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龙、若兰,早已发觉秀娥是个极富情感的小泵娘,这时看了小泵娘的神情,也极难过,两人同时缓缓举起手来,轻轻挥动。

  冀武一夫妇和秀娥,纵身上马,转首说声後会有期,一抖丝缰,如飞奔上官道,直向正南驰去。

  银龙、若兰,俱都挥动著右手,望著如飞驰去的三马,看到冀秀娥在飞驰的马上仍不时回头望来。

  若兰的视线模糊了,凤目中不觉已含满了泪水。

  老和尚低声宣了声佛号,慈祥的说:“有缘终相会,无缘面不识,兰儿,冀施主他们走远了。”

  若兰颔首应是,掏出丝帕拭拭泪水。

  老和尚轻声一叹,问:“你俩这些时日,追赶蛮荒龙女,可曾踩到她的行踪?”

  银龙、若兰,都感傀的低声说:“途中虽有听说,但一直没有追上。”

  老和尚立即慰声说:“你俩也不必难过,方才听了龙儿的大喝,和看了兰儿的剑术,你们下山必有奇遇,以你俩目前的武功,合力战胜蛮荒龙女,当无问题,只是如何尽快追上她。”

  说此一顿,仰首望天,抚髯略作沉思。

  银龙、若兰,恭身静立,等待指示。

  老和尚想了一阵,抚髯望著银龙,说:“我想由江苏,安徽前进,你和兰儿沿河南湖北追赶,这样便不虞踩不到她的行踪了。”

  银龙、若兰,看了面容削瘦的三师祖,都不愿八旬高龄的老人家再受风霜之苦,银龙当先恭声说:“三师祖徒步追赶,太过劳累,且不易追上,龙儿与兰妹俱乘快马,日行数百里,一经踩到行踪,不难於一二日内追上,仅请三师祖即口返回长白山,以免二师祖终日悬念。”

  老和尚一听,连连颔首,说:“龙儿说得有理,我决定即日转回会仙峰协助你二师祖主持寺务,希望你与兰儿,不要为不必要的琐事所羁。”

  银龙、若兰,见三师祖决意返回仙峰,心中俱都兴奋,因此连连恭声应是。

  老和尚又说:“你们方才谈的鸡公山,能免则免,能不去就不去,江湖风险,你们知之甚少,更不可广结仇怨,贻祸晚年。”

  银龙连声应是,俟三师祖说完,立即不解的问:“三师祖,那天在後峰九曲洞口,马大刚等人走後,龙儿师父何时由洞中走出,师父可曾说些什么?”

  老和尚霜眉一蹙,说:“那天我在洞口,隐约听到寺中的云板响,当即赶回寺去,我离开九曲洞时,你师父仍在洞中,马大刚和无尘真人等,俱都尚在洞口。”

  若兰黛眉一蹙,望著银龙说:“那天我晕倒在侧殿中,这些情形我一些也不晓得。”

  老和尚继续说:“那天我赶回寺中,据知客僧说,他发现一道娇小身影,在後殿附近一闪消逝,他断定是个女人………”

  银龙心头一震,星目一亮,不觉脱口问:“三师祖可搜到那个女人?”

  老和尚微微一摇头说:“没有,我几乎搜遍全寺和前後峰,并未再发现那道娇小人影,傍晚时分,我才回寺,即将此事告诉你二师祖和你师父,据你二师祖判断,来人如不是前来找蛮荒龙女结算昔年积仇的人,便即是蛮荒龙女本人。”

  说著,神色戚然,深深一叹,说:“第二天黎明,你师父未到前殿主持早课,派小沙弥去请,才发现你师父已盘膝死在禅床上。”

  银龙听得面色苍白,双唇颤动,星目中泪光闪闪,旋转欲滴。

  若兰这时,已忍不住双手抚面,低声哭了。

  老和尚继续戚然说:“我与你二师祖赶去察看,发现你师父左膝上,僧袍微湿,丹田穴上,插著一柄合金弯刀,当时认出弯刀形式,是苗疆特制的金弯匕,断定蛮荒龙女当日并未离去,深夜即来你师父房中,伏膝痛哭,要求你师父蓄发还俗,後因你师父不允,才乘你师父不备之际,骤下毒手。”

  银龙强抑心中悲痛,忿然问:“三师祖不认为杀死龙儿师父是另有其人?”

  老和尚不觉一呆,久久才不解的问:“那人是谁?”

  银龙被问住了,一阵迟疑说:“这件事龙儿终有一天要弄个水落石出………”

  老和尚略闻银龙曾秘密间向蛮荒龙女学艺,是以才不信蛮荒龙女会下毒手,因此,不觉怒声说:“如非蛮荒龙女所为,谁能在你师父丹田穴上插把匕首?谁会伏在你师父左膝上痛哭?”

  银龙见三师祖发怒了,立即恭声垂首,不敢再发一言。

  老和尚从未斥责过银龙,这时自觉动了嗔念,不觉轻声一叹,说:“也许这其中尚有其他隐情,但愿你与兰儿两人,能够追个水落石出,手刃恶人,为师报仇。”

  银龙、若兰,面含悲忿,俱都毅然说:“龙儿兰儿,追上龙女老前辈定要问出仇人踪迹,即使踏遍天涯海角,寻尽深山大泽,也要将恶人之首,携回会仙峰,祭在恩师的灵骨塔前。”

  老和尚神色戚然,抚髯颔首说:“你俩如此有志气,苍天定不会辜负你们。”

  说著抬头看了一眼阴云渐密的天空,继续说:“天气又变坏了,我必须在天黑前赶到镇上,明日绝早渡河赶回长白山,你俩也乘马出发罢。”

  说罢,手提禅杖,向著官道,大步走去。

  银龙、若兰,双双躬身目送,直待老和尚沿著宫道,迳奔正北,两人才唤过乌骊、枣红,纵身飞落马上。

  若兰坐在马上,转首望著银龙,问:“龙哥哥,我们现在去那里?”

  银龙略一沉思说:“目前先奔胶县。”

  说罢,一抖马缰,当先向官道上奔去。

  两人奔上官道,放马如飞,直向正南驰去。

  这时,官道上行人更少了,四野阴云滚滚,随风飘行,几乎低达地面。

  银龙、若兰,两人的心就如天上的云一样深沉,两人坐在如飞奔驰的马上,神情焦急,不停的仰首望著天空。

  一阵奔驰,跑出三十余里。

  酉时不到,四野已灰暗下来,官道上已看不到一个行人,凉风渐强,遥远的天际,闪著刺目电光,传来隐约的雷鸣。

  银龙、若兰,依然狂驰在官道上,两马速度之快,宛如两缕黑红轻烟,半个时辰不到,又驰出三十余里。

  若兰在马上看了一眼天空,转首望著银龙,焦急的说:“龙哥哥,天要下雨了,方才应该在前面镇上宿下来。”

  银龙听了,举目前看,四野一望无际,竟没看到一个村镇,看後剑眉一蹙,心中不禁有些後悔。

  若兰游目四野,接著说:“入关以来,途中不出十里必有一村,不知这段路为何长远得不见村落?”

  蓦见银龙星目一亮,举手指著远方,兴奋的急声说:“兰妹你看!”

  若兰顺著指向一看,遥见远方天际,滚滚浓云中,隐约露出一段塔顶,估计距此,至少二十余里。

  蓦闻银龙又兴奋的说:“兰妹,塔的下面,必是一座大镇。”

  若兰听了,也极高兴的说:“龙哥哥,我们再跑快些吧,看天气,雨就要下来了。”

  说罢,举鞭就待打马,但见枣红,双耳後掠,马鬃倒竖,昂首凝视,四蹄翻飞,身下大地倒掠,两耳风声呼呼,毫不逊於龙哥哥的宝马乌骊。

  若兰举起的马鞭,又缓缓的放下了。

  银龙看了若兰的神态,不觉哈哈笑了。

  若兰粉面微微一红,立即绽笑说:“如此神速的良马,实在舍不得打,尤其枣红是德俊扮的。”

  提起小温候,两人心情又沉重下来,不知君姊姊这时是否也在途中狂驰。

  两人举目再看,前面的塔尖,看得更真切了,已能分出共有十八层,由於地面逐渐黑暗,塔下景物模糊,看不清楚是否是个村镇。

  乌骊、枣红,果是宝马,二十里路片刻已达,这时,除了空中闪电,大地一片黑暗。

  由於塔下竟无一点灯火,断定前面不是镇点。

  银龙有些失望的说:“看情形,恐怕又要再跑一程了。”

  话声甫落,空中强烈电光一连闪了几闪,接著暴起一声震耳长雷,乌骊、枣红,同时发出一声惊嘶。

  银龙、若兰,藉著空中电光,举目前看,发现高塔建筑雄伟,塔身灰色,塔窗紧闭,矗立夜空,仰首不能看到塔顶。

  斑塔四周,围植矮松,并未看到房屋。

  蓦然,雷电过後,雨点紧跟而下,这时距离高塔,尚有六七十丈。

  银龙、若兰,顿时大急,俱都以大氅裹住身体。

  乌骊、枣红,连声长嘶,快如电掣,银龙、若兰,雨水打面,视线模糊,直觉有如腾云驾雾。

  若兰低头一看,惊得几乎叫出声来,只见两侧矮松倒逝,荒坟後掠,铁蹄过处,白骨四射,棺木横飞,高塔之下,竟是一片荒废已久的墓地。

  银龙、若兰,双目一黑,两马骤停、乌骊、枣红,已进入塔的底层。

  银龙、若兰举袖一拭脸上雨水,立将大氅脱下来,由於大氅俱是鹅绒猿毛制成,用力一抖,雨水尽落。

  电光一连数闪,两人游目一看,只见塔门高约两丈,宽约八尺,底层方圆约有三丈,细看之下,塔内一片凄凉景像,蛛丝鸟粪,积尘满地,塔门早已破碎,墙角尚挂著不少沉睡的蝙蝠。

  仰首上看,一二层塔板已没,仅余几根残缺断梁,三层上面,木板也多不齐。

  两人凝神一听,尚闻到塔端残余的惊鸟铃,随风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银龙看罢,剑眉一蹙说:“这座塔恐怕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可惜无人保管,多年失修,作了荒野墓地。”

  若兰坐在马上,一双凤目一直望著高塔门外电光闪射下的倒碑残墓,破棺白骨,心情显得十分紧张,似乎尚不知银龙对她说些什么。

  银龙一见,不觉笑了。

  若兰顿时惊觉,转首望著银龙,怯怯的说:“龙哥哥,今夜的雨比昨夜大多了,不知要下多久。”

  银龙凝神一听,四野雨声,宛如万马奔腾,剑眉一蹙,说:“看来今夜恐怕不会停了!”

  说著,仰首去看第三层,又说:“兰妹,我们上去看看,如果附近有村镇,雨势一小,我们立刻驰去。”

  若兰颔首应好,两人将大氅放在鞍头,一长身形,嗖的一声,已纵上一根横梁,接著再一纵,已进入三层上面。

  三层上面,尚属完好,已有塔梯可达四层。

  银龙想,登得高望得远,且三层塔窗俱都紧闭,决定到四层上面看看,於是沿著塔梯向上走去。

  四层上面,塔窗依然紧闭,一片漆黑,劲风大雨,吹打在塔窗上,发出吱吱响声,强烈电光,由窗隙间不停的射进来。

  若兰有些骇怕,玉手立即挽住龙哥哥的左臂,紧紧偎在银龙的身边。

  银龙伸手将就近一个塔窗上的窗门拔开,缓缓拉开一道缝隙,塔外立有一阵强风暴雨射进来。

  若兰迅速凝目一看,塔外漆黑,远处地面上,没有一点灯火光亮。

  银龙将窗门闩好,再开对面的塔窗,拉开窗门,仍有蒙蒙雨丝,旋飞进来。

  若兰紧偎龙哥哥,举目一看,窗外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遥见远处地面,万点灯光,一片红光,在漆黑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看罢,转首望著银龙,有些失望的说:“龙哥哥,看那片灯火,距此至少二十里路………”

  银龙未待若兰说完,立即接口说:“那恐怕就是胶县县城了。”

  就在银龙话声甫落之际,夜空强烈电光一闪,暴起一声震耳霹雳,似乎就在塔端,只惊得塔内积尘飘落,窗门嗦嗦只响,暴雨更烈了。

  若兰骤吃一惊,本能的一声低呼,挽著龙哥哥的玉手,握得更紧了。

  银龙立即将窗门闩好,轻轻揽著若兰的纤腰,望著若兰黛眉轻蹙,微显苍白的粉脸,如墨的秀发上,尚坠著数滴雨珠。

  在这一刹那,银龙又沉缅在昔年十三四岁时,与兰妹妹在会仙峰上一个黑洞中的一幕,那时洞外是大雪,如今塔外是大雨,唯一相同的是四周一片漆黑。

  他仍记得非常清楚,那时他已经知道在兰妹妹苹果红润般的小脸上,偷偷的亲吻一下了。

  银龙一定神,缓缓举起衣袖,为若兰拭著额前的雨珠,这时的心情有著如同昔年拭著兰妹妹秀发上的雪花一样的感觉。

  若兰微仰粉面,静静的承受,这时,她觉得只有偎在龙哥哥的怀里,才幸福,才觉得安全。

  银龙似乎想俯首去吻兰妹妹,但,他没有,接著低声说:“兰妹,今夜我们只有宿在此地了。”

  若兰微仰粉面,立即温顺的点了点头。

  银龙松开揽在若兰纤腰上的右手,柔声说:“我们下去取毛颤和鸭绒被吧。”

  若兰颔首应好,两人沿梯回至三层,飘身而下,直落乌骊、枣红身边。

  这时,乌骊、枣红两马,已双双偎在塔的一角,躲在风雨吹不到的地方。

  银龙、若兰,分别将马鞍卸下,纵身放在底层横梁上,然後打开油布,取出毡被带好火种及应用物品,腾身纵上三层,沿梯向上升去。

  升上四层,若兰立即燃著火种,游目一看,上面积尘不多,塔壁也极乾净。

  银龙看罢,举手指著塔梯说:“兰妹,上层也许比这层更清洁,我们上去看看。”

  说罢,两人继续上升,一直登上第六层,游目一看,果然比下层乾净,几乎没有什么灰尘,塔壁颜色尚能分出是浅蓝色,窗门完好密封,塔外雷雨之声,听得已不甚真切了。

  若兰手中的火种快熄了,见银龙仍有意上升,不觉急声说:“龙哥哥,就在这层吧,太高了下面有动静我们极不易听到。”

  银龙颔首应好,即将手中的乾粮包放下,再把两人的大氅挂在窗门闩上,然後将毛毡铺好。

  这时,若兰手中的火种已燃尽,塔内顿时变为漆黑,气氛立即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若兰立即怯怯的说:“龙哥哥,火摺子没有了。”

  说著,本能的向银龙身边偎去。

  银龙深知若兰自幼即怕黑暗,尤其在深山荒野间,於是,立即镇定说:“把剑撤出来,既有光亮,又避虫蝎。”

  说罢,两人举臂翻腕,呛啷一声龙吟,赤晶、乌墨,同时撤出鞘外,顿时光华大盛,双剑齐放光辉,响著嗡嗡互鸣。

  宝剑在手,若兰胆气立壮,两人将剑立在窗台上,塔内光明宛如白昼,飞洒著彩霞瑞光。

  银龙首先脱掉武生靴,盘膝坐在毛颤上,俊面含笑,静静的望著若兰。

  若兰虽幼小就和龙哥哥在一起长大,但自有记忆以来,似乎从没在龙哥哥面前露出一双玲珑天足,这时见龙哥哥一直望著自己,芳心不禁有些乱跳,粉面不觉红了。

  银龙看罢一双玲珑小足,立即兴奋的说:“雨停了,我们可以上路了。”

  说著,顺手将窗门关上,转身一纵,已至毡边,迅速穿上武生靴,收起宝镜,卷好毡被,又把乌墨宝剑收入鞘内,与若兰直向塔下飘去。

  银龙一宵睡得香甜,紧紧跟在兰妹身後,只觉身轻气爽,飘降如飞,直达底层横梁上。

  乌骊、枣红,似乎早已等得不耐,不停的摇头摆尾,铁蹄捣著地面。

  这时一见银龙,若兰整理马鞍,不禁低嘶连声,团团乱转。

  银龙一声欢呼,携鞍飘身而下,迅速为乌骊配好,转首一看,若兰已为枣红配好鞍辔。

  於是,脚尖一点地面,飞身纵上马背,当先冲出塔门,乌骊一声震耳长嘶,穿林越墓,狂驰如飞直向官道奔去。

  枣红连声低嘶,与乌骊骈肩疾驰,马蹄过处,泥水横飞。

  由於时间尚早,官道上没有行人,四野一片哗哗流水声,乌骊、枣红,愈加任性,速度奔驰之快,捷逾电掣飘风。

  一阵飞驰,已看到胶县县城,这时道上。已有行人踏著泥泞前进,银龙、若兰,立即减低马速,轻步前驰。

  辰时过後,两人已进入胶县城门,由於雨後初晴,街上早市不甚热闹,城内十字大街,俱是巨石铺道,显得异常爽朗。

  两人就在进城街头一家客店门前下马,要了一间上房。

  饭後,两人上街,探听龙女老前辈的行踪,问遍每个客店俱说没看到有这么一位全身艳红的女侠经过。

  银龙、若兰,离开胶县,再奔诸城,过沂水,直抵临沂,两人几天来,每至一城,必停留半日,以便探询龙女老前辈的行踪。

  但,得到的回答,多似是而非,令两人不敢确定。

  谤据他们这几天探询的结果,银龙、若兰,断定龙女老前辈,确是在日夜兼程,赶返苗疆。

  两人重新计议,觉得追半天,问半日,永远追赶不上,不如连奔数日,截在龙女老前辈先头,因此,两人决议直奔徐州。

  这天傍晚,银龙,若兰,两人已飞马抵达徐州城。

  只见街上行人如鲫摩肩接踵,两街商店林立,灯火辉煌,酒楼上猜拳论酒,茶肆中歌唱欢声,好一幅升平气象。

  王孙公子,富家子弟,穿著华丽,携从带仆,开始了他们寻花访柳,挥金买笑的行径。

  行人中,大商富贾,贩夫走卒,尚有不少武林人物,多是进店落宿,登楼饮酒。

  银龙。若兰,乘坐马上,沿街缓缓前进,看了这番热闹景象,目不暇接,为入关以来所仅见。

  俗云徐州自古即是重镇,为鲁、苏、豫,皖,诸省贸易之中心,南下之咽喉,市井客栈通宵街门不闭,酒楼茶肆,灯火达旦不熄,看来所传果然不谬。

  银龙、若兰,两人自觉来此不是游历,想找一偏僻客栈住下,於是,两人直向南街走去。

  就在这时蓦见前面酒楼下,一个身穿黄衣,又似是粉红长衫的瘦小人影,一闪而逝,看情形极是躲避怕见熟人。

  银龙、若兰虽都看见,但却并未注意,依然继续前进。

  两人来至南街,在一座中等客栈门前,同时翻身下马,拉著乌骊、枣红,直向店门走去,店夥一见,立即跑来拉马接了,将银龙两人引进後院里。

  银龙、若兰,跟著店夥走进一间上房,两人一看,房间清洁,布置高雅,两人同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饭後,两人决议至街上走走,顺便探听龙女老前辈的行踪,由於房内没有贵重物品,因此,也未锁门。

  两人徒步走出店门,街上夜市正盛,灯光通明,行人熙来攘往,喧嚣沸腾,掩没了酒楼茶肆中的笙弦竹音和曼妙歌声。

  银龙、若兰,问遍了两街所有客栈,直到初更将近,才失望的回来,两人认定龙女老前辈仍在中途,尚未赶到徐州。

  两人走进客室,分别坐在椅上,俱都心情郁闷。

  蓦然,若兰凤目一亮,不觉脱口低呼:“啊,龙哥哥你看。”

  说著,倏然立起,纤手指著小瓷茶壶的下面。

  银龙听得心头一震,定晴一看,发现小茶壶的下面,压著一张纸条,恰好在烛光的暗影中,是以两人进来,并未发现。

  这时,若兰已将纸条取起,一面俯首阅读,一面走了过来,同时,低声问:“龙哥哥,你可认识一位‘素莲师太’?”

  说著,将手中纸条交给银龙。

  银龙神色惊异,缓缓立起,俯首一看,只见纸条上写著寥寥两行小字:‘请即来观音庵,有机要面告,湖边已派有小艇接渡过湖。’下面署名:素莲师太。

  银龙看罢,脚尖一点,嗖的一声已至门外,举目一看,夜空深蓝,明月中天,店房瓦面上,一片蒙蒙光华。

  只见前面屋脊暗处,一点人影,一闪而逝。

  银龙剑眉一竖,正待飞身追去,恰好两个店夥走在院中。

  若兰立即低声说:“人早走远了,不追也罢。”

  银龙怒哼一声,转身走进房内。

  若兰俟银龙坐在椅上,才低声说:“龙哥哥,我觉得这张纸条,与来时街上看到的那道瘦小人影极有关连。”

  银龙点首同意,剑眉一蹙说:“我自下山以来,从未认识什么素莲师太。”

  若兰略一沉思说:“可能留柬之人,故弄玄虚,或者素莲师太是天灵教中的人物。”

  银龙剑眉一轩,即由椅上立起说:“兰妹走吧,现在三更将近,我们早去早回。”

  若兰芳心一震,急问:“龙哥哥,我们要去吗?”

  银龙一笑说:“不去岂不被来人耻笑。”

  说此一顿,接著低声说:“况且龙女老前辈尚未到达,明日仍要在此停留一天。”

  若兰见龙哥哥去意甚坚,立即颔首应好。

  两人熄灭桌上油烛,并将房门带好,直向店门走去。

  店前立著不少店夥,一面谈笑,一面等待客人,这时一见银龙、若兰出来,立即弯腰含笑,礼貌招呼。

  银龙心中一动,即向一个店夥问:“请问小二哥,贵地可有一个观音庵?”

  被问店夥,立即笑脸恭声说:“有有,这个庵很有名气,爷如果要去随喜,明日至独山湖乘游艇,半个时辰即到。”

  银龙一听,居然有这个观音庵,於是微微颔首,又问:“观音庵中可有一位素莲师太?”

  被问店夥,尚未答话,围过来的另几个店夥,俱都满面堆笑的连声说:“有有,素莲师太即是莲花庵的主持老尼姑。”

  银龙一听,断定素莲师太即是天灵教中的人物,於是又问清了去独山湖的路径,才含笑说声谢谢,与若兰并肩走出店门。

  街上热闹情况丝毫未减,人群显得更多了,想是在此落脚宿店的外地客人,多已出来逛街。

  银龙、若兰,在熙攘的人群中,直向北关走去。

  片刻来至北关城门,只见守城官兵,盔甲鲜明,持矛握盾,较傍晚入城时,又增加了几人,重镇必派重兵,由此可证。

  两人出得城门,立即展开轻功,按著店夥说的路径,向著西北方疾驰如飞。

  这时,皓月当空,夜幕如洗,举目前看,一望无际,只见田畴葱翠,沟渠纵横,间有一两处竹林茅舍点缀田间,显得一片恬静淡泊。

  渐渐,已看到数里外的独山湖面,在皎洁的月华映射下,平渐明亮,宛如一面银镜。

  片刻已驰至湖边,只见碧波千顷,水光潋滥,徐徐夜风,吹拂著湖边芦苇,摇曳不停,发出沙沙响声。

  就在银龙、若兰,举目浏览湖光的同时,一声桨荡水响,左侧芦苇中,应声划出一艘小艇,如箭射来,水面上立即闪著无数银蛇水光。

  银龙、若兰,心头同时一震,果然有船在此等候。

  只见小艇後舷上,坐著一个娇小人影,运桨一荡,小艇疾进如飞,断定持桨之人是个女子,且功力不凡。

  小艇来至近前,两人定晴一看,只见持桨之人,头戴竹笠,外用青巾蒙头,身穿一袭灰布僧衣,断定是个尼姑。

  由於尼姑仅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无法断定她的年龄容貌。

  银龙看罢,立即抱拳含笑说:“有劳大师傅在此久候了。”

  蒙头尼姑,立即泠冷的说:“两位施主,果是信人,贫尼钦佩得很。”

  银龙一听对方口气,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只是不知道这尼姑为何用青巾罩头。

  又听檬头尼姑,冷冷的说:“两位施主既然来了,就请上船吧!”

  银龙、若兰也不答话,身形未见如何作势,已飘身落在小艇上,轻如绵絮,毫无声息,小艇纹风不动。

  蒙头尼姑,毫不惊奇,运桨一荡,拨转船头,直向湖心划去,似乎根本没把银龙两人放在眼里。

  银龙、若兰,面向湖心,背向尼姑,两人并肩而立,看天上碧空万里。

  月光清丽,望湖面浩瀚无际,波止如镜,夜风拂面,衣袂飘飘,不觉心旷神恰,似乎对身後檬头尼姑,也没放在心里。

  这时,天已二更,夜风渐趋寒凉,银龙关怀兰妹妹,情不自觉的伸手揽住若兰的纤腰。

  若兰面对如此美景,顿忘所历处境,加之微感凉意,也不觉将娇躯偎进龙哥哥的大氅里。

  小艇前进极快,宛如掠波飞行,片刻已看到对面一片黝黑湖滨,远处浓郁中,尚闪著数点灯火。

  银龙、若兰,断定那几点灯火处即是观音庵。

  一阵湖风,飘来一丝清凉芬芳,幽香扑鼻,沁人肺腑。

  这时,才发现那片黝黑处不是湖滨,而是一片广约数里的葱翠荷花,小艇如飞冲进。

  其中竟有宽约八尺的水道,这片广大荷花,显然有人管理,且经常整修。

  两人游目一看,荷叶大如伞扒,蓓蕾挺出湖面,可惜未至花开时季,但已能闻到阵阵清馨芬芳。

  若兰看了,不觉想起徐州街上那些游荡人群,於是,黛眉一蹙,慨然一叹,说:“那些士子商贾,终日争名夺利,沉湎醇酒灯红,如此清绝幽静之地,何不来此荡桨一游!”

  银龙听罢,不觉爽朗的哈哈的笑了,笑声飘荡湖面,回转夜空,久久不歇,接著敛笑朗声说:“那些庸俗之人,只知锦衣玉食,镇日里风花雪月,享乐一时,平庸一生,那里还知道修心养性,有此高雅志趣?”

  若兰微颔螓首,似有感触的说:“那位素莲师太,处此幽静湖滨,终日青灯古佛,过著飘逸出尘的淡泊生活,定是一位苦参佛理,修为至深的有道高人。”

  银龙淡淡一笑,说:“果然如是,那位师太便不会潜入客店暗留纸柬,约人来此了。”

  银龙的话声甫落,身後立即传来一声怒哼,两人回头一看,不觉同时一惊!

  只见蒙头尼姑,一声娇叱,手中木桨,一招‘横扫五岳’,挟著一阵惊风,向著银龙、若兰闪电扫来。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加之船小,又在湖面,银龙若兰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