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琦被震得向火窟飞撞,舱面的池缣一声惊叫,便欲抽身前来抢救。

  可是使八卦紫金刀的老者,岂让她如意,一声怒啸,连攻八刀,贴身进招,十分凶狠,将她逼退了五步,舱面不大,舱中烈火不住向外卷喷,她一退,立陷危局。

  玉琦本不怕烈火,但他不愿冒险,在行将投入火窟的刹那间,他陡然扭转虎躯,向冲去的方向连拍三掌。

  劲流一涌,对面火势更烈,他踉跄止住退势,一声长啸,人向后急射,半空中以“怒龙翻身”法转正身躯,身剑合一扑向洞宫三娘。

  洞宫三娘也刚站稳,被他的身法震骇住了,直至人已当头,方神魂入穴,她怒叫:“你不死,祸害无穷。”叫声中,运足神功一剑绞出。

  “铮”一声剑吟,含光剑一震,随即飞退丈外。

  洞宫三娘的精钢剑,碎如粉末,如此深厚的罡气,竟然保不住兵刃,岂不令人难信?

  老怪婆飞退丈余中,已临舱顶外缘,恰好一道火舌刚向上一冲,老太婆的裤子立时着火,她惊叫一声,向三丈下的海面坠下了。

  另一面,紫金刀上下飞旋,十分刚猛,步步向池缣进逼,看看支持不住,再两刀使得溅血当场。这时,老家伙一刀贴地而飞,要逼姑娘上纵,以便用下一招下流的“白猿献果”将她由下至上剖为两爿。

  刀出,池缣剑被崩出空门,她如不向上纵,双足立被卸掉,她怎能不向上纵?

  她向上一纵,还来不及收剑,紫金光芒已到了她裆下,想躲,已经不可能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她浑身一冷,暗叫“完了!”她闭目待死。

  “你该死!”她耳中突响起玉琦的沉喝。

  玉琦到得正是时候,他人未站稳,已看出池缣的危机,含光剑脱手而飞,他来不及扑上嘛。

  剑出,他身形亦定,随后扑进,双爪前伸,争取千分之一的先机。

  老家伙刀刚向上反提,长剑已贯胸而入,尖透前心,长有一尺,他身躯一震,金刀真力消失大半,稍一顿,仍仗余势上削。

  一发之差,池缣将终生抱憾,玉琦的手已经到了,一把扣住刃口,向下一压,右手一托她的左膝,将她送上五尺,逃出一厄。

  老家伙尸身倒了,玉琦也拾回了含光剑,池缣一声欢叫,落在玉琦身侧,忘情地亲吻他的左手,喃喃地说:“谢谢你,你仍然不顾一切救我,我不知……”

  玉琦大声说:“看岸上,太清妖道来了。”

  岸上,火把已近,已可看到太清的火红法衣,他又叫道:“华妹,要我帮一手么?”

  菁华正与沧海神鲛杀得天昏地暗,老家伙的分水刺似乎占尽上风,但事实上并未抢得先机,烈火熊熊中,他额上直冒冷汗。

  菁华心中老大不愿意,连一个半死老头也拾掇不下,还像话?她气冲冲地叫:“不!我非毙了他不可。”

  沧海神鲛的功力,比姑娘浑厚,但没有她灵活和诡异,相持不下,洞宫三娘失足堕海,使紫金刀的老者又死,他心中大虚,猛地闪到舷边,狂笑道:“哈哈!丫头,少吹大气,火里老夫不奉陪,咱们水里见个真章。”

  他再一声哈哈,人已飞纵海面。

  姑娘冷笑一声,纵起急追。

  玉琦急叫:“华妹,水中太黑,别追!”

  可是“噗噗”两声轻响,两人已先后没入水中不见,玉琦怎放得下心?心中一急,顾不得水性不行,也扑入海中,向下一沉。

  他唯一的长处,是吸一口气可以支持许久许久,所以并不害怕。

  水中使剑,确是不太方便,在兵刃上,姑娘落于下风,但论水上能耐,她却占了先机。

  水中漆黑,但稍一移动,便可看到阵阵磷光,极易辨识,论目力,谁也别想与玉琦争短长。

  沧海神鲛一落水,便往下沉,当他一看到上面磷光迅捷追下时,心中暗凛,这丫头的水上能耐,比他还要高明一筹哩!

  这时,岛的东南海面,毒龙岛的无敌舰队已到,第一艘青龙巨舰船楼之上,毒龙岛主高坐在红毡椅上,两旁,是一群老少男女,左首,就是志中和赵元真。

  当他们接近至玉环岛,近海之际,岛上警钟大鸣,东北海湾中烈火冲天,杀声雷动。

  志中突然说:“岛上失火,杀声震天,可能……”

  “可能是琦哥和大姐已经动手了。”元真接口。

  毒龙岛主道:“不管谁在动手,我们先毁他们的船。备战!”

  低沉的号角声长鸣,接着旗花冲天而起。五六十条战船分为三批,一批航向岛的东北,一批绕道西南,一批在东南海面巡航警戒。

  东南海滩上本有十来条船,当他们发现号角和旗花一响,便纷纷登船,起锚备战。

  岂知刚一出海湾,突然号炮震天,铁雨钢花自天而降,接着巨大的机弩呼啸而来,飞石大炮起落不定,磨盘大的棱形巨石坠下如雨。

  十来艘帆船,像被狂风巨浪所摧,经不起片刻接触,全部在海面失去了踪迹。

  西南一路,毒龙岛主的青龙艨艟上,在一阵战鼓声中,突然灯光大明如同白昼。

  太清妖道和所有的贼人,全上了大船,海湾上,没发现玉琦的踪迹,而远处已出现了青龙舰队的形影。

  有些船只因无人领率,迳自四散逃命,可是两端皆有舰队驶来,无处可逃。

  这时,炮声雷动,战鼓震天狂呜,海中成了屠场。

  太清突向身旁的玉环岛主问道:“彭施主,船只有何法脱困?”

  “往雁荡湾里开,哪儿礁石多,或许可以避上一避。”彭昌明木然地答,又说:“我的船,全完了!”

  太清向两侧手下问道:“景护法呢?”

  “许久皆未见踪迹了,恐怕……”有人高声答。

  “开船,往对岸雁荡湾。”太清大喝。

  十来条大船浩浩荡荡急向西驶,驶不到三里,左侧灯光辉煌的青龙巨舰已鼓风而来,四艘大舰,十二条火龙船,二十四条铁头快艇,漫海而至。

  太清大惊,突然大吼道:“举火!将妞儿架上船楼。”

  船上应声举起百十个灯笼和火把,火光烛天,太清用千里传音之术叫道:“无为帮帮主,无情剑太清,请毒龙岛岛主答话。”

  对方金锣声大鸣,巨舰主帆降下十二幅,速度突减,有人用千里传音之木回答道:“先决一死战,再言其他。”

  太清抓过一支火把,在一个少女身畔一站,向不远处飞驶而来的十艘铁头快艇大吼道:

  “回报贵岛主,如不退走,贵岛主的孙千金,必将先行丧命,你们看清了。”

  他的火把就举在少女左侧,少女被绑在船柱上,火光下,看去酷肖菁华,仍在轻微挣扎。

  十条铁头快艇的领队,是分水兽周岚,他伴同小姐同进中原,对小姐自然不会认锗,他将艇在巨船旁兜了一圈,便飞快地驶向青龙巨舰旁,朗声说:“禀岛主,正是孙小姐,已经落在他们手中了。”

  船楼上的毒龙岛主,突然大袖一挥,沉声说:“准备发炮,击沉他们。”

  一旁的姜志中,惶急地道:“禀岛主,孙小姐在船上。”

  “不管她,先灭太清,免被他们再生侵岛毒计。”

  “禀岛主,孙小姐与杨公子一同前来玉环,可能杨公子也被他们擒在船中了。如果贸然发炮,玉石俱焚,日后何以向杨家交待?”志中惶急地呈说厉害。

  毒龙岛主一听杨公子三字,脸色稍霁。正在沉吟间,远处太清又用千里传音之术高叫:

  “阁下如不退去,贫道只好得罪人质了。聚火。”

  喝声刚落,十余支火把全向姑娘身旁集中,火头内向,只消向前一伸,姑娘便算是完了。

  “一!”太清仰天大吼。

  毒龙岛的人,全愣住了。

  “二!”大清的厉吼声,巨雷似的传到。

  十余支火把,渐渐伸向姑娘,她在拼命挣扎。

  毒龙岛主突然一咬牙,用千里传音之术向对方大喝道:“咱们交换,放下人,饶你们。”

  太清狂笑道:“到海边交人,不许追赶。”他挥手,风篷一升,十余只大船向海岸急驶,飞掠而逝,奔向东北角雁荡湾。

  青龙巨舰上一声锣响,火光全熄,十条铁头快艇鼓桨如飞,蹑尾急逐不舍。

  距雁荡湾沙滩不远,十余艘大船向滩上急冲。

  青龙巨舰上的毒龙岛主,飞快地下了铁头快艇,二十四条快艇快逾流矢,也向前猛冲。

  太清的大船领先,进湾不久,他突然下令:“冲上岸去。”

  船老大愁眉苦脸,哀告道:“禀道爷,小人这船吃水甚……”

  “废话!冲上!冲不动再说,不准降帆。”

  船不敢不冲,但听砰然一声,船像是撞上一座山,船上的人全皆冲得向前急栽,人的倒地惊喊声,物品跌倒声,帆缆崩断声……像是世界末日。

  十余艘大船纷纷抢靠海岸,有一半撞在礁岩上,机伶鬼不待令下,下水逃命。

  毒龙岛的大船,在外面下半帆巡行,火船四面游走,铁头快艇则直冲滩岸。

  太清一看船已搁浅,便和众人下了救生小艇,挟着假菁华跃登陆地,向里急走。

  毒龙岛主的铁头快艇,亦在另一处靠岸,一行百十人点起灯球火把,向太清登陆处追到。

  一登陆地,太清便心中大定,只觉气愤填膺,钢牙挫得格支格支地响,他不走了,率领二百余名帮众,在滩岸边列阵,他要和毒龙岛主拼个生死。

  对面毒龙岛主到了,也向左右排开,双方的灯笼火把都够明亮,双方的人皆可将对方看清。

  最先那飘飘若仙,潇洒出群的俊伟老人,像一朵云彩,冉冉飘至。

  左侧是双绝穷儒谷逸,还有岛中的八名雄伟老头子,更外侧,是五个老女人。

  右侧,是元真、姜志中、柏永年和岛中的十余名子弟,雄赳赳气昂昂肃然而立。

  双方终于照面了,人在五六十丈外止步,毒龙岛的人,向两翼张开。第一列,是三十名神箭手,屹立在一列盾牌之后,箭手之右,是手持连弩的大汉,左面,是金枪手,全是岛中的精华。

  子弟们两翼列阵,阵势森严,成两翼内拱岛主,外采围阻贼众方式,除了火把的爆裂声之外,没有丝毫声息。

  而无为帮的人,却像一群乌鸦,也像煞了一群刚狩猎归来的狗群,怒叫惊呼之声,轰然震耳。

  “杀!替咱们帮中的兄弟报仇。”贼人有些在大叫。

  “咱们上!拼了!”另一批人也在嚷。

  贼人纷纷抄兵刃,向前一涌。

  毒龙岛岛主没做声,淡淡一笑,向身旁一名老头子略一颔首,嘴皮略动。

  老人突然高举右手长剑,向前跨出三步。

  阵后一列十二名号手高举画角,发出一阵雄壮的号声。

  手执盾牌的人,盾牌略斜,他们左手的火把,向下沉降两尺。

  三十名神箭手弯弓搭箭,箭头向火焰上徐移,突然,箭头上爆起熊熊烈火。

  老人长剑向下一落,号手后面响起一阵骤急的雷鸣,那是鼍鼓。

  天空中,火流飞射,弓弦狂鸣,神箭手的火箭锐不可当,可贯重甲。

  接着机弩也缓缓举起了,引机待发。

  贼人冲出十余丈,火箭已经像天火光临,人多,箭也多,以血肉搏火焰和利箭,后果可想而知。

  只片刻间,地下躺了二三十名浑身着火的好汉,死了的一动不动,未死的惨号狂叫,不忍卒听。

  “退!”太清大吼。

  谁敢不退?除非他不要命,活腻了。

  贼人一退,号角又起,神箭手不再发箭,盾牌又归原状。

  太清率领着巴天龙一众高手,徐徐向这儿走。

  盾牌手一转盾牌,露出空隙,毒龙岛主率领十来名重要人物,也向前迎去。

  双方在相距五丈左右止步,面面相对。

  岛主没做声,他向双绝穷儒含笑点头。

  谷老爷子呵呵一笑,朗声说:“总帮主,久违了。”

  “不多不少,四十年。”太清冷然答。

  “四十年不算短,咱们都老了,道长竟然知道谷某未死,真是高明,消息之灵通,令人佩服。”

  “可惜消息仍然外泄,功败垂成,算你们幸运。”

  “是否幸运,不久自知,道长请依约先释放赵姑娘,然后如何了断,请划下道来。”

  “姓谷的,你未免太天真了,放了赵姑娘,贫道的船只和帮中兄弟,岂不白沉白死了?”

  “道长乃是黑道中一代霸主,名震武林,岂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不择手段,事无不成,谷施主当知此乃至理名言,事已至此,施主当能谅我。”

  “这么说来,咱们已无话可说,无理可论了。”

  “施主谅察,事仍可为。”

  毒龙岛主突然冷笑一声,朗声说:“谷老弟,不必说了。”

  说完,手一举,大喝道:“准备!”

  先前下令的老人,突然一声长啸,举剑一挥。

  在号角长鸣声中,二百余名子弟同声呐喊,鼓声雷动,快步向前推进,两翼渐渐合围。

  太清也一声狂笑,后面帮众一分,火光中,八名大汉挟着菁姑娘,向前一站,八支火把伸向她的胸前和脸面,似要捺向她的全身。

  “请岛主息怒,让兄弟与妖道理论。”谷逸赶忙发话。

  岛主漠然一笑道:“一个小丫头,有这许多中原高手陪葬,值得。老弟台,请不必管了,和这些无耻之徒理论,除了武力解决,别无他途。”

  太清心中大惊,但脸上神色不变,厉声道:“虎毒不食儿,岛主真不顾一切后果么?”

  岛主呵呵一笑道:“本岛主并不能因私废公,不能因我的一个孙女儿,误了岛中大计。”

  “贫道愿与尊驾一决雌雄,免得死伤枕藉,你敢是不敢?”

  “先放我那丫头,再谈公平一决。”

  “双方后撤,人交双方推出的一名高手监视,置于斗场之旁,咱们再凭修为一决。”

  “阁下如再反悔呢?”

  “双方机会各半,何用反悔?”

  “好!一言为定。”

  老人再发清啸,岛中子弟即整队后撤。

  八名帮众亦退去七名,一名将姑娘押出,在十丈外止步柏永年一手持叉,闪身掠出,姑娘软弱地躺倒,两人相距一丈二尺,凝神监视。

  太清向手下低语一阵,接着帮众潮水般向后退去。

  场中,双方高手两面分列,准备动手。

  赵岛主卸掉罩袍,有人奉上一支古色斑斓的长剑,他拔剑出鞘,剑发龙吟,光华如电,呵呵大笑道:“太清,老夫正要找你算算回龙谷之债,即使你不到毒龙岛生事,本岛主也要到中原找你,你来正好。”

  太清心中骇然,说:“你找贫道有何用意?回龙谷与你东海毒龙岛有何关连?”

  “玉狮杨世群,乃是老夫的子侄,你不会不知道,难怪你敢如此无耻妄为。”

  “哼!你这藉口太牵强,玉狮是贵岛的子侄,贫道倒没听说过。”

  “听不听是你的事,老夫今天要破戒了。”

  他举剑上前,步履凝实,从容飘逸,风度之佳,不愧一岛之主,武林的一代奇人。

  巴天龙低声道:“大哥,让小弟取他性命,如果不幸,大哥即可撤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的基业,不能毁在这儿。”

  太清傲然一笑说:“老鬼既是玉狮的长辈,定然不凡,我要会他一会。”

  “不!大哥乃一帮之主,岂能轻身应敌?”

  他拔剑而出,冷然举步。

  “贤弟小心了。”太清叮咛。

  双绝穷儒也拔剑而出说:“笨鸟儿先飞,让咱们也松松筋骨。”

  “老弟小心他腰带上的金梭。”岛主低声相嘱。

  两人举剑接近至一丈,双绝穷儒的剑向左下缓降,巴天龙的剑则向右上略扬,逐步接近。

  终于接近至八尺了,正是最佳的出剑时机。

  两人皆心有所忌,两双神目盯得死紧,没有机会出招,两人皆向右徐徐举步。

  转了一次照面,双绝穷儒绊到一株小树桩,身形略侧。

  两声暴叱,两人同时扑上,但见剑芒飞射,剑发龙吟,乍合乍分,方传出阵阵刺耳的剑气爆裂声。

  一沾即分,两人拆了一招,见面礼小意思,似乎皆未用全力,分开后便凝神相对,各进一步。

  巴天龙的左手,一闪之下,一枚金梭到手,冷哼一声,又跨进了一步。

  双绝穷儒呵呵一笑道:“阁下的夺魄金梭掏出来了,在下闻名已久,今日算是大开眼界,领教阁下的金梭是如何夺魄的?”

  巴天龙狞笑道:“这也是你最后一次见识,马上便可知道了。”

  “在下等着!”双绝穷儒沉喝,猱身扑上,攻出一招“乱洒星罗”,但见银星急射银虹乱闪。

  “来得好!”巴天龙沉喝,长剑急挥。

  剑气迸裂,龙吟虎啸乍起,剑影八方腾扑,人影依稀难辨,一接触间,可能已对拆了十余招。

  厮缠中,响起一声双剑交错劲道交拼的暴震,人影骤分,双方相距丈余,怒目相对。

  两人额上青筋跳动,脸上微见汗迹,双绝穷儒的右手大袖,裂了一条大缝,巴天龙右小臂微沁血迹,腰中插金梭的腰带,裂了两道剑痕,几乎将一枚金梭击毁。

  他左手的金梭找不到机会出手,双方近身相搏,招术的变化,太迅太疾,不能丝毫大意,稍一舛错,性命悠关,他不能抽手发梭,而且相距太近,他不想两败俱伤,所以蓄劲未发。

  这就是双绝穷儒聪明之处,他紧迫出招,不子对方有发梭的机会,即使对方不顾后果发出,也必须挨上三两剑,同归于尽。

  两人在极短的期间,换拆了十五六招,功力剑术皆棋逢敌手,双方都曾失招,皆心中骇然。

  毒龙岛主心中略动,沉声道:“两位先后失手,让旁人也出来印证印证。”

  巴天龙厉声道:“姓谷的,咱们不死不散。”

  双绝穷儒呵呵一笑说:“正合在下之意,今晚不是你就是我。”

  赵岛主已看出,双绝穷儒取胜的机会不多,他的死寂潜能气功火候不够,难胜巴天龙的混元真气,虽仗手中神剑犀利,但机会不会再有了,何况巴天龙还有金梭待发呢!仅凭近身死拼,先就落于下风了。

  他想唤回双绝穷儒,但巴天龙已看出便宜,先用话僵住双绝穷儒,已不啻阻绝了外人的介入,按规矩,这一场拼博,已不许旁人插手,非了结不可啦!

  岛主心中大急,可是他不能不守规矩,如果双绝穷儒不嘴硬,尚有介入的余地,可是目前已没有机会了。

  巴天龙逐步欺近,双绝穷儒面含微笑,也向前逼进。

  且说海湾中的事,这时满海全是鼓声,船向这儿集中。

  海面大火熊熊,贼人纷纷落海逃命,十余艘火船被风一吹,慢慢向岸边飘,未着火的小船,散满了海湾。

  洞宫三娘夺得一条小艇,飞驶雁荡湾,她下身着火堕入海中,其实并未受伤。

  沧海神鲛跃入海中,即褫去外衣,向下急沉,带起一道磷光,直下海底。

  菁华自小在海岛长大,可说是在大海中孕育茁壮的水中英雌,水性之佳,不作第二人想,她一入海中,犹如蛟龙得水,撕掉衣袖裤管,挺剑跟踪下沉,追逐着那一道磷光,手脚一收,像一条大鱼,激沉而下。

  玉琦这几天已得水中浮潜之秘,加上他有玄通心法绝学防身,在水中可支持极久,不用呼吸,这些天来,他已可在海底赤手擒鱼,可见他的造诣确是高明,差的只是搏斗经验而已。

  他身法奇快,紧随姑娘而下。海水一涌,他感到含光剑在水中极不趁手,而且剑映着磷光,光华大盛,首先便对自己不利,便将剑归鞘,赤手空拳下水追逐。

  没有剑碍手碍脚,他便可追随姑娘身后,甚至还要快上一分,像一条大鲨鱼,灵活凶猛,瞬息间便追了个首尾相连。加上他目力超人,无形中他占尽便宜。

  海底本无声息,但海面船只的爆炸声,殷殷如雷,似乎就在耳际。

  沧海神鲛自诩水性天下无双,所以号称神鲛。鲛,是鲨鱼中最凶猛的一种,也叫青鲛,有些鲨鱼虽大有四五千斤,但不一定食人,但青鲛虽小至三二十斤,它见人即咬,在海中胆大妄为,脾气暴躁,虽千斤大鱼,它也敢毫不迟疑加以攻击。

  景天来绰号神鲛,可见他在水中是如何的猖狂,他下沉十丈,先试试毒龙岛主的爱孙女是否有此能耐。

  普通人沉入水中三寻,便感到窒息,再下一寻,便觉得水下寂静如同死域,沉重的压力,可使耳鼻出血,一寻是八尺,再往下便受不了,也沉不下,死人不在此限。

  姑娘久经锻炼,十丈深度她不在乎,她也够聪明,一面运无极太虚神功护身,一面用玄通心法调和呼吸,身形如鱼,毅然下逐。

  宝剑映着海水的磷光,像一道电芒,急射沧海神鲛顶门,去势汹汹。

  沧海神鲛心中中一惊,小丫头不愧是毒龙岛主的孙千金,果然高明,小小年纪有此造诣,他算是碰上了第一个水中高手了。

  他向左一闪,分水刺捷如电闪,猛袭姑娘右臂,随势上浮,顺手急带姑娘右胯骨。

  姑娘也向左闪让,宝剑一撇,手脚一收,猛地平射而出,点向老贼腹下。

  玉琦也到了,他沉到老贼身后,伸手便抓老贼顶门,激射而至。

  老贼突觉顶上压力传至,心中一懔,手脚向右上一拍,人向左下急沉八尺,复向右急射,远出三丈外去了。

  姑娘一剑落空,扭身侧射,远远地只看到一团微光,一闪即逝,她心中一懔,暗赞老贼果然高明。

  可是老贼未逃出玉琦的神目,手脚急划,从老贼上方急追,快极!

  三人下沉、出招、闪避,耽误了不少时间,按理该换气了,这就是老贼急于闪避的原因,他要试验玉琦两人水中换气的能耐。

  但他失望了,两人若无其事,奇急地追到,令他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再拖一会儿试试。”他心中在说,身躯向后急射,下沉两丈余,仍向下钻。

  第一个追到的是玉琦,他伸手急扣老贼双足。

  老贼蓦感到脚上压力已到,猛一收脚,分水刺急伸,直取玉琦手肘和顶门,吞吐间疾逾电闪。

  玉琦缺少水中格斗的经验,收手不及,分水刺掠过肘外侧,火辣辣地不太好受,如果他没有神功护体,这一下他的手便该报废了。

  老贼一招得手,心中大喜,立即展开抢攻,八方游走,分水刺急如电光乍闪,连攻五刺。

  玉琦手忙脚乱,左闪右避间,海水为之沸腾,双掌荡起的涡流,勉能荡开急刺而来的分水刺,但却无法还手,十分吃力。

  老贼心中愈来愈惊,那奇猛的水流,将他的身形带得控制不住,出招便受到阻碍,他想伤人极为不易。

  玉琦一发狠,手脚一阵拍打,像喝醉了酒,把海水搅得四面沸扬。

  姑娘失去了两人的踪迹,在上面转游了一圈,心中正在焦急,突见左下方绿光大盛,便向下急沉。

  原来玉琦一发狠,海水荡得激动起来,海水中的磷光,更是炽旺,把姑娘引来了。

  老贼连攻九刺,皆被劲流荡偏,眼见姑娘急射而来,便乘机撤身,他急需浮上海面换气,再逗留他更得完蛋啦!他向上急浮,猛升而去。

  玉琦一时收手不及,被他升上了三丈余了,他恐怕姑娘在黑暗的水底不分敌我,不敢向她欺近,又不能出声呼叫,百忙中一声沉喝,身形向上急升。

  水中传音,比陆上传音更快,但不能传话,姑娘耳听沉喝,便分清了敌我,也向上急升。

  老贼升到水面,刚好旁边是一艘破船,余烬已熄,正在漂浮。他一跃而上,吸入一口长气。

  玉琦已衔尾追出,在水中已吐尽浊气,手一拍水面,人已凌空而起,扑向老贼。

  老贼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大喝一声,一刺猛挥,脚一挑,一段焦板也飞射半空中的玉琦。

  玉琦一出水面,雄心大振,恍若狂虎脱困,猛不可当,突然大喝一声,双掌连拍,摧山碎石的暗劲潜流,怒卷而出,破空袭去。

  老贼只觉分水刺一震,虎口欲裂,被踢起的焦木块,突然反飞,他大吃一惊,向后一倒,“噗”一声重行入水。

  “砰”一声巨震,无俦掌力将破船震得四分五裂。那块焦板“轰”一声击在老贼入水之处,水花飞溅,像一块巨石砸在海面一般,声势骇人,他用了全力,大概是在水底憋了一肚子闷气,这时才得到发泄,要置老贼于死地。

  老贼入水虽快,但水面沉重的一击,直震得他气血一窒,眼中直冒金星,他心中大骇,双腿一夹,立即下沉,向黑暗的海底急窜。

  玉琦怎肯饶他?猛吸一口气,钻入水中便追。

  菁华刚由破船的这一面钻出,也跟着扑入水中。

  他俩只顾对付沧海神鲛,却把太清妖道忘了,错过了在水上击杀太清的机会。

  沧海神鲛一入水,向水底急潜,他要避免玉琦两人联手,以免两面受敌。

  玉琦跟踪逐到,老贼便又向上急升,攻出一刺,腾升水面,运神功踏波而行,在海面上急奔,向海峡深处窜去,但见一条白练,势如疾矢急射。

  海峡中心,毒龙岛的船,正鱼贯排开,攻击逃出的船只,海面破船浮木满海漂流,落水的人大多葬身鱼腹,呼救之声此起彼落。

  玉琦避过一刺,浮上水面,他张口大叫:“景天来,你逃到水晶宫,太爷也将你捉出。”

  他手足齐用,凌空直起,竟用燕子掠波身法,在水面飞掠,快速绝伦。

  沧海神鲛心中大骇,知道在水面决战的希望已经破灭,还是在水底比较有把握,远窜百十丈,看玉琦已经到了身后,猛地向下一沉,潜入水底不见。

  玉琦“嗤”一声扎入水中,衔尾急追。

  菁华的水面功夫略差,她只能踏波而行,落后了十余丈,追之不及。

  她猛地一声怪啸,提口真气追至两人入水处,也扎入水中,找寻两人的踪迹。

  百十丈外,两只铁头快艇上,分别乘着金剑施威和银蛟施全兄弟俩,一听啸声,心中狂喜,施威向邻船叫道:“二弟,小姐在那儿,我听到了她的啸声。”

  施全站在船中也叫道:“是的,我也听到了,正是她的怪啸声,她在水中遇上高明的对头了,快!”

  两条船左右一分,向那儿箭似驶去,铁头快艇形如龙舟,但宽阔些,前有铁尖,下面是利刃般的龙骨,两旁是三十二支大桨,中间是快刀手和水手桨手,藏在舱下,在海面行驶如飞,两端的大斧手和飞槌手,可以破坏敌船,先用船头撞击,再斧槌并下,当者披靡。

  两条船左右一抄,施威兄弟身穿水靠,背上击剑,双手各持一把护手短钩,凝神注视着海面。

  风浪大,视界不广,施威大叫道:“举火!小心有人抢上船来。”

  船上火把高举,三十二支大桨划动,行驶如飞,在海面急绕圈子。

  玉琦直追下二十丈深海,看看到了海底,海底礁石林立,海草丛生,会发光的海底生物,在四周浮游。

  沧海神鲛知道时机已至,突然向上一翻,分水刺急逾电闪,向上攻击玉琦顶门。

  两人又缠上了,玉琦没有在海草丛中格斗的经验,只三两翻滚间便几乎伤在刺下,他仍用掌力激荡海水,草一多,他便力不从心了。

  激得他火起,猛地撤下了含光剑,剑一出,四周青绿色的光茫隐隐,视界一清。

  他一剑在手,展开抢攻,对方一刺攻到腹下,他吸腹拨掌,下身上浮,头一低,一剑攻向分水刺,想贴刺插下,攻向对方顶门。

  岂知海水不受力,他运劲太猛,没贴着分水刺,人向下急沉。分水刺随即向旁一滑,划过他的右肩,护体神功挡不住对方全力一击,划开了半分深的一道寸长血口。

  他火啦,猛地一剑急削,岂知海水一挡,剑失去准头,反而向旁滑出。

  沧海神鲛再次得手,心中狂喜,身形一转,连递三刺,他知道剑不可怕,所以毫不在意。

  玉琦一剑走空,方体会出剑确是碍手,但他为人机警聪明,在刺已攻到胁背的刹那间,突然一扭身,顺着剑荡出的方向,一转腕,顺势刺出。

  剑过血水怒涌,分水刺也在他胁背留下一道血痕。

  沧海神鲛没料到玉琦会不收招,反而顺势撇剑,一只耳朵和脑后的一块头皮,着剑而落。

  玉琦心中狂喜,他在无意中悟出一种诡异的运剑术,全凭手腕顺势挥动,转折而行,配合着身躯扭动,剑便不走直线,而可任意拐弯。

  他喜得大叫一声,却“咕噜”一声呛入了一口海水,昔涩的味道反而令他勇气倍增,向左一滑,又一剑点出。

  沧海神鲛痛得龇牙咧嘴,赶忙一刺拨出。

  岂知玉琦在剑刺交错的瞬间,双足向右一登,人向左一折,剑身转横,便乘势向前一送。

  “哎……”沧海神鲛叫,但声音仅在喉中,口一张,海水猛灌而入,含光剑击破他的护体神功,把他的背上右琵琶骨,连骨带肉刺开了一道横槽,几乎深达肺腔。

  他握不住分水刺,忍痛向上急升,“咕噜噜……”他在拼命喝海水,看样子,像死了一半。

  玉琦向上急追,长剑又绞。

  菁华本已失去他们的踪迹,心中正急,突见下面光芒大盛,便知道琦哥已经用含光剑制敌了。她向下急沉,正好碰上老贼向上急浮。

  有剑光影照,不会弄错了,头下脚上身剑合一,一剑迎着老贼点去。

  老贼晕头转向,他想躲,可是躲不掉了,脚胫一痛,双脚完蛋,身躯动力已失去,只偏了一下颈脖,脑袋已被剑贯穿,两下里同时攻到,他不死怎成?

  玉琦向血水中冲上,看清了姑娘,一拉她的纤手,向上浮升。

  浮起处正在施全的船侧两丈余,剑光一映,五具机弩便向他们瞄准。

  姑娘一声尖叫,跃出水面。

  她这一叫,免了乱箭穿心之厄。

  施全大叫:“是小姐么?快上!哦!还有杨公子。”

  两人一跃上船,她叫:“爷爷呢?”

  “在雁荡湾,上岸追太清去了。”

  “快!雁荡湾。”她欢呼。

  快艇急驶对岸。

  施全叫:“鸣鼓!全速。”

  鼓声急响,海面所有的船,全循快艇的去向急驶。

  他们到得正是时候,岸上已到了生死关头。

  快艇将靠岸边,姑娘一声清啸,牵着玉琦的手,向火光中如飞扑去。

  斗场中,双绝穷儒功凝剑尖,突然一声沉喝,攻出一招星罗剑法的绝着“孕化万机”。

  巴天龙一声厉喝,剑化万道青虹,迎着剑影涌射,凶猛无匹。

  一阵阵龙吟虎啸乍起,但见剑气飞腾,电芒飞射,光影人体似已消失,飞腾扑击久缠不舍。

  双方急攻,生死须臾,每一剑皆妙到颠毫,间不容发,进退间人影不辨,变化之快捷,令人咋舌。

  太清突闻海岸传来的清啸,突然脸色一变,即举剑一挥,向前疾掠。

  赵岛主一声冷笑,飞掠而出。

  柏永年一扬双股叉,猛扑对面大汉。

  假菁华突然一声娇笑,向后疾奔,她走的是内陆,与太清的党羽不在一条路。

  后面太清的党羽,突然纷纷撤走,逃命去了。

  远处的玉琦,突然仰天长啸,带着菁华闪电似掠到斗场。老远菁华便大叫:“爷爷!别放走了妖道。”

  毒龙岛的子弟,闻声齐声欢呼,向两侧一让。

  两人飞纵而入,两把神剑出鞘。

  玉环岛岛主彭昌明,突然一声朗笑,人已隐入茫茫夜幕之中,走了。

  海滩边,洞宫三娘正到了岸上十余丈处,也一声厉啸,向斗场中扑去。

  这一连串的变化,乃是瞬息间的事,说来话长。

  巴天龙突然一声怒叱,身形向后上方飞射,半空中,左手连扬,三把金梭先后脱手飞出,一射双绝穷儒,一射毒龙岛主,一袭飞射而来的玉琦和菁华。

  太清刚与毒龙岛主接触,“铮”一声剑吟,他手中的宝剑,竟被岛主剑上所发的无极太虚神功,震得寸裂而毁。他火速急退,金梭也就行将射到。

  两个老贼已存心逃走,身法极快,只一眨眼间,人已远出三丈外去了。

  三枚金梭一闪即至,眼看惨剧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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