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的剑顺势吐出,嗤一声锋尖人右胸三寸。

  “滚!钱不给你!”蒙面人冷叱,剑一撇一收。

  “呃……”女魄斜摔出丈外,胸口血如泉涌。

  两男魄与两同伴扭头狂奔,以背示敌。

  蒙面人发出一阵刺耳的阴笑,衔尾跟进,逐一发射制钱,下手不留情,每人一文,公平得很。

  “哎……唷……”摔倒在地,抱住右腿狂叫的大魄,叫号声凄厉刺耳:“放……我一马……”

  巷空寂寂,蒙面人已经不见了。

  五个人伤了右大腿,女厉魄幸运地右胸中创,伤势虽重,但仍可走动,其他五人可就寸步难行了!

  “有种就补我-……剑……”女厉魄踉跄站起仰天狂叫。

  叫号声划空传遍全村,引起一阵剧烈犬吠。

  守在大厅的姜秋华五女,听到惨叫声全都脸色大变。

  “他们没逃掉,幸生不生。”姜秋华惊然叹息:

  “他们真该和我们联手的,好蠢!”

  “我们也蠢。”小芬只有十三四岁,永远表现得比主人姜秋华成熟,在一旁自言自语:

  “在这里布下阵势等人家进来送命,人家会进来吗?”

  “他会进来的。”姜秋华肯定地说:“他一直就在我们附近死缠不休,从荣阳跟到此地来,目下我们人孤势单,他肯轻易放过机会吗?”

  “小姐,他并没有积极图谋我们的打算。”小芬仍以自言自语的方式说话,但清晰得足以让主人听得一清二楚。“他只在一旁装腔作势,吸引小姐的注意。”

  “你是说……”

  “他如果积极些,结果恐怕……小姐心中明白,每一次交手,都是小姐主动逼他的。他有耐心,不会冲进来拼搏,他没有逼迫小姐的念头。”

  “为什么?”

  “因为他心里对小姐,有一份……”

  “不许胡说:”姜秋华暴躁地叱喝。

  其实她心中雪亮,小芬的话明白表示丘星河的举动。牵涉到感情问题,并未采取激烈的手段主动挑衅,冷眼旁观者看得清楚些,她不得不承认事实。

  她知道两个侍女对丘星河有好感,而对无俦秀士缺乏敬意。

  口头上她轻视眨低丘星河,内心里明白丘星河的个人才华,份量比无俦秀士重些,但那并不重要。

  道不同不相为谋,丘星河对她的霸业野心毫无帮助,她不要没有野心,没有雄心壮志的没出息男人。

  丘星河就是她心目中的没出息男人,连追逐心爱女人的勇气也没有的没出息男人。

  无俦秀士不是无暇的佳子弟,但却是对她最有价值的男人,这就够了。

  把守在厅门左内侧的年长侍女,突然打出注意外面的手式。

  丘星河坐在院于左侧的一株丹桂树下,亏心地用小刀削制一段段小树枝,有时刨,有时挖,工作十分细心,心无旁骛。

  “喂!你在干什么?丘爷。”小侍女小芬出现在厅外,笑吟吟地向他打招呼。

  “削制一些法具。”他也抬头笑吟吟回答。

  “什么法具?”

  “你家小姐的道术很厉害,我也懂一些技巧。”他举起手中削制的木枝,长有一尺:

  “这叫做天罡摄魂箭,是一种用元神催动的利器,与那些以符篆御使的摄魂幻术不同,箭杆上的七个可发回声的洞孔,飞行时的声音,就可以震撼灵智,令人失魂落魄。”

  “哦!你的意思……”

  “回声在窄隘封闭的厅堂中,威力可增三倍。”

  “在厅堂?”

  “是呀!你们在厅中布下了五行生克大阵,我哪敢冒险闯进去接受锻炼?用天罡摄魂箭连续射入厅内,七支箭可交织成连虫豹也会僵死的天罗地网。

  就算你们五个人,都练成了五行大挪移绝技,也躲不开七支天罡摄魂箭的袭击。玩道术非常损元气,我很少使用,以免有伤天和。但很少使用并不表示我不用,正如我无意开杀戒,却无法保证计算我的人不死亡。”

  他这些话,是说给姜秋华听的,也有意让厅内的人心理上早作准备,增加心理上的压力。

  “何必呢!丘爷。”小芬的笑容消失了;用恳求的口吻说:

  “我家小姐虽然一而再对丘爷无礼,但并没对丘爷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留一份情义……”

  “你家小姐懂得情义的意义吗?你何不去问她?哦!我快要完工了,不要来打扰我好不好?”

  小芬不听他的要求,轻盈地下阶踏入院子,俏巧地向他接近,眼神百变。

  “丘爷,冤家宜解不宜结。”小芬在丈外说,一面移步接近:

  “我家小姐有不得已的苦衷……嗯……”

  她隐藏在肘后的匕首化虹飞出,丘星河已先一刹那,左手戟指虚空疾点,“叮!”右手的小刀,吸住了疾飞而至的匕首,像是变戏法,匕首贴在小刀上像是黏住了。

  丘星河缓缓站起。将昏迷不醒的小芬抱至丹桂树下摆平,将匕首替小丫头入鞘。

  “好好睡一觉。”他轻拍小芬的天灵盖:“你是一个好女孩,我原谅你,因为你身不由己,我不伤害你这种好女孩。”

  他重新在原地坐下,专心地削他的天罡摄魂箭。

  厅内,阵势已解。

  “小姐,不能再派人出去了。”年长的侍女惶然说:“派出一个就躺一个,决无例外。

  只要他有备,地行仙也计算不了他。”

  “你们不要心虚胆怯好不好?”姜秋华冒火地斥责:“可别灭了摩天堡的声威,少给我丢人现眼。你们明明知道,他不论任何方面都奈何不了我。要不是我急功心切,一而再想全力除去他永除后患,他根本动不了我一毫一发,用柔功我可以把他整治得晕头转向。”

  “真的?”小芳怪腔怪调反问。

  “不信吗?哼!”

  “至少得撑过他的天罡摄魂箭这一关。”

  “你相信他吹牛?”

  “是吗?”

  一阵呜咽咽的怪声,突然排空而至,音浪不高,但入耳令人毛骨悚然,似乎这种怪声并不属于人世间,而是来自阴曹地府的鬼魂召唤。

  外面,丹桂树下已失去丘星河的踪迹。

  怪声一阵比一阵紧,全厅陷人神秘不测的气氛中。

  七道奇怪的淡淡流光,绕厅交织旋舞,怪声与破风声拟人心魄,似乎满天全是呼号叫啸的索命阴魂,全厅的气温急剧下降阵阵阴风似乎来自阴曹地府。

  “嗯……”小芳向下一仆,丢掉匕首爬伏在窗下失去知觉。

  姜秋华发如飞蓬,裙扬袖飞,手中剑黑气吞吐,五彩光华闪烁如电,在阵阵阴风中旋舞;一连串隐隐殷雷,与怪声纠缠不休,强烈的剑气幻出一阵阵电气火花,与飞舞的七道流光追逐。

  两个年长的侍女,早已昏卧如死。

  摹地传出一声娇叱,流光一闪即逝。

  厅内异象倏然消失,似乎天亮了;黑夜已经消逝,阴风寒流在阳光下消失无踪。

  唯一异状,是地下遗落的两枝断木箭。

  九杀道人六个高手,有五个用木棍代脚撑着走路。

  女魄一双腿是完好的,但走起路来仍然举步维艰,脚迈步稍重便引起胸部的伤口发痛,只能慢慢举步,正好配合用杖支撑的五个同伴赶路速度。

  六个人怨天恨地,从村后狼狈地逃命。

  “天杀的!这家伙到底是何来路?”大厉魄大声咒骂,走一步咬一次牙:“我发誓,我一定要挖出他的根底来,用一切手段埋葬他!”

  “一定是商庄主的人。斗鸡眼大汉愁眉苦脸讽刺大魄:“你们本来千杀手行当,讲究用机谋杀人,不该改行和对手明里拼命,栽得一点也不冤!”

  “去你娘的!”大魄恼羞成怒:“和你这种九流高手拼命,老夫肯定是胜家……”

  “少说几句废话吧!”九杀道人阻止他们你嘲我讽:“这狗东西如果是商庄主的人,咱们哪有命在?不活剐了咱们才怪!”

  “天下间敢公然向商庄主挑战的人,屈指可数。”女厉魄说话十分吃力,字语低弱含糊不清:“这家伙既然蒙面,必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愿被商庄主认出身分,可知定然是名号响亮的高手名宿……”

  “不可能是名号响亮的高手名宿。”九杀道人肯定地说道:

  “蒙面隐藏本来面目,就算他胜了商庄主,又能得到什么利益?

  谁知道他是老几?能增加多少威望?”

  “那你的估计……”

  “很可能是……是……”

  “是谁?”

  “丘星河。”九杀道人语气相当肯定。

  “这……衣着不同……”

  “如果他的衣裤,是老奸巨猾老江湖所使用的双面布料所制,如何?这是最简单的改装术,片刻便可改变外型,甚至可以改变身材,江湖朋友都懂。”

  “问题是,如果他是丘星河,咱们同样非死不可,所以不可能是他,何况他已被姜始娘缠住了。”大魄不同意九杀道人的猜想:“喂!咱们为何往土冈走?”

  “你敢走大路?”九杀道人冷冷地说:“黑白道人士,正倾全力对付咱们,看咱们这瘸了腿的英雄好汉,能应付得了他们的袭击。”

  “咱们的人在官道上往来不绝,可以获得他们的救助,到土冈躲起来,能躲多久?咱们的伤势沉重,短期间如果无法获得良好医治,死定了。”

  “汝宁从开封来的人,会在三冈村逗留,咱们只要躲上一个时辰,必定可以获得救助,放心啦!当务之急是先找地方躲起来……”

  谈说间,已到了村外。

  前面一排酸枣树篱旁,踱出五个男女。

  几杀道人吃了一惊,脸色大变。

  五男女都是村夫村妇打扮。男的是迅雷剑客张不群,天鹰戚浩然。女的是商姑娘,天鹰的妻子和女儿穿云玉燕戚慧如。

  “你们……”

  九杀道人认识名列淮扬十英的天鹰,因此知道大事休矣!

  天鹰是人云龙的妹婿,上次带人到徐州计算入云龙,九条道人就是司令人。

  毒行者被杀,九杀道人已获得消息,一看到天鹰,便知道今天碰上了冤家对头。

  如果他不受伤,右腿失去作用,他哪将天鹰放在眼下?双方的武功修为相去太远了。即使用一只手,他也有把握打发名列二流人物的天鹰。

  可是,目下对方有五个人,迅雷剑客与商姑娘一双侠侣,流露在外的慑人气势,就足以让他心中发毛。六个半废的人,怎能应付得了五个高手?

  “你认识我,是吗?”商姑娘独自上前,凤目喷火,拔剑出鞘:“真是冤家路窄,可等到你这杀人如麻,无所不用其极的妖道了!”

  “商姑娘,贫道只是奉命行事,不能怪我。”九杀道人硬着头皮说:“妙笔生花也是身不由己,你该知道周府的今旨是不能违抗的,令尊不但拒绝周府的召聘,更纠众北上开封妄图报复,才引起借大的风波……”

  “我也是奉命行事。”商姑娘冷然逼近至丈内:“你们这些昏王的走狗,做尽了祸国殃民的勾当,先后屠杀了家父不少亲朋好友,就凭你一句奉命行事就了结吗?血债血偿。你还有多少废话推卸罪行?拔剑吧!我给你们公平决斗的机会。”

  “一点也不公平,贫道六个人现在已经受了重伤。”九杀道人大叫道:“你们是侠义英雄……”

  “侠义英雄去暴除奸,除去你们这些天地不容的禽兽食人王府走狗,名正言顺!”商姑娘凶狠地说:“就算你躺在地上等死,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本姑娘也会毫不迟疑补你一剑,送你早早上路。杀你与行快仗义无关,本姑娘要替亲朋好友索回血债。你不拔剑,我同样会挥剑杀死你,决不留情!”

  “妖道,一条腿受伤算不了什么。”迅雷剑客在一旁嘲弄地说:“你这种一流的超拔高手,而且妖术通玄,就算砍断了一条腿,也应付得了咱们这些后生晚辈。拔剑吧!你还有赚回老本的机会。”

  “砍断一条腿算不了什么,但碎钱在腿内爆炸,即使贫道是地行仙,也痛得用不上四两劲。”九杀道人拒绝拔剑,仍图用江湖道义来套牢对方。

  普通的寻仇报复,按规矩不能向伤病的人下手,但血海深仇例外,向对头挖坟毁尸也理所当然。

  “碎钱在腿内爆炸。”商姑娘一怔。

  “一点不错。”九杀道人咬牙说:“就是去年在郑付,那个神秘蒙面人下的毒手!”

  如果姑娘的老爹没碰上那位蒙面人,她决不会相信蒙面人会在此地出现。

  “真妙,你是说,你们又碰上他了?”商姑娘不但相信,而且甚感紧张。

  “一点不错。”

  “他人呢?”

  “大概还在村子里。”九杀道人认为有了一线生机,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开:“丘小辈也在村里,正与姜秋华死缠不休。你们赶两步,或许可以看到最精彩的龙争虎斗,说不定把命也送掉,你们绝对应付不了蒙面人和姜秋华一群功臻化境的男女。”

  一听丘星河也在村子里,商姑娘兴奋地向迅雷剑客打眼色示意。

  “我们会赶快进村的。”商姑娘喜悦地升剑:“但必须把你们送入地狱之后,妖道,我进招了!”

  “我也找一个对手,九幽三厉魄哪一个先上?”迅雷剑客也拔剑逼近:“我一个没入流的后生晚辈,能有机会向高手前辈叫阵决斗,深感荣幸,你们不至于让在下失望吧?”

  “我天鹰恨比天高!”天鹰也拔剑大踏步而出:“淮扬十英的名头,比九幽三厉魄差了一大截,但我天鹰不甘菲薄。有足够的勇气叫阵挑战。”

  “等什么呀?”穿云玉燕大叫,飞跃而进,剑幻绝招天龙行雨,猛扑胸部肿大一倍的女魄,洒下满天雷电。

  片刻间,血肉横飞。

  丘星河重新出现在丹桂树下,浑身大汗,倚坐在树下调息,身旁躺着昏睡不醒的侍女小芬。

  用元神行法御刃,极耗精力而且相当危险,稍有差错便会神崩魂散,或者精力耗尽贼去楼空,所以不能妄用,除非已到了生死关头。

  他闭目养神,呼吸深长像是入定了。

  香风醉人,另有一种爱洁少女的汗香,在空间里流动,两种香皆令男人沉醉。

  姜秋华出现在近旁,秀发垂腰,上衣汗影湿胁润胸儒背,脸色苍白,脚下有不稳的现象。

  她所耗的精力,比丘星河似乎更多。

  现在,她虽然暂时失去美丽动人的风华,仍然保留有吸引异性的风韵,而那一身汗湿和瀑布似的长发,平添几分诱人犯罪的冶艳与暧昧风情。

  “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很感到荣幸。”她幽幽地说,幽雅地在丘星河身侧撩起裙袂,矜持也落落大方盘膝坐下:“我想,你仍然喜欢我,虽然经过这许多磨难与争吵撕拼,你仍然是你。”

  “是的,不然,将发生不同的结局。”丘星河张目懒散地打了一个呵欠,活动双手,但仍然倚树躺得四平八稳:“看到你,我依然感到心乱,你依然有让我神魂颠倒的魅力,我完全失去了那一点点仅有的自尊,却保留了那一点点自卑,让我觉得无俦秀士的确是比我强。”

  “我们为何不能好好相处,互相进一步了解呢?”姜秋华装模作样,话说得柔柔地。

  “问题在你,每一次见面,你便用绝学作冷酷无情的攻击。”丘星河叹了一口气:“我实在想不通,我并没有妨碍你与无俦秀士的感情发展,不和你争江湖霸业,你不该如此对待我的。喜欢一位姑娘而不制造任何纠纷和伤害,不会构成犯罪吧?”

  “你愿意和和气气地和我交朋友吗?”姜秋华不理会他的问题,脸上有动人的笑容:

  “我需要你真诚的友谊,需要你的爱护和鼓励,需要……”

  “罢了,你的需要大多,我抱歉,我无法满足你的需要。”丘星河坐正身躯,虎目炯炯凝视着眼前这位让他心乱的美丽姑娘,“你走吧!不要让我改变念头。”

  “改变什么念头?你的意思是……”

  “无可奉告,反正改变的念头绝不会对你有利。今后,务请珍惜我对你的感情,为敌为友,全在你了。”

  “你会不管我和梁少庄主的事吧?”

  “我只管我自己的事,介意任何人所加予我的伤害和侮辱!”

  “丘兄,不要拒绝我的要求,请你走得远远地……”

  “办不到,你在提出过份的要求。你沾上了无俦秀士,这期间你们屠杀了许多无辜,也许我不忍心向你问罪,但不会轻易放过九华山庄的人!”

  “你……”

  “我说得够明白吗?”

  “你死吧!”姜秋华大叫,向前张爪猛扑,像一头怒豹,爪牙并用,凌厉无匹。

  双方几乎贴身而坐,全力一扑必定死缠在一起,两人皆透支了过量的精力,一个有心,一个无备,无备的人注定了要遭殃,毫无躲避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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