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雨田回顾四周一下,朗声说道:“各位举手抬足,进身起步之间,分明出自名门正派,不类绿林人物,奈何要如此强横抢夺,只要各位能说出字号,区区一株千年灵芝,又值几何?

  老朽双手奉上就是,如果硬凭人多势众,老朽这‘雁翎百结’,间或有不情之处,各位休要见责。”

  那六个人似乎毫无所闻,六柄剑二次挥动,剑风顿起,各自抢攻。

  回春圣手原地不动,右手一抖,雁瓴百结响声又起,毕直向前,一条白链,式化剑招“白蛇吐信”,直点正面,步下急踩中宫,回身收势,手中雁翎百结状若灵蛇,倏地又折回旋,横扫刀招“枯树盘根”,硬生生地逼开左后三支宝剑。

  这“雁翎百结”是武林中少见的独门兵刃,回春圣手运用得更是超神入化,每出一招,都是借招化式,或作长剑,扎、削、劈、砍;或作单刀,盖、磕、砸、封……得心应手,奇招百出,一个人左手还提着一个小提囊,独力对付六支实力不弱的长剑,转眼三十招过去,仍然丝毫不落下风,招架还手,进退自然。

  祁灵坐在树上看得心里暗自叹服回春圣手的功力,不过,祁灵也看得清楚,这六个人的六柄剑,虽然攻不进回春圣手雁翎百结的范围,但是,六个人却是进退有序,秩序井然,配合得天衣无缝。

  祁灵知道这六个人是施行的一种剑阵,目前虽然不能奈何逯雨田,但是,时间一长,回春圣手定然独力难支。

  祁灵正要飘身下树,忽然六个人身形一变,捉对交叉,周围环走,把逯雨田紧紧地围在当中,而且愈走愈快,渐渐地连人影都难以分明。

  就在这个时候,回春圣手逯雨田突然高叫一声:“各位如要使用卑劣手段,就休怪老朽心狠了。”

  逯雨田叫声未了,六个人忽然就在这飞快的旋转当中,六剑交叉,呛啷一声,剑刃疾叠,顿时形成一个刀门,向逯雨田头上罩去。

  这样人在疾旋,剑在疾旋,这一股力量在旋动得飞快之后,也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倍,如此六个人合力而下,饶是逯雨田如何功力了得,也脱不了这个一个迎头而下的刀门,而立即形成断头之危。

  祁灵一见这六个人架剑交叉,心里一动,知道要出坏主意,此时要落身而下,也无济于事,心里一急,伸手又摸出闲云老和尚所赠的金星飞钹,一把抓出二十余枚,厉声喝道:

  “倚众欺寡,算什么好汉!看小爷来收拾你们。”

  叱声出口,单手一扬,满天星雨,桃林落花,一阵轻啸声中,一齐向那六个人飞去,这二十余枚金星飞钹则一脱手,祁灵踹枝掠身,人化浮光掠影,直落而下。

  这六个人因为久战回春圣手不下,才施出这个剑阵的绝招,架剑落肩,硬绞人身,眼见着逯雨田无法招架住这一着,忽然恰如此时,身后迎头,一阵啸声满盖而下。一听这暗器的来声,就知道为数甚多,而且刃面极为锋利,六个人没有想到有如此意外袭击,一时措手无及,也顾不得架剑落肩,仓忙中各自抽剑回身,挟剑扑地旋风,分向四周滚去。

  祁灵也就于此时落身到逯雨田身前,拱手一躬,说道:“晚辈祁灵来迟一步,尚望逯雨田前辈原宥。”

  回春圣手这时候收回了雁翎百结,眯起一双老眼,望着祁灵呵呵的笑道:“总算老朽这双老眼尚未昏花,祁灵老弟你人虽少年,却是老成持重啊!若不是老朽再三邀请,你老弟还不会到这黄盖湖畔呢!”

  祁灵拱手说道:“逯老前辈请恕晚辈放肆,待晚辈处理了这件事以后,再向老前辈详谈。”

  说着转而向前走了两步,向四面一看,说道:“明人不作暗事,各位既然胆敢拦截逯老前辈,难道就无胆量亮出字号么?只要各位说出来由,亮出万儿,我祁灵胆敢相信,逯老前辈定非吝悭之人,小提囊内物事,任凭各位拿取!若像各位这样藏头露尾行径,应为武林所不齿,逯老前辈也断然难以提囊物事相赠。”

  祁灵这一番话说罢,回春圣手不由得为之一怔,但是立即会过意来,呵呵笑道:“祁小友快人快语,老朽决以祁小友所言为是,各位如何?”

  这六个人分站在四周,突然一声长啸,六支长剑倏起,向祁灵猛扑而来。

  祁灵长身冲天拔起,凌空四丈,人在空中,伸手抽出七星紫虹,飘然落在六个人圈外,朗声说道:“各位不听善言,必有后悔之时,今日在这黄盖湖畔,各位能胜过祁灵手中剑,胜过逯老前辈雁翎百结,身外之物,俱为各位所有,如若各位不幸折在祁灵剑下,祁灵只要各位答覆三个问题,便撒手了事。”

  回春圣手逯雨田也在一旁呵呵地接着道:“天下竟有这等便宜事,若再不拣,是无道理,不过老朽可以作主减少赌注,如若各位不幸败在老朽和祁小友手下,只要各位答覆两件事,便可以拍手了事。”

  那六个人一扑而空之后,又见祁灵和逯雨田分站两地,分明是有意使他们无法施展剑阵,六个人相对看了一眼,突然收剑回身,直向来路奔去。

  回春圣手倒没有想到这一着,微微一怔之后,立即要展开身形追上去,祁灵却站在一旁说道:“逯老前辈让他们去吧!”

  逯雨田一愕,停身问道:“祁小友不是要在他们身上得到消息么?”

  祁灵苦笑说道:“追上去除了多伤几条人命之外,得不到任何一点消息。”

  逯雨田站在那里,半晌会不过祁灵这句话的意思,祁灵这才笑着说道:“逯老前辈难道对于他们这行人的行为,毫无所知么?”

  回春圣手点点头说道:“知道一点,也都是猜测而来,其余的都是茫然无知。”

  祁灵也点点头,说道:“老前辈见多识广,虽说是猜测而来,必然是有所依据,湖滨月色甚佳,老前辈可否愿和晚辈在此一谈?”

  回春圣手逯雨田忽然笑道:“在未谈之前,老朽敢问祁小友与少林派有何关连?与神州丐道又有何关系?”

  祁灵不由地一愕,但是稍停即笑着说道:“三十六枚金星飞钹,为少林裳门闲云大师所赠,不过,金星飞钹为闲云大师早年之物,而向极少用,老前辈能够一眼认出,令晚辈心服无地。”

  回春圣手呵呵笑道:“祁小友!如此说来是神州丐道衣钵门人了,丐道所传得人,武林有福!老朽今日能得遇小友,真是天意厚我!”

  祁灵知道回春圣手是从七星紫虹软剑上,推论出他的出身,这位回春圣手,真不愧是老江湖,对于下林中这些高人,种种切切,都是了如指掌。

  祁灵当即拱手称谢,连说:“老前辈谬奖”,并接着问道:“逯老前辈是为什么被这些人跟上?老前辈能够推测出一点线索么?”

  回春圣手逯雨田当时摇着手说道:“祁小友!既然说来话长,我们先坐下来慢慢说话。

  不过,首先我要小友变更称呼,才好谈话。”

  祁灵抢着说道:“逯老前辈……”

  回春圣手认真地说道:“祁小友!论年龄,老朽的确是长你许多,但是江湖武林中,未尽然完全以年纪分尊卑,小友既然是神州丐道的衣钵门人,这一声老前辈,老朽实在是担当不起。”

  祁灵一见逯雨田是出自内心,知道恩师在武林中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当下便略一思索,说道:“撇开一切不谈,以年龄为尊,我尊称一声逯老吧!请问逯老这次果真的是为了一株千年灵芝,被他们追踪千里么?”

  回春圣手呵呵笑道:“祁小友不愧是出自高人,这句话问得厉害,要真的为了这一株千年灵芝,他们也未见得就肯如此劳师动众,从南岳追到白螺矶。”

  祁灵当时为之一震,心里暗暗想到一件事,但是,不敢冒然出口,不由地两眼凝望着回春圣手,欲言还休。

  回春圣手如此老练江湖,还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当时便含笑问道:“祁小友!见多识广,莫非有何高见?”

  祁灵脸上为之一红,当时沉吟了一下,便说道:“以晚辈之浅见,千年灵芝为武林中千年罕见之圣品,名贵非常,若因此而千里追踪,倒是自在情之中。只是,逯老得到这本千年灵芝。

  应该是在无意之中,而且得到之后,也必然是深藏囊中,他们何从知道?除非是早已守候在掘取灵芝之处,但是,又何不当时下手抢劫?凡此种种,晚辈才怀疑他们不是意在灵芝。”

  祁灵朗朗地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回春圣手点点头,至表赞叹地说道:“小友剥蕉抽茧,层层说来,见解老到,方才老朽也曾说过。若是为了千年灵芝,他们不会如此聚众抢劫,千里追踪,何况老朽身旁并没有千年灵芝?”

  祁灵不禁轻轻地啊了一声,这一个意外,使他有着一些失望。

  回春圣手接着说道:“当时如果不说是得自南岳绝峰的一株灵芝,更无法隐瞒他们的,因为这件东西是太贵重了。”

  祁灵心里暗暗地叫道:“事实上你没有隐瞒住他们啊!倒是我让你哄得空欢喜一场!”

  回春圣手接着说道:“祁小友年事虽轻,对于江湖上的掌故,必然自令师那里,知之甚多,可曾听说数十年前或者是百余年以前,江湖上一位名人一目大师其人否?”

  回春圣手一说出“一目大师”四个字,祁灵当时为之霍然一惊,不由地倏地站起身来,急急地问道:“逯老!你是说有关一目大师的遗物么?那么,晚辈妄自猜测,逯老其所以被迫踪拦劫,是因为身上有一块得自南岳的玉玦.”

  回春圣手也是为之一惊;但是,旋即安静如常,点头笑道:“祁小友果然不出老朽所料,名师高徒,令人景仰。”

  祁灵红着脸说道:“一目大师的往事,武林这中传说纷绘,黄山大掘墓的故事,更是传来已久,晚辈偶尔听来,略知一二,今日一听逯老说到一目大师,这才冒然说起五岳埋玦的事。”

  回春圣手正着颜色点点头说道:“老朽此次前往南岳,确是为了掘取一些草药,讵料在无意之中,竟然掘到了一块玉玦.深山绝峰,玉块既非天生而是人埋,自然使老朽想起一目大师的往事,这一个意外,使老朽一时不敢久留南岳,匆匆准备取道华山,没有料到刚下南岳,竟然就被他们跟上。”

  祁灵暗暗点头,然后问道:“逯老曾说对他们少有些了解,是否知道他们究竟是何人所遣?”

  回春圣手皱起眉头,说道:“武林之中,最难隐瞒的是武功招式,凡是稍有名气的派别武林中几大门派,如少林武当之流,自不用说。就是稍有名望的绿林道,只要举手抬足之间,便可以从招式上,识出派别,可是这六个人,和老朽动手传招,以及闪动身形看来,都是似是而非说不上像任何一派。”

  说到此处,逯雨田稍为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再就看随身兵刃,也可以认出来头,例如你小友,方才出手金星飞钹,亮出七星紫虹,在武林中稍有年岁的人,便自认出小友与少林派以及神州丐道有关。可是,这六个人使的一式铁剑,令人难测高深。”

  祁灵点头说道:“六个人俱是一样,分明是独门兵刃,逯老能否说出武林之中,有多少使用铁剑的门派么?”

  回春圣手摇头说道:“当今武林,只有华山剑派,以铁剑着称武林,但是华山铁剑,与这不同,华山铁剑刃薄而背脊厚,尖钝而棱线分明,与这六个人所使用者,断然两样。”

  祁灵见回春圣手如此一番分析,心里暗自赞佩,当初在华山枫林山庄,独孤叟对华山铁剑有过如此的说明,回春圣手能够如数家珍,不愧是老于江湖的人物。

  不过,祁灵又接着问道:“既然从武功与兵刃都无法认出对方,逯老所知道的一点,又从何处着手?”

  回春圣手说道:“百密难免一疏,看来人如此怕漏出身份,严不多说的情形看来,使我想起一人。”

  祁灵一听,大感兴趣,如果回春圣手所说是真,那铁杖大师和千手剑的冤屈,都可以为之一清,而祁灵也可以一了心愿,北岳秀士也可以报复当年一梭之仇,更要紧的武林之中,可以减去一场浩劫。

  所以祁灵当时紧张的问道:“逯老!你记起何人?”

  回春圣手逯雨田当时不慌不忙地说道:“远在二、三十年前,老朽路过金陵,曾经替一位武林人物,治疗一处伤创,偶尔谈及武林最毒的暗器,要算上万巧剑客鲁半班的无名毒梭。”

  祁灵一听到“万巧剑客鲁半班的无名毒梭”,宛如满天云霓,突现一线光芒,满心喜悦地叫道:“逯老!我可知道这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住址么?”

  回春圣手摇手止住祁灵的问话,说道:“万巧剑客鲁半班,这个名号在武林中不甚响亮,不仅老朽未曾听过,就是在场的众人,都少有人知道其人,只有说话这人曾经见过鲁半班一面,他仿佛记得鲁半班是南疆某一个魔头属下的一名小头目。但是,他不甘久伏人下,乃潜下中原,立誓要苦练功夫,扫报天下武林人物。”

  祁灵目前急于知道的,就是这位万巧剑客的下落,所以,只急急地问道:“逯老!那万巧剑客现在何处?”

  回春圣手摇手说道:“当时我听见这件事,也漠不关心,只晓鲁半班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而且心机灵巧,能使一种极毒的暗器叫无名毒梭,倒是旁边有人追问鲁半班的下落,可是,说话的那人,也不知道,最后所知道的,只知道鲁半班御下极严,而且遍走天下,偷习各大门派的绝秘武功。”

  祁灵嗒然若失,说道:“逯老是根据这一点来推测,断定是鲁半班所为么?”

  回春圣手说道:“当然,还有一点,一目大师埋五块玉玦在五岳之事,武林中人已因黄山大掘墓的影响,对这五块玉玦,乏人问津。可是,鲁半班他自然也听说过五块秘笈的事,他不能像各大门派那样,不再动心,既然他已有力量,自然会派出人员,遍访五岳,寻找五块。只要五块齐归,他那横扫武林的愿望,便可以实现了。”

  祁灵长叹一口气,一股希望,又成泡影。但是,如今可以确定以往的种种切切,都是这位万巧剑客鲁半班所为。但是,鲁半班诡秘如狐,天下之大,何处才能够得到他的下落?

  逯雨田沉吟了一会,含笑向祁灵问道:“祁小友!老朽看你对此事异常关心,难道鲁半班与小友有何关连之处么?”

  祁灵点头说道:“不但此人与晚辈有着关连,而且,此人未来,关系着整个武林之兴替,关系着多少人生命之存亡。”

  回春圣手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如此说来,万巧剑客鲁半班已经出现武林,为害同道了么?”

  祁灵点头说道:“在今天以前,我尚不知其人为谁,但是今天以后,我可以断定,我所梦寐追寻的人,就是万巧剑客鲁半班。”

  于是,祁灵便将少林、华山两派,由于玉块,所引起的纠纷,为人制造诬蔑的口实,动摇两派根本。而且,此其间还牵涉到宇内二书生之一的北岳秀士,被万巧剑客鲁半班伤了一无名毒梭,至今受他要胁挟从。

  回春圣手凝神倾听祁灵这一段简要叙述之后,不禁长叹说道:“果然老朽不幸言中,这鲁半班处心积虑于五块玉玦,竟然深谋少林、华山两派达十数年,此人心计之深,堪称少见,如果五玦齐为此人所得,来日武林,不堪想像。”

  祁灵接着说道:“逯老如今何往?”

  回春圣手拂须说道:“华山派遭此不幸,老朽竟然不知内情,此刻老朽准备前往华山一行,一则探望老友独孤叟,再则这一块玉块在身,老朽这雁翎百结,难作护宝之人,因怀玦而丧命事小,使玉玦落于鲁半班之手,岂不是罪莫大焉?”

  祁灵说道:“晚辈有一言,冒然相请于逯老。”

  回春圣手大笑说道:“祁小友有何见教,何庸吞吞吐吐?只要老朽力所能及,无不尽力而为。”

  祁灵拱手称谢,接着说道:“晚辈请逯老,暂缓华山之行。”

  回春圣手不禁为之一愕,讶然说道:“祁小友要老朽不去华山,不知有何高见?”

  祁灵正颜说道:“方才晚辈未曾详细说明华山当时情况,掌门人独孤叟,已经远走边陲,寻访敌踪,而且逯老身怀玉玦前往华山,正是投入鲁半班的罗网之中。因为华山一块玉玦,鲁半班尚未得到手,自然要千方百计算计于华山派,逯老如此前往,岂非正当其锋么?”

  回春圣手逯雨田点点头,半晌未作一语。

  祁灵接着说道:“逯老是否相疑晚辈所言不实?”

  回春圣手摇头说道:“祁小友不必多疑,老朽只是在思虑,华山之行既然不宜前去,应向何往?如今一块在身,比不得以前逍遥自在,只怕动掣便要得咎。”

  祁灵说道:“如此晚辈有一私见,不知能否见容于逯老?”

  回春圣手含笑望着祁灵,缓缓地说道:“祁小友是否有何事,需要老朽效劳?”

  祁灵不由地脸上一红,说道:“逯老精诸岐黄,着手回春,但不知能否医治鲁半班的无名毒梭所蕴的毒?”

  回春圣手闻言一惊,说道:“是了!方才你已经提到北岳秀士,暗遭毒手,不过……”

  祁灵接着说道:“晚辈知道,这等剧毒非有千年灵芝,不以为功。但是,目前北岳秀士的创伤,已经被我恩师,用一颗少林七阳丸,护住了创口,足以维持两月,不致溃烂,命晚辈遍走天涯,寻找千年灵芝。但是,这千年灵芝千年罕见,两月时间,恐不易为功,岂非误了大事么?”

  逯雨田“啊”了一声,点点头说道:“你是要老朽前往北岳,纵不能为北岳秀士根除积毒,至少也可以维持毒创不使之恶化?”

  祁灵点头说道:“虽是晚辈一点私心,却是为尔后武林正邪之争,保留一份举足轻重的实力,逯老能否俯允晚辈之请?”

  回春圣手霍然地摇头说道:“以老朽之意,暂不往北岳为宜。”

  祁灵闻言一怔,心里想起一件事,立即说道:“逯老是否因为北岳秀土在以往十数年当中,江湖上声誉欠佳,而不屑为之治疗,不愿前往北岳么?”

  回春圣手呵呵笑道:“祁小友!你对老朽知之尚不深切,老朽这回春圣手的绰号,一则由于老朽略谙岐黄,粗通脉案,再则老朽行医江湖,但以救人为第一,无论黑白两道,只要力之所及,莫不尽力而为,何况北岳秀士如此名震宇内的高人?小友虽然未曾说明秀士的为人,老朽但知神州丐道能与是交往的人,其行止必无可鄙之处,还用得着由我来挑剔么?”

  逯雨田这一番话,说得祁灵心服口服,当时便说道:“如此逯老不往北岳,意将何在,可否一告晚辈?”

  回春圣手拈须沉思说道:“祁小友!不是老朽夸口,这千年灵芝,若由老朽代为寻找,较之小友如此茫然摸索,可得的成份,要较为多。”

  祁灵意外地大喜,说道:“逯老愿意携带晚辈,帮我寻找千年灵芝么?”

  回春圣手微笑摇头,旋即一正颜色,说道:“祁小友除去寻找灵芝之外,必定还有别事,老朽同行,诸多不便。”

  祁灵正待说明原委,回春圣手却伸手止住他,接着说道:“虽然说老朽采药经验,较小友为多。但是,千年灵芝乃是天生奇珍,除了经验,最重要的还要有这种机缘,老朽和小友分道而行,多一份机会,何乐不为?你我今日约定以两月为期,在何处相见?”

  祁灵此时对于这位武林名医,顾虑之周祥,由衷佩服。当时便说道:“家师命晚辈两月后,在泰山玉皇顶相见。但是,自北岳至此,已经去时半月,逯老如不以晚辈所请无礼,但愿在北岳生花谷前,再见逯老。”

  回春圣手点头称善,正待起身走去,忽又停下身形,面对祁灵说道:“老朽险将一件大事忘却。”

  说着伸手打开小提囊,从里面拿出一个白羊皮的小口袋,从口袋里,倾出一块东西,刚一倒到手掌当中,忽然祁灵回身向湖边树林里叱喝道:“那位朋友到此,有何高见指教,为何不言之当面,如此躲躲藏藏,岂是丈夫行藏?”

  言犹未了,只听得树林里一阵冷嘿嘿地笑声,就像是深夜枭啼,令人寒意顿生,接着有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果然老奸巨猾,差一点爷们就让你骗过了。”

  祁灵失声笑道:“原来是败车之将去而复返?怎么?想要玉块,又不敢出头露面么?”

  回春圣手忽然叫道:“祁小友!小心这群为虎作伥的家伙,阴谋诡计。”

  话音尚未落,就听得树林里一阵状似胡哨声音,顿时树林浓荫密叶里,飞出一阵闪光,满天飞舞,在月色星光之下,有若满天星辰,一齐陨落。

  祁灵那里见过这等暗器?像这种以满天星的手法,发出的暗器,大都体积细微,而且占面不会太广,可是这会飞来的暗器,却是风厉物觉,而且又是满天雨粟,遍空银花。祁灵连忙伸手一摘腰中七星紫虹,“刷”地一声,挺直胸前,刚要以一阵剑法,来护住两人,几乎是与祁灵伸手拔剑同时,回春圣手右手回到囊中,放下羊皮口袋,取出雁翎百结,一抖手之间,叮哨哨一阵乱响,百缕银光齐起,嘶嘶刀风四下大作,只听一阵阵金铁交鸣的声音,激荡在夜空之中。

  祁灵一见回春圣手抖出雁翎百结,知道他这种独门兵刃,是对付暗器的克星,正待一收手中七星紫虹软剑,落一个袖手静观,忽然一听飞来的暗器和回春圣手的兵刃互相激荡之下,声音不对,一阵金铁交鸣之后,又是一阵极其轻微的哔哔叭叭爆炸的声音。

  祁灵手里闪电一转,刚暗叫一声:“不妙!”

  回春圣手想必也察觉到情形有变,连忙叫道:“祁小友快退!”

  但听他一声怒吼如雷,雁翎百结搅出一招单刀招式“雪花盖顶”,一百片雁翎刀片,旋成一个银亮的车盖,直向左侧空地上冲去。

  祁灵此时激得怒起,趁回春圣手这一招全力旋出,劲风四溢,力道倍增之际,七星紫虹力演“长虹贯日”,提足十成功力,直把一柄七星紫虹软剑,。旋起斗样粗细的一道紫色光芒,护住头顶,脚下垫足一蹬,嗖地一声,带着那一股紫色光芒,直冲而起。

  祁灵此时是满腔愤怒,全力施为,如此长剑一挥,足下一垫,凌空上拔,竟然直冲七丈多的半空,犹自余力未衰。可是,此时他早就冲出了暗器的威力范围。

  人在半空,真气将泄,祁灵猛地又拼尽真力,吸进一口气,软剑单背身后,左掌虚空照准身后拍出一掌。如此一激一推,祁灵的身形,就在半空中斜地里,直向树林里落去,去势如矢,劲道惊人。

  回春圣手全力一招拼出重围,回头一瞥,没有见到祁灵,正自一惊,忽又看见祁灵正由半空中向树林里冲去。

  这一瞥之下,把个回春圣手逯雨田,既是惊服,又是耽心。

  惊服的是,祁灵虽然年轻,不愧是神州丐道的门人,功力精湛,堪称少见。但是耽心的是,祁灵如此掉头猛冲而下,设若树林里的人,还有暗器存而未发,则祁灵如此凌空而下,趁势而袭,祁灵危矣。

  回春圣手满耽着心事,还没有叫出声来,只听得树林里面一阵闷哼,有人噗咚倒地。

  回春圣手那里还敢怠慢,雁翎百结一抖,穿身一掠,直向树林里奔去,迎面看到祁灵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回春圣手不由地一惊,问道:“祁小友!没有遭到暗算吧?”

  祁灵摇摇头说道:“晚辈成心追到林中,希望抓住一个活的,只要能问出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下落,拼着挨一两暗器,没想到,仍然是落空。”

  回春圣手留神向树林里看去,只见要横竖倒着两个人,浑身毫无伤痕,却是满脸变得乌紫,逯雨田一看之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摇头说道:“小友!这鲁半班挖空心思,不让部下透露一点消息,手段虽然过毒,却是做得天衣无缝啊!”

  回春圣手一面拉祁灵,走到外面,一面安慰着说道:“万巧剑客鲁半班既然处心积虑如此之久,自然不是你我一两人之力,可以一蹴为功,令师如今处处安排,自然是为了来日,只要是知道是鲁半班所为,终久会有找到之日,小友又何必急在一时?”

  说着话,回春圣手又打开提囊,向四周回顾一下,笑着说道:“现在倒是真的不敢再回来了,老朽方才话没有说完,偏又遇到他们打岔。”

  回春圣手放回雁翎百结,取出羊皮口袋,再次倒出里面的东西,递到祁灵面前,说道:

  “祁小友!这件东西请你收下。”

  月亮下,回春圣手的手里,正闪着润泽光芒,那是一块通体无瑕的玉玦.”

  回春圣手恳声说道:“小友自然会知道,这是老朽在南岳挖草药之际,无意巧得这块玉玦,也正是当年一目大师分藏在五岳的五玦秘笈其中的一块。”

  祁灵突然地一怔,不自觉地退后两步,然后拱手说道:“这是逯老得来之物,晚辈如何这等不识好歹,敢受逯老如此贵重之物?”

  回春圣手两眼炯炯有光,望着祁灵,点头微笑说道:“面对武林无价之宝,而毫不动容,就凭这份德行,这块玉玦就应该赠送给祁小友,小友你休要推辞,且听老朽说明原委,你便觉得义不容辞地要接受老朽之赠。”

  祁灵何尝不知道逯雨田是出自诚意,但是,这块玉玦为逯老带来一场不大不小的灾难,如今刚巧事过境迁,就如此平易地把玉块交给了他,于心难安。

  回春圣手指点着说道:“第一这块玉玦虽然目前无用,但是,将来一旦五玦齐归,交给一位前途辉煌的青年同道,为武林正道大放光彩,老朽年将就木,要这玉玦何用?”

  祁灵连忙说道:“逯老!晚辈驽钝之才……”

  回春圣手摇头止住他说话,接着说道:“第二,谁都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老朽年迈苍老,身怀至宝,危危不可终日。

  白螺矶之事,即是前例,祁小友名门弟子,功力盖世,当能维护这块玉块。同时使老朽得以专心致志于寻找千年灵芝,只要玉块不在身,老朽便能安如磐石,一举数得,小友岂有不为之理?”

  祁灵两眼凝视着回春圣手,半晌才低声说道:“逯老!晚辈恭敬不如从命,这块玉玦,暂时由晚辈保管。此物既为武林中人所梦寐以求,留待将来,再作公决。”

  说着双手接过回春圣手递来的那块玉玦,小心翼翼地揣在身上,回春圣手这才呵呵笑道:

  “祁小友!行侠武林的人,应该当仁不让。老朽此去,当尽两月时光,遍寻名山,采访灵芝,但愿两月之后,在北岳相见之时,不负小友之托。”

  说完话,收拾起小提囊沿着黄盖湖,飘然而去。

  此时,月色依旧,清凉如洗,黄盖湖畔,寂静无声,只剩下祁灵一人独自站在湖畔,形单影只,心头思虑万千,想到自己所遇到的武林高人,俱都是对自己寄望良殷,托付甚重,万一自己不小心谨慎,一朝失足,不仅无以对业已死去的铁杖僧与千手剑,更无以对这许多嘉惠良多的武林前辈。

  想到这里,祁灵又不禁想起此行南岳的任务,又想起负情愧对的丛慕白姑娘,不由地长叹出声,自言自语道:“如今二次重至衡山,但不知用何面目,去见紫盖隐儒许老前辈?”

  叹声未了,忽然树林里缓缓地走出来一个人,直朝祁灵所站的湖畔走来。

  祁灵大惊,心里暗自想道:“如此深夜,周围寂静无声,这人突然来到树林之内,我竟然毫无所觉,这人的功力足见惊人,他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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