹息,雪梅缓缓张开了双目,望了上官琦一眼。突然放声哭道:“相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上官琦惊叫一声,一顿足穿窗而出,直向唐璇的房中奔去。

只见霜菊仍然坐在门前,靠在门上,闭目睡去,上官琦绕到后窗,伸手一推,窗子仍然是紧紧地关着,分明室中仍然有人。

这情景使上官琦感到了大大的迷惑,沉吟了一阵,举手在窗上弹了两下,高声问道:“大哥睡得好么?”

室中传出来一声轻微的转侧之声,似是翻了一个身,重又睡了过去。

上官琦暗暗忖道:“可能是我多虑了。”回身向自己卧室走去,心想问过雪梅之后,再作主意。

他的料事之能,已有极大的进步,行了几步,立时觉出不对,重又返了回来。

这时霜菊已被上官琦弹窗说话的声音惊醒,揉了揉眼睛,道:“相公还未睡么?”

上官琦道:“我大哥睡得好么?”说话之时,双目凝注着霜菊,暗中查看她的神色表情。原来,他已对兰、莲、菊、梅四婢动了怀疑之心。

霜菊似是已看出了上官琦神色不对,瞌睡儿也吓得飞到了九霄云外,急急答道:“先生睡得很好。”

上官琦道:“你打开门给我瞧瞧?”

霜菊道:“先生由里面插上木栓,小婢无法打开,势非要唤起先生不可。”

上官琦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抓起了霜菊的右手,暗运功力一捏。

只听一声尖叫道:“公子放手,疼死我了。”

上官琦一皱眉头,放开了霜菊的右手,一掌击拍在木门上,暗中却已运集内力,凭仗内家反弹之劲,震断了木栓,推门而入。

凝目望去,只见一人侧背而卧,身上还盖着棉被。

上官琦望着那人的背影,心头泛起一股莫名的紧张和愧疚,缓缓行前了两步,低沉地叫道:“大哥。”

只见木榻上熟睡之人,微微地转动了一下,又沉沉地睡去。

上官琦暗自忖道:“他实在大累,该让他好好地大睡一场吧。”缓步向后退去。

当他退近室门之处,只见霜菊抱着右手,呆呆地站在门口,睁着一双圆大的眼睛,望着自己出神。她脸上泪痕未干,双目中仍然蕴藏莹晶的泪水。

上官琦轻轻叹息一声,道:“我捏伤你了?”

霜菊一眨眼睛,两颗莹晶的泪珠儿滚了下来,道:“小婢还能忍得,相公不用放在心上。”

上官琦取过她的右手,只见玉掌肿大,大指关节处已被捏脱,心中无限歉然,低声说道:“姑娘请忍耐一些,让在下替你接上关节处的脱骨。”

霜菊畏怯地点了点头,缓缓伸出右臂。

上官琦拿准了关节,两手用力一扭,只疼得霜菊一声尖叫,顶门上的汗水滚滚而下。上官琦无限歉然地拍了拍霜菊的香肩,道:“你好啦,你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不用作事,多则十日,少则三天,就可以消肿止疼了。”

霜菊勉强笑道:“公子请自去休息,等一会他们自会来换我休息。”

上官琦心中歉疚甚深,急步向前行去,行约十几步远,心中突然一动,暗暗忖道:“那木榻侧卧之人,可是大哥么?何以霜菊那刺耳惊心的尖声,也未把他吵醒?”

心念一转,疑虑大生,匆匆又奔了回去,直入唐璇室中。

这一次,上官琦不再犹豫,燃起了案上的铜灯,沉声叫道:“大哥醒醒,小弟有要事禀告。”

但见侧卧在木榻上的唐璇,鼻息沉重,睡得正甜。上官琦连呼数声,他连身也未翻一个。

这一刻,上官琦心情突然紧张起来,缓缓伸出右手,抓住了那人的肩膀,沉声喝道:“大哥……”目光到处,只见那酣睡之人,正是唐璇,紧张的心情,登时为之一松。

他长长吁一口气,暗暗地忖道:“这是怎么回事呢?大哥睡觉一向机警,今宵怎生睡得这般沉熟?”

只见他鼻息均匀,胸口不停地微微起伏,一切正常,毫无异样,伏下身子闻去,也无一点酒意。

这时的上官琦己非初出茅庐之时可比,他已了然了甚多江湖奸诈,略一沉吟,伸手在唐璇身上各处穴道推拿起来。

原来上官琦忽然想到可能有人潜入室中,点了唐璇的睡穴。

那知他的掌指,几乎走遍了唐璇身上所有的穴道,但唐璇仍然是沉睡不醒,不禁心头发起急来。

这惊人的变故,使上官琦有些茫然无措,他停下来望着唐璇呆呆地出神,千头万绪涌集脑际,但仔细想去,却又是一片空白,茫茫杏沓,无可捉摸。

突然间,响起了一个娇婉的声音,道:“公子,唐先生可醒了么?”上官琦如梦初醒一般,啊了一声,回头望去,只见霜菊手中捧着一个木盘,盘上放了一只玉杯,杯中热气蒸蒸上腾,不知盛装的什么。

他经此一扰,茫然迷乱的神智逐渐地清醒过来,望了那木盘一眼,道:“那玉杯中是什么?”

霜菊答道:“人参燕窝汤。”

上官琦冷冷地说道:“你今夜一直没有离开此地么?”

霜菊道:“小婢一直守在此室门外。”

上官琦道:“你可曾听到了唐先生室中有何异样的声音?”

霜菊凝目沉思了片刻,道:“没有。”

上官琦道:“你再仔细的想想看,是否听到了什么异声?”

霜菊愁锁起两条柳眉儿,沉吟了良久,缓缓说道:“小婢实在未曾听到什么声息。”

上官琦挥手说道:“唐先生沉睡未醒,你先退出去吧!”

霜菊适才吃过苦头,对上官琦已存了甚大的畏惧之心,转过身子,急急奔去。

上官琦眼珠儿转了两转,缓步走近木榻前面,抱起了唐璇,退到了门口之处,把唐璇放在一张木椅之上,目注木榻,冷笑一声,说道:“藏头露尾,岂是大丈夫的行径。”暗中运集功力,缓步向前行,相距木榻还有一步距离,陡然飞起一脚,挑起了木榻。

一条人影,疾如电闪般,随着那翻起的木榻,直冲而出,寒芒一闪,点向前胸。

上官琦早已有备,身躯一闪避开,横里一掌,扫击过去。

那人身手矫健,一击不中,立时变招换式,寒光闪转,幻起一片银虹,迎胸击到。

上官琦怕他借势逃走,不敢再向后退,右手一转,五指疾向那人腕脉要穴处扣拿过去,一面留神打量来人。

只见那人的身材甚是娇小,穿着一身黑衣,脸上也用一块黑纱蒙着,只露出两只眼睛,右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那人手腕一挫,收回匕首,避开了上官琦的擒拿,右手摇挥之间,颤起三点寒芒,分袭上官琦前胸三处大穴。

上官琦内心中充满了激忿,手脑略见迟钝,对方的攻势,又极刁钻毒辣,闪避之势略缓,右手袖口之上,已为对方锋利的匕首,划了一道寸余长短的口子,伤及皮肤,隐见血迹。

但这一失手,却使上官琦激动的心情,逐渐地平静下来,左手寻隙击出,指袭向对方握着匕首的右手脉穴,右腕一沉,疾翻而上,“分花拂柳”,硬夺匕首。

那身躯矮小的黑衣人,武功甚高,招术的变化,十分诡奇,匕首忽伸忽缩,招招指袭向上官琦的穴道。

这时,上官琦反而沉静下来,他已觉对方武功、手法都是上乘之学,室中狭窄,闪避不易,自己手中没有兵刃,先就吃了大亏,决非十招八招之内能够制服强敌,眼下之策,先要防他夺门逃去,在久战中设法找寻制敌之机。

心念转动,打法亦随着一变,不再急急求功,运指挥掌,施展突穴斩脉的手法,封住了对方凌厉的攻势,混着空手入白刃的擒拿手法,扣拿对方的脉穴,好在唐璇已然离开险境,只要能将对方拦住,不让他擅越雷池,伤害到唐璇和夺门逃走,已不急求早早制服强敌。

要知上官琦的武功,已可列名当世第一流的武林高手,如今沉着应战,更见威势。那矮小的黑衣人,虽然手中多了一柄锋利的匕首,但却无法占得半点便宜,反而为上官琦突穴斩脉的凌厉手法迫得施展不开手脚。

这是一场凶险、激烈的恶斗,招招指击的要害大穴,间不容发。

转眼间,已力搏了四十余合,上官琦忍伤力战,已逐渐地控制了搏斗中的局势。

那黑衣人久战不胜,心头大急,匕首划空,一片寒芒,挡开了上官琦的掌指,纵身一、跃,飞上了木榻。

上官琦突然一提丹田真气,冷冷说道:“阁下如再不肯弃去手中兵刃,束手就缚,可别怪我出手毒辣了。”

那黑衣人目光转动,一掠上官琦,默然不语,他似乎心中知道了上官琦并非虚言恫吓。

上官琦冷笑一声,道:“我已知你是谁……”纵身一跃,直扑过去。

那黑衣人右手匕首突然施出一招“浪击礁岩”,划出一片银虹,刺向上官琦的前胸。

上官琦早已忖思好了对敌之策,身悬半空,陡然一吸真气,双腿一收,身子平飞而起,左手拍出一股凌厉的掌风,击向那人的头顶,右手却悄无声息地伸出,扣拿右腕。

那黑衣人只顾到上官琦迎头拍下来的掌势,未防上官琦后发的右手先至,只觉右腕一麻,脉穴已被扣住。

上官琦暗中运力,紧扣脉穴,那黑衣人手中的匕首登时跌落在地上。上官琦左手疾快地伸了出去,扯开那蒙面人脸上的黑纱。

灯光下,只见那人脸色甚是娇嫩,肤色白中透红,果然是一个女子。

上官琦冷笑一声,道:“你可是滚龙王派遣来的么?”

那女子因右腕被上官琦五指紧紧扣着,似是十分痛苦,皱起了柳眉儿,摇首不语。

上官琦双目圆睁,精芒闪闪地投注在那女子身上,说道:“你如不肯说出实话,那可是自找苦吃。我要点你五阴绝穴,使你的全身血脉倒流。”

那黑衣女子吃力他说道:“你扣紧了我的右腕脉穴,我说不出话。”

原来上官琦心中怨恨极深,不知不觉间,手中加了劲力,那女子全身行血都被逼向内腑。

上官琦松动一下右手五指,左手疾快地点了她双时上的“曲池穴”,冷冷地说道:“我生平之中,从未对一个妇人下过毒手,但你这人太过可恨了,说不得我今天只好对你施点辣手了。”

说话之间,松了她右腕的脉穴。

那黑衣女子长长吁一口气,缓缓接道:“我手中有刀,如若要杀唐璇,用不到多费手脚了。”

上官琦听得微微一怔,觉得她此言甚有理由,沉吟了一阵,冷冷说道:“你既无害他之心,深夜之中,隐入他室中作甚?而且面蒙黑纱,手握利器,说来谁人能信?”

那黑衣女子望望放置在椅子上的唐璇,道:“我是来救他的。”

上官琦怒道:“你胡说八道。”

黑衣女子道:“是真的。他身体本已虚弱不堪,如何还能担受日夜的劳神劳心?如若他能够放开心中的愁虑,静下心来静养,或可有几分生机。”

上官琦听她言来头头是道,心中不禁一动,问道:“你为什么要救他?又怎知他在此地?”

黑衣女子道:“我是奉命而来。”

上官琦道:“奉谁之命?”

那黑衣女子道:“欧阳帮主。”

上官琦冷冷说道:“我怎么没听欧阳帮主说过?”

那黑衣女子道:“欧阳帮主密令我暗中行事,不得泄露。”

上官琦道:“有何可凭?”

那黑衣女子道:“我身上现有欧阳帮主的金牌敕令。”

上官琦一伸手道:“拿来给我瞧瞧。”

那黑衣女子道:“你点了右臂上的‘曲池穴’我双手都已无法伸动。”

上官琦沉忖了片刻道:“我也不怕你施用鬼谋骗我。”一掌拍去,解开她右臂上的穴道。

那黑衣女子缓缓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圆形金牌,递了过去,道:“这就是穷家帮欧阳帮主的金牌敕令。”

上官琦接过金牌,仔细瞧去,只见那金牌之上,一面雕刻着一个衣服楼褴、手握竹杖的老人,一面却雕着“金牌敕令”四个大字。

他从未见过穷家帮中的金牌,无法辨识真伪,手执金牌,沉吟了良久,道:“在下非穷家帮中之人,也不识这金牌的真假,纵然这金牌确是欧阳帮主之物,在下亦不见得非得遵守金牌令谕不可。”

那黑衣女子接道:“那你要怎么样?”

上官琦道:“我要等大哥醒来之后,辨识了这金牌的真伪之后再说。金牌真假未能认定之前,委屈姑娘,先在这室中等待一会了。”

那黑衣女子此刻己毫无反抗之能,望了上官琦一眼,缓缓坐了下去,欲言又止。

上官琦伏身捡起了地上的匕首,道:“你用什么药物使我大哥失去了清醒的神智,可有法子使他早些醒过来?”

那黑衣女子摇头说道:“他服的药物,就是要他能安心睡觉,时辰不到,谁也没有办法!”

上官琦目睹唐璇身体畏缩,似是不耐寒冷,随手捡起一床棉被盖在唐璇身上,道:“不知要多少时光,他才能够清醒过来?”

那黑衣女子道:“明日午时光景。”

上官琦脸色一整,庄严他说道:“明日中午,我大哥如仍然不能醒来,姑娘也别想能好好地活在世上,那时,在下将以人世上最为惨酷的手段对付姑娘了。”

黑衣女子冷冷说道:“如若他不能醒来,你杀了我也一样救不活他的性命。”

上官琦冷冷说道:“人生百岁,也是难免一死。如若我大哥不能活,在下只好把胸中一腔仇怨尽都发泄在姑娘的身上了。那时我将先点你五阴绝穴,使你尝到行血倒集于内腑的滋味;然后再设置我大哥的灵堂,用你的匕首,挖出你的心肝,奠祭我大哥的亡灵。”

两人言词,锋芒相对,互尽讥讽恫吓之能事。

那黑衣女缓缓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上官琦缓步走了过去,慢慢地又点了那黑衣女三处穴道,然后收拾好翻倒的木榻,抱着唐璇卧放在榻上,轻轻掩上室门,道:“长夜漫漫,在下要陪姑娘度过这一段凄冷的寒夜了。”

那黑衣女虽有数处穴道被点,动弹不得,但口尚能言,缓缓接道:“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这般对付我,只怕你要自悔孟浪。”

上官琦道:“不要紧,我大哥如能醒来,我再向姑娘请罪。”

那黑衣少女不再言语,仰首靠在墙壁上。

上官琦挡在唐璇身前,盘膝而坐,闭上了双目养息。

室中突然静了下来,静得可听到彼此的呼吸之声。

上官琦脑际中的思潮却是澎湃汹涌,反覆思忖那黑衣姑娘之言。他已从唐璇学得如何去运用思考,如何去动用智慧,开始分析那黑衣少女说过的每一句话。

上天赋予了每个人智慧,但大部分人却不肯去运用它,纵然是运用,也不过是浮光掠影,不求深刻。上官琦反覆忖思之后,果然由思考中找出了几点疑窦。

他觉出这黑衣少女不是滚龙王的手下,似极可信。这敕令金牌,也可能真是欧阳帮主之物。这女子是欧阳统派来,大致是不错,而且早已潜伏这座山庄之中,兰、莲、菊、梅四婢,都早已和她认识。

他原先曾假想这黑衣蒙面的女子可能是兰、莲、菊三个婢女之一,待那黑衣人取下了蒙面黑布,才知道判断错误。

他缓缓睁开了微闭的双目,暗中察看那黑衣少女的神色,只觉她神色平静,似是有恃无恐,证实了她确是欧阳统派遣而来。

上官琦不解的是她此来的用心,如若当真是想要唐璇静下心来休息,尽可以和自己商量,使用药物,何苦暗中施为,制造出这等误会?如若存心杀害唐璇,亦无须施展迷药先使他晕了过去。

在自己为那箫声所诱远离庄院之时,她尽有足够的时间、机会,杀死唐璇逸走,何以竟然不肯离去,潜伏唐璇的木榻之下。

这重重疑问,纠结错综,千头万绪,一时之间,甚难理出个端倪出来,不禁又陷入沉思之中。

室外山风强劲,松涛如啸,室中一灯如豆,光焰摇颤,大约是灯中存放的燃油已尽,光焰由大而小,终于熄去。

上官琦霍然警觉,睁开双目.冷冷地说道:“姑娘如若打算混水摸鱼,借黑逃走,那可是自找苦吃;丢了性命,也不能怪在下心狠手辣。”

那黑衣少女道:“我如有逃走之心,也不会等到这时候了。”

上官琦道:“长夜漫漫,姑娘最好是运气调息一下。”

黑衣少女道:“你点了我全身数处穴道,我行血难以畅行全身,哪里还能运气调息?”

这当儿,只听呀然一声,室门突然大开。

上官琦随手抓过由那黑衣女子手中夺得的匕首,冷冷说道:“什么人?”

那黑衣女子接道:“风。”

上官琦冷笑一声,道:“室外大厅门窗紧闭,哪里有风吹入?”

熄去烛火的室中,一片漆黑,暗室强敌相对而坐,窗外山风呼啸,室门无风自开,这情景,使人不自禁地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怖之感。

上官琦摇动了一下手中的匕首,冷冷对那黑衣女子说道:“不论来的什么人,和你潜伏此地的用心如何,只要一有变故,咱们三人之中,姑娘当是最先死亡的一个。”

那黑衣女子冷笑一声,道:“那倒未必见得。”

上官琦怒声喝道:“我最后警告你一句,在此情此景之下,在下极可能出手取你生命,除非你当真的想死,那就别耍花招,或激怒于我……”抬头看去,不禁心神一震。

他虽然身负绝技,胆识过人,也不禁由心头泛上来一股凉意。

原来上官琦微分心神和那黑衣少女说话,室中突然有了变故,不知何时,一条人影,出现在门口。

那像一个充满着恐怖的幽灵,当门而立,一语不发。

上官琦长长吸一口气,镇静了一下心神,问道:“什么人?”

凝神望去,只见那人也用黑布蒙起了头脸,只露出一双闪光的眼睛。

只听那人应道:“我!”举步向室中行来。

上官琦沉声喝道:“站住!”

那人影应声停了下来。

经过这一阵工夫,上官琦已逐渐地恢复了镇静,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那人右手一扬,解去了脸上的黑布。

上官琦目力过人,凝神望去,发觉来人竟然也是一个女子,心头更觉凛然,扬了扬手中匕首,喝道:“咱们素不相识,你深更半夜中来此何为?”

那女子突然长长叹息一声,反问道:“你这房中,为什么不点起灯火?”

上官琦道:“燃油烧尽了,灯火熄去。”

那女子扑了上来,道:“我口渴得利害,可有水给我吃一口么?”上官琦怕伤了唐璇,呼地一掌,劈了过去,人也随着掌势,一跃下床。

那女子向前冲跑之势,十分迅快,也不知闪避掌势,砰然一声,迎个正着。

上官琦已扬起了匕首,蓄势相待,只要来人再向前冲进,立时挥动匕首击去。

只见那奔行来的黑衣女人,前行之势,陡然受挫,身子摇了两摇,向一侧倒了下去。

上官琦左手一探,抓住了那先来的黑衣少女,沉声喝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

那黑衣女子冷冷说道:“怎么?你害怕了?”

上官琦怒声说道:“你如果再支吾以对,可别怪我出手惩治你了。”

那黑衣女人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她受了伤,你快些抬人来,点亮烛火,看看她的伤势,我再告诉你吧!”

上官琦想到这话也对,无论如何,应该先点起烛火,当下高呼雪梅,送来烛火。

片刻工夫,一个小婢,执着灯火进来,不过那送灯之人并非雪梅。

上官琦打量一下那倒在地上的黑衣女子,果然背上插着一把明亮铜刀,鲜血沿着刀柄,泅泅而出。

上官琦挥手低声对执灯的霜菊说道:“你走过来些……”目光一转,凝注在那黑衣少女身上,道:“你可以说了吧!”原来他怕霜菊挡住了他出手之势,给予黑衣少女逃走的机会。

那黑衣少女抬起头来,望了上官琦一眼,指着那受伤的女子,道:“你看她还能活么?”

上官琦低头望了片刻,摇摇头说道:“她刀伤要害,生机甚微。”那黑衣少女道:“你要不要救她?”

上官琦道:“我目下虽有救她时间,纵然是肯救,只怕也难以救得活她。”

话声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虽然无法全部了然,但已想到了甚多可疑之处……”他目光一掠霜菊,道:“我虽在此夜之前没有见到过你们,但你们确非外来的敌人,在我和大哥未到这山庄之前,你们已隐在这山庄之内了……”

那黑衣少女点点头,道:“你猜的不错,往下猜吧。”

上官琦一皱眉头,暗暗忖道:“她倒要考起我的才智来了。”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想那欧阳帮主建筑这山庄之时,定然十分隐秘。

兰、莲、菊、梅,能够应选进入山庄,不论出身如何,但身世来历,必将经过详细的访查……”话至此处,突然抬起头来,两道眼神,逼视在那黑衣少女身上,道:“你们两人能够混人这山庄之内,如非得欧阳帮主的允许,定然是兰、莲、菊、梅四人的询私,接待你们来此。”

那黑衣少女望了那倒卧一侧、背上中刀的女子一眼,接道:“看样子,她已经不能活了。如若她真的死去,这件事的内情,只有我一个人明白啦!”

上官琦道:“我如拷打兰、莲、菊、梅,不愁她们不说出内情。”黑衣少女摇摇头,道:“她们纵然知道一些,那也是有限得很。”上官琦冷笑一声,接道:“凡是在这庄中之人,谁也脱不了关系。谁也不能擅离此地一步。我不信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口中虽然说的强硬,内心之中却是暗暗焦急,忖道:“听她口气,个中内情似是复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