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俗河镇以北,皆是易俗乡的辖地。西面的易俗河从衡山的祝融峰虎跑泉发源,在镇北与湘水合流,流经的地方全是小山小岭,也叫涓河。

  出镇口路一分为二,大道前抵衡山县,西南合出的小道,则傍着易俗河进入山区。越往里走,越觉得荒僻,沿途的小村小集,大部分成了废虚,走上半天,路上也见不到半个人影出现。

  已牌左右,该过去的人都过去了。

  捕头快活一刀带了三名巡捕,站在镇南的栅口,目送吴锦全和吴忠、吴勇两仆的背影远去,方喘过一口大气,领着三位手下往回走。

  “算是送走了瘟神。”这位赫赫有名的捕头语气中充满无可奈何的意昧:“天老爷保佑,保佑他在衡山跌死,不要死在我的管区里,阿弥陀佛!”

  “张头,不要妄想。”一位巡捕苦笑:“这个鬼旗人身怀绝技,手下十四个人皆是可怕的高手,会跌得死他?他的命长得很呢!”

  “不见得。”快活一刀冷笑:“十四个人,平白失踪了两个,算甚么高手?”

  “少了两个,但却得到六个。”巡捕冷笑:“本城的六霸天,全被他较硬兼施弄走了!”

  “让他们死,统统一起死,天下就太平了。”快活一刀咬牙说,显然他恨透了本城的六霸天。

  刚进入栅口,一柔软轿在两名健仆的护送下,轻快地从镇内匆匆出了栅口,两位轿夫也健壮如虎,轿在肩上似乎轻如鸡毛。

  香风人鼻,是从轿内散发出来的。

  快活一刀租屑一皱,位立道旁目送软桥南行。

  “象是往南岳进香的女香客。”他自言自语:“为何不乘船至省山县,和冒险走匪盗出设的山径?怪事!”

  “张头,你没看见那两个健仆?”另一个巡扬说:“象铁塔似的身材,科手大脚孔武有力,三二十个小贼,算得了甚么?”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人家当然必有所传,你担什么心?走吧;到镇上找吃的,吃饱了赶回城销差,晚上睡个平安大头觉。”

  四人进入镇中的小酒肆找吃的,另一家小店则出来了便呼呼的李宏达,身上甚么都没带,仅将荒囊插在腰带上。

  显然,这位李宏达是有意在避免与快活一刀碰头,等快活一刀四人入店之后,才匆匆离开的。

  这条山径虽非往来大道,但却是衡州与宝庆两府山区的贯通各村镇交通线,并不是无人行走的道路,每天都有附近的乡民往来。李宏达走了之后,随后启程的人也先后走上了这条道路。

  今天,这条路上似乎比平常有点不同,往来的人比平常多了一两倍。

  远出三四里,大道前后古无人踪。

  李宏达进入路右的一座茂密竹林,竹林深处,站着一位赤发黄须的魁伟中年人,脚下有一只大包裹。

  “少爷,要不要我先到前面去?”赤发黄须中年人欠身恭敬地问。

  “不必,在后面跟来,以免引起注意。”李宏达沉静地说。

  “遵命。”

  “如非必要,不许露胜。”

  “是。”

  “来的人无一庸手,不要和他们交手拼搏。”

  “是。”

  “传信给三煞,查一查南天燕子的根底,据我所知,南天舒的家在桐城,当年左良玉大兵下南京找福王其帐,沿途奸淫掳掠,沿江城镇成墟,烧杀一空,桐城后家遭受飞来横祸,子孙无子遗。这里竟然出现了南天燕子的孙儿孙女,委实可疑。”

  “少爷,南天燕子的坟墓,好象不是假的呢!”

  “确实真的,但是不是箕水豹把灵骸迁至明月山,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已经过了漫长的三十余年。反正我要跟去,不难查明真相。”

  “如果唐家姐弟确是南天燕子的孙儿女……”

  “我会替她姐弟俩尽力。对忠臣义士的后裔,我尊敬他们。”

  不久,一个人影从竹林的另一面钻出,向南昂然而去。

  大道绕过一座小山脚,山脚有一座破败的小村庄。村口,建了一座歇脚亭,有茶水供应。但如果想进食,或者补充山行物品,象草鞋、松明、而笠等等,必须在村口的那家卖杂货兼卖酒食的小店张罗。

  货兼卖酒食的小店张罗。

  软轿就停在小店前,旁的大树下,脚前放了一只有一位轿夫在轿旁看守,坐在轿只盛菜的荷页包,葫芦中有酒,正多的大树下,葫芦中有酒,正在写意地进食,锐利的目光,打量着业往的人。

  远远地,来了一位佩剑挂囊的游山书生,脚下从容不迫,斯斯文文真有几分书卷气。高大、修伟、河河温文、眉清目秀……总之,是一位有如临风玉树的读书人。如果身旁带了书童,就十全十美了。

  那年头,没有钱的人,那敢奢育读书?有钱就有奴仆,读书人就该有书憧随行。

  但这位书生没有书憧,包裹得自己提。

  那把佩剑,一看便知是摆样子装饰用的饰剑,轻、窄、不开锋,只能舞,不能用来杀人。

  书生的腰带上,悬了一只萧囊。读书人会吹常,不足为奇,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大太阳下,书生竞然不戴遮阳帽,前半边脑袋剃得油光水亮,脑后用的大辫子黑油油,走起路来辫子不但摇摆,更增三分斯文气概。

  书生向小店走。

  天色近午,真该找地方进食或歇息了,错过了歇脚站,往后就很难找到歇息进食的地方啦!

  轿夫瞥了书生一眼,不再留意。

  小店的店堂不大,两间门面,一边读食物,一边卖杂货,店主是位和和气气的中年人,有两名十七八岁的店队招待食客。

  对面卖杂货的长柜内,照料生意的是一位十五六岁清清秀秀小村姑,一双清亮的大眼睛,不时向那桌的食客瞑,眼中有惊羡、诧异、向往等表情。

  六张小食桌,四张有人。

  那引起小村姑注意的一桌,有两个人。一位是明眸皓齿,美如天仙的少女,美得令同性的人也羡炉不已,所穿的绸杉绢裙皆绣有抢眼的云霞花纹图案,身材发育匀称恰到好处,充满青春朝气。

  在这穷乡僻壤,出现这种富贵人家的千余小姐,所引起的骚动是可想而知的。

  下首的一位是中年仆妇,穿着打扮也显露出大户人家的气派。

  但这位仆妇的腰间,却凤了一把可以杀人的长剑,剑鞘古色斑烂,剑穗有一颗大红宝石光芒四射。

  两位健仆与一名轿夫,在另一桌进食。

  原来软轿又宽又大,可以乘坐两个女人,难怪两个轿夫第三桌有两位食客,两个面目阴沉,衣内藏有短兵刃的中年人。

  第四茶有三个泼皮打扮的大汉,吃相极为粗鲁,三双怪眼不时贪婪地在少女身上打转,却不敢放拨。

  那位中年仆妇不好惹,目光如利箭,所佩的剑也唬人,三个设皮怎敢见了美女便撒野?

  书生提着小包裹,笑容满面踏入店堂。

  “公子爷请这边坐。”一位年轻店伙含笑上前相呼:“大热天,路上辛苦”

  “还好,山里面凉爽,不苦不苦。”书生在桌旁落座:“请给来三两味菜,小喝两杯歇歇脚。”

  “小的这就吩咐厨下准备。”店伙送上茶和净手的手巾。

  喝杯茶先解渴,酒菜马上来户少女的一桌饭菜送到,那位店伙目不邪视,小心翼翼将四味煎炒从托盘中取出摆好,最后放饭钵。

  中年仆妇的目光,突然落在那碟清蒸鲤鱼上。

  店伙收了托盘,正待离开返回厨下。

  “慢!”中年仆妇伸手虚拦。

  “大嫂还有甚么吩咐?”年轻让伙含知问。

  “你把这碟鱼吃掉。”仆妇指指热气仍在蒸腾的清蒸鱼,锐利的目光显得更锐利了。

  邻桌两健仆和一轿夫,目光全向这一面集中,眼中有警戒的神情。

  “大……大嫂……”店伙不胜惊讶:“小的吃这碟鱼?莫……摸非嫌鱼不……不新鲜……”

  “吃!”仆妇语气极为凌厉。

  店主一怔,离开柜台急步直近。

  轿夫巨手一伸,把店主拦住了。

  “没听招呼,你给我好好站在一旁。”一名健仆向店主冷冷地说。

  店伙瞥了店主一眼,已看出不可能获得店主解围了,脸色一变,最后伸手向鱼碟。

  另一名健仆,抱肘当胸到了后面的厨房走道口,可看清厨下张罗食物的两个人一男一女。“一掌厨的是中年女人,是一位毫不起眼的村妇。

  透过后门,后下的两个人可以看到食厅的全景,更可看清守在门口健仆的脸色。两人用惊讶的目光,注视那位神色冷峻的仆妇,也不时曾了守在门外的的健仆一眼,健仆的神色也令他们吃惊。

  店炎的右手,抓起一双竹筷,左手已站起鱼碟。

  “如果那些浇对不是另加了些甚么配料,你吃下第一口鱼,直到吃最后一口,都不会发生甚么变故。”仆妇冷冷地说:“但如果多加了某些东西,吃完之后,你将举步维艰,无法从容离开。而且,你会死。”

  店伙持恢的手,开始发抖。

  “所添加的配料,叫做快活消遥散。”少女口中在说,目光却投向后内掌厨的女人:

  “吃人腹中片刻,全身骨松筋弛,永远也不能复原,只有躺在床上咽最后一口气。这是逍遥仙姑的霸道毒物,想不到竟然在本姑娘身上施展。”

  店伙突然将鱼碟向少女劈面掷出,右手的竹筷也象劲夫般射在邻座的仆妇。

  “大胆!”少女冷叱,翠柏一样,罡风乍起,带有场计的一脉鱼似被狂风所到,飞向远在三文外厨闩内的挚感女人。

  同一瞬间,仆妇左手轻抬,及购的一双竹筷速度一顿,然后坠落在仆好的左掌心,像在变戏法,那双速度中电的竹筷像是受她主宰的通灵之物。

  店伙的右手随竹筷攻出,抓向被轿夫拦住的店主。

  轿夫手急眼快,一掌推开店主,另一手座空点出一指,冷哼一声。

  “嗯……”年轻店伙闷声叫,被轿夫的指风打穴绝技击中了右期门,仰面便倒。

  同一瞬间,掌厨的女人涌身飞跃而起,撞向半开的后窗,要撑毁后窗脱身。

  守在厨门外的健仆左手一挥,电芒破空而起。

  “哈哈!骚道姑你走得了?”健仆大笑着抢人厨内o电芒计算得十分精确,前置量准确无比,女人身形飞起,恰好被电芒贯人背肋。

  “砰!”女人未能增毁后富,仅控在窗台上方,窗扇半毁,女人摇晃,被窃自挡住,摔落在窗下起不来了。

  店堂大乱,狼奔象灾。

  本来在门外看守软桥的轿夫,出现在门口,当门而立有如天神当关。

  “任何人不许走动。”守门的轿夫沉叱,声如乍雷,“都给我站住!”

  奔近店门的三个泼皮涑然止步,-残僵立不知所措,想从店后逃走,却又不敢转身举步。

  第三桌的两个面目阴沉的中年早已站起退到壁根下,像是负隅顽抗的猛兽,分向两面拉开马步严防意外,大概不愿被波及,退至一旁表承置身事外。

  少女冷然扫视家人,充满灵气的风目冷电乍现。

  健仆把被明辨是非器击伤的掌感人拖出,往被制了穴道的年轻店伙旁一丢。女人满头大汗,脸上忍受痛苦的表情令人恻然心动。

  “这两个人是你店中的人吗?”少女向惊得不住发抖,胜无人色的店主问。

  “这……这这……”店主几乎语不成语。

  “你不说,恐怕你全店的人,谁也休想活命。”中年仆妇冷酷地说。

  “他……他们是……是昨天来……来的。”店主颤抖着说:“他……他们说,如果不听他们的……就……杀掉小的全家……”

  “他们还有其他的人吗?”

  “小的只……看到他们……两个。”

  “有没有这些人?”少女指指三设皮、书生、两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

  “小的没见过他们……不敢乱说……”

  “在未查明真相之前,本姑娘不能信任你。”少女冷冷地说,目光扫过家人的脸面。

  她像个女王,用威严的目光审视地的臣下。她这时的眼神,一点也不可爱动人了,像冷电、像利刃,被审视的人,会情不自禁发抖。

  三泼皮真的在发抖,而且抖得十分厉害,脸色发育,像三支受惊的老鼠,躺在门角落里缩成一团。

  两个中年人站在壁根下,警戒的神情显而易见。

  书生未离开座位,不胜意外地左看看右看看。毕竟是读书人,镇定工夫相当到家,大概是认定、静、安、虑、得治学功夫,所获致的成就吧!

  “先问她。”少女向厨妇一指。

  仆妇打扮的女人走近在地上挣扎的掌厨女人,用脚板动对方的面孔,打量片刻。

  “八旬逍遥仙姑,天下四女定之一,没有错。”仆好冷冷地说。

  然后,俯身在对方衣内搜索,搜出一把尺二长很匕首,一只手掌大锦囊,一些女性随身携带的整状物品,一只小革囊,里面盛三种明辨是非器:牛毛针、扁飞针、打穴珠。

  牛毛针是青蓝色的,蓝芒并不把目,可知打后并不光滑,是用粗厉石打磨的。针虽然号称为牛毛,其实比乡下农妇用来疑棉被的针还要祖长些,足有三寸长短,沉重而不可及远程。

  “谁指使你下毒的?”仆妇抬起一牧牛毛针,搁在对方脸颊上来回拂动,问话的口吻居然相当和蔼,与先前冷肃的神色完全不同。

  显然,对方如果不招,就会被针所伤了。

  “那是风流文寇暗杀人的七步断魂外。”在劳虎视耽耽的健仆接口:“可不要用针扎地,扎下去便专毒攻心,她一死,就追不出指使人了。所以,可不要用这歹毒玩意来门口供,那会得不偿失的。”

  “我知道。”仆妇淡淡一笑:“七步断魂针用在其他的人身上,固然走不了七步便呜呼哀哉,刺客有奔格的时间脱离现场。但用在针主身上,毒效因外主本身有抗力,死期要稍为慢些。

  “慢慢的死,才会令人恐惧,恐惧就会借命,借命就会招供。你要是不信,我马上就扎给你看,灵不灵立可分晓回……”

  话未完,忍受痛苦折磨的厨妇已呻吟出声。

  “放我一马!”厨好虚脱的叫:“云华双卫,你已经打了我一枚五芒珠,痛苦非人所能忍受,何必再徽这女煞星封三姨用断魂针对付我?”

  两位中年人不约而同打一冷战,互相瞥了一眼,眼中有惊怖的神色。

  云华双卫!江湖朋友闻名色变的可怕人物。

  河南嵩山东面的五虎岭,那座威震天下的云华山庄,黑道朋友恨之刺骨,白过英雄也心中凛凛。

  山庄的主人叫飞云神龙张衡,是天下五大山庄第一庄,一个固执、刚愎、自负,喜怒都令人害怕的武林豪瞩。

  谁冒犯了云华山庄,可就麻烦大了,张庄主一定把创日得雪亮,找上门去讲道理。可是道理很难讲,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理都是为了自己的利害而订定标准的,各执一理就有戏可唱了,最后往将走上谁强谁就有理的老路去,张庄主的利剑就可以正式派上用场了。

  云华山庄并不是张庄主一个人会用剑讲理,在中的子弟、亲友、门人、仆婢……都身怀绝技创术通立,都自信理永远站在自己这边。

  文华双卫,一叫门电手华容,一叫夺命手汪清,他们不是仆人,只是有时扮成仆人模样掩藏本来面目而已。

  他们是张庄主的好朋友,家也在山庄。这两位仁兄,经常随张庄主在江湖云游打抱不平,管管闲事,当然也随同寻仇报复,旁边搜踪,动起手来又快、又狠、又通、又准,下手不饶人。

  因此,江湖朋友有时并不怕张庄主,毕竟这位功臻化境的豪霸有时也真的讲理。仅云华双卫通常不与人多费口舌,动手不将对方整个半死决不轻易罢手,所以江湖朋友怕定了这两位仁兄。

  女煞星封三姨,是张庄主的妻妹,更是武林朋友闻名变色的女热,喜怒无常心报手辣的怪女人。

  两个中年食客显然也是江湖人,但并不曾见识过云华山店中的高手名宿,闻名而且。目下,他们见到了云华山庄的人,见到了威震江湖的云华双卫,见到了心狠手辣的女蓝星封三姨。

  如果消遥仙姑把食店的人全咬上,那么,大祸即将临头,他们怎能不惊?

  针尖在右腮停住了,即将刺入肉中。

  “告诉我,谁是主使人?”女蓝星脸上的笑容相当可观,可是手上的行动可就完全不象善意。

  “按魂公……也于……”迢迢仙姑绝望地说。

  众人工任,少女的秀眉锁是紧紧的。

  “谁是担魂公子?”女煞星眼中有明显的疑云:“怎么没听说过这一名号?说说他,说详细些。”

  “我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他自称按魏公子。”迫造仙姑无法详细交待。

  “他怎么利用你的?你和他……”

  “三年前,他找上了我,自称三公子。最后,他露出狰狞面目,透露绰号,拒绝说出真名实姓,胁迫我替他暗中办事。”

  逍遥仙姑乖乖吐实。

  “办甚么事?”

  “化妆易容在江湖暗中活动,替他除去他认为必需除去的人。”

  “云华山庄的人是……”

  “据说是他必需除去的人。”

  “他与本山庄的人有何仇恨?”

  “我不知道。”

  “哦!这位小辈是谁?”女煞星指指扮店伙的年轻人。

  “我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他是派给我行事的助手。”

  “哈!这个搜魂公子真不简单。除了这个小辈,还有多少暗中策应你们的人?”

  “我真的不知道。”逍遥仙姑绝望地大叫。

  擒住逍遥仙姑的人是夺命手汪浩,接口说:“封三姨,我先把所有的人挽住隔离囚禁以免串供,再逐一追问,定有所获。全店的人,每个人都有嫌疑,可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走脱掉。”

  “也好,先擒下他们。”女然星点头同意:“逍遥仙姑,搜魂公子目下在何处,你总该知道吧?总该知道在何处覆命,对不对?”

  “他在-…顺-…顺……”逍遥仙姑已说不出话来了,猛烈地打呕,状极痛苦。

  “咦……”女煞星大感意外,急忙替她拍胸口,以免被呛住。

  守住店门的轿夫一声怒啸,突然飞跃而起,手中的酒葫芦先一步出手,掷向对面柜内的小村姑,跃起凌空飞扑的对象,也是小村姑。

  小村姑一声娇笑,身形疾问,不但躲过了酒葫芦,也顺手发射一把光闪闪的怪针,但见人影连闪,眨眼间便门入内堂,形影俱消。

  凌空扑击的轿夫早有提防意外的准备,怒啸声中,半空里抽挥拳投,*地罡风貌发,劲气山涌,飞针破风的异啸动魄惊心,尤其被罡风或气斜展而出的飞针,飞行的速度似乎增加了三倍。

  没有一根针能接近轿夫的身躯,轿夫也向下落而无法再扑进。

  女煞星总算反应超人,听到轿夫的怒啸便知变生意外,不假思索地原势不变斜移、旋身、出掌自卫。

  双掌一出寒气袭人,阴柔奇冷的单力吐出,射到的五六枚飞针几乎同时翩然飞坠,好怪异的阴柔掌力,细小的飞外皆被柔动所震落。

  每个人都忙泽着闪飞针,连书生也躲在桌底下。

  少女也在挥动一双大相,近身的飞针有如泥牛入海,同时人化流光,扑向撤走的小村姑;她是唯一能一面击落飞针、一面追敌的人。

  可是,她仍然晚了一步。

  更糟的是,敌情不明,她不该不顾一切穷追,刚到达后院门口,快捷的身法十分惊世骇俗,却突然脚下先问,砰一声大震,竟然摔倒在地,身形仍随习惯性前沿,重重地被门限阻住了,再也爬不起来,而且失去知觉。

  所有的人都倒了。

  最后倒地昏迷的人,是那位看似乎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三个设皮全倒了,有两个挨了一两枚飞外。小村姑的满天花雨撤针手法极为霸道,数量也多,店堂又不大,每个人都被外雨所笼罩着,没有打击飞针力量的人,难逃动数,针以贯体防不胜防。

  当然,飞针只是分散注意力的诱饵,针太多,多而力分,威力有限得很,贯人肉中也算不了严重的伤害。

  空间里,流动着淡淡的、几乎个人难觉的异香。

  不过过了多久,第一个醒来的人是逍遥仙姑。

  神智一情,她只感到浑身发冷。

  这里是一座简陋的茅屋,窄小的厅堂却根七竖八躺了太多的人;太多的昏迷不醒的人。

  “你这贱女人。”高坐堂上穿黑衣戴面罩的人,用刺耳的嗓音咒骂:“经不起一唬二吓,你就贪生怕死招供了,你好大胆子。”

  “我……我也是不……不得已的……”逍遥仙姑声泪俱下叫喊:“请……请让我见……

  见见公子……”

  “你已经不配见他了。”

  “求求你……”

  “先掌她的嘴,点她的死穴让她慢慢死!”

  过来两个灰衣人,戴了鬼怪面具,一个拖起她,一个给了她四耳光,打得她口中溢血,双颗红而后黑。

  这时,所有的人全都清醒了,但没有人能动弹。

  少女摆放在书生的身后,一双秀目狠狠的盯视着那位戴黑头罩的问话者。

  “先处理了不相关的人,再好好整治你。”戴黑头罩的人阴森森地向少女说,手向一位拨皮一指。

  一位截面具的人,上前抓住泼皮的辫子,拖死狗似的拖至戴黑头罩的人面前,将人放下退在一旁候命。

  “招你的姓名来历。”戴黑头罩的人沉声问。

  “在……在下扬……领家谋……”没皮躺在地上,只能说话而无法动弹:“在长沙替……管李大员外做护院……这次来找朋友叙旧……”

  “那位府前街放印子钱的李大员外?”

  “是办……”

  “毙了。”那位戴黑头罩的人不屑地挥手叫。

  “饶命……”杨家谋狂叫。

  截面具的人呼了一声,脚举起了。

  “救命啊……”杨家谋拼命狂叫。

  脚踏住他的脖子,狂叫声变成厦叫声,然后浑身猛烈地抽搐,喉破了,颈骨也折断了。

  “另两个也是一丘之骆,保镖护院,宰!”

  “救命……”另两名泼皮狂声大叫。

  在这山野的空茅屋迫供杀人,那会有人来救?三个泼皮本能地叫救命,想得到必定白费劲。被杀掉的逐一拖走。

  一个中年人被拖上来了。

  “在下阴判凌冈。”中年人躺在地上恐惧地自报名号,不住发抖。

  “哦!江右两湖的黑道双豪。”戴黑面罩的人指指另一名中年人:“这位,一定是阳钩冷虹了?”

  “正是区区在下。”另一名中年人率直地答。

  “按理,在下该放你一马。”

  “谢谢尊驾高抬贵手。”阳判凌冈道谢,恐惧的念头消失了。

  “但是,你们已经知道搜魂公子的秘密。”戴面具的人阴笑着说。

  “在下发誓守口如瓶。”阴判又开始恐惧了。

  “你知道江湖守秘的金科玉律是甚么?”

  “这……”

  “毙了。”

  “饶命。”

  脚又踏下来了,也踏落在咽喉上,最后终于被拖到门外去了。

  “这个读书人。”戴面罩的人指指书生。

  书生被拖来摆妥,已惊得面无人色。

  “你,甚么人?”戴面罩的人问。

  “小生娃李。”书生居然能清晰地回答:“你们这些强盗,土匪、杀人如儿戏的不法之徒,目无王法的……”

  “毙了!”戴面罩的人怒吼,被骂得七窍生烟,愤怒万分。

  脚踏下来了,踏落咽喉,死定了。

  所有的人,包括功臻化境的少女和云华双卫,竟没能看清变化,反正看到有人在动,有人在叫。这瞬间,躺在地上的人起来了,站着正要将人踏死的人反而躺下来了,就这么简单。

  四周,共有八名戴面具的灰衣人,连戴头罩下令处决人的首脑在内,九个人全都大吃一惊。

  书生站得笔直,他脚下踏着那位要踏死他戴面具的人,踏的部位也是咽喉,咽喉已破颈骨折断变形,仍在像蛇般扭动,书生脸上的笑容令人迷惑,正是含笑杀人的那种笑。

  “对付要杀在下的人,本书生必定以牙还牙,绝不留情。

  你!”书生含笑向戴头罩的人一指:“生死筹中,阁下的大名已勾。”

  “咦!你……你是……”戴头罩的人骇然站起,突然的变故似乎无法适应。

  “我报应神李报应。”书生说:“神,有千百亿化身,你现在所看到的,我是书生。如果你还有命的话,下次你会看到我另一种面目。可惜,你已经没有下次了。”

  所有的人,皆大吃一惊。

  近五年来,江湖中出现一个称为报应神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谁也不知道这个人的过去和未来,谁也没看过这人的庐山真面目,杀率之重,令江湖造心怀鬼胎的人天天做恶梦。

  一声剑啸,戴头罩的人拔剑出鞘。

  书生的剑居然还在身上,扬他的人,大概以为制了他的穴道,已无缴械的必要,何况是一把摆样子的饰剑,根本无人理会。

  剑啸声惊醒了八个戴面具的人,一个家伙突然双爪齐出,凶猛迅捷地扑上书生的背部,上抓天灵盖,下扣后颈,行家一看便知,这家伙的大力鹰爪功火候精纯,这可达到抓石如粉的境界,抓扣血肉之躯,不问可知。

  书生恍若背后长了眼睛,右手举起向顿后一伸,先震并抓天灵盖的手爪,再扣住了扣颈的大手爪,信手向前一挥,站得笔直的身躯,竟不曾晃动分毫。

  “嗅……”那位仁兄厉号,身形飞起,直向已拔剑出鞘戴头罩的人,凶猛地摔去,有如泰山压卵。

  这瞬间,闪电雷鸣,金蛇乱舞,书生的肺刻已在无人察觉的快速变化中出鞘,随者摔出的人影,发起不可思议的惊心动魄快攻,肉眼几乎难以分辨他的动态,包括躺在地上等死的人,皆无法看清他的动作。

  那把饰划并不是摆样子的饰品,而是可怕的杀人利器,狭锋、坚韧、犀利、撕裂与贯穿人体时,毫无阻滞。

  有几个戴面具的人曾经出剑封架与出手攻击,但皆劳而无功,封架与攻击皆够不上部位,任由书生的剑虹排空直人予取予求。

  光芒乍故,人影重视。

  惨叫声、呻吟声、呼号声……徐青袅袅。

  惨烈的时刻过去了,血腥刺鼻。

  只有一个身影在移动:那位戴头罩的主脑。

  这人的右肩被刺穿,大筋断了。左胁下,鲜血染得腰与跨一片猩红,左手掩住胁下的创口,一步步艰难地向门外走,似乎随时都可能摔倒,倒下去就起不来了。

  一声轻响,书生收剑入鞘。

  “今天你要失败了。”少女胆子更大了:“我不信你能在这种情形下,有充足的理由来制造藉口。”

  “哈哈!我不曾失败。”报应神大笑:“如果我要从你的口中,获得我要知道的事,以目下的情形看来,我根本不需要花时间去制造著口,姑娘,要打赌吗?”

  “你的意思是……”

  “我要成功地在你口中,获得要知道的事。”

  “我不信。”

  “好,走着瞧。”报应神的目光,扫过云华山庄其他五男女:“你们都被神奥阴毒的手法,制了身上主要的经穴,如无独门手法的主人疏解,死定了。”

  “你……”

  “我能解。”报应神的语气充满自信:“如果你不从实招供,我排掉手走路,让你们在这里等死。现在,你愿意合作吗?不然我可要走了。”

  没有人怀疑他的话是吹牛,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据。

  所有的人,全被同一个人用独门手法制住经穴,而他却自行将被制的经穴疏解了。能自解,替别人解更没问题。

  唯一令人怀疑的是,他怎么可能修至自解经穴的不可能境界?看他的年岁,绝对不会超过甘五;要而修至这种境界,至少也要下三十年的苦功练真气导引术。

  还有,那刹那间连毙八名高手的剑术。杀人本来是极端恐怖的事,而这刹那间一点也不恐怖,简直是完美得令人激赏。

  “小等,怎么赌你都会输的。“女煞星封三姨懊丧地说,“早一点与他合作,必定不会惨得更彻底。”

  “不错,我是从武昌眼来的。”少女向报应神说,输了认输:“在武昌,他的排场大得惊人,象是王爷出巡,很令江湖人测目。我们一时好奇,便暗中眼下来,一方面想知道他的底细,一方面想查出他在干些什么勾当,如此而且。”

  “排场大的人多得很呢!为可对他另眼相看。”报应神提出疑问。

  “他与官府有密切的交往,但手下的人,全是功臻化境的江湖武林高手,所以……”

  “原来如此,知道逍遥仙姑的主子搜魂公子的来历底细吗?”

  “可借你放走了那个戴头罩、掩藏本来面目的人,没有机会查出内情了。”少女小等表示遗憾:“江湖上曾经有些关于按魏公子的传闻,但知道底细的人少之又少。敝山在既不知道授魂公子的底细,也不曾与逍遥仙姑这种江湖荡妇有任何过节,实在弄不清他们为何计算我们,而且计算的如此周密。”

  “弄不清,最好不要再追查了。”报应神善意地说:“逍遥仙姑、饭店伙和店主都死了。那些飞针并非完全是诱饵,目标就是杀人灭口。那位扭作贩卖日常用品的小村姑,信高了你们的实力。

  “她先施放飞针,接着泄放迷香,以飞针灭口并吸引你们的注意,让你们毫无戒心地被迷香弄翻,她并不寄望迷香能奏效,而以灭口为主要目标,她成功了。

  “你们如果进一步追究,后果相当严重的,赶快离开湖南,那位姓吴的入你们是惹不起的。”

  报应神说完,以十分诡异的推拿手法,替众人解了所制的督脉经身往上下四处穴道:神道、灵台、陶道、大椎。

  当少女小碧可以站起来活动时,报应神已经失了踪。

  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路旁小村的小店。村民们家家闭户,不见有人在外面活动。小店空无一人,软轿仍停在店门口。

  “咦!他们为何不灭迹?”闪电手指指软轿不胜困惑:“他们有庞大的人力,所作所为似乎缺乏江湖经验,可能吗?至少逍遥仙姑是老江湖。”

  “他们用不着灭迹。”女煞星封三姨苦笑:“总不能把全村的人杀光灭口。留下线索,本庄的人远从河南前来追查,岂不把本庄的人拖陷在此地,无暇到别处寻迹觅迹吗?他们是布疑阵的行家。”

  “三姨。”少女小碧柳眉深初:“我们要不要继续追踪吴锦全那些人?抑或是追查搜魂公子的线索?”

  “继续追踪。”女煞星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报应神的警告。”

  “死里逃生,你认为我们该逃避?”

  “但是……”

  “我深信,搜魂公子必定在吴锦全身分出没,报应神也必然在他们附近活动。今后,我们只要小心些步步提防,就不会吃亏上当。”

  “云华山庄的威望是江湖上众所周知的,荣列武林五大山庄的第一庄。天下武林十大世家,云华张家也名列第五,声威远播,名震武林,多年来那曾吃过这种亏?六位庄中的江湖风云人物,竟然被人先用药诱奇袭,再用迷香诱擒,几乎被杀灭口,想起来就够窝囊,难怪女热量不甘心。

  这种事势将传出江湖,今后云华山庄的威望,眼看要一落千丈,不由她贪生怕死畏事逃避。

  不久,软轿上路南下。

  扮书生的报应神藏身在南面路旁山坡下,隐身在草丛中目送软轿远去,摇头哺哺自语:

  “这些被盛名所累的人,会误了我的事,真烦人。”

  不久,他出现在路旁的一株大树下,伸出巨掌创下一典树皮,用铁指功画出一只三角形图案,然后进入浓密的树林从此便失去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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