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可能在路上遗失呢?”

  刘彪愕然,期期艾艾地说:“我……我想,大概不……不可能遗失的。”

  安平呵呵笑,说:“这就够明白了,老兄。再就是辽壁寨只是一座小庄,既非金城汤池,也不是龙潭虎穴,只不过西南面有一条谷沟,凡是到那儿的人,便无所遁形.再就是谷沟中早年当地人士建了不少窑洞居住,建寨之后,窑洞遗迹犹存,杀了人将尸体往破窑里一塞,可以说是毁尸灭迹的好去处而已。”

  “老弟,你说得令我毛骨悚然哩!”杨彪恐怖地说。

  “所以,两位还是早早赋归的好。”

  刘彪抱拳行礼,感激地说:“多谢老弟台指点,咱们确是及早离开是非场为上。多蒙老弟台临危援手,此恩此德没齿不忘,容图后报。老弟如有暇途经华山,务请至舍下小作盘桓,当扫径以待,幸勿令愚兄弟失望,愚兄弟即刻告辞南下,老弟珍重。”

  客套一番,互道珍重而别。安平见渡船巳驶至河心,正转向下放,还得等候许久。头上炎阳正烈,他只好仍在树下等候。

  鼻中幽香渐浓,接着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必转身察看,他已知道有两名少女正向他接近,不由自主情绪开始紧张,提高警觉,全神戒备。

  他觉得来人在他的身后站住了,久久未听到动静。武林人对男女之防没有平民百姓严重,因为练武的男女足以克制自己。同时,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有防身的能耐,因此不怕发生意外。但他年仅十九岁,并未正式在江湖中行走闯荡,到底缺乏主动向异性打交道的勇气和经验,所以始终不敢转过身来。同时,他并不知幻海山庄的人对他贸然出面排解的事是否怀有成见,只好故作不知,屹立不动。

  被人钉在身后的确不是滋味,久久,他忍不住了,万一对方在身后弄手脚,岂不糟糕?

  他故意干咳一声壮壮胆,牵着坐骑举步向码头走去。

  “青年人,是怕我们在后面暗算么?”身后传来悦耳的语音,是李姑娘在说话。

  他不得不面对应付尴尬的局面了,含笑转身欠身道:“姑娘多疑了。在下认为,如果姑娘要控制在下,是用不着暗算的。”

  “阁下尊姓大名,能见示么?”李姑娘沉静地问。

  “小姓夏,名安平。请教两位姑娘尊姓?”

  “妾姓李,名萱。那一位是敞师妹庄芬。”

  “久仰久仰。”他客套地说,冲口而出,太过唐突。

  “听夏爷口气,该是久仰敝师门吧?”李萱恶作剧地反问。

  安平脸红耳赤,讪讪地说:“在下经商营生,从不在江湖中走动,只听人提及贵庄的名号而已。”

  “但夏爷刚才用机智拆解两位高手的搏击,似乎不像是生意人,不错吧?”

  “姑娘如果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五年前,在下随亲友在解州设店,承销解州的盐。尔后至南京庐州府经营布庄,专销万寿-,舒城绢,以及丝布等当地名产,店号盛昌。

  幻海山庄位与庐山,与庐州府相距非遥,敝号在九江府及武昌府皆有分号,相信姑娘定不陌生。”

  李萱低头沉思片刻,问道:“贵东主姓甚名谁?”

  “姓黄名昌龄。”

  “听说,盛昌布庄有三位东主……”

  “二东主姓徐。三东主嘛,正是区区在下。”

  李萱粲然一笑,说:“原来是盛昌布庄的三东主,失敬了。贵店生意兴隆,似乎并不以布庄……”

  “敝店不想瞒人,另有一家钱庄……”

  “庄号敬业,是么?”

  “二东主徐敬业,以名为店号,分号遍设河南、湖广、江西、南京、山东、浙江……”

  “但不及山西。”李萱抢着接口。

  “山西地近边荒,不许设钱庄,姑娘大概不知底细,日后贵山庄如需银钱周转,在下愿效微劳。”

  “妾身心领盛情。三东主既是生意人,今天的事,你似乎太过莽撞了。”

  “在下也是逼不得巳,姑娘尚请包涵一二。”

  “妾有一事动问,尚请掬诚相告。”

  “在下知无不言。”

  “贵店与京师八虎有何渊源?”李萱神色肃穆地问。

  京师八虎,指的是以刘瑾为首的八个太监,这八个家伙把大明江山闹得乌烟瘴气,权倾天下。在正德皇帝未登极前,他们便已在京师横行霸道了。正德皇帝登极后,这四年中,老二马永成掌理东厂,老七谷大用掌西厂,几乎一网打尽了满朝的文武忠义大臣,兵部主事王守仁(王阳明),名将尚书马文升,都御使杨一清等等文武名臣,家破人亡,天怒人怨,先后被杀的文武大臣,为数总在两百名以上,小官更是数不胜数。

  刘瑾本姓谈,是兴平的无赖地痞,跟随一个姓刘的中官混入皇宫,改姓易名,曾经一度犯了死罪,孝宗皇帝却赦免了他。他奉命侍东官,专门勾引还是东宫太子的正德皇帝为非作歹。等到他开始弄权,不得了,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公然卖官鬻爵,招纳亡命,搜刮天下奇珍异宝,外结江西的宁王和宁夏的安化王,掌握了兵仗局,收买了两湖镇监潘午、蔡昭。

  广罗羽翼。大肆残害忠义贤臣,收拾那些胆敢抗拒他的各地大小官吏,招兵买马,准备推翻大明皇朝,自己做皇帝。

  他加紧控制东西二厂,两厂的特务遍布天下各地。两厂的主事大概知道情形不妙,首先是西厂的谷大用自己暗中培植实力,准备应变。刘瑾羽翼已成,岂有不知之理?立即在去年八月成立内厂,自己亲自掌理,派亲信在江湖中物色江湖大豪,跟随在他身旁边保镖的人中,以八僧九道十八豪杰的功艺最高。不时派遣他们到各地搏杀亡命在外的忠义名臣后裔,刺杀遣戌在边荒的待罪贤臣。内厂的鹰犬人数上千,在各地搜刮金银珠宝,收买江湖败类,残杀那些不甘屈服的人,闹得天下汹汹,怨声载道。在京师,闹得更是天怒人怨,将寄寓京师的人全部逐走,以免反对他的人混入行刺,成千累万的人流离失所。将所有的寡妇全部强被人钉在身后的确不是滋味,久久,他忍不住了,万一对方在身后弄手脚,岂不糟糕?

  他故意干咳一声壮壮胆,牵着坐骑举步向码头走去。

  “青年人,是怕我们在后面暗算么?”身后传来悦耳的语音,是李姑娘在说话。

  他不得不面对应付尴尬的局面了,含笑转身欠身道:“姑娘多疑了。在下认为,如果姑娘要控制在下,是用不着暗算的。”

  “阁下尊姓大名,能见示么?”李姑娘沉静地问。

  “小姓夏,名安平。请教两位姑娘尊姓?”

  “妾姓李,名萱。那一位是敞师妹庄芬。”

  “久仰久仰。”他客套地说,冲口而出,太过唐突。

  “听夏爷口气,该是久仰敝师门吧?”李萱恶作剧地反问。

  安平脸红耳赤,讪讪地说:“在下经商营生,从不在江湖中走动,只听人提及贵庄的名号而已。”

  “但夏爷刚才用机智拆解两位高手的搏击,似乎不像是生意人,不错吧?”

  “姑娘如果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五年前,在下随亲友在解州设店,承销解州的盐。尔后至南京庐州府经营布庄,专销万寿-,舒城绢,以及丝布等当地名产,店号盛昌。

  幻海山庄位与庐山,与庐州府相距非遥,敝号在九江府及武昌府皆有分号,相信姑娘定不陌生。”

  李萱低头沉思片刻,问道:“贵东主姓甚名谁?”

  “姓黄名昌龄。”

  “听说,盛昌布庄有三位东主……”

  “二东主姓徐。三东主嘛,正是区区在下。”

  李萱粲然一笑,说:“原来是盛昌布庄的三东主,失敬了。贵店生意兴隆,似乎并不以布庄……”

  “敝店不想瞒人,另有一家钱庄……”

  “庄号敬业,是么?”

  “二东主徐敬业,以名为店号,分号遍设河南、湖广、江西、南京、山东、浙江……”

  “但不及山西。”李萱抢着接口。

  “山西地近边荒,不许设钱庄,姑娘大概不知底细,日后贵山庄如需银钱周转,在下愿效微劳。”

  “妾身心领盛情。三东主既是生意人,今天的事,你似乎太过莽撞了。”

  “在下也是逼不得巳,姑娘尚请包涵一二。”

  “妾有一事动问,尚请掬诚相告。”

  “在下知无不言。”

  “贵店与京师八虎有何渊源?”李萱神色肃穆地问。

  京师八虎,指的是以刘瑾为首的八个太监,这八个家伙把大明江山闹得乌烟瘴气,权倾天下。在正德皇帝未登极前,他们便已在京师横行霸道了。正德皇帝登极后,这四年中,老二马永成掌理东厂,老七谷大用掌西厂,几乎一网打尽了满朝的文武忠义大臣,兵部主事王守仁(王阳明),名将尚书马文升,都御使杨一清等等文武名臣,家破人亡,天怒人怨,先后被杀的文武大臣,为数总在两百名以上,小官更是数不胜数。

  刘瑾本姓谈,是兴平的无赖地痞,跟随一个姓刘的中官混入皇宫,改姓易名,曾经一度犯了死罪,孝宗皇帝却赦免了他。他奉命侍东官,专门勾引还是东宫太子的正德皇帝为非作歹。等到他开始弄权,不得了,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公然卖官鬻爵,招纳亡命,搜刮天下奇珍异宝,外结江西的宁王和宁夏的安化王,掌握了兵仗局,收买了两湖镇监潘午、蔡昭。

  广罗羽翼。大肆残害忠义贤臣,收拾那些胆敢抗拒他的各地大小官吏,招兵买马,准备推翻大明皇朝,自己做皇帝。

  他加紧控制东西二厂,两厂的特务遍布天下各地。两厂的主事大概知道情形不妙,首先是西厂的谷大用自己暗中培植实力,准备应变。刘瑾羽翼已成,岂有不知之理?立即在去年八月成立内厂,自己亲自掌理,派亲信在江湖中物色江湖大豪,跟随在他身旁边保镖的人中,以八僧九道十八豪杰的功艺最高。不时派遣他们到各地搏杀亡命在外的忠义名臣后裔,刺杀遣戌在边荒的待罪贤臣。内厂的鹰犬人数上千,在各地搜刮金银珠宝,收买江湖败类,残杀那些不甘屈服的人,闹得天下汹汹,怨声载道。在京师,闹得更是天怒人怨,将寄寓京师的人全部逐走,以免反对他的人混入行刺,成千累万的人流离失所。将所有的寡妇全部强迫遣嫁,不准官民人等死后寄居,死后限三天内埋葬,不然举火焚尸,令人破家。天下各地提起京师八虎的百姓,莫不变色掩耳而走.

  八虎的排名是刘瑾、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天下间没有人敢当众提名道姓,一律称他们为公公。八人得势弄权,先是狼狈为奸,最后是互相猜忌.后来,刘瑾终于间接死在张永和马永成之手。张永虽然名列八虎,其实他为人倒并不坏,天下间也只有他一个人敢和刘瑾相抗,也只有他一个人敢在皇帝老爷面前揍刘瑾。

  这两年,曾经有几位江湖奇人混入京师谋刺刘瑾,可惜防范太严,京师不易藏身,一切消息不易获得,而刘瑾的手下鹰犬却个个艺高功深,不但行刺不成,反而牺牲了不少英雄豪杰。

  安平听对方提起京师八虎,冷然注视对方片刻,方一字一吐地说:“夏某是本份人,不托庇权贵,不诈欺小民,只问生意,不论其他。”

  姑娘冷笑一声,不友好地问:“京师大昌钱庄与宝泉局公私一家,大昌的主子是刘瑾。

  而本姑娘知道贵号与大昌往来密切,有说乎?”

  安平剑眉一轩,明朗道:“钱庄之间,彼此不可能没有往来。大昌既然是刘太监的金银秘密周转站。敝号不敢不接受大昌的银票。在商言商,姑娘不是商场中人,不应苛责敝号的所为。”

  “你敢公然叫刘瑾为太监,似乎……”

  “他本来就是太监,为何叫不得。”

  “本姑娘有一件事和你商量。”

  “在下如能办到,愿效微劳。”

  “大昌在银票与九江的贵号周转么?”

  “有,每月至少五至六批,经常有三万两以上的交易。”

  “本姑娘下月将返回江酉,届时将专诚至贵号拜会。”

  “不敢当。”

  “希望三东主下月能在九江相晤。”

  “在下当尽可能至九江恭候。”

  “届时希望三东主能将持票至贵号兑款的人的名单,交与妾身。”

  安平坚决地摇摇头,说:“李姑娘,此事恕难遵办.”

  李萱脸色一沉,娇艳的脸蛋涌起了无边杀气,不再可爱啦,厉声道:“姓夏的,你是拒绝了么?”

  夏安平也脸色一变,恍然地说:“原来百灵神丹的阴谋,是因在下而设的。只是在下感到有些奇怪,这次我从池州府返乡,迢迢万里旅程,任何一处诸位皆可下手,为何迟至今天方暴露你们的阴谋?”

  “你三东主算不了什么,了不起随贵店的几个保镖学了些防身拳剑而已,用不着在你身上费工夫。反正你每年六月,必定返家和家族设法和解早年的仇恨,早晚逃不过幻海山庄布下的天罗地网,在这儿下手似乎还嫌早了一些呢,我们应该在辽壁寨找你的。”

  “为什么?”

  “百灵子的神丹确有其事,那是专用来对付山海夜叉的。”

  “山海夜叉?”安平吃惊地问。

  “听说过这位人物么?”

  安平点点头,说:“听说是一位行踪飘忽,水陆能耐超尘拔俗的黑道狂人。”

  “不错,正是这个人,山海夜叉冯陵,他行踪飘忽,神出鬼没,无法找他。家师去年腊月,将他的一位知交好友以暗手法弄成肝痨痼疾,以迫使山海夜叉四出求医,家师然后请出百灵子,在辽壁寨设下埋伏引他前来上钩,此地地处边陲,老魔难道不会疑心有人会设计擒他。”

  “你们已经出面,老魔难道不会疑心令师捣鬼么?”

  “即使老魔知道,距庐山远在万里外,他艺高人胆大,必定毫不在意。因有我们出面,他反而放了心。这也就是我们为何提前找你的缘故,因为老魔已经在辽壁寨现身了。家师誉满武林,侠名四播,除魔锄奸,义无反顾。除老魔为世除害,问你要刘太监的爪牙名单逐个诛戮,也是一大功德,致有万里山西之行,放明白些,三东主。”

  安平不为所动,沉着地说:“生意人信义为先,太监虽然天人共愤,但在下却不能将名单交出,那会令敝号毁于一旦。三厂的人耳目众多,风吹草动将有不测之祸。贵山庄高手如云,令师警幻仙子艺臻化境,三厂的人如果暗中前往生事,不啻飞蛾扑火,如调动官兵入侵,贵庄可在事前安全撤离。但敬业钱庄设有十八处分号,养活数百老少妇孺,他们只有等死,天下虽大亦无容身之地。李姑娘,刘太监贪黩躁急,狼子野心,暴虐疯狂,如能成事,天理何在?不出三年两载,必败无疑,杀几个三厂的鹰犬,于事何补?何苦连累咱们这些奉公守法的生意人?”

  “本姑娘不听你的废话,只要你明确的回答。”李萱厉声道,状极不耐。

  安平仍然极力忍耐,沉静地说:“杀一个鹰犬,京师依然会派一个来,甚至更多派三两个,有何用处?反而冤死多少无辜。诸位是侠义英雄,于心何忍,尚请三思而行,凡事必须权衡利害……”

  “住口!你答不答?”

  “这就是侠义英雄的所为么?”

  “说!”李萱咄咄逼人地叱喝,声色俱厉。

  “在下的答复很简单,万万不能。”安平亢声答。

  “那就怪不得姑娘了。”

  “你想么样?”

  “擒下你,不怕你不说。”

  安平丢掉缰绳,冷笑道:“幻海山庄的所谓侠义女英雄,只是些自以为是的冒失鬼。令师号称一代高人,也只是一个不明事理目光短视的糊涂虫,如此而已。你们是倚众群殴呢,抑或是按江湖规矩和夏某较量?”

  “本姑娘自然给你公平一决的机会,按规矩这次你必须连接三场,如果你三场皆胜,今天不会再有人找你。”

  “好,但愿姑娘言而有信。”

  安平沉静地说完,走近老道插剑的柳树下,伸手握住剑把,默运神功用柔劲一带,剑一闪而出。他提剑走向广场,立下门户冷静地说:“谁先指教?请。”

  两艘渡船先后靠岸,客人纷纷登上码头,惶然绕道走避。其中有两个花甲老人,还有一名村妇打扮的老太婆,却从容地向广场走来。

  李萱向一名侍女举手一挥,说:“小瑞,去试他一试,但不可向他的致命要害处下手。”

  “婢子理会得。”侍女应喏着掠出。在安平身前丈余止步,冷然撤剑。

  安平定下心神,徐徐引剑道:“姑娘请。”

  侍女小瑞不敢大意,一声轻叱,轻灵地虚攻一剑。

  安平向左移步避招,踏进一步回敬一记虚着。

  三招倏尽,小瑞剑势疾变,剑上突发风雪之声,银虹乍闪,洒出一重剑网,凶猛地从中宫攻入。安平久处商场,聪明机警思路敏捷,他已看出李萱三姐妹巳得到老道的示意,并未将他放在眼下,将计就计隐起自己的真才实学,希望能争取这三场胜利,先躲过今天的难关再说。

  他只用三分真力挥剑,“铮铮铮”连挡三剑,总算化解了小瑞凶猛地攻来的剑网,却退了四五步。

  小瑞得理不让人,一声低叱,长剑如怒龙矫夭,啸风之声大作,攻势更为凌厉,腾挪闪跃从三方步步进迫,连攻十八剑之多。

  安平似乎已无还手之力,架开五剑间避十三剑,只回敬了四剑,守多攻少,让小丫头占尽上风,只能直向后退,连向左右争取空门的机会都无法把握。他心中暗懔,一个小侍女也有如此高明的凌厉剑术造诣,不由他不惊。

  再接了五剑,小瑞的锐气在逐渐消沉,剑上的劲道亦在逐渐减轻。

  “吠!”心中焦急的小瑞沉叱一声,招出“流星赶月”,躁急地放手急攻了。

  “铮!”他的剑上一挑,双剑相接,小瑞毫无顾忌地踏进,沉剑欺上。

  机会来了,他借力斜飘,一闪之下,侧身切入迫近了小瑞的右侧,手腕一振,喝声“撒手!”

  银芒上扬,他的剑反而一纹一沉一振,“嘎”一声怪响,小瑞的剑倏然化作一道银虹飞腾而去。

  “唰”一声轻啸,他的剑奇快绝伦地掠过小瑞的顶侧,击断了一根银簪。他横掠丈外,收剑道:“承让了姑娘。”

  小瑞怔在当地,僵在那儿不知所措。

  李萱神色凛然,向身旁的庄芬说:“四妹,你去会他一会。他的潜能惊人,利于久斗,剑术看上去平庸无奇,其实变化莫测。他并未以真才实学和小瑞周旋,将是一大劲敌,不可大意。”

  庄芬像一朵绿云,飘然而至,俏生生地在安平身前出现,粉颊上绽起令人心动的笑意,用银铃似的甜嗓子说:“三东主,今日之会,足下可以说是存亡攸关,除非你答允我们所提的条件。可是,你动手时居然还敢藏私,徒耗真力,智者不为。”

  安平谈谈一笑。接口道:“令师姐已经说过,在下仅向敝号的保镖师父学了几手不登大雅之堂的拳剑而已。诚如姑娘所说,存亡攸关,自保要紧,岂敢藏私?姑娘请进招。”

  他一面说,一面注意四周的动静。众女已在广场的南首列阵。码头方向,两个老人和一名老妇正跃然若动,一看便知是众女的助手.介休道方向,先前走了的老道正藏身在树林中,封锁了北行道路。

  他心中不住思索脱身之计,目光回到庄芬的脸上,脑中灵光一闪,已打定了主意。

  “接招!”他突然沉喝,抢先进招,“白虹贯日”出手,凶猛前扑。

  庄芬一声轻笑,拔剑信手一挥,“铮”一声暴响,刺来的剑向外荡。她揉身急进,剑虹一闪,反手一剑疾挥,“唰”一声剑气啸风声传出,锋尖距安平的左肩不足半寸掠过,几乎得手。

  安平脸色一变,疾退两步,立即旋身向敌,低吼一声,再次进击,招出“灵蛇吐信”,仍是从中点入,只不过这次进攻的部位稍低而已。

  庄芬伸剑便搭,想错剑乘机切入。

  岂知安平半途撤招,长剑倏吞倏吐,避过搭来的剑尖,右脚突入,长剑闪电似的递出.庄芬一惊,想不到安平的身手如此迅捷,百忙中运劲撇剑,想再将来到震偏。

  “铮!”一撇之下,银虹飞腾,安平的剑居然被她震飞,胜算在握。

  这瞬间,突变倏生,已没有她思索的余地,上了大当,等她发现人已近身,已经无法反击了。

  安平故意丢剑,乘势抢人,右手一勾,便搭住了庄芬握剑的右手脉门向后一带,左手拔出腰带上的匕首,点在庄芬的右胁下,沉喝道:“丢剑,庄姑娘,得罪了。”

  应芬一时大意上了大当,急得花容失色,尖叫道:“你这狡猾的小人,这算什么?”

  安平笑道:“放手丢剑。”

  她不肯,说:“绝不丢剑。”

  他手上一紧,说:“在下只好用强。”

  她不甘心,夺手道:“本姑娘不怕。”

  他用劲向下扭转,匕首搁在她的肘部,冷笑道:“在下只好卸下你的手,休怪。”

  匕首晶芒闪闪,冷气森森,刃长六寸,匕首晶莹如镜,光可鉴人,冷气直迫尺外。匕把上镶了七颗晶亮的绿宝石,皮把手雕刻十分精细,是一把可断金切玉,价值连城的神物。匕首近护偃处,隐隐可见像是浮雕在外的四个篆字,屠龙断犀。

  庄芬心中一寒,乖乖地松手丢剑,仍然凶霸霸地说:“你想怎样?”

  庄芬两招被擒,把所有的人镇住了。由渡船下来的老太婆点着龙头拐杖,健步从容上前说:“这小伙子机智超人,必须老身出面将他擒下。”

  李萱高叫道:“姥姥,他就是盛昌的三东主,萱儿已约定三场擒他,最后一场由萱儿接手,不需劳动姥姥的大驾。”

  声落,她撤剑掠出。

  安平不等她发话,豪笑道:“今天不会有第三场了,在下要走啦!”

  “你要走?”李萱讶然问。

  “正是此意。”他泰然地答。

  “你走得了么?”

  “在下人孤势单,不得不耍赖,只好劳驾庄姑娘护送在下过河。”

  四周的人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四面合围。

  情势一紧,气氛紧张。李萱心中大急,飞扑而上。

  安平右手一带,拉脱了庄芬的肩关节,火速将她的小蛮赐勾住,匕首架在她的喉下向扑来的李萱大喝道:“站住,你不顾师妹的死活么?”

  “哎……唷”庄芬痛得尖叫起来。

  李萱倏然止步,铁青着脸叫:“姓夏的,你敢伤她一毫一发,管教你尸骨化泥。”

  安平哈哈狂笑,朗声道:“人生自古谁无死?我夏安平岂是贪生怕死的人?夏某如果落在你们手中,不依你们性命同样难保……”

  “只要交出九江府三厂恶奴的名单,保证你毛发不伤。”李萱抢着说。

  “交出名单,盛昌布庄与敬业钱庄将有数百人死亡,株连而死的人,更不知有多少。李姑娘,你把夏某看成什么人?你们这些自命侠义英雄的亡命之徒,于心何忍?”

  “你难道甘心做刘太监的走狗?”

  “夏某是正当生意人,不问政事,与刘太监一无往来,他在京师夏某在南京庐州,风马牛不相及。”

  “但你的钱庄却……”

  “胡说!与京师大昌有往来的钱庄,不止我敬业一家,这是商场交易,你怎可含血喷人?天下间竟有你们这些不明事理的人,岂不可怪。南昌的宁王与刘太监勾结,九江府的知府也是刘太监一手提拔的心腹,江西十三府一州七十七县的官吏,大半是向刘太监行贿得来的前程,他们才是刘太监的走狗爪牙,你们不向他们惩戒,偏向我这生意人下手,简直毫无道理。生意人无法与三厂抗衡,有家有小不能铤而走险,即使是黑道巨霸绿林大豪,也不会向正当商人抢劫勒索。而你们这些自命侠义英雄的人,却做出这种事来,在下替你们惭愧,你们自己不觉得可耻么?”

  “你牙关嘴利,好大的狗胆。”一名花甲老人厉叱。

  安平脸色一沉,冷笑道:“老伯,凭你这两句话,便知你只是个不明事理的匹夫而已,和你讲道理不啻对牛弹琴。”

  老家伙气得七窍生烟,手杖一抡,大吼道:“老夫江湖客陈奇活了六十余岁,从来……”

  “哼!从未挨过骂,是么?你这种人就算活上一百岁,也只不过平白糟蹋粮食而已,用不着骄傲。”安平抢着接口。

  江湖客怒不可遏,排众奔上。

  安平冷笑一声,虎目中神光四射。

  另一名老人伸手急拦,低叫道:“陈兄,不可鲁莽,投鼠忌器,使不得。”

  安平哈哈狂笑,接口道:“让他上,在下割破庄姑娘的咽喉,先捞回老本,再杀一个便赚一个,杀两个便是两倍利,这笔生意大可做得。”

  江湖客果然不敢冲上,咬牙切齿地说。“你这小狗如果伤了四小姐,盛昌、敬业两家将付出百倍以上的代价。”

  “不要脸!你简直无耻!你们口口声声要找三厂的人为世除害,没听说你们杀了多少鹰犬奴才,在下却已听到你们要杀盛昌敬业两家正当商号的人。老杀才,你听了,敝号的商誉全国闻名,每年拨有专款修桥补路济贫救灾,为善从不人后,不但白道英雄诸多赞誉,黑道朋友也另眼相看,水旱绿林豪杰,从不劫掠敝号的货物钱财。幻海山庄并非是什么了不起的武林魁首,公道自在人心,你们如果不择手段任性而为,天下江湖豪杰相信决不会坐视。别以为目下四周全是你们的人,便可一手遮天杀在下灭口嫁祸。可惜你们的阴谋并未准备同全,先前撤走了的砥柱山群雄与华山双彪等好汉,自会将事情传出江湖的。废话少说,在下要上船渡河,要动手的人,何不快上?有人陪死,而且是娇滴滴的四小姐庄姑娘相陪,夏某九泉瞑目。上啦,等什么?”

  声落,村中突然传来一阵震天长笑。

  众人一怔,扭头向上面的村镇看去。

  村口,并肩站着两个男女,左面那人是个白发如银的持杖老人,右首是个年约十五六岁的花衫少女,相距在十余支外,阳光正烈,不易看清脸貌。

  老人仰天狂笑,笑完,用洪钟似的嗓音说:“快哉,骂得好,痛快淋漓,不亦乐乎?许久没听到这种够份量的骂语了,大有耳目一新振聋起-之感。妙哉!小伙子,老夫为你喝采三声,鼓掌三下。”

  声落,果然吆喝三声,鼓掌再三。

  江湖客正无法下台,一肚子烟火全烧到老人的头上去了,人如怒龙疯虎,疾掠而出,三两个起落便到了老人身前,一声怒吼,挥杖猛扫。

  “啪”一声暴响,老人的手杖架住了江湖客扫来的一杖。

  少女嘻嘻一笑,突然身形一闪,纤足贴地扫出。

  “噗!”闪电似的扫中了江湖客的右足胫,奇快绝伦。

  江湖客猝不及防,重心倏失,人向前栽。

  老人左掌疾飞,“啪”一耳光抽在江湖客的右颊上,前栽的身躯向左倒。

  少女又是一声轻笑,侧欺而上,手脚之快,骇人听闻,一掌按出“泰山压顶”,按在江湖客的后脑勺处,喝声“趴下”,接着跃开八尺。

  江湖客真是阴沟里翻船,在一连串迅捷绝伦的打击下,完全失去了反抗机会,应声趴下了。

  老人一声在笑,在另一名花甲和老妇赶到之前,喝声“走”!偕同少女飞射入村,倾刻不见,等众人追人村中,两人早已失去踪影。

  由于老人和少女倏出倏没,众女想搏杀夏安平便不得不顾虑后果了,委实帮了安平一次大忙。

  安平乘乱撤走,挟着庄芬向码头退,同时向另一位侍女冷笑道:“姑娘,劳驾将在下的坐骑牵上渡船。”

  李萱已别无抉择,眼睁睁地看安平上了大渡船,还得命侍女将坐骑送上。

  安平喝令船夫解缆,向岸上的人叫道:“不劳远追,不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过了河,庄姑娘便可恢复自由。夏某是生意人,和气生财,决不会与人结怨生事,关乎生死时又当别论,幸勿相逼。”

  李萱有说不出的懊丧,恨恨地叫:“姓夏的,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你给我小心就是。”

  船靠码头,安平请船夫牵坐骑登岸,重谢了船夫,放了庄芬说声得罪,飞身上马,向官道急驰,绝尘而去。

  绵西渡是个小渡口,大渡口则在孝义东南十五里,叫霍家堡渡,是通向介休的要道。从霍家堡渡分出两条大路,西北至孝义县城,往西可到王田里会合南下官道。

  王同里距县城整整十五里,辽壁寨是王同里最大的村寨,该里的里正便是辽壁寨的人充任的。孝义县自南至北,分为两种截然不同的天然环境。南起王同里,北迄县北义河,西面是山区,东面是太原盆地的平原地带。山区的人,住的是依山岭断层所建的窑洞。平原的人,皆建寨设堡而居。平原上逾远便可看到堡寨,山区却只见牛羊不见村落,如不留心,很难发现所站立的田地下有人居住,除非是发现通向地面的通道,或者看到天然形成的断崖沟谷。王同里正是天然分界线上的唯一大寨,以西便是山区。官道经过寨中,如果有匪警,寨门紧闭,过往的商旅必须绕寨西的小径而行。

  安平急于离开是非地,快马加鞭策马飞驰,必须离开辽壁寨接近县城,方是安全区.他以为李萱一群人必定无法赶上他,还在暗中庆幸,却不知李萱一群少女,只算是沿途负责拦截的第一批人而已。

  远远地辽壁寨在望,相距约有两里地。

  道左,一条宽约半里地的地隙谷道,从西面伸出,像一条巨蟒般蜿蜒川下,蟒头尽头处衔接着官道,会合处树林散落。灌木丛生,野草高与人齐,地势甚是隐蔽。

  马儿狂驰,黄尘滚滚,巳是未牌正时分。

  前面半里地,道右的松林下两名穿青劲装的大汉倚树向南眺望,直待马儿接近至十丈内,右面的大汉讶然叫:“咦!来人不是盛昌的三东主么?”

  右首的大汉剑眉虎目,身材魁伟跃至路中拔出背上的长剑,大喝道:“夏东主,下马,咱们亲近亲近。”

  安平心中一懔,一带缰绳,马儿跃入路左的草坪向西北角落荒飞驰。

  啸声震耳,大汉将警讯传出了,但并未跟踪追赶。

  越过两道干沟,向前面的高岗急驰。岗顶林疏草密。岗右不足一里便是辽壁寨。

  马儿浑身湿透,接近岗顶脚下乏力,冲劲消失。他扭头下望,还好,不见有人追来,心中一宽。

  马儿全力冲刺,进人了疏林。蓦地前面灰影一闪,出现一个灰衣中年人,举手低唤道:

  “前面去不得,来人可是盛昌布庄的三东主么?”

  相距约在五丈外,看对方脸上的神情不像有恶意。同时,坐骑也已力乏,想再夺路奔驰必将力竭而毙。他一跃下马,拔匕首挟在掌心,冷然问。“尊驾何人,怎会认识夏某?”

  中年人虽带了剑,但并未撤下,上前行礼道:“在下汝宁浪子钟兴,三年前赴南京访友,病倒庐州府,盘缠用尽大病缠身,进退两难。幸得店家见怜,至宝号所设的盛昌施药局请求周济,贵局的主事大爷不仅亲至客店探视,而且带来了郎中,亲切慰问并致送盘缠二十两。调养一月期间,食宿费皆全部由宝号负责。此思此德,在下没齿不忘,如不是宝号加以援手周济,钟某必定客死他乡。在下记得,施药局的主事大爷姓徐,大名敬康。”

  “哦!那是敝号的二东主徐二爷的堂弟。”安平友善地答。

  “在下临行时,曾向店伙及街坊打听宝号的底细,方知宝号创业不足三年,肇业的翌年,即在万寿寺机房附近设立施药局以及赈济堂,主其事的人是三东主夏爷。在世情饶薄,商场唯利是图的今日,贵号的义举委实令人由衷感佩。三年来,在下流浪江湖,对宝号始终无缘回报,深以为憾。这次在下途径此地,无意中探出三东主的大驾将经过辽壁寨。而附近却有幻海山庄的高手埋伏,等候前来夺取百灵冲丹的山海夜叉。更令在下吃惊的是,他们居然要将三东主留下,要在你口中查出三厂派至九江的鹰犬下落。在下心中十分焦急、却苦于不知你何时可以到达,只好在附近潜伏,等候机会。苍天有眼,总算被在下等着了。”

  “谢谢钟兄的云天高谊,小弟在绵西渡口几乎被他们拦住了……”安平将绵西渡口动手的事简略地说了,最后问:“他们在前面埋伏么?有多少人?”

  汝宁浪子倒抽了一口凉气,说:“警幻仙子本人已经来了,就在前面的山梁埋伏。往北两时之内,皆有幻海山庄请来的高手潜伏,出面的人,却是警幻仙子的第一门徒尹兰。你在绵酉渡口所碰上的人,老道叫黄山炼气士玄清。那江湖客陈奇是名震大河岸的名宿,艺业超尘拔俗。怪!怎么会被一个糟老头和稚女轻易地击倒折辱?警幻仙子有五位得意门人,她们的排名是尹兰、曾蓉、李萱、庄芬、吴蕙。论艺业,她们足以名列武林一流高手而无愧色,只是终究是女流之辈,先天不足,假使在二十招之内能支持不败,她们便难操胜算;但如果她们五人联手用剑阵围攻,连大名鼎鼎的三剑二刀五亡命这些当代奇人,恐怕也不易支撑一二十招哩!三东主能用机智擒住庄芬挟人质解围,真是苍天庇信哪!前面不能走,退后恐怕也非易事,他们已发出警讯,寨西南山沟中埋伏的人必定已将退路阻死。”

  “那……”

  “在下将情势加以说明,如何突围尚请自行裁夺。西面的辽壁寨有鬼道人一批高手,鬼道人是警幻仙子的好友。东面山林中有北丐韩浩,和他的三位高徒范小蛟、林英、吴芳,他们是候机袭击前来夺取神丹的人。同时,那儿还有不少闻风赶来浑水摸鱼的江湖人,他们惮于警幻仙子的威名,不敢前来正面讨野火。”

  “那么,我还是从西面山林脱身为上。”

  “西面也有危险,山海夜叉不是笨蛋,他必定带了几个宇内凶魔前来取丹。这家伙神出鬼没,机警绝伦,可能已知道有人先一步赶来取丹,也许已知道是警幻仙子在捣鬼必定不会从官道赶来,极可能沿山区接近。那么,警幻仙子一群人必定在发现时往西面拦截,岂不……”

  “这么说来,我不是已陷入四面楚歌的危境了么!”

  汝宁浪子沉吟片刻,说:“三东主,何不将坐骑让在下乘走?在下从东面脱身,引他们追来,你便可以从西北角潜迹远走了。”

  “不行,小弟怎可连累钟兄?”

  汝宁浪子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面孔,说:“在下深受三东主大恩。无以为报,目下正是在下回报的大好机会,粉身碎骨义不容辞。”

  “笑话,小弟怎能……”

  “三东主,目下情势殆危,不是理论是非的时候。在下与他们无仇无怨,即使被他们拦住,这些亦正亦邪却自命侠义的高手名宿,决不会与我这个江湖小混混为难的。快!最好请三东主易衣。”

  “这……”

  “三东主,不必犹豫不决,在下保证可以安全脱身,不必为在下耽心。快!时不我留。”不管安平肯是不肯,脱下灰直裰掷给字平,连头巾也解下递过,牵过坐骑,急催安平上道。

  安平只好连声道谢,披上直掇缠上头巾,道声珍重,向西北角如飞而去。

  汝宁浪子直待安平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方呵呵一笑,火速解下鞍后的马包,口中得意地骂道:“蠢材!毕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儿,容易受骗,三言两语便将他打发走了,笨蛋万里迢迢返家,行囊必丰,太爷我这下子可以快活三年两载了。”

  他打开马包,果然不错,里面不但有物,且有百余两金叶子,百十两碎银。却没有珍宝,他将新衣物和金银打了一个包裹栓在腰带上,不值钱的物品弃掉不顾,准备停当,他站起来想去牵坐犄时,突然骇然惊叫,脸无人色,恐怖地踉跄直退。

  坐骑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怪人,身高八尺以上,一头斑白的飞蓬发用一个头箍绾住,像个带发头陀。青灰色的脸膛横肉磷峋,铜铃眼布满红丝一狮子鼻血盆口,花白虬须戟立根根见肉。穿灰直掇,着多耳麻鞋,手持一根八尺长短粗如鹅卵乌光闪闪的乌金盘龙杖。突然出现在眼前,狞恶可怖的相貌真可吓破小朋友的胆。

  汝宁浪子魂飞天外,恐怖地后退,几乎被草根绊倒,久久方发出一声如同兽号似的叫喊:“山海……夜……叉……”声未落,扭头跌跌撞撞地逃命。

  “你敢逃走?”山海夜叉又沉喝。

  汝宁浪子感到腿已麻木,膝盖发软,腿拒绝支持他的身躯,颓然仆倒在地,接着火速翻身想爬起,但眼前人影入目,吓得他浑身一震,爬不起来了,双手撑地用臀部向后挪移。

  “老……老前辈,小……小的并未招……招惹你……你老人家。”他总算能鼓勇气说话了。

  “小辈,你刚才的话老夫已听到了,这就是你报恩的方法么?西北角正是那虔婆娘的埋伏处哩。”

  “小……小的……”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与那小后生有何过节?”

  “小……小的为他好,警幻仙子不会……难为他……他的。”

  “你与那婆娘有交情?”

  “小……小的还不配,有关埋伏的消息,是向朋友打听到的,小……小的也想要三两颗神丹。”

  “百灵子的遗骸何在?”

  “大……概……大概被警幻仙子藏……藏起来了。”

  “老夫大发慈悲,你给我滚!”山海夜叉叱喝,一脚踢出。

  汝宁浪子“哎”一声厉叫,右股骨被踢碎,连滚三匝。

  山海夜叉向西北角举步,突然一闪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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