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英雄几个起落,来至一片广场,飞身纵上一座平台,向着钢架上的一面八尺大钢锣,一连击了三拳。

  砰然三响,声震苍穹,鸡飞狗叫,地动屋摇。

  顿时,全庄暴起一片哗乱,儿童哭叫,妇女娇喊,宛如大祸来临。

  紧接着,一片吆喝急奔声,数百大汉,各持兵刃,分由每个屋角、院门中飞身而出,向着杜老英雄奔来。

  老英雄未等众汉来至近前,立即大声说:“快回去备马,小姐负气出走了,各院弟兄按着出庄方向去追,不管追上与否,日落前一律回来。”

  一声震天暴响,风涌而来的众汉,又像退潮般地回至各人的家中。

  杜老英雄明知如此,徒劳无益,绝追不上爱女的千里青聪马,但他仍这样做了。

  这时,马嘶蹄奔,鞭梢划空,吆喝之声,不绝于耳,已有不少健马驰出庄去。

  老英雄立在平台上,心乱如麻,眺望庄外,蹄声如雨,尘土弥空,最快健马,这时已在数里之外了。

  蓦地,一阵急骤蹄声,带起阵阵惊风,一匹赤红高头大马,上坐一个浓眉虎目,熊背蜂腰的蓝色劲装少年向着老英雄台前,飞驰而来。

  老英雄一见,愁眉立展,急声说:“仲洪贤侄来得正巧,你冰妹负气出走了,请贤侄的赤火骅骝快马,尽速追赶一程吧!”

  马上蓝装少年虎目一睁,急问:“老伯可知方向?”

  老英雄顺手一指,说:“可能是正西。”

  被称为仲洪的蓝衫少年,一拨马头,挥手一鞭,叭的一声打在马股上。

  赤红大马,一声怒嘶,四蹄翻飞,马鬃竖立,宛如一朵红云,向着庄外,电掣驰去。

  蓝装少年的赤火骅骝马,的确不凡,一鞭打下,狂奔如飞,怒嘶连连,眨眼之间,已追上前面十数壮汉。

  赤火骅骝一声怒嘶,前面十数健马,纷纷让路,马上十数壮汉,转首一看,立即暴起一声欢呼:“粱家少爷再加一鞭,你的赤火骅骝一定追得上我们小姐的青聪马。”

  马上蓝装少年粱冲洪,虎目左右一闪,傲然一笑,叭的一响,马股上又是一鞭。

  赤火骅骝,一声悠长怒嘶,四蹄翻飞,如疯如狂,只见一缕红烟,带起滚滚土龙,直向正西驰去。

  转瞬登上官道,商旅行人正多,你来他往,各奔前程。

  这位粱家少爷依然放马如飞,疯驰狂奔,四蹄落处,烟尘滚滚,沙石四射。

  路上行人吆喝惊叫,纷纷闪避,俱都不屑地暗骂一声,轻唾口水。

  梁仲洪一心想着追上杜冰,一睹娇颜,大献殷勤,哪里还管到路上有人在轻唾暗骂,惹人生厌?

  片刻追了十余里,依然没看到冰姑娘的影子,心中既急又气。

  正在这时,前面官道上,一个身穿亮衫绣满折扇的少年,微微低头,健步如飞,似乎有满腹心事,又似乎已陷入沉思中。

  梁仲洪坐在马上,望见前面路人,俱都纷纷让路,只有那穿亮衫的少年书生,兀自不理。

  一股无名怒火,倏然升起,双腿一夹马腹,迅速骤然加快,手中马鞭,高高举起,准备抽那书生一鞭。

  这时的卫天麟,低头疾步,一直回忆着方才林中莽撞的一幕,愧、悔、羞、忿,一齐在心中翻腾不休。

  蓦地,一声烈马怒嘶,蹄声如雨,惊风呼呼,径由身后响起。

  天麟心中一震,回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一匹如火大马,势如奔雷惊电,已冲至面前。

  唰的一声,一条马鞭,当头抽下。

  卫天麟还没看清马上何人,鞭梢已扫至颈间,于是,疾展迷踪,身形一闪,已至马后。

  一声嗥叫,扑通一声,马上的粱仲洪,由于用力过猛,马鞭走空,一个收势不及,翻身栽下马来。

  赤火骅骝依然狂奔如飞,尚不知它的主人,已跌得头青脸肿,鼻流鲜血。

  粱仲洪由马上跌下来,勉强坐起,只觉得天旋地转,金星飞舞。

  四周顿时围满行人,暴起一阵哈哈讥笑。

  卫天麟这时才看清地上坐着的,是一个熊背蜂腰,一身蓝色劲装的人。

  由于那人满脸是土,鼻血直流,已分不清他是大汉,还是少年。

  梁仲洪举袖擦了一下鼻血,拼命摇了摇头,睁眼一看,四周竟站满了路人,俱都笑口张开,显得高兴无比。

  再看穿亮衫的少年书生,仍站在面前,不禁勃然大怒,一声暴喝:“好小子,竟敢戏弄少爷……”

  喝声未毕,纵身立起,一挥手中马鞭,向着天麟扑去。

  卫天麟觉得这人过分张狂,又是武功庸庸之辈,不愿同他动手,只想杀杀他那份狂态傲气。

  于是看看对方扑到身前,马鞭即将击实之际,身形轻轻一闪,从来不知用腿的卫天麟,这时也破例脚尖一勾。

  扑通一声,飞扑而来的梁仲洪,立即演了个“饿狗抢食”,嗖的一声,手中马鞭脱手飞出。

  叭。

  那根马鞭,恰好击在路旁一个看热闹的大汉脸上。

  那大汉毫无防备,只痛得双脚乱跳,哇哇直叫。

  周围观众,再度暴起一阵哈哈笑声。

  梁仲洪倏然跳起,双目暴睁,哗啦一声,解下腰间链子索,暴喝一声:“小子,少爷今天同你拚了!”

  声落身动,疾舞手中链子索,幻起漫天银光,向着天麟滚滚扑来。

  卫天麟冷冷一笑,身形连闪,出手如电,未见如何作势,已将粱仲洪的右腕扣住。

  粱仲洪大惊失色,魂飞天外,右手一松,链子索倏然落在地上。

  就在这时,马嘶蹄奔,烟尘大起,十数庄汉,各骑健马,已然赶来,路人急忙闪开,庄汉纷纷下马。

  其中一人,眼明手快,早已看清场中情形,立即高声急呼:“小侠快请放手,大家都是自己人!”

  天麟听得一震,松手放了粱仲洪,转首一看,见发话之人,竟是一个年约四十余岁的青布劲装大汉。

  再看前面几人,俱都一身劲装,背插兵刃,每人手中,各牵一匹健马,竟无一个是熟面孔的人。

  青衣劲装大汉似已看出天麟心意,立即堆笑抱拳,说:“卫小侠,我等俱是霸王庄的弟兄,这位是老庄主的世侄,梁家少爷仲洪。”

  说着,指了指脸青鼻肿,满头灰土的梁仲洪。

  天麟心中-阵歉然,忙对粱仲洪一抱拳说;“在下卫天麟,不知是梁少侠,多有冒犯,尚请海涵。”

  梁仲洪满脸通红,心中虽然恨极,但技不如人,又能怨得谁来,于是也抱拳说:“哪里,哪里,都是在下鲁莽。”

  青衣劲装大汉立即插言说:“俗语说,不打不相识,今后大家都是朋友了。”

  说着一顿,又对梁仲洪说:“粱家少爷,我们赶快追吧!”

  梁仲洪顿时想起,要赶快去追杜冰,于是急声应好,立即放眼四望。

  天麟不知追赶何人,又不便询问,只是茫然望着几个庄汉。

  这时,只见粱仲洪面色苍白,神情慌急,头像拨浪鼓似地左张右望,嘴里不断地嚷着:

  “我的赤火骅骝呢?”

  说着,一脸颓丧,急得几乎要哭起来。

  天麟听了,知道他说的赤火骅骝,是指那匹全身火红的高头大马,不觉也游目四望,帮他寻找起来。

  粱仲洪如此一嚷,所有庄汉,俱都焦急起来。

  青布劲装大汉,不禁惶急地说:“这怎么办,除了你的赤火骅骝,谁的马能追上小姐的青聪马?”

  卫天麟听得全身一颤,立即大声问:“你说什么?”

  青布劲装大汉吓了一跳,一定神,急声说:“我家小姐不知因何负气出走了。”

  卫天麟面色倏变,星目中冷电暴射,厉声急问:“去了哪个方向?”

  粱仲洪立即回答:“正西。”

  粱仲洪的“正西”两字刚脱口,风声响处,人影闪动,卫天麟的身形已至数丈以外了。

  这时的卫天麟,已忘了什么是惊世骇俗,尽展旷古凌今的绝世轻功驭气凌云,直向正西闪电射去。

  在艳丽的娇阳照射下,卫天麟的身形,闪闪发亮,划过油绿的田野,宛如一道平地流星。

  所有庄汉路人,俱都愣了,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武林人物传说中的陆地飞行术。

  青布劲装大汉一定神,右手一挥,所有庄汉纷纷登鞍上马,一声叱喝,放辔疾驰,十数健马,蹄声如雨,带起弥空尘土,沿着官道向前飞奔追去。

  这时官道上,行人早已各奔己路,只剩下一个灰头土脸的粱仲洪,只急得握拳跺脚头冒汗。

  于是,心一狠,大喝一声,放开两腿,尽展轻功,紧紧跟了上去。

  梁仲洪除了有一匹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赤火骅骝龙种宝马外,武功庸庸,轻功平平。

  他追不上前面如飞的健马,后面如飞的健马也追不上天麟,三方距离,愈拉愈远。

  天麟越野飞驰,星目却注视着官道,由于庄汉十数健马,如风狂驰,路上行人俱都纷纷让路,再无人注意田野是否有人飞驰。

  远望道上,行人不少,竟无一处因马驰扬起的尘烟。

  天麟心烦意乱,愈追愈急。

  蓦地,身后隐约传来蓝装少年梁仲洪的呼声:“少侠轻功盖世,定能追上在下那匹红马,如果小侠途中遇到,就赠给少侠代步罢,在下不追了。”

  这位梁家少爷,想是跑不动了,宝马既失,找回无望,何不顺水做个空头人情?

  狂驰中的卫天麟,一心想着出走的冰妹妹,哪里还有心要他的宝马,听了梁仲洪的话,心中不禁发出一声怒哼。

  半个时辰过去了。

  前面官道上,人愈来愈少,愈来愈冷清。

  回头看着身后,只见烟尘飞扬,直上半空,十数健马,影小如丸,看来至少也在十里以外。

  正在这时,一声烈马怒嘶,挟着数声暴喝,由远处林前传来。

  卫天麟无心注意这些,依然一味狂驰,来至林前,本能地用眼一觑。

  只见几个大汉,各持短棒树枝,正围着一匹红马,吆喝乱打。

  天麟定睛一看,正是梁仲洪的那匹赤火骅骝,这时,既然遇上了,天麟也不得不要了。

  于是,飞驰中,双掌骤然下压,身形腾空而起,衣袖一拂,去势如电,直向暴怒如狂的红马背上落去。

  赤火骅骝一见有人骑在背上,一声震耳怒嘶,前蹄竖起,马身人立,一连几个猛烈旋身。

  天麟大惊失色,虽然武功盖世,但毫无驭马经验,只闹得胆战惊心,手心冒汗,只有使劲用腿夹马腹,手握马鬃,拚命不放。

  红马暴跳如雷,惊嘶连声,形如疯狂,天麟几次险些摔下马来。

  周围几个大汉,只见马上一人,由于跳动过烈,看不清面目是谁。

  天麟骑在马上,被它如此一阵暴跳,只觉得天旋地转,耳鸣目眩。

  蓦地,宝马一声惊嘶,声震四野,马身暴跳一丈,越过几个大汉头顶,放蹄如飞,落荒驰去。

  卫天麟又是一惊,这一下,又几乎掉下马来。

  几个大汉一定神,见自己的同伴一个不少,这才知道马上不是自己人。

  于是,暴起一阵叫嚷,放眼再看,只见前面一片浓林,扬尘滚滚,哪里还有马影?

  卫天麟骑在宝马上,只觉景物模糊,天地倒逝,劲风迎面,几似腾云驾雾。

  看看一道宽溪,宝马腾空而越,眼见迎面一棵大树,宝马一闪而过。

  天麟何曾骑过马,这还是有生第一次,因此只闹得心惊肉跳,任凭宝马落荒狂奔,也不知过了多少村,多少林,多少道河溪。

  这时,又蹿进一座树林,赤火骅骝,来至一个小池,骤然停止了,池前肥草盈尺,油光盈绿,天麟伏在马上,不敢下来。

  看看宝马,通体是汗,身上热气沸腾,神态极为温驯,已没有了方才那份野性。

  天麟翻身下马,爱惜地看了宝马一眼,宝马也温驯地望着他的新主人。

  天麟细看赤火骅骝,高约八尺,全身火红,双眼精光闪闪,确是一匹宝马。

  配上一付金鞍银镫,金光灼灼,亮银闪闪,愈显得神骏不凡。

  马鞍上有四个鼓鼓皮囊,天麟打开一看,里面有酒有水,咸肉干粮,马刷用具,还有一些碎银。

  天麟立即拿出一块毛毡,擦着宝马身上的汗水。

  宝马骅骝摆尾摇头,低嘶连连,不断用唇去衔天麟隐隐发亮的长衫,样子显得亲热已极。

  天麟愈看愈爱,擦得愈起劲,在这一刹那,他心目中只有这匹宝马了。

  擦完马汗,骅骝饮水啃草,自己也吃了一些咸肉干粮,心中对那位赠马的梁仲洪既感激又抱歉。

  转面四下一望,不知立身何处,也不知究竟跑了多少路。

  看看太阳,已经偏西,天色蔚蓝如洗。

  于是拉过宝马,飞上马鞍,迎着太阳奔去。

  这时,骅骝水足草饱,精神抖擞,漫步轻驰,片刻已跑上官道。

  天麟坐在马上,异常平稳,毫无巅簸感觉,较方才飞腾狂奔,胆战惊心,真有天壤之别。

  道上行人,俱都转首注目,望着这位跨骑骏马,身着华服的少年公子。

  天麟被看得俊面微红,知道自己手中没有一根马鞭,心中更觉不安,好在马行极速,掠目而过。

  蓦地,远处传来一声隐约马嘶,放眼一看,数里以外,烟尘滚滚,直升半空。

  宝马一声惊嘶,昂首竖耳,马鬃竖立,四蹄翻飞,快如电掣,眨眼之间,已追至不足二里了。

  天麟抬头一看,前面滚滚尘土中,四匹健马,并道飞驰,心中不禁有些失望。心想,杜冰离家,究竟奔的哪个方向呢?

  心念间,已经逼近前面四马,骅骝一声发威似的震耳长嘶,前面四马,只惊得低嘶暴跳,纷向路侧蹿去。

  但听怒喝娇叱,马鞭划空之声,由前面传来。

  天麟定睛细看,只见马上坐着的,竟是四个长发披肩的妙龄少女。

  四个少女,俱都身着丽服,云裳仙裙,五彩缤纷,坐在马上,凌风飞飘,姿势美妙至极。

  天麟心中一动,还未来得及细想,嗖的一声,宝马骅骝已由四马之中,闪电般飞过。

  于是急忙转头一看,星目倏然一亮,四匹马上,正是小翠四女。

  一声急促的惊喜娇呼:“卫相公……”

  天麟不善骑术,听到呼声,心下一急,猛地一收马缰。

  宝马一声惊心狂嘶,前蹄倏然人立,一连就是几个猛烈激旋。

  四女看得花容失色,齐声尖叫。

  卫天麟吓得手忙脚乱,几乎脱离马鞍,险些跃下马来。

  一稳住马势,四女立即惊喜欲狂,宛如看到小时青梅竹马的童伴一样,个个面绽娇笑,趋马围了过来。

  小翠立即娇声赞口说:“卫相公,想不到你的骑术竟然如此卓绝,真是惊险极了。”

  天麟惊魂甫定,当然不好直说几乎摔下马来,于是,轻轻一笑,连声急说:“献丑,献丑,小翠姑娘过奖了!”

  小翠见天麟仍能记着她的名字,顿时粉面绯红,芳心狂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限深情地望着天麟。

  其余三女见天麟骑术如此优越,也异口同声地说:“卫相公,何必客气嘛,你的骑术确实优异得惊人,看你几番险些跃下马来,真叫人担心极了。”

  卫天麟的骑术如何,他自己心里有数,这时说不好,四女也不会相信,只得讪讪地说:

  “哪里,哪里,见笑,见笑!”

  说着,一看左右,竟围了不少行人,俱都双目大睁,盯着四位如花少女和天麟,不知他们是羡慕,还是嫉妒。

  四女这时也发觉周围站了不少人,于是同声说:“卫相公我们走吧,你是否也去桃源?”

  卫天麟微微一笑,指着西方说:“我无一定去处,只是向西赶路。”

  说着,轻抖丝缰,向前走去,四女四马紧紧跟进。

  小翠似乎特别关心天麟的去处,于是柔声问:“卫相公,你去什么地方?”

  天麟顿时想到甘肃西部的三危山,同时也想到了突然绝迹江湖的父亲腾龙剑客,于是,淡淡一笑,说:“很远!”

  四女认为天麟定有不能明言的苦衷,也就不便再问。

  五马轻步慢驰,四女笑语如珠,行人伫足,路人注目,投来多少羡煞目光。

  天麟遇到四女,俱都有说不出的兴奋欢喜,便转首对四女问:“四位姑娘,可曾看到一个骑青马的人?”

  四女同时一笑,齐声问:“卫相公问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天麟一愕,星目一转,立即说:“一个公子身穿白衫,一位姑娘身着粉红。”

  小翠听说有位姑娘.显得特别敏感,略一沉思,转首对身侧一个桃形脸的少女问:“翠芝妹,你可看见?”

  桃形脸的翠芝,螓首微摇,说:“我没看到,姊姊可问问芝兰妹!”

  左侧一个蛋形脸的少女,立即说:“我也没看到!”

  小翠转脸望着最小的一个少女,问:“兰梅妹可曾注意?”

  最小的兰梅,一眨大眼,杏脸含笑,也连连摇了摇头。

  天麟虽然有些失望,但听了四女的名字,倒颇觉有趣,于是一笑,说:“四位姑娘的芳名……”

  小翠未待天麟说完,立即插言,说:“很别致是不是?”

  说着一顿,望了其他三女一眼,又对天麟说:“我们姊妹四人的名字,一共有五个字,每人都有一个字重叠,分为小翠、翠芝、芝兰、兰梅……”

  小翠的话还未说完,马后突然暴起数声大笑,同时夹着浅薄的声调说:“好名字,好别致。”

  四女同时一惊,转首一看,马后竟跟了不少形形色色,一脸邪气的人。

  当先一人,是个相貌奇丑,额上生瘤,一身怪异装束,年约五旬的老汉,张着大嘴,龇着黄牙,两眼望着四女。

  身后跟着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秀士,一个阴阳怪气的矮小和尚,一个一脸横肉,粗眉环眼的虬髯大汉。

  三人之后,仍跟有不少竖眉立目,一脸邪气之徒。

  这些人,身材不一,相貌不同,但都有一双色迷迷的眼睛。

  四女一看,芳心俱都有气,见天麟嘴角含笑,神色自若,四女也不便发作,殊不知天麟这时早已动了杀机。

  这些色情狂徒,俱都胆大包天,今天遇到这四位仙子似的少女,岂肯放过轻薄机会。

  虽见四女个个背剑,但这些狂徒,俱都自恃武功高深,哪里会把四个娇弱少女看在眼里。

  高头红马上的文弱书生,更没放在心上,除了吟诗赋词,就是终日混在脂粉堆里,看他手摇折扇的样子,两手岂能缚鸡?

  额上生瘤老汉,见四女回眸转首,愈加娇媚迷人,又见四女未敢言语,竟误认惧怕他们的人多势众。

  于是,双肩微晃,纵身来至最小的兰梅马后,伸颈仰鼻,不停地狂闻。

  生瘤老汉如此一来,身后的玉面秀士、矮脚和尚、花中虎俱都分别掠至姑娘的马后,如法炮制,狂闻起来。

  其余十数狂徒看了,嘻嘻哈哈一阵乱笑,也急步涌了上来。

  正当他们鼻闻幽香沁脑,眼迷姹紫嫣红之际。

  倏然,唰地一声,小翠一根马鞭,向着马后的虬髯大汉花中虎,闪电抽下。

  叭。

  正在心醉神迷的花中虎,冷不防地被打了个正着,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地上,只痛得哇哇怪叫,暴跳如雷。

  紧接着,唰唰鞭响,娇声怒叱,人影疾退,暴喝连声。

  其余三女俱都反手抽出一鞭,吓得马后三人,纷纷怒喝暴退。

  一声娇叱,兰梅腾空离马,飞舞玉掌,向着生瘤老汉,扑击而下。

  生瘤老汉仰面怪声说:“老夫独角苍龙,果然艳福不浅,竟遇天女下凡!”

  说着,双臂高举,哈哈一阵大笑。

  兰梅突然纤腰一展,掌势倏收,一翻玉腕,呛啷一声,光华大盛,长剑已然在手,顺势闪电劈下。

  独角苍龙骤然一惊,闪身横飘两丈,兰梅脚一落地,振腕吐剑,继续前扑。

  这时,小翠、翠芝,芝兰三女,已与玉面秀士、矮脚和尚、花中虎三人打在一起。

  其他狂徒,立即散开,顿时将四女围在校心,纷纷指点笑骂,竟无人去理马上的天麟。

  天麟坐在马上,轻摇折扇,神色自若,星目冷冷地望着打斗的八人。

  官道的行人,愈集愈多,竟不下百人之多。

  片刻过去了,八人四组,仍打得难分难解,激烈异常,天麟坐在马上,剑眉紧皱,已感有些不耐。

  就在这时,周围狂徒同时一声暴喝,突然风涌般各舞双拳,向着四女如雨击下。

  卫天麟倏然一阵气极的纵声狂笑,声似龙吟,音若虎啸,入耳嗡然,令人听来心惊气浮。

  接着,倏敛狂笑,一声焦雷似的暴喝:“住手……”

  喝声未毕,身形已落在场中。

  刚刚涌上动手的狂徒,俱都被惊得惊叫一声,纷纷暴退,定神一看,竟是马上手摇折扇的文雅书生,因此,都呆了。

  小翠四女俱都纵身掠至马前,横剑而立,她们要看看两年多未见的卫天麟,在武功上有何惊人的成就。

  卫天麟剑眉竖立,冷电暴射,嘴现冷笑,充满了杀机。

  一群狂徒看得俱都全身一战,身不由主地退了半步。

  卫天麟电目扫过全场之后,怒声喝问:“光天化日之下,拦路调戏妇女,目中是否还有王法?以强凌弱,以多欺寡,这里可有江湖规矩?”

  独角苍龙哈哈一笑,神态傲然地怒声说:“你小子不必对老夫咬文嚼字,什么王法,什么规矩,老夫一概不知……”

  独角苍龙的话还未完,矮脚和尚一声暴喝,纵身而出,一指天麟,厉声说:“小子少说废话,让佛爷送你早登极乐吧!”

  说着,飞舞精光雪亮的大戒刀,向着天麟扑来。

  但见寒光飞洒,刀兵劲风,对正天麟迎头劈下。

  卫天麟冷冷一笑,星目注定矮脚和尚,身形一闪,横飘八尺。

  飞扑中的矮脚和尚看了不禁气得怒火高烧,厉声大喝:“小狗想跑吗?”

  吗字尚未出口,霍的一声,身随刀进,急变“力劈三关”,寒光闪处,再度劈向天麟的头顶。

  天麟手中折扇,唰地一声,倏然一合,身形一闪,又至和尚的身后。

  矮脚和尚果然不凡,经验老到,阅历广博,猝觉眼睛一花,人影已然不见,心知不妙,一声大喝:“小狗你在后面……”

  喝声中,身形闪电疾转,一招“暴虎扫尾”,戒刀幻起一道匹练光弧,向着身后闪电扫去。

  天麟疾演连环迷踪步,早又到了和尚身后。

  矮脚和尚闪电转身,仍未见到对方踪影,顿时大惊失色,魂飞天外,冷汗倏然流下来。

  一声嗥叫,尽展平生所学,一把雪亮大戒刀,只舞得寒光闪闪,刀声霍霍,风雨不透。

  天麟身如絮柳,轻飘飘,闪来游去,神情暇逸,快时如电,慢时如行,手中折扇尚未点出。

  小翠四女看得心花怒放,个个面绽娇笑,在一旁快乐得像四只可爱的小云雀。

  一群狂徒只看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暗暗叫苦。

  独角苍龙、玉面秀士、花中虎,虽然三人俱都蓄势前扑,怎奈对方少年,身法奇快,矮脚和尚,戒刀乱舞。

  周围行人观众,有的嘻嘻哈哈,眉开眼笑,有的瞪眼咋舌,触目惊心。

  倏然,卫天麟一声暴喝:“秃贼撒手……”

  喝声中,折扇闪电点出,金华过处,惊叫一声,矮脚和尚的大戒刀脱手飞出。

  唰……的一声,折扇骤张,扇影一闪,一颗秃头已飞上半空。

  一声暴喝,数声娇呼。

  紧接着,一声凄厉惊心的惨叫,由一个狂徒的口中嗥出。

  顿时,近百八十人,吆喝惊喊,滚滚跌跌,夺路而逃,眨眼工夫,跑得一个不留。

  天麟听了那声惨叫,也不觉一愕,转首一看,一个瘦削狂徒已倒在血泊中,那柄点飞的大戒刀,正穿进他的前胸。

  人影闪处,一声暴喝:“小狗竟敢杀人……”

  暴喝声中,花中虎一举手中瓦面钢鞭,飞扑而出,一招“霸王赶山”,向着天麟当头砸下。

  卫天麟冷哼一声,身形疾旋,手中折扇,光华耀眼,寒气弥空。

  花中虎一鞭未砸到对方少年,只觉二目一花,金星乱闪,四面八方尽是对方人影,心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继而一咬牙,立起拼死之心,一声大喝,手中钢鞭,疾挥飞舞,东劈西打,上砸下击,只舞得惊风呼呼,鞭影如山,招招紧,式式稳,果有一人拼命,万夫莫敌之势。

  花中虎手中钢鞭明明击中对方身影,偏偏实际是虚,只着得周围狂徒,全身直抖,欲跑不能。

  小翠四女自看了矮脚和尚的秃头飞空,血喷如注,四张粉脸,娇笑尽失,四颗芳心俱都缩在一起。

  这时八只水汪汪的眼睛,直盯着场中,只见全场尽是天麟的影子。

  花中虎的钢鞭每一击中天麟的虚影,四位姊妹的娇躯,便随之一战,此刻,姊妹四人,神情紧张,呼吸屏住,一颗芳心,已提到了腔口。

  最小的,最美的兰梅,两眼紧张地望着天麟的影子,梦呓似地颤声说:“希望他不要再杀人了……”

  一声尖厉刺耳的惨叫,鲜血如泉,疾射八尺。

  人影一闪,光华骤失,天麟飘身已落在四女身前。

  同时,扑通一响,骨碌连声。

  四女心头一震,低头一看,齐声尖叫,纷纷暴退。

  滚至四女面前的,竟是一个龇牙瞪眼,鲜血淋淋的虬髯人头。

  所有狂徒,俱都呆了,再没人敢站在天麟这边。

  独角苍龙仰天纵声一笑,声如狼嗥,凄厉至极。

  同时,功贯双掌,两臂微圈,向着天麟缓步逼来。

  卫天麟双目冷电闪烁,俊面充满了杀机,望着独角苍龙,怒声说:“你这老狗,恬不知耻,快进棺材的人,还调戏妇女,小爷今天叫你不得好死。”

  说着,欺身逼了过去。

  独角苍龙勃然大怒,一声暴喝,停步蹲身,双掌猛力推出。

  一股强劲狂飙,卷起滚滚黄土,向着天麟击来。

  卫天麟一声冷哼,左掌闪电劈出一道惊人掌风,挟着倒山倾海之势,向着滚滚击来的狂飙击去。

  一声轰隆大响,劲风锐啸,黄土弥空,人影晃动,蹬蹬连声,卫天麟身形微晃,独角苍龙连连踉跄,已无法站住脚步。

  一声大喝:“老狗纳命来……”

  天麟声落人到,手中折扇,唰声张开,扇影一闪,已到独角苍龙的颈间。

  一声狂喝,玉面秀士抖手打出三把飞刀,蓝光闪闪,疾如惊电,分向天麟的手腕胸肩射来,同时飞舞缅刀,紧跟扑至。

  天麟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侧身、塌肩、身形疾旋,手中扇势,依然不变。

  嗖嗖嗖,三把蓝光闪闪的飞刀,擦肩掠过,直向一片绿田中射去。

  紧接着,一声惨叫,血光四射,独角苍龙由肩至肋,已被折扇劈为两截。

  “噗”的一声,寒光电闪,玉面秀士的缅刀已劈至天麟的后肩。

  数声娇叱,彩影疾动,冷电闪闪,剑气弥空,小翠四女同时振剑扑来。

  这时,天麟早已闪至一丈以外。

  突然一阵暴喝,所有狂徒俱都掣出兵刃扑了过来。

  小翠敌住玉面秀士,其余三女,分迎所有狂徒。

  卫天麟纵声一阵大笑,身形闪处,扇影如山,金光闪闪,彩霞漫空。

  顿时,鞭折刀毁,断臂头飞,鲜血四射,触目惊心。

  卫天麟身形闪电游走,手中折扇上下翻飞,同时厉声说:“四位姑娘,不要留情,所有狂徒,个个诛绝。”

  小翠四女,娇喏连声,舞剑如飞。

  就在这时,风声飒然,红影闪动,一声怒极娇喝:“好狂妄的小辈,心肠好狠,还不住手……”

  娇喝一落,场中打斗,倏然停手。

  所有狂徒定神一看,顿时暴起一声震天欢呼。

  欢声雷动中,小翠四女横剑转身,定睛一看,娇喝之人竟是一个全身红装,明艳照人,体态轻盈,年约二十六七岁的妩媚少妇。

  红装少妇秀眉微挑,面凝冷霜,杏目中威凌逼人,粉面上,隐现杀机。

  卫天麟转身一看,心中顿时大怒,立在场外的红装少妇,竟是武林侧目,畏如蛇蝎的女魔头倩女修罗。

  于是,折扇唰声张开,暴喝一声:“无耻贱妇,快来受死……”

  暴喝声中,手中折扇,幻起无数扇影,挟着闪闪金星,向着倩女修罗飞扑而来。

  倩女修罗见场中少年,身上穿的,手中拿的,竟是仇家魔扇儒侠的宝衫、魔扇,正在心愕之际,对方少年已舞扇扑来。

  于是立敛心神,身形一闪,横飘两丈,立即怒声问:“小子,你身穿孙浪萍的宝衫,手拿他的魔扇,你是他的什么人?”

  卫天麟见问起魔扇儒侠,立顿身形,沙然折扇一合,厉声说:“要你这贱妇来问。”

  说话之间,剑眉竖立,星目电射,两片薄唇紧紧合闭,已闭成了一个下弯的弧形。

  倩女修罗看了,全身一颤,十数年前,腾龙剑客卫振清的英挺俊影,又浮上了她的心头。

  她确没想到,对方少年,竟与腾龙剑客的相貌酷似,一般无二,因此,不禁呆了。

  卫天麟见倩女修罗飘身两丈以外,神情如痴如呆,一双媚眼尽望着自己,不禁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于是,怒声问:“看什么?难道你还认识在下?”

  倩女修罗看了一阵,神情茫然地缓声问:“你可是姓卫?”

  卫天麟全身一战,他确没想到女魔头真的知道他姓卫,于是傲然一笑,说:“我是姓卫,你又怎样?”

  倩女修罗柳眉一扬,粉面倏变,她断定对方少年必是腾龙剑客的后人,于是,旧仇、情恨,一齐涌上心头,冷冷一笑,怒声问:“你小子可知我是谁?”

  卫天麟不屑地冷哼一声说:“哪个不知你是秽名四播,毒如蛇蝎的倩女修罗?”

  倩女修罗眼射冷电,面透杀机,她确没想到对方少年竟真的知道她是谁,于是,厉声问:

  “你可是听你坠崖未死的师父孙浪萍说的?”

  卫天麟心头猛地一震,星目闪电一转.立即仰面一声大笑,说:“不错,是又怎样?”

  倩女修罗突然一声凄厉尖笑,只笑得全身颤抖,眼射凶光。

  于是,倏然尖笑,一声刺耳厉喝:“是我就杀你……”

  喝声中,扑身前进,五掌倏伸,直抓天麟的面门。

  一声娇叱,彩影闪动,不知厉害的小翠,竟振腕吐剑,挟着一道寒光,直向倩女修罗刺去。

  天麟大吃一惊,脚下立演迷踪,身形一闪,出手如电,已扣住小翠的皓腕,继而-旋,已让开了倩女修罗的扑身一击。

  紧接着,唰的一声折扇疾张,金华闪处,已削向倩女修罗的右肋。

  倩女修罗一声惊吼,红影一闪,疾退八尺,她不禁有些楞了。

  周围狂徒俱都看得脸上变色,胆战惊心,呆若木鸡。

  他们没想到天下无敌的参悦楼主倩女修罗,那样闪电般的一扑,竟被对方少年轻轻一闪躲过。

  倩女修罗也在惊异对方少年,竟能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闪身、扣腕、让招、出扇,几如同一时间发出,迅快无比、奇速绝伦,这令她人乎不敢相信,对方少年会真的是魔扇儒侠的徒弟,腾龙剑客的后人。

  小翠惊魂甫定,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只望着轻扣自己手腕的卫天麟,她不禁有些茫然不解。

  其余三女,同样不知女魔头武功之高,心肠之狠,出手之辣,也俱都不解地望听天麟。

  卫天麟恐四女误会,又不便说明小翠不是女魔头的对手,于是,轻轻松开小翠的皓腕,说:“对付这个贱妇,还不需你们出手。”

  就在天麟应声刚落之际,玉面秀士一声不响,一抖手中缅刀,挟着一道寒光惊风向着天麟闪电刺来。

  卫天麟哈哈一笑,正待出扇还招。

  蓦地,娇叱一声,红影电闪,倩女修罗也将玉面秀士的手腕扣住了。

  在场狂徒俱都一愣,不知道他们的参悦楼主为何阻止他们的分院掌院玉面秀士去杀持扇少年。

  天麟、小翠、其余三女,也俱都有些茫然。

  只见玉面秀士面色苍白,浑身微抖,沉声问:“楼主为何阻止本掌院……”

  倩女修罗未待玉面秀士说完,立即怒声说:“哪个要你多管?”

  说着,右手轻轻一抖,玉面秀士立被震退三个大步。

  玉面秀士强捺心中妒火,恨声问:“楼主是否想收这小子为分院掌院?”

  倩女修罗勃然大怒,柳眉一竖,杏眼暴睁,厉声说:“是又怎样?”

  玉面秀士牙齿紧咬,一双眼正瞪得又圆又大,狠狠地盯着倩女修罗,全身发抖,手中的缅刀,愈显得寒光闪闪,冷气森森。

  倩女修罗冷哼一声,继续厉声说,“我看你的确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又狠狠瞪了玉面秀士一眼,才转首望着天麟和小翠,正待怒声指问。

  倏然,一声狂喝,银虹电闪,玉面秀士疾挥缅刀,竟然横扫倩女修罗的纤腰。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两人之间仅仅只有三步,缅刀伸手可及,加之又在背后他袭,倩女修罗即使有通天本领,已无施展余地。

  一声尖锐惨叫,血光四射,五脏齐出,一代蛇蝎女人立即倒在血泊中。

  四周狂徒俱都傻了,天麟和小翠四女更是看得一愣,只知他们之间,一个称“楼主”,一个称“掌院”,究竟是什么“楼”,什么“院”,他们根本不知。

  玉面秀士挥刀杀了倩女修罗,神情如狂,暴喝一声,又向天麟扑来。

  卫天麟一声气极的大笑,说:“你这阴险狠毒的暴徒,我要你死得更惨。”

  声落扇出,一招“惨岳绝魂“,金芒耀眼,扇影如云,折扇忽张忽合,彩霞忽明忽暗,尽将玉面秀士的身形罩住。

  玉面秀士自知难免一死,缅刀飞舞,嗥叫连声。

  卫天麟突然一声暴喝:“狂徒纳命来……”

  喝声中,光华大盛,血肉横飞,白光闪处,一柄雪亮缅刀,直向数丈以外射去。

  玉面秀士的修长身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已倒在距倩女修罗不远的血泊中。

  卫天麟收扇飘身,转首一看,所有狂徒俱都抱头鼠窜,早在十数丈外。

  再看四女,横剑而立,俱无追赶之意,本想问问这些狂徒,究竟是什么帮,什么会,这时也懒得问了,心想:与倩女修罗混在一起的,还会有什么好组织。

  于是,沙然将扇一合,面对小翠四女,说:“我们走吧!”

  说着,转首去找宝马,五匹健马,正偎在路边,磨颈低嘶,互衔嘴唇,样子显得亲呢已极。

  卫天麟不禁笑了,衣袖微拂,纵身飞上马鞍,小翠四女,同时收剑,分别纵落自己马上。

  赤火骅骝一声长嘶,放蹄向前奔去,其余四马,相继长嘶,紧紧相随。

  这时,红日将落西山,彩霞片片,缓飘西天。

  片刻,前面已现出一片花海,在夕阳照射下,赤红似火,向前一看,竟是一片广大桃林,游目四瞥,一望无垠。

  五人一直默默前驰,各人似乎都有一份心事,对这如画景色,竟无一人投出欣赏的一瞥。

  五匹健马,穿进桃林,精神似乎大振,俱都长嘶连声,挟着一阵疾风,狂驰如飞,两侧桃树,俱被震得枝摇花动,粉瓣飘落。

  眨眼之间,五马如飞而过,穿出桃林,即见前面晚霞中,隐约现出一座巍峨高大的城楼。

  天麟似乎不愿再同小翠四女同行,当然也不便问她们来桃源的目的,于是转首笑着说:

  “桃源已然在望,四位姑娘可策马入城,在下因有要事,还须再赶一程,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说着,望了四女一眼,微一抱拳,拨转马头,斜向北门方向驰去。

  小翠四人满腹心事,正在低头前驰,听了天麟的话,俱都芳心一震,急刹坐马,高举玉手,轻张樱口,但没一人能呼出声来。

  半晌,四女才同声幽怨地说:“卫相公保重,祝你一路福星。”

  卫天麟转身举手,俊面绽笑,高声道谢,但他极快地又转过身去,一抖辔缰,宝马放蹄如飞,直向北门奔去。

  卫天麟在转身举手,高声呼谢时,他看到了四张黛眉紧蹙,神色幽怨的粉脸,八只水汪汪的眼睛,俱都显得黯然无光。

  跑出数里,转首再看,小翠四女,仍高举玉手,呆坐马上。

  一阵淡淡清香,迎风习习扑来,左右一看,骅骝又穿进一座挑林。

  天麟骑在马上,前进如飞,平稳异常,穿出桃林,是一道宽大江堤,骅骝一声长嘶,沿堤向前驰去。

  江中水流甚急,两岸桃林片片,卫天麟无心注意这些,他心里正想着一个问题倩女修罗的那句话:“你可是听你坠崖未死的师父孙浪萍说的?”

  他两手扶鞍,低头沉思。

  宝马骅骝,疯狂奔驰。

  这时,他断定魔扇儒侠孙叔叔仍在人间,看方才倩女修罗忿怒的神色,她与孙叔叔之间似有着难解的仇恨。

  他反复地想着,一遍又一遍。

  蓦地,卫天麟的全身一战,星目倏然一亮,他不禁讷讷地自语说:“对对,蒙头老前辈就是魔扇儒侠孙叔叔……”

  倩女修罗与孙叔叔有仇,她与粉面人魔必会参与残害孙叔叔的集团,因此,她夫妇的人像俱被孙叔叔刻在洞壁上。

  魔扇儒侠两脚已断,可能面目也残,因此终年乌纱罩面,他每夜三更至松林,偷望南峰,因为那里正住着爱他也恨他的银钗圣女。

  那夜,铁掌震江南向银钗圣女强索西天龙凤魔琴,孙叔叔神情激动,无比紧张,但他自己却不去出手援助。

  银钗圣女曾说,她确有一具魔琴,只是现在一个负心人的身边,而孙叔叔的洞外青石上,正放着那具小玉琴……

  这时,卫天麟已确定蒙头怪人,即是魔扇儒侠孙浪萍,但让他感到迷惑的问题仍然很多。

  最令他不解的是,孙叔叔怎地会弹妈妈唱的那首哀歌?还有,孙叔叔仗以成名的折扇宝衫,为何不在他的身边?

  骅骝一声长嘶,天麟立由沉思中惊醒,抬头一看,四野一片黑暗,夜已经降临到大地上。

  前面灯火万点,想是一座大镇,转背回头,夜色茫茫,再看不到沿江一片花海,更不知越过桃源多少里了。

  进入大镇,放马缓行,就在镇中一家客栈住了下来,随意进了一些晚餐。

  天麟倒在床上,一直想着杜冰,他非常担心她的出走,他以前从没为一个女孩子如此忧心过。

  林丽蓉曾离开过他,他很放心,因为她有一身卓绝的武功,孙兰娟曾离开过他,他也很放心,因为她身边还有个武功惊人的妈妈。

  只有杜冰,负气出走,毫无去处,让他特别关心。

  蓦地,天麟倏然由床上跃下来,飘身来至院中,仰头一看,疏星几点,弯月当头,已是二更时分。

  左右厢房,仍有灯光,前店酒楼,依然在高谈阔论,猜拳行令,似乎仍有不少酒客。

  这时,恰好走来一个中年店伙,天麟微一招手,店伙急步走了过来,满面堆笑,一躬身问:“爷,你要什么?”

  卫天麟微微一笑,说:“我只是问一下路程……”

  店伙立即笑声插言说:“爷,你请问!”

  天麟毫不犹豫疑地说:“大荆山距此多远,如何走法?”

  此话-出,店伙面色大变,身不由主地打了个冷颤。

  天麟不觉一愕,顿时大悟,立即对店伙和声说:“你不必怕,我不是蓝凤帮的人,我只是问路而已。”

  店伙举袖擦汗,连连躬身,说:“出镇直奔西北,越过一片广大树林,即可看到大荆山高耸入云的四座峰头,快马半日可到山前。”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天麟看了店伙神色,心中不禁一阵迷惑,心说:蓝凤帮在江湖上的声誉莫非不好?果然如此,焉能跻身武林与各大门派并驾齐驱?

  于是,立即和颜急声说:“小二哥回来,我还有话问你。”

  刚刚走了两步的店伙,转身恭声问;“爷,有话您请问。”

  “此地是什么地方?”

  “李家集。”

  天麟微一点头,又放低声音问:“蓝凤帮在此地的声誉如何?”

  店伙见天麟手拿折扇,神情儒雅,不像是个坏人,于是机警地游目看了一眼,见左右无人,正待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