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晨风微拂……

  柔和艳丽的阳光,照射着万峰罗列,雄伟巍峨的衡山,照射着紫盖峰下的一角。

  在古树参天的林后,其他苍松翠竹之间,晨雾弥漫中,隐约现出一座庄院。

  红砖绿瓦,画栋雕粱,小阁三四,高楼数座……

  在柔和的朝阳中,晨风微拂着,蒙蒙薄雾缭绕其间,几疑是神话中的仙狐幽居。

  怪!任何人发现这座建筑堂皇,美仑美奂的庄院,都要伫足侧目,喊一声“怪”。

  是谁在这景色幽美,人迹少至的深山峰角下,建筑了这座神秘的庄院?

  是厌倦俗世的巨豪富绅?

  是退休宦海的达官显贵?

  是息隐山野的世外高人?

  樵夫们遥见这座庄院,终年朱门深锁,不少好奇的武林人物,深夜进入这座庄院,但俱都杳如黄鹤,再没见他们出来。

  偶尔,大雾迷途的樵夫猎人们,有时在夜半更深之际,便听到庄院中,传出铮锵悦耳的音乐。

  但有时在月暗星稀的夜里,又会突然飘出一两条黑影,像幽灵孤魂似的,一阵风般飘走了。

  自此,这座建筑堂皇的庄院,在人们的心目中,便成了一个谜,继之,传遍了整个武林。

  这天,朝阳已升上了树梢,晨雾渐渐淡了。

  蓦地,在远远的峰角下,荡起一阵歌声。

  歌声凄凉悱恻,哀怨至极,令人听来,止不住心酸泪落。

  歌声,飘荡晨空,久久不散,似是发自一个内力极充沛的人口里。

  歌声,渐渐近了……

  细听那歌词:

  情缘了,

  此恨绵,

  往日恩爱尽云烟。

  心巳碎,

  泪亦干,

  茫茫天涯啼杜鹃。

  念伊人,

  望眼穿,

  悠悠岁月吾难遣。

  芙蓉美,

  娇花艳,

  纤纤柳腰何人揽?

  自叹命薄属红颜。

  今生难见君,

  再修来世缘,

  除却三千烦恼丝,

  终身伴佛青灯前。

  蓦地,在前面一片松林间,蒙蒙的薄雾中,隐约现出一个矮小的影子。

  那矮小的影子,缓缓而来,似走似飘,看来不疾,但顷刻间,已快到了那座庄院的高大院墙前。

  细看之下,竟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男孩。

  这男孩长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眉宇间透着一丝英气。

  但他却穿着一身极不相衬的破旧衣服。

  看他相貌不俗,出身不像贫贱之家,但不知为何竟沦为丐儿?

  这时,他眼闪泪光,面带戚色,正张着小嘴,唱着那首歌。

  他一面唱歌,一面向前走着。

  啊,这男孩真大胆,他竟敢向着那座庄院的高墙走去。

  他那双小星星似的眼睛,望着那高约数丈的大红墙,精光一闪而逝。他竟倚在一株大树上,不走了。

  第一遍歌,唱完了,他又唱第二遍。

  嘎然一声轻响,掠空飘来。

  男孩仰着小脸一看,庄中一座高楼上的楼窗,竟然开了。

  窗口,露出一个十三四岁的黄衣女孩。

  黄衣女孩,轻倚楼窗,黛眉微蹙,小嘴抿得紧紧的,一双晶莹大眼,隐约闪着泪光,白皙红润的小脸上,竟笼罩着一丝幽怨。

  她两眼向墙外寻视许久,终被她发现倚树唱歌的破衣男孩。

  男孩看了,似乎发现了同情者,似乎找到了小听众,他唱得更起劲了。

  他竭力模仿着往XXXX妈唱这首歌时的那种哀怨声调悲恻、凄凉。

  他一面唱,一面想……

  他一直想不通,妈妈为何经常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唱这首哀歌?

  好多次,他偷看到妈妈唱歌时,满脸泪痕,面向着这座庄院。

  他不敢问,但他知道,妈是思念负心薄情的父亲腾龙剑客卫振清。

  他从来没见过父亲,在他小心灵的深处,他没有父亲的影子,他只听妈说过,他自己就是父亲的第二化身。

  他一直怀疑父亲,隐藏在这座庄院里,根据父亲的高绝武功,和震惊江湖的声誉,可能就是这座庄院的主人。

  以前,他不敢来,现在,妈妈走了,他决心要看看这座庄院的主人。今天,他唱首他妈妈时常唱的哀歌,希望父亲听到歌声,能够出来。

  现在,已有一个黄衣女孩在听了,他想,还会有人出来。

  就在这时,嗖的—声,高大墙头上,飞落下一个面目狞恶,一身黑色劲装的虬髯大汉。

  大汉手中拿着一根马鞭,蹬着一双环眼,凶光闪射,气势骇人,直向唱歌的破衣男孩奔来。

  破衣男孩,似乎早已看到狰狞大汉持鞭向他走来,可是,他看也不看,仍然兀自唱个不停。

  持鞭大汉来至破衣男孩身侧不远处,喝声问:“哪里来的小叫花,一大早就跑到这里,唱这种令人听了掉泪的歌?”

  破衣男孩停止歌唱,冷哼一声,满不服气地说道:“我唱我的歌,与你何干?”

  大汉万没想到,这小家伙竟敢出言顶撞。

  于是,用手中马鞭一指,大声说:“大爷不准你唱。”

  破衣男孩以极轻蔑的目光,望了大汉一眼,问:“凭什么?”

  大汉无话可答,只气得竖眉瞪眼,嘴唇发颤。

  半晌,暴喝一声,说:“小子找死。”

  话声未落,身形疾向男孩扑来。

  呼的一声,一挥手中马鞭,直向男孩劈头抽下。

  破衣男孩眼望鞭梢,嘴露冷笑,正待出手。

  倏然,一道红光,挟着尖锐刺耳,慑人心神的啸声,由那座高楼上划空飞来,直射持鞭大汉的右腕。

  大汉身手竟然不凡,闻声抬头,立坠冲势,滑步闪身,伸臂将飞来的红光物体抄在手里。

  叭,持鞭大汉一声闷哼,身形被飞来之物击得踉踉跄跄,向后一连退了几大步。

  只见持鞭大汉,眼闪泪光,脸肉抽动,双手紧紧互握,痛得他龇牙咧嘴。

  破衣男孩心头一凛,他确没想到那飞来的红光物体,劲道竟然如此惊人。

  大汉左手虽然痛如刀割,但他仍强自忍耐,伸开手掌,低头一看。

  顿时,大汉的面色骤然一变,冷汗倏然流了下来。

  破衣男孩本能地向大汉手心一看,竟是一个色呈赤红,形如龙眼,上有九个小孔的小圆球。

  那颗小红球,闪闪发亮,好看极了。

  持鞭大汉,面色苍白,吓得浑身只打哆嗦。

  两只环眼呆滞地望着手中的小红球,不禁颤声自语说:“这这……这是夫人的……的九孔赤珊珠啊……”

  说着,神情异常紧张,并缓缓抬头向高楼上望去。

  大汉不看犹可,一看之下,竟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冷战。

  楼上立着的不是夫人,竟是庄主神君的唯一爱女高兰娟。

  这时,大汉心里不停地暗暗叫苦,心想:神君视小姐如命根子,一切百依百顺,今日白昼出庄,已犯大忌,再惹恼了小姐,哪里还有活命?

  破衣男孩见大汉一脸颓丧,方才的凶劲傲气,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但他自己的小心眼里,也正不住地往上直冒凉气。

  他真没想到,发射那颗小红球的,竟会是楼上的黄衣女孩。

  他越想越战粟,越想越不安,这对他夜探庄院,偷看庄主究系何人的计划,无异是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蓦地一声清脆娇叱,由远处传来。

  破衣男孩立敛心神,转头一看。

  只见远处蒙蒙的薄雾中,一道娇小的碧色人影,沿着高大的红墙,向着这边飞驰而来。

  那碧色人影,来至近前,像只大蝴蝶似的,由墙头上飘身而下,一个纵身,已至大汉面前。

  男孩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身穿碧绿衣裳,年约十三四岁,头上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小侍女。

  持鞭大汉一见小侍女,立即满面堆笑,谄声说:“小妹妹……”

  小侍女小脸一沉,一蹬眼,竟然毫不客气:“呸!谁是你的小妹妹?”

  破衣男孩看得一愣,心说:好凶。

  大汉被小侍女一顿抢白,一丝也不生气,只是嘿嘿干笑,掩饰他的窘态。

  小侍女满神气地一手叉腰,一手向大汉面前一伸,沉声说:“拿来,小姐的九孔赤珊珠。”

  破衣男孩的眼睛一眨,顿时想起了妈妈似乎曾谈过和她同辈的几位女侠中,有一位是以珊珠为名的女侠,也曾深深爱过父亲。

  因此,他更断定这座庄院的主人,就是父亲,也更坚定了他偷探这座庄院的决心。

  这时,大汉已将赤珊珠放到小侍女的手里。

  小侍女接过赤珊珠,立即在衣角上,极快地擦了几下,好像珠子已被大汉弄脏了似的。

  继而,把闪闪发亮的珠子,拿在眼前看了看,认为满意了,才冷哼一声,指着破衣男孩,对大汉说:“小姐警告你,以后再违犯庄规,再殴打这个唱歌的,定要报告庄主。”

  持鞭大汉浑身一颤,立即躬身说:“请姑娘回禀小姐,小的下次不敢了。”

  小侍女听大汉称她姑娘,小心眼里也极高兴。

  于是,满神气地一摆手,说:“你知道错就好了,去罢。”

  持鞭大汉,心里虽然不服,但怎敢得罪小姐身边的侍女?于是狠狠瞪了破衣男孩一眼,纵身飞上高墙,身形一闪,不见了。

  小侍女见大汉走了,又向破衣男孩走来。

  破衣男孩看了小侍女方才对大汉的那副神气相,心眼里就有些不服。

  小侍女来到男孩面前,仍绷着小脸,毫不客气地问:“喂,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唱歌?”

  破衣男孩本来就有气,听了她这一连串的问话,火更大了,不由冷哼一声,不屑地说:

  “要你来管?”

  说着,转身向前走去,并又自语似地加了一句:“没礼貌,一点不懂规矩。”

  一声娇叱,碧影—闪,小侍女已挡在破衣男孩的前面,怒声问道:“你往哪里去?”

  破衣男孩一瞪眼也怒声道:“你管得着?”

  说着,又转身急步走去。

  偏偏小侍女也是一个倔强性子,又是一声娇叱,一闪身,又挡在男孩的身前。

  这次,破衣男孩可真光火了,叭地一跺脚,两手把腰一叉,大喝一声说:“真不害臊,你是个小姑娘,我是个小小子,你三番两次地拦着我,你是什么意思?”

  小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吓了一跳,她确没想到这个小叫花,竟然如此凶。

  细想他说的话,不禁小脸通红,立即一晃小手,恨声说:“你不说出名字来,我就不让你走。”

  破衣男孩见小侍女的小手,在他面前直晃,不啻火上加油,不禁冷冷一笑,不屑地说:

  “怎么,要打架吗?去喊你哥哥来,我从不跟小姑娘打架。”

  小侍女眼圈一红,眼泪几乎掉下来,不知是气的,抑或是真的想起自己没有哥哥而伤心。

  蓦地,一声清脆似乳燕的声音,由不远处响起。

  “小翠,回来。”

  破衣男孩心头一凛,转身望去,眼睛顿时一亮,不知什么时候,黄衣女孩,已立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前。

  碧影一闪,小翠疾呼一声“小姐”,掠过破衣男孩身侧,飘风般,向着黄衣女孩立身处扑去。

  就在小翠扑向黄衣女孩的同时,数声清脆的嘻笑声破空传来。

  破衣男孩循声望去,在小翠来时的墙头上,又见扑来三个穿淡紫、浅蓝、粉红的小侍女。

  三个小侍女看到黄衣女孩,显得高兴至极,同时欢呼一声“小姐”,飞身扑了下来。

  四个小侍女围着黄衣女孩,十道目光,一直瞪在破衣男孩的脸上。

  小翠在黄衣女孩的耳边,一阵叽叽咕咕,不知道她说些什么。

  之后,四个碧绿、淡紫、浅蓝、粉红的小侍女,如众星捧月般,跟在黄衣女孩身后,向着破衣男孩走来。

  破衣男孩刚刚平息的怒火,又烧了起来,于是冷哼一声,心说:哪个还怕你们人多不成?

  心念间,右手本能地摸了摸系在腰内的软金腾龙剑,两只朗朗有神的星眸,一直噔在黄衣女孩的粉脸上。

  苹果型的小脸……晶莹的眼睛……深深的酒窝……

  破衣男孩看呆了,他见这女孩长得甜、长得美,显得温静、秀丽,没有一丝小翠那种凶相、狠劲。

  黄衣女孩带着四个侍女,来至男孩身前,微微一笑,柔声说:“你是不是迷了路?你的家住在什么地方?告诉我,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破衣男孩一见女孩温文有礼,说话谦和,心里的火气早消了。

  听她这样一问,小心眼里一动,暗说:我何不利用她碰碰运气,说不定,很轻易地便能混进庄去。

  心念间,立将眉头一皱,一脸忧伤神色,黯然说:“我不是迷路,我是出来找我爹爹和妈,我的家就在前面峰角下一间木屋里。”

  四个小侍女见这小叫花似的男孩,对她们的小姐,既不肃立,也不恭声,俱都心里不满。

  于是,四人同时微哼—声,傲然沉声说:“喂,这是我家小姐,你知道吗?”

  破衣男孩剑眉一轩,又忘了他要进庄的计划了。

  于是,冷眼一扫四个小侍女,在他薄薄的小嘴上,不由掠上一丝轻蔑的冷笑,似乎在说:

  小姐是你家的,也不是我的,与我何干?

  黄衣女孩见四女多嘴,转身一声轻叱,嗔声说:“站远些,哪个要你们在此多嘴?”

  四个小侍女立即垂首退了两步。

  破衣男孩笑了,显得很得意。

  四个小侍女看了更加生气,俱都狠狠地蹬着破衣男孩,似乎在说:哼,别神气,总有一天,你会让我们姊妹四人饱打一顿。

  黄衣女孩转身又问:“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何唱那首歌吗?”

  破衣男孩剑眉一蹙,伤心地说:“那是我妈唱的,我一想起妈妈,就唱那首歌。”

  女孩心头一震,急声问:“你妈妈呢?”

  “去找我爹去了。”

  “唉,恐怕你妈已削发为尼了。”

  男孩听得全身一战,急问:“你说什么?”

  女孩黯然说:“你没注意那首歌的后段是,‘……今生难见君,再修来世缘,除却三千烦恼丝,终身伴佛青灯前。’那几句吗?”

  “不会,不会,我妈不会做尼姑,她会找到爹爹的。”

  女孩同情地轻轻一叹,说:“但愿那样才好。”

  小翠似乎想起什么,于是含意极深地急声说,“小姐,快进去吧,太阳已经很高了。”

  黄衣女孩缓缓抬头,看了看天色,一丝戚然掠上眉梢。

  于是,又对男孩黯然问:“你能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吗?”

  破衣男孩略一沉思,说:“我叫卫天麟,保卫国家的卫,天麟是表示‘天赐麟儿’的意思。”

  四个小侍女听了,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拍手躬腰,小蛮靴跺得叭叭直响。

  破衣男孩卫天麟和黄衣女孩,两人俱被笑得有些莫明其妙。

  忽听四个小侍女嘻嘻哈哈地说:“嘻嘻,天赐麟儿,哈哈,天赐麟儿。”

  黄衣女孩听得粉脸绯红。

  卫天麟听得火往上升。

  正在这时,一声清脆如婴儿学语的声音,划空传来。

  “卫天麟卫天麟”

  卫天麟心头一震,心说,谁在喊我?

  心念间,转头一看,背后一株高大翠竹上,正落着一只羽毛光亮,全身雪白的鹦鹉。

  这时,那只白鹦鹉正偏着头,用它闪闪有光的金瞳,看着卫天麟和黄衣女孩儿。并且用它朱红钢喙,剔着洁白的羽翎,看来可爱极了。

  卫天麟茫然望着白鹦鹉,心说:方才喊我名字的,莫非是这只鹦鹉?

  蓦地四个小侍女欢声嚷着说:“小姐,它又来了。”

  接着,翠竹上的白鹦鹉,跷尾点头,一阵跳跃,在它嘴里,又发出那种如婴儿学语般的清脆声音,学着说:“小姐,它又来了。”

  黄衣女孩神色显得异常焦急地问:“小翠,怎么办,你们快想个办法捉住它呀。”

  四个小侍女俱以无奈的目光,望着翠竹上的白鹦鹉,看来小丫头们也是毫无办法。

  卫天麟对四个小侍女讥笑他的名字,仍耿耿于怀,这时,鼻中竟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冷哼。

  四个小侍女一听,俱都光火了。

  于是,四女一瞪眼,齐声问:“你哼什么?有本事你替小姐捉来。”

  卫天麟生性倔强好胜,加之又在气头上,哪还想到鹦鹉是有翅膀的?

  于是,冷冷一笑,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看我去捉来。”

  说着,转身就要向白鹦鹉扑去。

  蓦地,一个意念在他的心灵深处闪电掠过。

  他想,他是不该让她们知道,他是会武功的,他怕因此会影响他入庄的计划。

  于是,急忙俯身捡起一块小石,用一种拙笨的动作,举手向白鹦鹉投去。

  白鹦鹉非常机敏,一鼓双翅,疾如一道白烟,一直射入远处苍郁的树林里卫天麟望着白鹦鹉飞走的方向,一眨大眼,傻了,心说:糟,牛吹得太大了。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四个小侍女的哈哈讥笑声。

  卫天麟勃然大怒,一声暴喝,身形腾空数丈,双袖向后一掠,疾向前面林中射去,只一两个起落,便不见了。

  四个小侍女呆了,尤其小翠,一想到她方才几乎与这小叫花动手,全身不由一颤。

  半晌,四个小侍女才齐声尖呼:“小姐,这小要饭的会武功呀。”

  黄衣女孩轻轻一叹,缓声说:“看来,他的武功比我强多了。”

  卫天麟刚刚飞入林中,扑啦一声在头上响起。

  抬头一看,正是那只白鹦鹉。

  白鹦鹉飞得不高,它在林间穿梭似地游飞着,始终不离卫天麟的头顶。

  卫天麟一看到白鹦鹉,一股无名怒火,再也忍耐不住,于是一声厉喝,右掌全力遥空劈出。

  一道强劲掌风,捷如电闪,破空直上。

  白鹦鹉似未料到这个破衣男孩会突然出手,一声惊叫,身形晃了几晃,几片洁白的羽毛,随着纷纷震落的树叶,飘了下来。

  卫天麟虽然年幼,功力火候尚差,但在急怒之下,全力劈出一掌,劲道仍极骇人。

  白鹦鹉虽极灵巧,但仍被卫天麟的掌力余劲扫中,看来飞行速度似乎减低了不少。

  卫天麟心中一阵欣喜,更是穷追不舍。心说:我妈妈是以轻功独步武林的飘风女侠,我的轻功虽然比不上妈妈,但我不信追不上你这扁毛畜牲。

  心念间,一长身形,尽展旷古凌今的绝世轻功驭气凌云,疾向白鹦鹉追去。

  白鹦鹉也真怪,飞行速度不疾不缓,看似慢,实则快。

  卫天麟身形似箭,一直前掠,一直上升,蹬岩石,攀萝藤,仍然拼命直追。

  虽然,他已觉得内力有些不继了,但他天性倔强,仍然不肯停下来。

  片刻过去了,白鹦鹉仍然不疾不缓地飞着。

  蓦地,一阵凉风迎面吹来。

  卫天麟头脑一清,心胸大畅,定睛一看,顿时吓呆了。

  他不知道现在已追到什么地方?

  但见古树参天,怪石丛生,萝藤虬结,遍地野花……

  俯视脚下,深涧绝壑,一片云海,哪里还有那座神秘庄院的影子。

  眺望远处,群峰罗列,森林绵延……

  仰看蓝天,丽日当空,万里无云,阵阵山风,传来隆隆的瀑布倾泻声。

  卫天麟一看到这大自然的美景,顿时心旷神怡,但他却不知道他立身的地方,正是紫盖峰的绝顶。

  卫天麟展望过后,纵身飞入浓荫遮日的森林,一长身,登上一块高大的怪石。

  他张着小嘴,不断地喘息,阵阵凉风,徐徐吹来,疲惫立即消失了不少。

  白鹦鹉似乎也累了,它停在一株大树上,偏头望着卫天麟,并不断用金喙剔着它的洁白羽毛。

  蓦地,“琮”然一声乐音,随着徐吹的山风飘来。

  卫天麟心头一阵狂跳,气血竟然有些浮动。

  这琮然之声,来的怪异,突然使他心骇不止,他的两腿酸软,忍不住缓缓坐在石上。

  叮咚……叮咚……

  那声音竟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悠扬悦耳,听来心胸间异常平静。

  他侧耳细听,这“叮叮咚咚”的声音,似乎是发自不远处的石后。

  他细心倾听那声音,精神不由大振,再不觉得疲惫。

  因此,他盘膝闭目,凝神谛听,觉得声韵均匀,曲调动人,由微而显,由缓而急。

  声韵突然变了,变得柔腻如丝,悲恻哀惋,凄凉凉,悲怆怆,令人回肠百折。

  卫天麟坐在石上,似已失去知觉,他已完全被这哀怨的声音感应了。

  树上的白鹦鹉,微闭金瞳,似乎也在凝神细听。

  “琮琮”两声重音,卫天麟的身躯一连几晃,险些栽下石来。

  他的面色苍白,两手发抖,额角已渗出了细细的汗水。

  扑啦一声,树上的白鹦鹉,也几乎被这两声重音震下树来。

  卫天麟虽然阅历极浅,但他却知道这琮琮两声中,暗含着仙家真力,非武功已臻化境的人,不能借物发出。

  他心骇之余,立即凝神运功,抑制心胸间浮动的气血。

  他一面调息,一面想,这人是谁,竟有如此高绝的武功?

  没听妈妈说过,目前武林中,有哪些人的功力,已达到“借音伤人”的境地?

  继而一想,心说,别听了,还是赶快离开吧。

  但是,好奇心的驱使,他竟飘下怪石,向着方才那叮咚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倏然,一声轻微的叹息,由前面石后飘来。

  卫天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竟然循声向前闪电扑去。

  但是,石后一无所有。他又继续向前跃去,越过一道一道的流泉,踏着奇异的野花,茸茸绿草,又奔进一座巨大茂林中。

  林中枝干横生,无处可循,腐枝败叶,愈显阴森。

  卫天麟一阵犹豫,不知应该如何进去,心中不禁暗生闷气。

  白鹦鹉在他头上,又发着清脆的声音:“卫天麟……卫天麟……”

  卫天麟抬头看去,见那白鹦鹉已振翅向西南方飞去。

  这时,他的一颗心,已完全被那“叮咚”的声音,和那声叹息吸住了,哪还有心去追鹦鹉?

  他继续向林中观察,只见他腾空一跃两丈,双袖一展,直向一株横生的粗枝上落去。

  白鹦鹉又在他的头上叫了:“卫天麟,卫天鳞……”

  声音清脆中,显得无限焦急,意似阻止卫天麟不要走进茂密的林中。

  卫天麟正在生闷气,经鹦鹉一叫,更加光火,于是伸手折了一段枯枝,扬手向着鹦鹉投去。

  白鹦鹉又振翅向南飞去,嘴里仍不断叫着“卫天麟”。

  卫天麟这时的神志有些气迷糊了,他一心想去看看,是谁弄出这种叮叮咚咚的声音。

  他狠狠地瞪着飞走的鹦鹉,大声说:“孽禽,小爷总有一天捉住你,把你身上的羽毛拔光。”

  说着,不顾白鹦鹉的焦急呼喊,径向巨林深处跃去。

  不一会,来至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有一圆形竹林,竹叶泛绿,竹身呈紫。

  他丝毫未假思索,纵身落在竹林的边缘。

  蓦地,那声轻微的叹息,再度由竹林中传来,显得仍是那么凄恻、遥远。

  卫天麟不知哪里来的那份胆量,他竟然迈步向竹林内走去。

  “叮咚……叮咚……叮叮咚……”

  竹林中,又响起那悲戚的“叮咚”声音。

  这次,那“叮咚”的声音一入卫天麟的小耳,他顿时惊呆了。

  他呆呆地立在那儿,凝神细听,那韵调,正是自己每天想念妈妈时唱的那首哀歌。

  “啊,这竹林中的人,是离家寻找爹爹的妈妈吗?”

  卫天麟在心里,不禁惊呼了。

  泪,在他小星星似的大眼里,泉涌般流了下来。

  他不觉中信步向竹林中循声走去,他在想,发出那声叹息的人,会是妈妈?

  不,妈妈终日叹息的声音,我该是多么熟悉。

  但这叮咚的韵调,却是妈妈经常流泪唱的那首哀歌。

  卫天麟的身体突地一震,心说:会不会是武功高绝的异人,能知来人的心意,而凑出了这种叮叮咚咚的声音?

  心念间,不觉随着那叮咚的声音,唱起那首哀歌来。

  心已碎,

  泪亦干,

  茫茫天涯啼杜鹃。

  怪。

  那叮叮咚咚的声韵,随了卫天麟的歌,顿时由暗而朗,由低而高,韵调中充满了颤抖,显得格外凄伤。

  卫天麟高声唱着哀歌,泪下如雨,循着叮咚的声音,向里走去。

  他一遍唱完了,又唱第二遍。

  那叮咚的声音,响了一次,又响第二次。

  蓦地,卫天麟的眼睛一亮,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他两眼惊惧地望着前面,微张着小嘴,歌,再也唱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前面数丈处有一个大黑洞,洞前有一块光滑的青石,石上正放着一个尺许长的小琴。

  这时,那小琴的弦,闪着银光,正不断地颤动,这叮咚的声韵,就是发自那颤动的银弦上。

  但是,琴响,而无人拨动。

  这真是令人心骇的事,那小琴竟然能自动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尤其竟能随着卫天麟的歌唱,而发出那首哀歌的韵调。

  卫天鳞看呆了,冷汗,再度由他的额角上流下来。

  小琴上的弦,骤然不动了,那叮咚的余音,仍在林中空间飘荡。

  卫天麟心中的惊惧,渐渐被好奇心驱走了。

  他移动着有些发软的腿,缓缓地向那块青石走去。

  来至石前,只见那具小琴,竟是用一块整玉雕成,琴身上,刻有九龙九凤,工精细腻,栩栩如生。

  琴面系有九条角弦,细如发丝,银光闪闪,眩人眼目。

  正在这时,一块小石幻起一道灰影,挟着丝丝风声,由黑洞中,直向卫天麟身上的麻穴疾射而来。

  卫天麟对着小琴,正看的出神,待他惊觉,那块小石已至身前。

  心中骤然一惊,脱口一声惊呼,立展神奥诡异的步法幻影迷踪,身形一闪,小石擦身飞过。

  一声轻微的惊咦飘来之后,紧接着,石上小琴的银弦骤然一跳,“琮”然一声重音,卫天麟内腑如遭锤击,头脑一阵晕眩,立时仰身栽倒。

  卫天麟虽然昏厥了,但他的心智尚有些清楚。

  他觉得就在他身躯刚刚栽倒之际,一股绝大无伦的吸力,把他吸进大黑洞里。

  他想喊,但嘴张不开,只觉得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直向洞的深处飞去。

  蓦地,十个如钢钩似的东西,紧紧将他抓住,心中一阵惊急,竭力想挣扎,但他的四肢已用不上一丝力气。

  他觉得出,十个如钢钩的东西,缓缓在他身上移动着,似乎是十个蓄有长指甲的手指,正在按摸他身上的骨骼。

  他想睁眼看看,但他的眼皮异常沉重,竟无力睁开。

  当那双如钩的手,摸到他腰间的软金腾龙剑时,他觉得出,那双手竟然颤抖得厉害。

  十指在他周身不痛不痒地按摸了一阵之后,突然响起一声震人心弦的哈哈狂笑。

  狂笑在卫天麟的耳边响着,他渐渐完全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卫天麟觉得全身有如火焚,像有两团火在他的周身缓缓移动着。

  他想动,但全身骨散血滞,他想喊,但口内干燥如焚。

  一阵彻心的剧痛,他又晕了过去。

  他一连串晕厥了三次,但每次都觉得喉间有一股清凉津液缓缓流下,清醒后,口内仍留着浓郁的异香。

  这次,他又由昏迷中醒来,睁眼一看,洞内漆黑,他的眼力,已能隐约看清洞中的形势。

  洞很大,方形,洞壁光滑,洞壁上似乎画了不少曲线。

  向里看,洞底放着一块大方石,石上铺着一些柔细干草,除此,洞中再没有什么了。

  卫天麟缓缓坐起来,发觉自己躺身在地上,回想方才情形,不觉一阵战粟。

  一阵微风,一道黑影,掠身而过,回头一看,不禁惊得全身一颤。

  那铺着干草的方石上,竟坐着一个头罩乌纱的怪人。

  乌纱很厚,长度已将怪人双臂双膝全部盖住了,露在外面的,仅有一双冷电闪射的眼睛。

  一阵恐惧之后,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看到蒙头怪人端坐石上,两眼冷冷地望着自己,加之想到方才所受的阵阵痛苦,不禁顿时怒火高涨。

  他倏然立起身来,但他愣了,他觉得体重轻多了。

  蓦地,蒙头怪人一声焦急厉喝:“不要动,快坐下来运功。”

  卫天麟被怪人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顿时吓了一跳,他正在气头上,岂肯听蒙头怪人的吆喝?

  于是,冷冷一笑,竟缓步向着怪人走去。

  蒙头怪人微一摇头,轻轻一叹,说:“顽子无福,实乃天意。”

  卫天麟神智一清,顿时想起自己体重减轻得有些奇怪。

  心说:这蒙头怪人,莫非真是传说中息隐山野的异人?

  他又想,看这情形,他并无伤我之心,我又何必恶意对他?

  如果他是好人,为何又用乌纱蒙头,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卫天麟想着,心中微哼一声:那座神秘庄院就在峰下,可能他就是那座神秘庄院的主人。

  不然,他方才为何不在洞中?

  心念间,两眼一直望着蒙头怪人。

  忽听蒙头怪人和声说:“孩子,快坐下来调息运功,否则,我三日来所耗的心血、真元和灵芝果,俱将付之东流了。”

  卫天麟心下一惊,暗说:我在这洞里已睡了三天?

  怪人见卫天麟仍无打坐运功的意思,显得异常焦急地说:“孩子,时间无多,现在运功尚还不迟,但一场无比的痛苦,恐已难免。”

  卫天麟心里一动,再不倔强了,他缓缓坐了下来,盘膝、闭目、吐纳。

  一股滚滚热流,起自丹田,真力充沛,源源而发。

  卫天鳞心里一阵狂喜,知道自己的功力较前增高了不知多少倍。

  突然,全身一阵痉挛,血液顿时迟滞不前,心叶间,宛如尖刀在刺,疼痛欲绝。

  卫天鳞心神一乱,剧痛尤烈,四肢一阵颤抖,手心也渗出了汗水。

  剧痛愈来愈烈了,周身骨骼宛如脱节,他痛得几乎忍不住叫了。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那怪人的焦急声音:“孩子,快凝气敛神,让我来助你。”

  话声未落,一股柔和热流,透过卫天麟的眉心,经天灵,入椎骨,通过左右命门,直达丹田。

  卫天麟周身痛苦,顿时全消。

  又过了一段时间,卫天鳞的两眼睁开了,他看看蒙头怪人,蒙头怪人也正望着他。

  卫天麟知道蒙头怪人是一位世外高人,根据他眼内闪着的柔和光辉,知道他还是一位善良的人。

  虽然,他并不知道蒙头怪人的年龄究竟有多少,但能有如此高绝武功的人,当然是一位慈祥的白胡子老头。

  卫天麟对蒙头怪人不惜损耗本身真元,为自己增长功力,心中很受感动,立时急上两步,伏跪在地,并恭声说:“弟子卫天麟给老前辈叩头,谢谢您老人家为弟子增长功力。”

  蒙头怪人在厚厚的乌纱内,发出一声凄然苦笑,继而深深一叹。

  卫天麟心中一惊,立时抬头,见蒙头怪人的眼里,竟隐约闪着泪光。

  于是跪行两步,急声问:“老前辈,您仍在生我的气吗?”

  蒙头怪人微一摇头,黯然说:“孩子,起来,我有话问你。”

  卫天麟立起身来,恭身而立,两眼望着蒙头怪人。

  蒙头怪人问:“孩子,你为何跑到这绝峰巨林里来?”

  卫天麟恭声说:“我就是追赶一只白鹦鹉,后来听到叮咚的琴声,才跑了进来。”

  蒙头怪人一听到白鹦鹉,全身不禁一颤,电般的眼神一闪而逝,看来,他对白鹦鹉也极关心,但他却又不愿谈这件事。

  只见他缓缓点了点头,又问:“你唱的那首歌,是谁教给你的?”

  卫天麟心中一阵难过,眼圈一红,说:“没人教我,因为我妈妈常常在深夜流泪唱着那首歌,因此,日子久了,我也就学会了。”

  “孩子,你可知道那首歌的意思?”

  “仅懂得其中的片段。”

  “你可以再唱一遍给我听吗?”

  这时,卫天麟也正伤心想起了妈妈,于是,他又张开小嘴,高唱起来。

  蓦地,洞外又传来那具小琴叮咚的配合声。

  卫天麟低头一看,他几乎又惊得唱不出声来。

  因为,他看到蒙头怪人,在长长的乌纱内,伸出两只枯瘦如柴,十指宛如钢钩的手来。

  那十个蓄着尺许长指甲的手指,正忽疾忽缓地移动着,恰似抚琴。

  卫天麟顿时大悟,怪人是以内家真方,遥空弹抚洞外青石上的小琴。

  歌,唱完了,琴声也停止了。

  怪人的眼中,竟蕴满了泪水,他那一双干枯的手,颤抖着,缓缓缩进乌纱里。

  卫天麟觉得很奇怪,急声问:“老前辈,您哭了?”

  蒙头怪人微微一叹,黯然说:“孩子,你唱得很好,我听了这首歌,极受感动。”

  说着一顿,他似乎有意叉开话题,继续说:“孩子,现在你的武功,已具基础,普通高手,已非你的敌手,但……”

  卫天麟颇觉奇怪,未待怪人说完,急声问:“老前辈,您并未传我掌剑武功,怎么我目前已能敌过普通高手?”

  蒙头怪人似乎未料到卫天麟有此一问,顿时一愣,眼神一闪,于是发出一声爽朗的哈哈大笑:“孩子,你的家传武学已足惊人,不必我再传授了。”

  说着一顿,看了看卫天麟的神色,不无骄满之意,于是又说:“你小小年纪,即能登上紫盖峰顶,足见你的轻功造诣已具相当火候;你能在无意中,躲过我的弹指小石,你必习过一种诡异步法;你腰系软金腾龙剑,证明你习过震惊武林的腾龙剑法……”

  卫天麟心里一动,觉得这怪人确实有些怪,他对我的家传武学及宝剑,竟然俱都了如指掌。于是,未待怪人说完,立时插嘴问:“老前辈,您怎知我腰间系的是软金腾龙剑?”

  蒙头怪人被问得又是一愣,略一沉思说:“昔年我与腾龙剑客卫振清兄相交极厚,故对这柄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的宝刃知之甚详。方才我按摸你全身骨骼时,发现你是练武的难得奇才,继而又发现了软金宝剑,才知你是好友的后人,因此,忍不住一阵狂笑,特为你增长功力。”

  说着一顿,立即改变了话题,又说:“虽然你的武功,足可击败一般高手,但想战胜洞壁上所绘的这些人,仍需再下两年的苦工夫。”

  说着,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两边的洞壁。

  卫天麟转身细看,才看清洞壁上的一些曲线,竟是用大力金刚指的功夫,刻绘的一些人像。

  细看壁上人像,有僧有道,有老有少,有的虬髯环眼,有的长须及胸……

  卫天麟看后,不解地问:“老前辈,这是一些什么人?”

  蒙头怪人顿时两眼冷电暴射,浑身不停地直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卫天麟看了这情形,知道洞壁上的人像,必是怪人的切齿仇人。

  果然,蒙头怪人颤抖着身躯,恨声说:“这些人俱是当今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且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也俱是些奸滑诡诈,心地险恶,人人得而诛之的人。”

  怪人说着一顿,突然厉声问:“孩子,你可愿杀这些人?”

  卫天麟被问得豪气大发,剑眉一竖,紧紧捏着小拳头,说:“奸诈邪恶之徒,岂可留世害人,这些人一旦遇在我的手下,定要他们血溅五步,命丧剑下。”

  说着,眼神闪闪,小脸上充满了杀机。

  蒙头怪人倏然仰首,发出一声震撼山洞的狂笑。

  卫天麟虽觉心胸气血有些翻腾,但已没有昏厥的现象。

  蒙头怪人倏敛狂笑,狠狠地说:“苍天有眼,不负我洞中十五年煎熬之苦。”

  说着,疾出左掌,向着自己右手五指,闪电劈下。

  卫天麟看得大惊失色,不知怪人何意,闪身上步,疾扣怪人的左腕。

  就在卫天麟的右手,接触到怪人的左腕之际。

  喳,怪人右手五指上的长长指甲,齐指削断。

  卫天麟看得一愣,立顿冲势,倏然停身,茫然望着怪人。

  蒙头怪人看着自己的右手,哈哈一笑,说:“孩子,把腾龙剑给我,让我教你七招二十一式剑法。”

  说着,伸出干枯的右手,望着卫天麟。

  卫天麟一听怪人要传他剑法,心中不禁大喜,小手向腰间一按,咔噔一声,右手一抖,嗡然一声龙吟,全洞顿时大亮。

  这时,卫天麟手中已多了一柄银芒刺目,光华耀眼,宽约八分的软金薄剑。

  蒙头怪人一见卫天麟手中颤巍巍的薄剑,眼中泪水,倏然流了下来。

  卫天麟将剑交给怪人,茫然不解地问:“老前辈,您为何又哭了?”

  蒙头怪人两眼望剑,微微一叹,说:“我与卫大侠性情相投,堪称莫逆,目睹此剑,心怀故人,怎不伤心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