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苹一怔之后,不由喜不自胜的叫起来道:“于师伯!太阳真解你已练成了!”

  于刚微微颔首,又幽然一叹道:“我一生连个虫系也没杀过,想不到已七十岁的人,还造下杀劫!这是太阳真解之罪也!”

  夏苹不由道:“师伯!为民除害,算什么杀劫!”

  于刚摇头道:“临老入黄泉,居然走上武林之路,始料所不及!”

  夏苹只顾道:“师伯!太阳真解怎么练起来这么快?”

  于刚又道:“只要正心诚意,再加上参透玄机,四十九日即可运行自如!”

  夏苹不由撒娇的道:“师伯!我也要练,你也教我!”

  不料于刚微笑道:“傻孩子!只怕你今生无缘了,因为太阳真解只适宜男性的功力!你!

  哈哈……”

  他说着,走向受伤的陈翠绫,又道:“假若女孩子能练,我早已传给她,也免得她落个残废!”

  黛儿一听,不由号陶大哭道:“老太师,我们姑娘真的要残废?”

  于刚摇头叹息道:“她左肩筋脉已断,而且有枯木剧毒存在,我可以止她的枯木剧毒,可不能接筋连脉!来!扶好她!”

  他说着,忽然面色一阵发红。

  渐渐的,一脸都是金黄微红的瑞气,右掌上抬之际,也有一种耀目的光辉。

  然后,慢慢的按上陈翠绫的后心。片刻——

  陈翠绫粉面红润,双目微开,自己凝望着左肩,惊讶的道:“手……我的左手呢?”

  于刚道:“姑娘!勇敢些,你的左臂知觉全失,唉!已经废去,这也是天意,非人力所能挽回!”

  黛儿也道:“姑娘!若不是老太师……”

  她已泣不成声,双目泪水夺眶而出。

  于梵缓步向前道:“陈姑娘!好在是一只左膀……”

  “哇!”陈翠绫悲从中来,见了于梵,更加勾起了女儿的心事。

  她对于梵,早已是芳心自许,料不到有一位比她功力既高,人品又美的夏苹。

  如今,自己成了一个残废,本来已是希望极小的比数,现在可说是完全绝望了!因此,她这一哭,真是愁云惨雾,好似于规夜啼,幽谷猿嚎。

  于刚叹了口气道:“不要伤心了,枯木剧毒初去,陈姑娘还要格外保重!”

  于梵夏苹也双双来劝。

  这一劝,更触动了陈翠绫的伤心之处。

  还是铁二娘过来,才把她的情绪安抚下来。

  于同道:“天宝!把毒僵尸与鬼斧神鞭送到松林的后山,那儿有一座‘七绝洞’,洞外野生山果常年不缺,由他们自生自灭吧!”

  说完,他又悠然一叹,负手走回万松精含。

  黛儿与铁二娘扶着悲不自胜的陈翠绫,也向万松精舍走去。

  于梵与夏苹不由相互看了一眼,也同悠然一叹!

  赵丹心支着拐杖走过来道:“老奴见过小主人!”

  于梵不由道:“丹心!快不要这样,不是你,我早已死在那些食人树下!”

  赵丹心道:“老奴当时不知是小主人,所以多有冒犯……”

  于梵忙道:“这些事,等稍后再说,七绝洞在哪里?”

  “老奴带路!”

  赵丹心说着,一拐一点的向松林走去。

  月夜!松林遮天的月夜,格外幽近,连鸡鸣犬也没有。

  于刚坐在一块大石上,正色道:“天宝!从现在起,我不再叫你天宝,要开始叫你梵儿了!”

  于梵不由道:“还本返原,孩儿正想禀告爹爹,从今天起正名叫天宝!”

  “不!不!”于刚严肃的道:“没有龚江先生,一百个于天宝也保不了,为纪念他,所以我决定保留他替你取的这个名字!”

  于梵接着追:“可是,天宝二字是您老人家所赐……”

  于刚摇头苦笑道:“我一点天也宝不了你,何况,这个梵字,乃是梵音的梵,含有警世觉俗的意思,但愿你能做出警世觉俗的大事业来!”

  于梵道:“孩儿一切无知,全凭爹爹吩咐!”

  于刚侧目想了半刻道:“只因家中蒙祸,以致你没有能多读些书,对于练太阳真解,乃是一大阻碍!”

  于梵不由大急道:“如此说,孩儿练不成了!”

  于刚以手势止住了于梵的话,徐徐的道:“本来,我并不想把太阳真解传授给你……”

  “为什么?”于梵抢着说。

  “但是,唉!”于刚花忧的道:“为了要与红灯老祖李庸一较长短,又必须使你学会这门奇绝的功力,所以……”

  他停了片刻才道:“你过来,伸出双掌,掌心向上!”

  于梵依言,跌坐在父亲的对面,掌心向上的把双手伸平。

  于刚也伸出双手,掌心向下,压在于梵的手上,两人手心相对。

  但听于刚朗声道:

  “太极二仪阳为刚。

  阳之一字烈难当。

  真火原自三昧起。

  解脱万劫混天罡。”

  他一连不断,翻来复去的念着这四句似诗非诗,似渴非惕的歌诀。

  于梵一面谨记,一面只觉着自己手心发痒,渐渐地,由痒转热,由热转烧,终于像手中捧着两块火红的炭灰似的,其热炙骨透心。

  他不敢缩回手,只有凝聚真气,用内力来抗拒手心中的火热。

  足有一个时辰。

  于梵已是遍体生津,汗流夹背。

  于刚缓缓的收回手去,低声道:“梵儿!照你的心法运功将息吧!”

  谁知,他按着龚江所传的少林心法试着运功,出乎意外的,丹田之中,与往日的感受大大不同。

  往日,一旦功行一周天,便觉通体舒泰,方今忽觉如处烈火之中,体内的奇热,势如长江大河,不绝如缕。

  他难以忍耐,双掌向地上一按。

  轰——像两团烈火似的,发出一声大响。

  地上的草根落叶,真的烧焦了一大片。

  “嗅!”于刚也大出意外的道:“梵儿!算你有些宿根,进境不料如此之快,七天之内,可以运用自如,收发由心了!”

  于梵莫名其妙的道:“孩儿还请爹爹明教!”

  于刚连连颔首道:“太阳真解一共七招,四十九式,适才我所念的是第一招的口诀!你可曾记下!”

  于梵道:“孩儿记下了,可是……”

  “不懂是不是?”

  “是的!”

  “这是因为你读书大少,以后的六招,更加玄妙莫测,高不可攀广“这个……”

  “连为父的也费了许多工夫,才参透了一大半的奥妙呢!”

  “如此说来,孩儿是……”

  “好在你天生练武的体资,先天禀赋特殊异乎常人,所以这第一招被你糊糊涂涂的学到了!”

  “那以后……”

  “足够对付李庸的了,其余的,等回来之后,多读些书再练。”

  “孩儿遵命厂

  “天色将明,回房去吧!从明天起,每晚你自行苦练,七天以后,正好赶得上紫金山之会!”

  “是!”

  一天,两天,三天……

  桂子飘香中秋月圆。

  紫金山在月夜里,表面是幽静的。

  就在紫金山的人迹罕到的山谷,此刻正是剑拔导张,杀机隐伏。

  正谷的东西,一块平整的大石上,盘膝跃坐着一个瘦瘦老和尚,正是般若神僧。

  西面,红灯老祖李庸,其次是血影人魔、霸天魔刀、金笛书生。

  白蛇娘子,少林派的叛徒慧明,太上帮的副帮主黑白谷主常天仇,以及为数近百的元始教的属下。

  盛况空前,南、北两面,却也站满了九大门派的高手,三山五岳的武林,为数有数百人之多。

  红灯老祖李庸袅啼似的道:“般若,我李拙夫从来不把你当做对头,不料你却处处与我为难!是何道理!”

  “阿弥陀佛!”般若神僧诵了声佛号道:“这是从何说起!”

  李庸怒道:“你半途截杀了陈子兴,抢去太阳真解……”

  般若神僧道:“为的是免除血劫。”

  李庸又怒道:“泄露武库的神机,命江南大侠出面杀了我已找到武库入口的门人!”

  “这是为了免除你们借此作恶!”般若神僧微笑起立又道:“试想,武库绝学若是被你得到,武林之中,还有半点公道吗?”

  李庸怒不可遏的道:“好!那千年参王呢?”

  般若朗声道:“是老衲从太上帮中取来!”

  李庸越发不耐道:“你可知太上帮帮主就是老夫!”

  般若神僧爽朗的道:“当然知道是你弄的玄虚!”

  “哼!”李庸鼻孔里哼了一声,冷冷的道:“这不是与老夫作对是什么?”

  般若拱手道:“恕老衲直言了……”

  李庸喝道:“讲!”

  般若神僧道:“人生在世,要多做有益的事,那么越活得久越好,本领愈大愈好,相反的,就不必了!”

  李庸勃然大怒道:“你自命是好人?自命对天下武林有益的人?”

  “不敢!”般若又滔滔不绝的道:“老衲的般若神功,乃是祥和柔虚,太阳真解与我无缘,千年参王我也未身受,至于武库之中财宝,乃身外之物,出家人绝无贪念,那套追云搏电剑法吗?施主你是知道的,老衲一生不动兵刃!”

  李庸咆哮雷吼道:“你推得干净!”

  “不!”般若神僧道:“正主儿来了,老衲今晚不过是蜀中的廖化而已!哈哈哈!”

  他的笑声之中,紫金山的峰头落下一蓝一紫的身影,轻功之快,有如闪电追风。

  眼前虽都是一等的高手,也不由为之咋舌。

  来得好快,转眼之际,纹风不起,于梵已落身实地,岳峙当场。

  紧随在他身后的,却是紫衣女郎夏苹。

  般若迎上前去道:“小施主!你总算来了!”

  于梵恭声道:“圣僧对我于家两世大德,少时再行叩谢!”

  这时,一众黑白两道的高手,全都议论纷经。

  因为,于梵的大名虽已传遍了江湖,誉满武林,但是要与“九大凶人”之首的红灯老祖比起来,还算是后生小辈,距离甚远。

  在众人心目中,他比般若神僧的份量差得太多了!

  飒飒风声破空,衣袂连振。

  东陈、西黄、南周、北赵由人丛电射而出,一齐趋向于梵,同声道:“老奴们侍候公子!”

  于梵拱手忙道:“四公少礼,家父在舍间甚为挂念,此间事毕,请四公随我回去!”

  四人同是雀跃的道:“大师仍然……”

  于梵笑道:“泰安州事变之夜,多蒙圣僧救出火窟,现在挥旗山万松精舍颐养天年!”

  四人不由异口同声道:“苍天保佑!”

  他们一番客套旁若无人,别人犹可,把个红灯老祖气得怪吼如雷,喝道:“少向自己脸上贴金,于刚老儿为何不前来送死!”

  于梵仿如不闻,只向四老道:“四公,等我讨回了泰安州黑夜杀家的血债,咱们再慢慢谈吧!”

  他说完之后,依旧不理会李庸,却拱手做了个罗圈揖,朗声道:“各位武林前辈,在下乃是告老武英殿大学士嫡嗣于梵!代家父向各位请安问好!”

  接着又道:“十八年前泰安州我合家遭乱,相信各位还没忘记,主凶现在也在这儿广说到这里,他忽然脸色一沉,厉声道:“李庸!你承认是你做的好事吗?”

  红灯老祖乃是黑道的首领,哪能耍赖!也振声道:“正是老夫所为,可惜你成了漏网之鱼!”

  于梵朗声喝道:“这是私仇,另外还有公愤!”

  李庸冷兮兮的一笑道:“私仇难了,还提什么公愤!”

  于梵不理会他,提高嗓门道:“假造太阳真解,使武林自相残杀,对九大门派收买败类,挑事生非,意存独霸江湖,奴役武林!其心可诛,百死莫赎!”

  武林群中,引起了一阵搔动。

  红灯老祖李庸怒不可遏,怒吼了声:“小子!你找死!”

  一溜红光,漫天而起,由李庸的双掌之中隐隐发出,在他的双肩之上,也燃起了两盏血红的小灯笼。

  这老魔头含怒出手,又是全力一击,周遭五七大内,全是红光如火,血芒映眼。威力之大,无与伦比,来势之雄,没法形容。

  附近的武林中人,莫不发了声喊,纷纷后退,犹恐波及受无妄之灾!

  于梵双臂一分,忙不迭的拨开身侧四老道:“四位速返!苹姐闪开!”

  说着,念自心头涌起:“太极二仪阳为刚,阳之一字烈难当,真火原自三昧起,解脱万劫混天罡!”

  心随意动,掌自念起。

  但见他双掌平伸突翻,两道彩霞似的光辉,平地卷起数文,一往无前的穿向李庸拍出的红灯魔功。

  黑白两道的武林,聚蚊成雷的暴出一声:“太阳真解!”

  于梵双手不收,脚下缓缓向前。

  红灯老祖李庸,也不由大惊失色。

  他此刻已知不是对手,心想:“怪!这小子什么时候练的太阳真解?难道他真的吃了千年参王,不然哪有这份功力!”

  心念动处,恶念又起。他一面运起自己的“红灯魔功”,一面高声叫道:你们抄那小子的左右后三方,分解他的太阳真解功力!”

  血影人魔、金笛书生、白蛇娘子、霸天魔刀、常天仇五人呼啸一声扑了上来。

  四老接住了四凶,夏苹拦住了常天仇,十个人分成五对厮杀。

  红灯老祖李庸一见,心急欲焚,加之于梵又已步步逼近,更加惊魂不定。

  顿觉一阵阵怒潮似的热浪,直攻内脏。

  突然,于梵怒吼一声:“接掌!”

  眼前金光一闪,漫天压到,乳下一麻,双腿发软。

  “咕通!”

  不可一世的红灯老祖李庸直挺挺的跪在当地,呆若木鸡。

  并不是红灯老祖投降求饶,而是于梵遵父亲之命,废了他的武功。

  于梵一招得手,在场的一众高手,根本没有一人看清他出手点穴废功这一气呵成的手法。

  只有般若神僧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时——“啊——”

  一声刺耳惊魂的惨叫声动四野,血光四射之中,常天仇的一颗脑袋,已被夏苹粉掌震碎,脑浆四溢,令人不忍卒睹。

  四大凶人被四老缠住,脱身不得。

  但他们眼见李庸的惨状,常天仇的死形,不由都失去斗志,心胆俱裂。

  于梵朗声道:“四老,不可下毒手,废去……”

  话音未落,但见他原地不动,右手食中二指如销,遥遥分向四凶点去。

  说也神奇至极,金光阵阵闪动之下,四凶都如响斯应的抛去兵刃,软棉花人似的,瘫痪在当地。

  于梵欣然而喜道:“九大凶人除了漠北双凶与枯木尊者已死之外,还剩下七个,正应了后山七绝洞的地名,岂不是天意!”

  般若神僧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一饮一嗓,莫非前定,因果循环,唯善为宝!烦劳小施主上言太学士,就说贫僧已与海外双仙有约,在海外小庙清修,不逞告辞了!”

  于梵忙道:“家父在万松精舍已建有佛堂……”

  般若神僧摇头微笑道:“那佛堂有陈姑娘主仆主持,老袖无缘去享那万松如云的清福也!”说完,灰衣飘飘,人已在二十丈开外。

  于梵不由对着他去的方向发呆。

  这时——红灯老祖李庸的部下,已是树倒猴孙敬,走得一个也不剩。

  九大门派的人,拥上前来,把于梵围在核心,你一言我一语乱糟糟的!

  “请于少使为武林盟主!”

  “于大侠!你是武林一绝,武林中应该由你领导!”

  “如不是于少侠,武林中已被李庸残害,九大门派拥护你做我们的盟主!”

  于梵拱手含笑道:“各位前辈,九大凶人尽除,在下心愿已了,今后在万松精舍闭门思过,偷闲读书而已,多谢各位的好意,区区愧不敢当!”

  说完,双掌虚按,忽然尊风一阵,彩霞泛起,他的人已凌空射起数丈,又听他道:“苹姐姐,与四老押群凶慢行,小弟先走一步了!

  各位,后会有期!”

  语落,已瞧不见他的影踪。

  只有一片皎洁的月色,洒满了清秀的秋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