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一早,他重行上道,直向九江府走去。

  入夜,他到了九江府属的德安县,这一带双进入了山去;横越了赣江大平原,重新看到了山峰,又是一番景象。

  往北十余里,岭下一条三岔道,往北,是往瑞昌的小道,沿东是北官道,可到星子,旁处山右达九江。

  他要到九江雇船,上航到武昌,再沿汉水走大巴山。

  一早收拾行囊,踏上旅途,他仍是一身土佬布衣,唯一不同是:臂下多了一个蓝色的大革囊。

  远远的看到了那绵绵不绝壑深峰峻的山区,在朝霞中隐现翠色,远山暗影若隐若现。

  一骑骏马绝尘而来,越过他的身畔,走向山岭。

  不久,又是三匹,也是向同一方向而去,马上都是劲装大汉,漠然,伏鞍狂奔。

  蹄声方止,后面又是蹄声如雷,又是两匹骏马。

  文俊心中一动,暗说:“怎么,这条道上以要发生事故么?”

  他脚程甚快,三岔口在望,三岔口右侧,是一座破落了的凉亭,左侧是栋孤零零的茅屋,除了狐鼠,没有人会在这鬼魅横行的地方居住。

  凉亭塌了一角。另一角尚可遮蔽风雨,远远的,他已感到有点不对头,心不油然生出警兆、只觉心潮澎湃,没来由的烦燥充满胸襟。他想:“今天怎么啦?为什么心神不安呢?”

  两只乌鸦在他头顶上掠而过,那凄凉嘶哑的啼声,十分刺耳,令人毛骨惊然。

  “难道今天有大事发生么?怎么我似乎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迫得心胸似是难以负荷?

  不会是危机来了罢?”

  是的,危机来了,空气中存在着看不见,摸不着的紧张气氛,林荫草莽中荡漾着重重杀气。

  在文俊还在三里以外时,凉亭后树丛中暗影里,传出阵阵轻微耳语。

  “三堡主,你说这小子准是恨海狂龙?”

  “不会错的,道兄,你想会有那么巧吗?”

  “巴兄说的也是,可是另有点线索,请听殷某道来。自那天恨海狂龙现身,在下即派人盯梢,发现那几个小年男女在南昌失踪,可能是由水路走了,而那小子却独自在官道上赶程,他腰中那短布囊委实可疑,恨海狂龙一直不见踪迹,天残剑只有一把,这几天中,同时出现恨天狂人和恨海狂龙,而都是使用天残剑,其中定有缘故,依在下看,假使这小于囊中是天残剑的话,嘿嘿……”

  “又是怎样?”

  “恨海狂人根本并无其人,就是这小子弄玄虚。”

  “这倒有点溪跷,且擒住他再说。”

  “快到了,咱们准备,这一面由在下与地狂星汪弟负责,正北就请巴兄率阎王谷的人拦截了,西面清道机道兄率武当道友出手,退路就请空云手周老弟堵截,这就走。”

  “师兄,那小子身手不弱,在清泥渡瞰江楼,剑拔驾张高手云集之际,他亦毫无惧色,咱们得小心些!”那是甘州双英老大杨敬堂的声音。

  “我知道,你两人在后拦截,由我先上,可别辱没了咱们崆峒的名头。”

  文俊心生警兆,一面走一面结扎浑身零碎,百宝囊和剑囊的锁口都打开了,暗自留心戒备,大步向三岔口走去。他耳目锐利,将近凉亭,已经略有所觉但他不在乎。

  凉亭距三岔口不到什丈,他刚抵凉亭,空变已生。

  三岔口上人影修现,最先由树丛中出来的是个高大白衣人,阴森森鬼气冲天,他是阎王谷守护神巴龙,人称白无常,这人文俊不陌生。都是些穷凶恶极的人们。

  文俊暗叫一声“糟”倏然止步。

  四面八方人影急闪,团团围上。

  右面凉亭,是三堡主和一群蛇神。

  左侧林缘,是武当的追魄之垦道机和一群牛鼻子。

  后面拦截的,是崆峒的高手空云手周方和甘州双英,更有七七八八一群牛鬼蛇神。

  四批人备守方位,一双双怨毒厌恶的眼神,全集中在文俊身上,文俊冷然环视,熬然屹立,神色丝毫未变,严若天神当关而立。

  巴龙说道:“小狗,瘟氖山庄你跑得可快,烧得也够绝!”

  道机也接口道:,‘矮脚虎死因不明,你该还道爷一个公道。”

  空云手阴阴冷笑说道:“逍遥鬼的血债,你该还了。”

  最后说话的是三堡主,他木无表情的说道:“孩子,你做的好事大多了,这儿的人都来找你,你可是杀了小周郎闻人霸的恨海狂龙?大大夫敢做敢当,何不但然相告?”

  是的,大丈夫敢作敢当,文俊已知今天不用天残剑,脱身双登天还难。不如敞开来算了,死也死的光明些,他漠然一笑,冷冷他说道:“三堡主不愧为手续江湖,你问对了。”

  文俊爽快地一承认,这些人反而心惊啦。

  三堡主神色一变,惊然问道:“恨海狂人与阁下有何渊源?”

  “渊源?嘿嘿!你用不着问这么多。”一声剑啸,天残剑倏然出鞘,锈影倏现倏隐,在这一瞬间,出鞘入鞘,快得令人难以看清他的手法,端的快极。

  众人心中骇极,三堡主退后一步,问道:“闻人霸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杀他?”

  “好个无怨无仇,告诉你,这血海深仇有你一份,难道无极观主就该死么?你这债也还这不远了!”

  “无极观主并非全然无咎,你是他什么人?”

  “小爷的师伯,你该明白了!”

  “三堡主惭愧地低下了头,对无极观主的死,他一直心中内疚茫然作声不得。

  迫魄三星怒道:”矮脚虎又和何人有怨,小狗你说!”

  “武当调教的好门人,哼!矮脚虎和那个什么逍遥鬼。要夺小爷的雷音洞府秘图,不死何待呢?”

  “雷音洞府秘图!”所有的人都叫出了声。

  “在你身上么?”穿云手急抢前数步。

  白无常向前欺近,迫魂三星也不落人后,只有三堡主呆呆地沉吟,并未移动。

  文俊不知历害,从怀中取出染有师伯血债的绢图,转头向穿云手扬了扬,说道:“在又如何呢?你想要么?”

  “给我!”穿云手大喝,飞身扑上。

  “噗”一声响,穿云手被雄劲的掌力追暴退八尺。

  文俊自己也吃了一惊,他想不到这三天中功力又精进了不少,仅这轻描淡写的一掌,竞能将穿云手击伤。

  他稍一惊诧,身形略慢,右侧劲风已然逼近,左侧的白无常一声不发,发出一声鬼啸,已如影附形追到,腥臭的玄毒中人欲吐。

  他发出一声清啸,左掌猛向白无常拍去,右手将雷音秘图纳入怀中,天残剑惟然出鞘,向右便挥。

  “呼”文俊被白无常的僵尸毒功所发的浑雄的力道震的侧射丈外,他右侧的追魂三星可伤情惨重,长剑被天残剑挥成三段,身躯被文俊的强烈冲劲撞的“叭”一声往后便倒,这下他的命保住了。

  文俊和白无常拼了掌,感到暗中吃惊,幸而他的身骨不怕挨揍,百毒不侵,歹毒的僵尸毒和玄阴尸毒伤不了他,故而安然无事。

  白无常的面色也变,他心中更惊,心道:“这小子的功力难道已练到三花聚顶?或是不坏身法吗?这掌竟然不死,僵尸毒亦劳而无功,委实令人难以相信。”

  白无常一击未将文俊收拾,心中虽惊,也更震怒,一声鬼啸,猛得欺身而上,他轻功之佳,如闪电,人未到,干瘦的长爪已伸出袖口,劈面便抓,腥风狂飙似的向四面暴涨。

  文俊也是一声长啸,天残剑一招,“飞星逐月”迎面点出。

  毕竟双主功力相距悬殊,剑法虽奇妙难测,却无法和白无常这老江湖一较长短,天残剑被雄尽的僵尸毒功一撞,向上一扬,白无常的大袖,已惊雷似的在下方向上猛击,相距又近,看来是糟了。

  文俊百忙中收招不及,左手发掌,大喉一声向下疾拍,天残剑向右挥去,急射白无常另一只大袖。

  双方都快如雷光走石,快的令人肉眼难辨。

  “蓬”“嗤”劲几狂啸,剑声震耳,文俊的身形直射三丈之外,脸色冷白,白无常虽站立原地,但左大袖被天残剑剥开一个一尺长的裂口。

  文俊身形未落,突觉劲风压身,并传来一声毫无人气的厉喝:“给我躺下。”

  文俊临危不乱,一扭虎腰,身形半旋,突向侧方飞躺,天残剑“牵龙引凤”反手便点,稳住身形,这是八形身法的绝技,为贡所罕见。

  罡风余力着身,他只觉得真气一空,不由大吃一惊,身形一定,只觉愤火中烧。

  暗袭他的人,是一个奇怪的矮鬼,这个人不陌生,曾有上面之缘,正是宇宙神龙两门徒之一,地狂星汪年,不用问,刚才挨了他一记绝掌,不然真气怎会一空?这是他第三次领教九绝掌力,故而失惊。

  眼见杀师伯凶手现身,文俊气涌如山,势血奔腾,一声清啸,身剑合一腾身猛扑地狂星。

  地狂星被文俊奇妙的身法怔了一怔,杀机突涌,几年里文俊身材高了许多,面容也稍有改变,当年的稚气已不复见,所以他先前并不知文俊就是荆山老叟的徒弟,因文俊提起无极观主是他的师伯,恍然大悟,那一掌已用了八分真力;仍未将文俊置于死地,难怪他心中发狠。

  当年荆山夺宝,为的是雷音遗宝九如玉佩,白峰山杀了荆山老叟得了九如心法,也为了雷音大师的遗物。

  今天见文俊身怀雷音洞府秘图,岂有不动心之理?三堡主不动手,他可耐不住啦!故而他才倏然下手。想不到文俊根本不惧九绝掌力,右手多了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信手猛挥。

  文俊被劲道无比的九绝掌力一逼,真气一空,剑气和身形同时一挫,耀目银光恍如火树银花,已经在剑影中一穿而入,“嗤”一声衣裂声突响,胸衣立破,血渍斑斑的绢图飘落地上,要不是他躲得奇快,那一剑力道足可穿铜,他浑身虽说坚似金钢,也难抵挡那吹毛可断的银剑一击。

  绢图飘落,文俊已用蛇缠身法脱出银剑重困,到了丈外路旁,他惊魄初定,身后己响起追魄三星的怒吼,道:“逍遥鬼的命你还定了。”声到剑到,剑气如风袭到。

  文俊愤火中烧,虎吼转身,一剑击出。

  他含忿出手,形同拼命,“怒海藏针”绝招乍出。

  无数剑影飞出,剑气凛然,将追魄三星的长剑逼出围外,一道淡淡的暗影地射迎面抢来的胸膛。

  追魄三星是武当后起的高手之一。他只觉得四周的气流向外流散,剑影在他四周急旋狂舞,不由得向前一凑,感到胸口一座,他狂吼一声,左手三枚五角银星脱手扔出,口角浸血,身子慢慢往后倒,胸前留下了天残剑特有的小剑痕。

  文俊剑伤,三枚银星已着自身,两人相近飓尺,万难躲开,“噗噗噗”三声,五角银星将胸前破衣割得纷纷飞扬,结实的胸肌留下了无数丝影,幸而未伤,他身内潜力经九绝掌力一击,神奇的潜力能发挥无遗。

  追魄三星一死。武当的十一名老道眼也红了,同时鼓噪,挺剑向上一围。

  还好,那地上的雷音洞府秘图替文俊解去一场大难,真是天意。

  图的三面,白无常和阎玉谷的人各站一方,堡主和地狂星又是一方,崆峒派也是一方,其中以崆峒派的实力最弱,三伙人注视着绢图,全都将功力运至十成,准备大打出手,将图夺下来。

  情势异常惊险紧,似乎四周的空气也随之凝结了,谁都不敢冒然下手,先动手的人,准会受到其他两拨人的攻击,但谁愿放弃这武林至宝。

  谁也不知道这图是真是假,但却无人放弃,人的贪念真是奇怪的东西,不知害了多少英雄好汉。

  这下一来文俊可轻松多了,武当的十一名老道,岂是他的对手。

  武当的玄门剑阵,在江湖享誉最盛,武当的八禽轻功身法和八挂剑法。也是江湖的双绝,可是,十一个人心惊急怒齐来,首先就是自乱章法,而且文俊的功力在他们之上,集天下六派剑法之精英的龙形十二剑,又是何等的博大精深!十一个三流老道,岂是文俊的敌手!

  就在暴喝连声,剑影温天中,响起一声清啸,十一个人中倒下两个,剑影速旋,捷如闪电,突出重围,消失在莽莽森林中。

  文俊知道,他要是不走,就走不了啦!三堡主也许能打个平手,但白无常和地狂星的功力任谁也接不住,死有重于泰山,轻鸿毛,他不象所有的武林朋友一般,为了一点名和义气,虽在送性命也不惜。

  那绢图师伯也曾说过是假的,有值得用性命去取回,留给这些人拼命也是大好之事。

  他去势如隐入古林。

  在林中,侍至天黑,方换上一身青色短褂,将天残剑包在包裹内,仅露出囊民往背上背好,找了一根小竹杖,重新上路,那蓝色的大革囊,他用破衣裹了,仍悬在腰上,踏着月光,直奔星子。

  星子,南宋所建,称为镇,那传说有一座星石,在当时,是南康府台,依山傍水,是湖济的一座名城。

  鄱阳湖的流水,静静地在城南奔流,北面远处的五老峰,像五个雄伟的老人,正集俯瞰着这个小城,注视着滚滚而流的江水,默默地诉说着历史的过去。

  不久以前,都阳湖朱皇帝和陈友谅一场大战,风烈火炽,烟雾涨天,这一场空前残忍的大悲剧,至今仍有遗民。

  文俊到了星子,,正是二更时分,他在大南门码头附近一家小店歇了,用过晚饭后便信步到码头走去,他想:“如果找到船到武昌,忆不甚好。”他可不知道这里只是湖中的一个小城,怎能找到去武昌的船呢?去九江的船到是随处可找,但比路还远,除了运货。没有人找船去九江。

  星子虽不够繁华,但既是南康府,也不会冷清多少,沿湖畔停了不少大小船只,码头沿城一带的地方,灯火辉煌,形面三教九流社会人世聚会之所,唱曲儿的,卖药郎中,看相的,落魄的卖解江湖客……等等,都各找地盘,吆喝着赚顾客们的钱。

  文俊上身是宽大的褂儿,腰间藏着面宝囊和蓝革囊,手中挟着以布囊密封的天残剑,他在江湖树敌太多,故而小心行事,处处提防。

  他沿码头走了一趟,不得要领,在宜昌他碰了钉子,不敢冒然从事。

  找不到船去武昌,他不找了,往灯火辉煌的地方信步走去。

  他对星相等不感兴趣,他不是宿命论者的信徒,走了不远,他向买解的场子走去。

  三个书呆子在谈书,三个屠夫在谈猪,武林朋友只的脚有兴趣。

  夜市正在高xdx潮,人相当多,他好不容易挤进圈子里,静静观看。

  场中有四个大汉,赤着上身,露出小山丘似的胸肌,兵器架上列着十八般兵器,旁边安详坐着两个年在八十以上短打扮的老人。

  四周有几个小伙子举着大灯笼,正中偏北摆着三把椅子。旁边立着两个十来岁的娃儿,一男一女,生得十分清秀,像是兄妹的样子。

  猛听老人一声清叱道:“打家伙!”

  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兵器架旁三个伙计起劲地打着锣鼓,劲头十足。

  一个彪形大汉,在兵架器上捡了一对流星锤,走至场中,猛得一出手,锤影温天飞舞,愈掷愈大,像在众人鼻尖上掠过,流星锤一飞冲天,在半空中一阵急旋,然后又忽然落下,大汉暮地伸掌,手一挑,双锤直向兵品器架上飞去,整整齐齐地落在原地不动,周围响起了暴雷的一阵采声。

  文俊暗自点头道:“这是移力上乘内功,劲道收发由心,难得的是他可以卸却两丈外的劲道,二百斤的功力消失不见,他并不象是沸饭失物哩!”

  大汉待掌声沉下,方向周围行礼,亮声儿说道:“在下何乾,祖籍东海,自幼练了几手把式,赖以混饭,今天途经贵地,久仰贵高手如去,乃藏龙卧虎之地,武林名宿之都,在下冒昧,愿向诸位高明请都,并博群一笑,孩儿们啊!”

  “爹爹可是叫我们啊?”

  两小童笑嘻嘻地回答。

  大汉也笑着回答:“不是叫你们,难道是叫我么?”

  “来了!”两小童左右一分,快步到场中,抱拳向四周行礼,在大汉左右两旁叉腰一站,清澈的大眼笑意流露。

  “这是一双不成材的小子丫头,也是在下的儿女。”

  柯乾含笑道:“孩儿们!”

  “爹,不用叫,吩咐就是。”

  “南康府山明水秀,龙蟋虎踞之地,且演一套小轻巧给叔叔伯伯瞧瞧,别叫叔叔伯伯笑话了。”

  “是、爹爹。”

  声落,人闪,两个小娃娃神气十足,一左一右绕场急走。

  “这些人来意似有不善,不像卖艺的,倒似有意而来,带有火药味,东头那老汉,眉主略锁,心事重重,只在人群中一瞥,定不简单。”文俊心中暗想,有意无意地留心两个老人动静。

  两娃娃愈转愈急,似平脚不沾地,就在两人相合瞬间,女娃儿一声轻笑,凌空跃起,头下脚上真落。

  男娃娃双掌上伸,不偏不倚接住女娃娃的双手,绕场疾走三圈,女娃儿在上,竟然丝纹不动,男娃也若无其事,举步如飞。

  人群中采声雷动,大呼大叫,就在采声中间,女娃身轻似燕,被男娃抓住双手,猛地一转转了十个圆圈,姿态美极了。

  猛地一声银铃似的轻笑响起,女娃儿像只断了线了风筝,向场中飞去,男娃儿也身形乍起,翻了三个跟斗,亦向场中落去。

  柯乾哈哈一笑,一挫虎腰,双手倏长,男女娃儿分毫不窒的落在他的双掌上,都来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柯乾平举双臂,转了三圈,喝一声:“滚!”将两娃一摔,两个小娃翻了个跟斗,在如雷的掌声中,三人拱手施礼,连说:“献丑。”

  三个大汉踏步走到场中,向四周行个礼,在柯乾面前分坐开。

  “刚才小娃娃献了丑,兄弟们,该咱们大个的啦!”

  中间大汉说道:“是的,大哥,咱们可不能让乡亲们失望啊!”

  柯乾说道:“正是这意思,论英雄,江湖车载斗量。”

  左首人汉接口道:“六大门派中英才倍出,高手如云。”

  右首大汉接口道:“双雄一霸,大名如雷贯耳呀。”

  柯乾道:“兄弟们,你们忘了震动江湖的一件大事和一个人。”

  中间大汉问:“大哥说的是谁?”

  “事出在本省,人也在本省,也是最近的事情。”

  “大哥是说,九现云龙突现九江之事!”

  “徐大爷名列武林三认之首的仁认大爷,不是奇闻?”

  “那么……”

  “我说的是另一条龙。”“啊,是了,大哥是说今早三岔口突然现身的恨海狂龙?”

  “二弟,你说对了,恐怕这一天中,恨海狂龙的大名,早传千里以外了。”

  “大哥是根据传闻,就认定他是英雄?”

  “天残剑闽武当剑阵,在天下无敌高手中从容而逸,你说他不是英雄?”

  “大哥,在我未睹以前,还不敢断方,智者不为。”

  “二弟,等你目睹的时候,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恨海狂龙真的发狂?”

  “狂倒未必,只是他喜怒无常,生得头如巴斗,眼似铜铃,有千斤神力,动不动就要杀人的。”

  “大哥好象见到了似的,果真的那么可怕吗?”

  “传武当崆峒门下,和富有内双雄的门人,岂能有假?”

  “南康府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出了这么一位英雄,值得喝采。”

  “所以咱们得卖点力,别在英雄的乡支人现……眼字未落,“嗤”一声锐啸,一枚灰黑色的小棋子,飞落柯乾脚下,插入地中一增。任谁也没有看清是何人所发,除了文俊。他已看出那发棋之人,更已看出那小小的三角棋中,隐泛金色,正是江湖传言,令人魂飞胆破:

  “二等阎王令。”

  他俏悄地转身挤入人群,悄悄地追在一大汉身后,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消失在城内。

  四个大汉神色一变,还以人有人来找茬,张目向四周寻找影迹,两个老头见那三角灰旗,脸上暮然变色的站起来。

  两个小娃娃走到铁旗旁,男娃娃正要低身拔。

  老人喝道:“不许动!”

  “咱们收场。”

  四个彪形大汉脸上变色,便强笑着拱手向观众请散,并收家伙。

  “准备香烛”老人木然吩咐。

  好奇的观众,远远地望着。

  老人家取下一只未托盘,接过香烛,在小旗南面插好,拱身道:“柯某告罪,恭诸钩爷返店,三天中客店待罪,请!”

  双手拔起小旗,将香插上,老小六人挑着家伙走了。

  文俊倒是江湖经验太差,他盯着人家,却未留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这藏龙卧虎之地,人家既敢在大众之下留旗示警,岂是等闲之人?

  而且,二等阎王爷令除了十大报应神身怀此物外,极少有人可获此项殊荣,也就是说,除了阎王谷的一流高手,不会有此凶物。

  县城不大,不消片刻便由南门出了北门效区,这一带,全是木屋,有点象我们常见的贪民区般,街窄、苍深,而且曲折盘旋。

  这些地方,是远离繁华,高尚,尊荣另一个天地,除了从紧闭的门缝中漏出的一丝灯光外。连野狗也找不到半只,他们太穷了养不起狗。

  文俊跟着那人影,相距十丈外缓缓转入一条小巷,那人措着手,一摇三摆信步而行,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步履从容而缓。

  转了两个弯,那人突然在另一个拐角处停下了,似在低头沉思。

  文俊毫不在意的摆弄着天残剑,突然微风一拂,一缕极微弱的风声从身后发出,他想转身,但已晚半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自他身后想起:“朋友,你在一动,可就要怨你自己了。”

  阴森森的声音并不使他改容,只是背心上那一点冷冰冰的物体却令他心中一惊。

  他知道那是一把极为锐利的剑尖,一缕寒芒和恰到好处的内力,由背心传到他的脉穴上。

  他心中虽暗惊,但却暗中冷笑,心道:“这家伙轻功已登堂入室,但手法却未免拙劣了些。”

  “嘿,等会就明白了。”阴森森的声音回答,好冷。

  被跟踪的人容的转过来,缓缓转到文俊身前,凝视着文俊,他那目中可洞肺腑的寒芒,并未能使文俊害怕。

  半晌,他阴森森地笑道:“你的胆子真大,你可知道你跟踪的是谁?”

  “是你!”文俊也阴森森的回答。

  “我是谁?”

  “你自己说,我听着。”

  “百毒书辛……”

  “哦,十大在的辛啸天,久仰了。”

  “你说对了。”

  “那么身后的定是氖豆散人玄清老道了,你们是从不落单的,就象狼与狈般。”文俊的声音冷冰冰的。

  “住口!”

  身后的氖豆散人突然历喝,剑失似要穿身而入,“小狗你敢胡说八道,哼!”

  百毒书生摇手道:“道长别和他一般见识,咱们许没有见过这种有骨气的后生晚辈了,和他谈谈也好。”

  背后的寒气一失,在百毒书生的身左,多了一个手提宝剑、面泛怒容的老道,灰白的头发挽了一个道士譬,青常服、半统靴,满脸皱纹,稀疏的八字眉,一双阴沉的山关眼,薄嘴唇,脸色青中冷灰。

  他冷笑道:“这小子的胆子比他的人还大,不知死为何物,既知你我十大报应的名号,意还敢出口伤人,宰了他算了。”

  “哼,十大报应没什么……”

  “你还嘴硬?”声出剑到,快得肉眼难辨,冷森森的剑尖已经点到文俊的要穴上。

  文俊屹立如山,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漠然他说道:“你敢情怕我么?”

  老道狠狠他说道:“要你说的自然要说,不要胡说。”

  “小爷想到就说,别吓唬人,拿开。”声色渐厉。

  老道真的啼了一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普天之下敢对呼喝的人几乎没有,他如若一用力,剑尖穿透胸衣,直抵肌肤,冷冷他说到:“你是对道爷发令么?”

  “你说对了,我叫你将剑挪开,这种拙劣的手段幼稚之至,只配用来吓吓小贼子有用!”

  “哈哈!你敢承认你是小贼子。”老道狂笑,剑尖微颤。

  “我叫你拿开!”文俊道。“喝,小子,你得醒着说话。”其实他的剑双颤了一下。

  “我没睡着,要不然,你也得怨你的自己。”

  “我不会怨自己的。”老道恼羞成怒,剑尖微耸,文俊的胸衣缓缓地向上裂列,半寸,一寸,一寸二,将近天突穴了。

  “呛嘟”一声,寒芒连闪,人影乍分。

  文俊早已运功,剑尖便被震开,同时用天残剑连销一撩,将剑挡开,双方实力相当,同时被震退三步。

  两人都快,像雷光一闪,把老道骇然变色他怎能不变?

  天残剑鞘无恙,只是剑囊已被划破三寸,现出又黄又黑的鞘影。

  百毒书生也是一样,脱口道:“不简单,小子,江湖后浪推前浪,我辛啸天领教你两手儿看看!”

  说着,他放下手踏前两步。

  “你一身奇毒,毫无人性,小爷不愿和你在这动手,免得伤害无辜,走!咱们五老峰下见。”声落,人已凌空上了屋,向北飞去。

  他两人越来越心急,眼见文俊无势如电,不由霍然变色。

  “这小子自投罗网,此人不诛,后患无穷呀,快招呼!”

  他突然加了二成劲,以骇人听闻的速度一闪而逝。半里以外是一座黑黝黝的树林,文俊一入林,向左一折,消失在林中不见。

  百毒书生和豆氖散人身形虽快,只得倒抽口凉气,但他们已发出召唤,有侍无恐,仍然狂迫不已。

  文俊等他们越出下丈外,正想尾随而去,忽然听见震耳欲兰的噪音道:“娃娃,多日不见,你比以前更精了,了不起呀!”

  他幌身抢近,一躬到地,谦恭他说道:“老前辈!”

  黑尸魔笑道“呸!你叫我老前辈?咱们说好的,你该怎么叫法?”

  “瞧到了什么?真有阎王不成?”

  “半点见不到,那家伙在这十天了,你对付他的鬼卒儿,阎王由我负责。”

  “就这样,这就走!”

  “不用走,他们来了,咱们先和他们捉迷藏,无往而不利,不可硬拼。”

  文俊笑道:“我记住了,放心吧!”——

  赤雷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