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力天王语惊四座,用打雷似的嗓音说:“夏小子,别忘了,只要你小子派人前来知会一声,水里火里爷爷我愿替你赴汤蹈火。如果你小子嫌弃咱们这些强盗,你小子就不够朋友。”

  “你怎么这般无礼?满嘴小子爷爷,怎能在三东主面前胡说八道?”玉笛飞仙微愠地叱喝。

  “好好,我不说就是。”神力天王傻笑着答。

  安平呵呵笑,世故地说:“多蒙贤伉俪不弃,以朋友相许,小可深感荣幸。日后有机会途经贵池,当趋宝寨拜望贵山的弟兄。”

  “一言为定,你可不能说了不算啊。”神力天王说。

  “朱兄请放心,在下不是轻于言诺的人。贤伉俪既然以朋友相待,在下认为有些话,该是朋友间必须说出方能一尽朋友的道义。骨梗在喉,不吐不快,在下不知该不该说?”

  “三东主,不必婆婆妈妈,有话就说,怕甚么?”神力天王不耐地叫。

  “那么,贤伉俪休怪直言。愚意认为,占山为寇,终非了局,两位似乎没有铤而走险的理由。这次各地草寇号召天下水旱绿林在九月间举事,大肆掳掠,江西地境盗贼如毛,闹得不可收拾。听说水旱绿林江右总提调蟠天苍龙潘世光,传檄贵泰克期起事,贤伉俪断然拒绝,不受蛊惑,委实难得。愚意认为,草寇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刘太监败亡之日,也就是天下升平之时。那时,即使官兵不向贵寨进兵,败没的水旱绿林,亦将迁怒贵寨,那时,难免有无法估计的麻烦临头,不如及早洗手,一劳永逸。尊夫妇人中龙凤,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何必……”

  玉笛飞仙长叹一声,抢着说:“三东主,愚夫妇已势成骑虎,想洗手困难重重,诸多阻扰不易克服。这次损折了五位寨主,九十八名弟兄,足以令愚夫妇悚然反省了。是的,占山为寇终非了局,妾身保证优先考虑三东主的忠告,希望在一年半载后作一了断,尽早洗手改邪归正。”

  安平欠身行礼,喜悦地说:“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所以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希望一年半载之后,在下能欣闻贤伉俪的好消息。”

  “妾身该走了,这个游龙剑客的爪牙妾身必须带走,拷问出那恶贼的底细,此仇不报,何以慰死者于九泉?告辞也,三东主请多珍重。”

  神力天王临行时挥手叫道:“夏小子,别忘了咱们是朋友,后会有期。”

  两人将俘虏交给两个小喽罗押着,像斗败了的公鸡般,无精打彩地走了。

  雷霆剑上前稽首行礼,也用包巾裹住脑袋,浑身灰土,大红道袍乱七八糟,狼狈已极,讪讪地说:“夏施主,贫道一生中,可以说阅人多矣!能够具有如此胸襟的人,惟施主一人而已。大德不言谢,贫道不再多饶舌,只请施主记住,今后厂内的人,决不再与施主为难,昭昭此心,天日可鉴。”

  “小可深领盛情,感激不尽。”安平回礼答。

  “东西两厂的人,贫道却无能为力。当然,贫道将尽可能请两厂的朋友放手,只怕心余力绌,收效不多,所以不敢向施主保证。”

  “道长这份情谊,小可不敢或忘。”

  “两厂之中不乏高手,但能与施主相抗的人少之又少,只是他们人多手众,诡计多端,仍须着意提防。”

  “小可当小心在意,承教了。”

  “东厂的高手中,艺业以乾坤一剑为首,他的剑术可与施主分庭抗礼。另一高手是六指头陀昙真,浑身刀枪不久,水火难伤,十分可怕。西厂则以千手魔君为首,他的暗器十分可怕,神乎其神,将是施主的劲敌。另一人是太虚仙客武慈,他并非玄门弟子,所使用的歹毒迷香,称为神游太虚香,五丈外就可将人迷倒。他的师妹叫泰山神尼,据说比太虚仙客更了得。这几个人可能在最近期间离京南下办案,施主务必小心提防,免遭暗算。”

  “东西两厂在下不少朋友,姜某愿为夏兄稍尽棉薄。”伏魔天王诚恳地说。

  “那太虚仙客的迷魂香,听说除他自己之外,世间仅有九地人魔具有此种解药。为防范于未然起见,夏兄如能找到九地人魔崔真,便可稳操胜乔,他的剑术,决难和兄台相提并论。”无敌金刀也供献宝贵的意见。

  安平含笑走近无敌金刀,一面替他解穴,一面笑道:“小可孤身一人,浪迹天涯,既不求名,亦不求利,天下茫茫,他们不见得能找到小可的下落。小可不想和任何人结怨,真要是找上头来,小可除非不得已,决不想多造杀孽。诸位请转告两厂的朋友,幸勿相迫,为了自卫苟全性命,小可不会轻易任人摆布的。”

  雷霆剑深深稽首,告辞道:“我等就此告辞,将派人上京搬请好手,至蟠龙堡找姓狄的清算玉笥山的血债。施主请珍重,后会有期。”

  众人带了四名俘虏匆匆走了。灰袍老人笑道:“以德服人者王,以力服人者霸,哥儿,你有王霸之才哩!经此患难,化敌为友,老朽为你庆幸。”

  “老前辈过奖了,晚辈不敢称王道霸,但求一袭布衣于愿已足,决不奢望。”安平欠身道。

  “哥儿今后打算何去何从?”

  “晚辈想走一趟赣南,探访几位朋友。”

  “老朽请问哥儿的师门,令师高名上姓?”

  安平不敢将严夫子的名号说出,将四位师父的名号说了。老人淡淡一笑,向小云送过一道会意的眼光,不再盘问,微笑道:“老朽祖孙两人,也要走一趟赣南,可否一同前往?”

  “有老前辈在旁,晚辈万幸,求之不得,可以向老前辈聆教做人处世之道,更可向老前辈请益,尚请不吝赐教。”安平兴奋地说。

  “那么,明晚吉水县北门口见,老朽有琐事待理,先走一步了。”

  “晚辈依期前往吉水会合,恕晚辈不送了,晚辈还得去找双星的下落呢。”

  老人点点头,说:“老朽名辉,不必再叫我老前辈了。老朽不是江湖人,不希望被人看出是武林人士。”

  “那么,晚辈斗胆,尔后称老前辈为辉公。”

  “称辉老也可。哥儿,明晚吉水北门见。”

  安平行礼相送,说:“辉老,云弟,祝一路平安。”

  小云也回礼说:“安平哥,小心在意,那游龙剑客党羽众多,必须倍加小心。明晚见。”

  送走祖孙俩,安平向避在一旁的逸凤说:“朱姑娘,咱们是不是该将这些尸体加以掩埋呢?人死入土为安,小可不忍心让他们曝骨荒山喂了野兽。”

  逸凤淡淡一笑,说:“如果我反对,你将心中难安,只有依你了。”

  “将尸体推火坑道,费不了多少工夫,这就动手。”

  逸凤遥向祖孙俩的去向摇头笑道:“风尘奇人多有怪癖,那有通名不道姓之理?这一老一少十分可疑,你与他们同行,还得小心提防才是。记住,不可向他们透露我的底细,你我仍按预约在吉安府见,不必管我,我会找到你的。”

  两人将三十余具尸体塞入坑道内,拾兵刃掩埋,还未弄妥,远处出现了银汉双星的大批人影。

  安平无恙,双星夫妇大喜欲狂。柳青姑娘忘形地扑在安平怀中,喜极而泣。

  小春小绿接到小姐,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一行人客套一番,最后扑奔承天宫接应神笔客夫妇。但逸风不愿和双星打交道,带着两侍女迳自走了。

  远远地,便看到承天宫大火冲霄,双方会合,看了从宫中起出的子女玉帛,所有人俱皆倒抽一口凉气,呆住了。连窖藏千万的双星夫妇,也被妖道的财宝所惊,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忙乱中,安平带了柳青姑娘,悄然走了。

  双星将劫后余生的妖道们割断脚筋,绑在祭天台下,一面派人前往报官处理那些劫来的男女,一面将不义之财分批运走。等他们发现安平和柳姑娘已不辞而别,安平已远出五里外了。

  一不做二不休,双星带着人赶往斗光里,要找游龙剑客算账,已经晚了一步。游龙剑客已得到逃返的爪牙禀报,知道安平和内三厂的人已经脱险,匆匆撤离斗光里,逃之夭夭。

  其实,他们并未远行,安排下另一着擒龙毒计,也想打听山中的消息。

  这次玉笥山一网打尽群豪的毒计,他干得极为成功,不但除去掉了三厂和承天宫的人,也消灭了隐仙寨近百名好汉,更铲除了前来想浑水摸鱼的数十名江湖英雄。美中不足的是,不仅未能除去五湖浪子的死对头安平,也未能除去雄霸江湖的唯一劲敌银汉双星。最要命的是走脱了玉笛飞仙夫妇和内厂的首脑人物,种下了深仇大恨。

  安平这次独闯玉笥山,收获极丰,获得了极为难得的机缘,交上了无数朋友,而且消除了内厂的威胁,日后他便少了对内厂的顾忌。

  绿林道上,隐仙寨玉笛飞仙夫妇登高一呼,凡是遵守绿林道义的寨主大王,皆愿为安平尽力,希望交上安平这位了不起的英雄朋友。

  黑道人物以神笔客夫妇为代表,这些人皆以能替安平效劳为荣。

  双星的党羽众多,他们也成为安平的朋友。至于他们夫妇俩,决心改邪归正,放弃了雄霸江湖的欲念,成为江湖上行侠仗义的一双英雄夫妻。

  神龙夏安平的名号,像晴天霹雳震撼江湖,狂风般刮向天下每一角落,他成了名号凌驾江湖八大高手的少年英雄,成了家喻户晓的神奇人物。他的寒影剑是天下间大大有名的凶剑,不知内情的人,幻想他可能是个满身杀气的人物,不由不寒而栗。

  游龙剑客火焚玉笥山的事,也向江湖轰传,由于这家伙是大名鼎鼎的侠义英雄,有些人将信将疑,未敢全信。因此,蟠龙堡总算还未成为众矢之的。

  玉笥山大火燃烧了半月之久,近三百具尸体首化为飞灰,惨绝人寰。后来,地方人士收了剩下的骨灰残骸,安葬在山岩下的广场中,建石为碑,称山岩为断魂岩,坟场便称为千人冢,其实并没有千人之多。

  安平带了柳姑娘,乘乱离开了承天宫火场,绕道扑奔斗光里的破草屋,要取回包裹上道赶赴吉水县。

  他却不知,游龙剑客已得到他仍在人间的消息,正撒离斗光里,在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擒他这条神龙,必欲将他置之死地而后甘心。游龙剑客认定他是破坏大计的罪魁祸首,岂能轻易放过?

  山区中大火冲霄,火势向四面八方蔓延,他俩只能左绕右折,认准方向急走。

  距草屋还有四五里,已可清晰分辨草屋座落处的山峰了。两人从东北方向赶向西南,沿途不见半个人影。

  正走门,绕出右面伸来的山坡,前面半里地出现一座松林。

  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奇异的怪啸,像是人声,也像野狼长嗅。听声源,似乎发自身后里外的山坡下。

  两人并未在意,继续前行。安平在前开路,信口道:“青妹,你知道愚兄的打算么?”

  “夏大哥,是不是找鬼眼夺魂和银剑徐文替我爷爷报仇?”姑娘反问。她的气色大佳,喜气洋洋。

  “这是其中之一,愚兄是指对你的安排。”

  “我?你不是要带我天涯寻仇么?”她满怀希冀地问。

  “愚兄确是有此打算,只是恐怕沿途凶险重重,有青妹在旁,恐有不便。因此……”

  “大哥,我可以女扮男装,便可减少许多不便了。”柳青抢着说,粉颊泛上红潮,向他投过一抹羞赧的微笑。

  “青妹,愚兄不是这个意思。假使愚兄能找到足以信托的人,还是替贤妹安顿下来,以免在江湖中既惊受怕,愚兄也好放心大胆寻找仇人。女孩子不像男人般方便,万一有了三长两短,愚兄有何面目见伯父于九泉之下?”

  “不!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如何,我决不离开你。”姑娘急急地说,语气极为坚决。

  安平无可奈何地苦笑,说:“这件事目下还嫌言之过早,以后再说吧。今晚先找地方歇息,恐怕不易买到男装呢。”

  将近树林,他突然凝神倾听,星目中神光闪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面的树林,脚下一慢。

  后面天际浓烟直冲云霄,爆炸声隐隐可闻。

  “大哥,你……有所发现么?”姑娘向,她发现安平的举动有异,觉得有点不对了。

  “前面似乎有人。”安平沉着地答。

  “山区怎会没有一人哪,大哥。”

  “似乎有人在林中呻吟,恐怕里面有人受伤。”

  两人脚下加快,奔入林中。前面林下的枯枝败叶突然簌簌作响,有物在爬行。

  安平一跃而上,褐衣入目。一个穿褐直裰的人影,正用双手拖着下身,艰难地向前爬行。右大腿近膝处,用衣袂和腰带扎得臃肿肥大,裤管血迹斑斑,包扎处下端的布帛已被鲜血染透,显然受伤甚重。

  “咦!阁下,我能帮助你么?”安平叫。

  那人笨拙地转过身来,信手抓起一段树枝,切齿叫:“来吧,大爷不会让你们如意的。”

  是个年约四十上下的壮汉,黑脸膛八字胡,双目深陷,高颧削颊,脸上被血污和尘垢染成了大花脸,褐衣凌落,坐在草中像是受伤的野兽,咬牙切齿,目闪凶光。腰间带有刀鞘,刀却不知去向。

  “尊驾贵姓大名,为何如此狼狈?在下并无恶意,你受了重伤,需要人帮助,愿为阁下尽力。”安平诚恳地说。

  “别管我的事。但如果阁下不是蟠龙堡的恶贼,请给我一颗护心丹。”黑大汉仍然戒备地说。

  柳姑娘心中不忍,赶忙探囊取出一颗丹丸交给安平说:“大哥,这是十分管用的保命丹,他既然是被蟠龙堡的人所伤,必须早早离开,说不定恶贼们不久便会找来。”

  安平将丹丸的蜡衣捏破,走近蹲下递过说:“在下夏安平,尊驾想必知道我不是蟠龙堡的人。你的腿伤包扎得不妥当,仍在流血,让我替你止血重行包妥。”

  大汉吞下丹丸,就安平递过的酒葫芦口贪婪地喝了几口酒,丢了树枝长吁一口气,说:

  “原来是夏三东主,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敝姓杨,名逵,匪号叫黑煞星,在江淮一带鬼混。这次途经江西,听说玉笥山有热闹可看,想前来看看风色,不料在北面那座峰头下,遇上三个自称是蟠龙堡的青衣人,不仅禁止入山,更胁迫在下替他们拦截双星的人,一言不合,三个狗东西一拥而上。在下众寡不敌,刀被震飞,右腿也挨了一刀,好不容易才逃得性命,逃到这儿委实无法再动弹了。”

  安平没听说过黑煞星的名号,想必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江湖人。他的手挪向黑煞星的腿伤说:“杨兄,在下代你重行包扎伤口,此非善地,必须趁早离开。”

  黑煞星伸手急拦,拒绝道:“不必劳驾三东主了,在下已经上了止血的药,再解开必然流血更多。前面那座山峰的南面有几家农舍,可能有在下的朋友在那儿接应,可否请三东主扶在下……”

  安平摇头笑道:“杨兄,还能扶你走?只须走上半里路,你伤口流血的情形看来,你不虚脱昏倒才怪。来,在下抱你走,送你到农舍再说。”

  说完,抱起黑煞星,姑娘在前引路,向南举步。

  黑煞星不再拒绝,连声道谢。

  行将出林,黑煞星似乎感到腿根痛楚,左手原先搭在安平的左肩,这时后移数寸,缩抵安平的颈侧。左手垂下,这时也移至腿上端,捏压着腿根,颊肉略一抽动,问道:“三东主目下打算何往?”

  “邀游天下,行止未定。”安平信口答。

  “你与那游龙剑客的事……”

  “咦!杨兄并未入山,怎知在下与游龙剑客的事?”安平讶然问。

  “哦!在下听那三个恶贼说的。”黑煞星赶忙解释。

  “他们怎么说?”

  “他们称游龙剑客为主人,说是必欲将三东主置于死地而后甘心。”

  安平淡淡一笑,继续向前走,转变话锋道:“杨兄,你倒是一个硬汉嘛。”

  “三东主之意……”

  “以伤口流血的情形看来,杨兄失血甚多,这时不仅元气未伤,身躯亦未因疼痛而颤抖……哎……”

  这瞬间,黑煞星突然出手袭击,左手扣住安平的咽喉,右手戟指点中安平的鸠尾大穴,力道极重。

  安平毫无戒心,做梦也没想到黑煞星会突下杀手,人抱在怀中,想躲避也力不从心,既未运功护身,对方下手又用了全力,咽喉被扣倒不打紧,只是鸠尾大穴却禁不起一击,穴道几乎被毁,浑身力道尽失,整条任脉失去作用,前半身上自唇棱下的承浆穴,直抵下面的会阴,全部麻木不仁,失去活动能力,身躯一软,只叫出一声“哎”,便陷入半昏眩的境地,束手就擒。

  黑煞星暗算得手,一跃下地,手一扬,白虹乍闪。

  走在前面的柳姑娘听到身后安平的叫声,刚转身察看,白虹已至,相距不足一丈,看到白虹,白虹已到了胸前,大骇之下,本能地扭身急避。

  已来不及了,“唰”一声白虹入体,一把柳叶刀自左肩窝下方贯入,深抵肺部。她“啊”一声尖叫,踉跄后退,居然能支持着不倒,并能伸手拔剑。

  黑煞星的腿其实根本没有伤,灵活如猫,一把将安平抓起抗上肩头,向林木深处大叫道:“化蛟兄,妞儿交给你料理,兄弟先走一步。”

  声落,已奔出十余步。

  林木深处奔出一个人影,一面追赶一面叫:“杨逵兄,等我一等。”

  黑煞星根本不等,撒腿狂奔而去。

  化蛟兄随后急追,骂道:“王八蛋!你他妈的想贪功独享其成,不像话,太爷可不上你的当。”

  他丢下柳姑娘不管,狂迫而去。

  姑娘心中叫苦,提剑急追,追出林外,已不见两贼的身影,一阵痛彻心脾的痛楚袭来,令她浑身发虚,脚下虚浮,向前砰然栽倒。

  她感到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但仍然咬紧牙关坐起,伸手一摸伤处,发现暗器是一把六寸长的柳叶刀,已入体三寸以上,从两根胸骨缝中贯入,受伤甚重。

  柳叶刀两头尖,不易拔出,她浑身脱力,不易用劲。同时,如果将刀拔出,不能及时包扎,血沁肺部就死定了,岂可鲁莽起刀?

  她吞下一颗保命丹,忍痛割下一幅衣袂,吃力地解开胸衣攀纽,准备起刀。

  头晕目眩,手脚无力,她感到力不从心,一而再软倒在地,痛苦令她无法忍受。

  “苍天哪!你忍心让我死在这儿?”她向上苍哀叫。

  蓦地,她清晰地听到有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赶快以剑支地吃力地站起,摇摇晃晃的向脚步声传来处看去,希望得到来人的援手。

  糟了!来的是两个青衣人,她认得,那是蟠龙堡的恶贼,赶忙向下一伏,藏身在丛草中。

  “黑煞星和丧门神得手了,咱们赶两步接应。”两青衣人之一喜悦地大叫。

  “且慢!我似乎看到外面有人影。”另一个低叫。

  “在那儿?”

  “定睛看去却又不见了,咱们到外面找一找。”

  姑娘躲在高及腰部的枯草中,无法看到两丈外的景物,只能从拨草的声音判断两人搜来的方向。

  “来吧!恶贼,不是你就是我。”她咬牙切齿自语,一面握到准备,一面解下绣巾。绣巾中藏一个小铜管,可泄放迷香,这是织女星的防身法宝,收发由心,小铜管的开合任意控制,构造十分精巧。

  绣巾准备停当,她心中一动,悄然将剑压在身下,改变主意要凭绣巾将两贼擒住。

  脚步声渐近,一左一右快近身了。

  可惜,她伏倒处压倒了不少枯草,老远便被人发现了,恶贼们循草迹导来,岂有看不到之理?

  “在这儿了,那不是与夏小狗在一块儿的妞儿么?”左面的恶贼兴奋地大叫,急奔而来。

  “站住!”另一人大叫。

  “干甚么?”

  “你留意这妞儿的穿着打扮么?”

  “她是……”

  “她是银汉双星手下众女,他们的绣巾有鬼,贸然接近,你不要命了?”

  “她定然已被黑煞里弄翻了,怕什么?”

  “咱们可不能上当,听我安排。”

  姑娘总算恍然大悟,思前想后,不由悚然而惊,原来恶贼们早已安排好陷阱,等候她和安平上钩人彀。不久前那一声怪啸,定是恶贼们发现她和安平的行踪,用怪啸通知黑煞星,利用安平的同情心装伤暗算,轻易地得手了。

  她心中不由暗暗叫苦,恶贼们并未中计走近,而且已看出她的身份,绣巾奇袭的计谋落空。

  右面的恶贼在两丈外站住,嘿嘿怪笑道:“泼妇,太爷先前已看到你站起,这时装死已来不及了,你的诡计瞒不了我过天星姓路的。站起来束手就缚,免得太爷费神。”

  姑娘不作声,静待变化。

  “哼!不管你死了也好,活的也罢,太爷要先用暗器打断你的腿,然后再察看你的死活。”

  姑娘知道无法再装,猛地翻转身躯,长剑破空而飞,向过天星掷去,忍痛坐起。

  过天星早有防备,闪身避过大笑道:“泼妇,你这种诡计,不啻班门弄斧哪!”

  另一人已看到姑娘右胸上方的飞刀,叫道:“吉祥兄,她已被杨逵兄的飞刀击中,妙极了。”

  过天星路吉祥扬了扬手中的三棱镖,冷笑道:“泼妇,丢下你手中的罗巾。”

  姑娘经此翻动,痛得冷汗直流,切齿道:“恶贼,本姑娘已不打算偷生,你岂奈我何?”

  过天星抑天狂笑,笑完说:“妞儿,路太爷却要你活着。你很美,很动人,太爷可舍不得让你死呢。哈哈!接镖!”

  声落手扬,同时屏住呼吸急冲而上。

  姑娘向侧一闪,扭动身躯,感到创口奇痛难当,歪身便倒。

  没有暗器射来,过天星已经到了,从旁一掠而过,一脚踢中姑娘的左肩,人已掠出丈外。

  “哎唷!”姑娘痛极而叫,被踢得身躯在地上旋滚绣巾失手坠地。

  另一名恶贼接着掠到,一脚踏住绣巾,一掌劈中姑娘的左耳门。

  姑娘仍能躲闪,脑袋一扭之下,耳门虽被击中,但已卸去不少劲道。她右掌拼全力削出,“噗”一声声砍中恶贼的左膝,她已用了全力,力道居然相当沉重。

  恶贼惊叫一声,跃出丈外。

  过天星到了,不等姑娘抓起绣巾,闪电似的戟指点中姑娘的玄玑穴,一把抓住姑娘的右手一扭,用上了擒拿手法,狂笑着将她提起说:“妞儿,有你受的了,再不乖乖就范,太爷先剥光了你,再……”

  蓦地,侧方传来冷厉刺耳的声音说:“狗东西,你剥剥看?”

  两人大吃一惊,火速旋身。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老花子,和三个少年人。三个青年人最大的约有十七八岁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二三,一般的英俊,一般的容光照人,虽穿了百衲衣,但掩不住他们的英风豪气。

  “北丐韩滔!”过天星骇然叫,火速将姑娘放下。

  北丐韩滔,正是乾坤五丐之一,为人亦正亦邪,亦侠亦盗,是警幻仙子忘年之交。他的三个门人叫范小蛟、林英、吴芳,都是已获衣钵正传,聪明过人天份极高的少年。

  北丐点着打狗棍,一步步走近,冷冷地说:“报出你们的名号,数出你们的来历和师门,老花于我要教训教训你们这些为非作歹的不肖之徒。”

  过天星伸手拔刀,这瞬间,他以为对方注意他拔刀之际,必定忽略他右掌所藏的三棱镖,手一触刀把,三棱镖已幻化成一道淡淡虹影,贴着草稍射向已接近至丈外的北丐,攻取腹部要害。

  北丐的目光,始终吸住对方的眼神,并未为暗器分神,左手伸两指一拂,便挟住了三棱镖。三棱镖不能用手指去挟,那会割伤手指,但他不但扶住了镖,甚至连手指也毫无晃动之象。

  他将镖举至眼前略一审视,冷笑道:“是出身三奇门的小辈,不登大雅之堂。小蛟,去收拾另一个人。”

  声落,目光回到过天星的脸上。

  过天星见三棱镖被人用两个指头不费吹灰之力挟住了,吓了个胆裂魂飞,恐怖地徐徐后退,一触北丐扫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突然掉头便跑。

  北丐扣指一弹,三棱镖疾飞而出,啸风之声刚起,过天星已像疯虎般冲出丈外,扑倒在地。接着:“啊”一声惨叫,在地上猛烈挣扎呻吟。他的背心上,三棱镖只剩下一给银穗,镖身完全没入体内。

  范小蛟扬了手中的打狗棍,笑问:“师父,是不是要活的?”

  “也好,可以问问他们行凶的理由。”北丐含笑答。

  另一名大汉挺刀护身,严阵相候,明知跑不了,只好拚啦!立下门户,寒着脸说:“咱们是蟠龙堡的人,你们胆子不小,家主人岂肯与你们干休?”

  北丐冷冷一笑,向迎上的范小蛟喝道:“要活的,先打断他的狗腿再说。”

  大汉向侧方移劫,一面叫:“韩前辈,家主人与前辈一无过节,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请冲着家主人薄面,放过在下。”

  北丐冷哼一声,厉声道:“十年前,韩某与贵堡主青云居土狄如柏有一剑之恨,十年来,老夫虽无法报此一剑之仇,但此恨难消。老夫今天要割下你一双耳朵,寄语狄老匹夫,叫他不必再躲在龟窝中纳福,到江湖中来找韩某清算一剑之债。”

  “前辈……”

  “你若自己动手割下双耳,万事皆休,不然将再加上双腿,你就不易活着回去禀报了。”

  大汉一咬牙,突然举手左右急挥,竟然割下了双耳,铁青着脸说:“在下定然将话传到,青山远在,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收刀撒腿狂奔。

  范小蛟奔近柳姑娘,扶起姑娘上身,惊叫道:“师父,这位姑娘命在呼吸之间,救人要紧。”

  姑娘已神游太虚,这时徐徐复苏,虚脱地说:“诸位赶快离开,蟠龙堡的人遍布山区,半日间几乎一网打尽了前来予会的群雄,雷火阵杀人无数,再……再不走……恐……恐怕……”

  话未完,再次昏倒。

  北丐悚然一惊,挥手道:“将人带走,先离开再说。”

  显然,他不敢小看蟠龙堡,来得太晚,未能赶上这次玉笥山大会,听姑娘一说,便知蟠龙堡高手齐出,他岂敢冒险久留?师徒四人带了昏厥的柳姑娘,急急撤走。

  安平被黑煞星暗算,制住了鸠尾大穴,左颈侧的天窗和天容两穴被袭受到震动,浑身便失去活动能力。

  黑煞星的制穴术并不高明,可是在骤不及防之下被制,便相当严重了。他神智陷入半昏迷中,略经颠动,便逐渐清醒。

  他的修为足以自解穴道,只要气海和丹田两穴不被制死,便毫无困难。可是,被抗在肩上,黑煞星的肩部顶在小腹,奔跃如飞,无法凝聚真气,反而被顶得似乎连五脏六腑都要向外翻,头脑昏沉,眼冒金蝇乱飞,真是苦也。

  后面,丧门神陈化蚊紧跟不舍,埋头急追。

  出了山区,丧门神赶上说:“杨兄,你打算到何处交人?”

  黑煞星这才发现丧门神也跟来了,鬼眼一转,在一丛野竹林旁止步,将安平放下,拭掉满头汗水,笑道:“咱们直接到马家坡向少堡主交人,五百两重赏不用分给别人了。”

  “走吧,我带他一程。”丧门神说。

  “陈兄,兄弟走不动了。马家坡距斗光里还有五里地,咱们还得抄小道绕走,不下十余里,再走兄弟可吃不消。急什么?反正五百两赏金你我二一添作五,少不了你一份。依我之见……”

  “咱们找一处隐秘所在藏身,等到天黑再上道,免得沿途通上咱们的人,分了咱们的肥。”

  “哼!你说话倒像是烟尘落地,轻飘飘容易之至。路吉祥兄和李兄如果赶在咱们前面返报,咱们岂不弄巧反拙?”

  “陈兄说得是,咱们这就走。劳驾,该你抗一段路了。”

  丧门神不知大祸降临,俯身架起安平,蹲下抱住膝弯正想上肩。

  安平甫定下神,刚想凝神聚气,这一来,前功尽弃。

  黑煞星装腔作势上前帮忙扶住安平的上身,倒霉的丧门神抗起安平,挺身站起。

  这瞬间,黑煞星突下毒手,猛地一脚踢出,不偏不倚踢中丧门神的下阴。顺手接过安平抗肩上肩,向西狂奔而去,一面冷笑自语:“这小子财迷心窍,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活该横死,他竟以为可分太爷一杯羹呢。太爷到手之物,他居然想染指,该死之至。”

  丧门神的下阴怎禁得起一脚?命根子被踢碎,睾丸成浆,叫不出声音,身躯飞抛丈外,“蓬”一声重重地抛落在竹林中,挣扎两下便渐渐断气。

  黑煞星满心欢喜,抄山野绕过斗光里,沿至峡江的大道急走。

  马家坡在至峡江镇的大道旁,距斗光里约有五里,那是一座小小的山坡小丘陵地带,坡南有一座只有五六家农舍的小村,全是姓马的人家。

  马家坡与斗光里之间,有一座歇脚的草建凉亭,亭前树下有一根石造将军箭,指示东西两地的里程。

  黑煞星以为这条至峡江的道路是小径,往来的人不多,即使有,也不会是岔眼的人物,了不起是些贩夫走卒或音村夫老农,断然不会是江湖名宿高手,所以放心大胆赶路,大踏步急走。

  远远地,草亭在望。还有两里便可到达马家坡,决不会有危险了。

  狂奔了七八里,铁打的人也吃不消。他汗流挟背,气喘如牛,重有两百斤的安平,压得他脚下发软,腰干渐渐不胜负荷,再难挺下去了。

  “且到亭中歇口气,反正五百两赏银捞定啦!”他气喘吁吁地自语,向草亭奔去。

  近了,他发现亭内有两个人,正是向他的来路指指点点,像在指示方向。

  他脚下一缓,不想歇息了。可是,委实太过疲倦,不歇又不成。

  两人一老一少,土村夫打扮,毫不起眼。老的穿一袭破旧的夹直裰,戴了竹笠,似乎睡眠不足,眼皮老往下搭。小伙子一脸泥污油垢,穿得破破烂烂,握着一条赶牛用的竹根鞭,毫不起眼。

  两人见黑煞神奔来,停止商议,好奇地向来人注视。

  看了两人的打扮,黑煞神大为宽心,不再顾忌,大踏步闯入亭中,将安平向地面一丢,顺手摘下安平的寒影到,塞入自己的腰带内。再摘下安平的酒葫芦,仰头牛饮,咕噜噜连灌十余口。

  当他俯身丢下安平,顺手摘剑的刹那间,事中的一老一少看清了安平的脸容,更看到安平的寒影剑。

  小伙子脸色大变,跨出一步。

  老人突然悄然摇手,示意不可妄动,一面泰然用本地的土腔说。“小牛子,找不回牛,主人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小伙子愁眉苦脸,哭丧着脸说:“谈伯伯,我……我找不到嘛。”

  “那是你的事,找不到也得找。”谈伯伯说,一面向黑煞神靠近。

  地面躺着的安平,恰在这时神智全清,听到说话的声音,定神看去,脸上苍白毫无表情。

  黑煞神发觉老家伙走近,警觉地放下酒葫芦,怪眼一翻,酒气弥漫。不怀好意地喝道:

  “退回去,老不死,你想找死么?”

  老人打一冷战,眼皮垂得更低,不胜恐惧地道:“老爷,这人像是中风,老汉也许能替他……”

  “滚开些!”黑煞星怒叱。

  “老爷,老汉是一番好意,怎可见死不救?”老人悚然叫。

  “这人是太爷的家奴,他的死活,太爷不急你倒关心呢!再噜嗦就宰了你。”黑煞星怪叫如雷,信手将寒影剑拔出半尺,晶虹入目。

  老人骇然退了两步,摇手叫:“老……老爷请息怒,老汉不……不噜嗦就是。”

  说完,回到原处,背向黑煞神,用只有小伙子方能听到的声音说:“很糟!确是夏安平。那家伙已有寒影剑在手,我不能冒险,而且怕他情急伤了安平,事情棘手。”

  “谈叔,那……那我们怎办?”小伙子悄然用焦虑的声音问。

  “你到亭外去,引那家伙离开夏安平,我便可下手了。”

  小伙子会意,突然奔出亭外,向谈叔破口骂道:“老家伙,你不帮我我倒还罢了,何必吓我?”

  “吓你?哼!你准备剥皮抽筋就是,除非你这小猴子能将牛找回。哼!我老人家先回去告诉你的主人,说你不找牛,却在这儿快活。”

  小牛子大怒,抓起一块小石,骂道:“老不死,你敢?”

  声落,脱手将小石猛掷。他掷得偏了三四尺,小石飞向正在调和呼吸的黑煞神。

  黑煞星脑袋一晃,小石从耳侧呼啸而过,不由怒火上冲,怒骂道:“小王八蛋!你找死?”

  小牛子打一冷战,却又镇定下来,也骂道:“你这黑贼怎么骂人?谁叫你站在那儿的?

  我又不掷你,你鬼叫个甚么劲?”

  黑煞星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声怪叫,便待抢出亭外,刚跨出一步,却又停下来,俯身抓起安平,要带了俘虏去追小牛子。

  小牛子鬼精灵,突然又抓了一块小石投出,骂道:“黑贼!死囚,你在本乡欺负人,胆子可真不小。”

  黑煞星头一低,石子越顶而过。

  小牛子冲前两步,扬着竹鞭骂道:“你这条黑猪牛,我要抽你两鞭,看你还敢骂人么?”

  黑煞星几乎气炸了肺,像鹰隼般扑出亭外。

  小牛子向右绕亭而走,一面骂:“黑贼,黑猪……”

  黑煞星折向急追,吼道:“小王八旦!太爷要剜出你的心肝来,方消心头之恨。”

  这瞬间,谈叔一闪而至,接近了安平,急问道:“老弟,何穴被制。”

  “鸠尾,用推穴术解穴。”安平急答。

  谈叔的掌还来不及按出,黑煞星已发觉事中有变,一声怒吼,丢下小牛子扑入亭中,寒影剑出鞘,身剑合一扑到,吼道:“该死!你这老狗。”

  谈叔抓起安平,飞纵出事,撒腿便跑,一面乘机替安平解穴。这种场合解穴相当危险,而且不易解开。

  黑煞星怒叫如雷。衔尾在追。小牛子不敢追随,向另一侧狂奔。谈叔落荒而走,不走小径。

  奔跑中,反而无法凝聚真力解穴。谈叔挟着安平,奔出半里外,落荒而走。后面的黑煞星追得太急,轻功十分高明,紧追不舍,始终保持丈余距离,也无法拉近。

  小牛子在右后方以平行方向追赶,愈拉愈远,他的两条腿跑得相当快,但却不是用轻功,怎能不落后?

  谈叔苦于无法凝聚真力解穴。心中大急。

  黑煞星怒叫如雷,一面追一面破口大骂:“老猪狗,太爷要追得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不信你能飞天遁地,太爷要活剐了你这老王八蛋。”

  安平也心中大急,低叫道:“谈兄,放我下来。你只消缠住他半盏茶时分,我便可自解穴过了。””

  “老弟,你能自解穴道?”谈兄讶然问,充满了不相信的口气。

  “能,只要谈兄能让我安静片刻。”

  “这次我和彭小哥前来打听你的消息,为免引人疑窦,所以没带兵刃。这恶贼艺业不弱,既然能将你活擒,我怎能将他缠住?况且他手上有你的寒影剑,恐怕……”

  “他还不配擒我,是用诡计暗算我的,我怀中还有一柄匕首,你不妨用来和他游斗。”

  “好,我只好一试。”

  谈叔凛然地答,取了安平的屠龙断犀匕,大喝一声,将安平丢出左方丈外的草丛中,回身贴地横飘,匕首毫光闪闪,冷气森森,急取黑煞星的下盘,迫对方向右闪避。

  黑煞星骤不及防,吃了一惊,猛地左足加了十成劲,急速前冲的姿势虽无法止住,仍然在百忙中挥剑下拂反击,向右前方冲出两丈外,脚一沾地立即转过身来。

  谈叔跟踪迫进,老是闭上的眼皮睁开了,碧光闪闪,锐利慑人,立下门户大笑道:“阁下,咱们来玩玩。”

  黑煞星大吃一惊,讶然叫:“你……你是五亡命的……的……”

  “碧眼行者谈千里,江湖的小人物。”谈叔含笑接口。

  “你阁下与夏安平……”

  “谈某与夏安平无亲无故,阁下还有甚么要问的?”

  “既然无故,为何强出头架梁?”

  “江湖人管江湖事,难道无亲无故使不该出头了么?你阁下的话委实令人不敢苟同。”

  碧眼行者从容地答,他在设法拖时辰。

  “阁下可知道在下的身份么?”

  “恕谈某眼拙。”

  “在下黑煞星杨逵。”

  “哦!原来是江淮大名鼎鼎的人物,失敬失敬。”

  “你阁下到底是不是碧眼行者?”

  “你认为呢?”

  “阁下虽生有一双碧眼,但年岁比碧眼行者大得多,在下不无怀疑。”

  “哈哈!你要是不信,又待如何?”

  “杨某要看看你阁下凭什么敢强出头,接招!”声出剑动,晶虹疾吐,“灵蛇吐倍”走中宫攻到,奇冷彻骨的剑气直追五尺外,风雷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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