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美山滴翠谷远离道路附近廿里内没有人烟,你们不可能是迷失道路的人,那么,定是有意前来向老夫挑战的人了。哼!凭你们这几个不堪一击的五流小辈,怎敢前来送死?

  说!谁指使你们的?是崆峒三老吗?”

  他将避开道路的事说了,最后说:“这是小可的实供,前辈如不相信,那也是无法分辩的事了。”

  “这么说来,你是个江湖成名人物了,怕被人追踪,但不知要追你的人是谁?又为了什么?”“小可只知有一个叫徐文海的人,出一千两银子重赏,追取小可的性命,追踪的人全是为赏银而来,到底是些什么人,小可一无所知,幸得这几位朋友呵护,得以从肃州逃抵贵地。这里距平凉多远了?”

  “平凉在东北七十余里。”

  “咦!不是在江南?”

  “见你的鬼。”

  “但……窗外有竹。”

  “陕西有几处地方产竹,一是西安,凉州高美山也是其中之一,数量稀少,最为珍贵。

  你说的徐文海,老夫似乎听说过这个人。”

  “请问前辈高姓大名?小可姓林名华。”

  “老夫张瑞。哦!我想起来了。”

  “哎呀!老前辈是不是人称……称……”

  “宇内三狂之一,酒狂张瑞。”

  “老前辈与楚狂仲老伉丽是道义之交,小可不是外人呢!”

  “你是……”

  他将在苦峪结交楚狂夫妇与邪剑的事说了,接着说:“三位老人家原定春间重返中原,顺道至太白山将飞凤剑交还终南剑客。”

  “哦!难怪不知道他夫妇的下落,原来他们躲到西番去了。你认识九大邪妖中的独脚妖曹孚吗?”

  “晚辈闻名而已。”

  “曹孚老妖有几名弟子,其中之一便叫徐文海。”

  “但……晚辈与他师徒无冤无仇……”

  “你得自己去查了,无冤无仇,难道不许他为朋友出力吗?你既然是楚狂的小友,老夫饶恕你了,我带你回卧处,替你诊治缠身的怪病。”酒狂说完,抱起他出室而去。

  练武朋友对伤科学有专精,但对其他疾病却一知半解。酒狂却比旁人高明些。但也仅算高明些而已。他将林华带至后进卧室,慎重其事地细问病情,然后开始详细诊察全身经脉。

  久久,酒狂苍白的老脸上,明显地涌现着困惑的神情,迟疑地而又坚决地宣布了四个字:“你没有病。”

  “但小可却精力枯竭,浑身软弱。”林华苦笑着答。

  酒狂不住摇头,乱发像波浪般摇摆,说:“我不管你的病因为何,以目前你的体质与脉象来说,决不可能有病,仅病后所遗留的些少虚弱而已。你是否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念了?”

  “正相反,小可求生之念极为强烈。”

  “那就怪了。”

  “小可能吃能喝,确知病已痊愈,以为不需十天半月调养,便可完全复元,至于为何仍然如此虚弱,委实百思莫解。”

  “除非……除非你吃错了什么。”酒狂眉心紧锁地说。

  “不可能的,小可饮食正常,肠胃甚佳,从无异物入口。”

  “老夫怀疑你吃了软骨异物,不然何以至此?这样吧,你在此逗留十天半月,我给你服食一种强筋健骨排除毒物的药,不消半月,任何毒物也将被排除净尽,我这滴翠谷地极隐蔽,不易被人发现,你们大可放心留下。老夫有事至西安,明早便须动身,半月后便可返回,那时你如果尚无起色,我送你到剑阁找元妙真君替你治病。那老牛鼻子医道通玄,善治奇难杂症,你大可放心调养。”

  “那么,一切全仰老前辈周全了,小可感激不尽。”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不知老前辈有何赐教?”

  “老夫不是挑拨离间的小人,但贵友五个人,老天敢说都不是什么善类,所以要你交友必须小心。你好好休息,老夫替你准备半月药物。”酒狂说完,出室而去。

  破晓时分,酒狂来了,打扮恢复正常,挽道髻,手点竹杖,将一包丹丸交给他,说这是半月药量,每日早晚分两次服食,一次服丹丸十颗。即使驱除不了你体内的古怪软骨毒物,也会精力充沛神色健旺,半月后老夫回来,便知道老夫的猜测是否错误了。你那几位朋友前不可吐露老夫的身份。如何圆谎,那是你的事了。”

  他诚恳地向酒狂道谢,酒狂淡淡一笑,出门飘然而去。

  他吞下了十颗丹丸,天色已是不早,邢永平五个人方悠然醒来,不知身在何处。他们只记得昨夜曾心胆俱寒地与鬼影周旋,被鬼影的大袖一击即人事不省,如此而已。

  他们找到后进屋的林华,林华告诉他们说,是被一个不愿留名的武林前辈所救,对方不愿露面,仅准许他们在此暂避风头,十天半月后风声停息再行上路。其他的事,他无法知道了。

  邢永平见问不出所以然,也就不再多问,但却坚决反对在此地逗留,此地距崆峒的山门最近风声如已传出,在此地不太安全,必须尽早离开,愈早愈好。

  林华经不起邢永平的纠缠,同时,他行动不便,五人坚持要走,留下他一个人,未免风险太大,因此也就不好太过坚持,不得不依他们的主张。

  他们不能立即登程,因为邢永平五个人仍感到头脑昏沉,不得不休息一天。次日一早,仍由邢永平带着林华,一马双乘认准方向南下。

  欲速则不达,他们迷失在陇山的千山万壑中,出不来了。

  崆峒门下弟子,则在平凉至西安之间,穷觅江湖浪子的行踪。不久之后,江湖浪子已落在鬼影子洪泽五个黑道丑类手中的消息,以奇快的速度,传至江湖朋友们的耳目,立即引来了不少正邪双方的高手名家。

  早在去年冬,江湖上便传出江湖浪子已远走河西四郡的消息,但并未引起江湖朋友的注意。江湖浪子出道虽有十年之久,但真正在中原走动的日子并不多,与江湖朋友接触甚少,所牵涉的江湖恩怨范围甚小,唯一令江湖朋友留下深刻印象的事,便是多年前仗义相助白道后起之秀八臂哪咤高国华,火焚黑道巨孽威灵仙徐文涛的集贤庄,扫荡黑道群雄,剑毙集贤庄主威灵仙,几乎把湖广冲州府闹了个天翻地覆,从此名震江湖,博得白道群雄无数好评与赞誉,也引起了黑道群豪的恶感。

  那次火焚集贤庄事件后,江湖人只知他的江湖浪子绰号却不知他的真姓名。而且那次事后他即远走南疆,一去年余然后北上京师,出塞至朵颜三冲一带极边,一去又是两年,返回中原之后,已是四年后的事了。这期间,谁也不知江湖浪子的下落,他南北奔波少管闲事,不曾透露绰号以真名示人,林华两字毫未引起江湖人的注意,他的出身来历更是无人知悉。

  这次要不是在河西四郡透露了名与号,至今恐怕仍无人知道他的底细哩!

  当他的行踪从河西四郡传出时,中原冲州府的集贤庄恰好重建完成,死鬼威灵仙的亲弟徐文海正式出山。

  在集贤庄落成的那天,柬邀黑道群豪在庄中设宴高会,由乃师九大邪妖中的独脚妖曹孚出面,师弟施玉峰为二庄主。即席宣布继承乃兄的基业,重建昔日声威。酒酣耳热,慷慨激昂咬牙切齿地宣布第一件事是誓报兄仇,分别出重赏捉拿火焚集贤庄的祸首江湖浪子与八臂哪咤高国华,提头领赏者赏银五百两,活擒解交,白银一千两。

  那年头,大明宝钞因通货膨胀而无形中成为废物,金银开始流通,以金银折算物价,仍是十分便宜的。

  一般小百姓生活简单,八口之家一月的生活费,有五六两银子足矣够矣!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想发横财的人多的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徐文海这一步棋真下对了。这就是为何有人到河西四郡鬼混的缘故,一千两银子的诱惑太大了。林华时乖运蹶,偏偏鬼使神差得了一场大病,完全不知江湖的变故。加以他对中原高手名宿并不十分熟悉,自然对那些二流人物更为陌生,对这位自称邢永平的人更是一无所知,糊里糊涂以为他们是救命恩人,死心塌地听候他们摆布,岂不危险?

  他已对邢永平生疑,但仍然信任他们,也不得不信任他们,只能暗中留神而已。

  在山区中迷失了三天,饥食野兽,渴饮山泉,倍极辛劳,第四天午间,方到了渭河北岸,方发现了人家。一问之下,方知他们到了巩昌府泰州清水县的东境。

  两天之后,他们到了凤翔府的宅鸡县,卖掉了马匹,雇了一乘山轿,渡过了渭河,改走河南岸的小道奔向西安。

  这条路极少有旅客往来,沿途只间或发现一些附近村镇的村夫,而且人数有限,外乡人经过此地,不可能隐瞒行踪。

  南面是千峰万峦高与天齐的终南山脉,齐县以南一带则称武功与太白山,俗语称武功太白,去天三百,就指的是这两座山脉直伸展至渭河南岸,山多田少,地广人稀,有的是千年丛莽与不毛荒原,和成群结队的奇禽异兽,只有近河岸一带,尚可看到零星疏落的小村寨形影。

  这天近午时分,接近了齐县与歧山接界的五丈原。这是一处近河谷的一处平原丘陵相错的地区,直至河岸全是相当肥沃的良田。据说,那是汉丞相诸葛武候最后一次兵出歧山,在此驻军与司马懿对阵相持,在五丈原蜀军开垦田亩作久驻打算。可是,传说诸葛亮得了重疾,一病不起蜀汉的国运从此一蹶不起。

  目前,五丈原那座最高的丘陵顶端,建了一座相当壮观的诸葛武侯祠,受到当地百姓的祀奉威灵显赫,颇着神迹。据说洞址原是武侯禳星地方。当地流传着有关武候的一段神话,说是武候筑坛禳星求寿,眼看最后一天将要大功告成,却被大将魏廷闯坛禀报军情,一不小心,一脚踢倒了象征生命的七星灯,禳星求寿功败垂成。

  五丈原诸葛禳星,人力难以回天,魏廷踏倒七星灯,断送了蜀汉的国运。这当然是神话,诸葛武侯岂是个江湖术士。

  五丈原的西北角,是颇为富裕的武侯寨,位于路南,便可看到不远处的武侯祠。每年武侯的诞辰,从凤翔与歧山县派来的祭祀官,皆在武侯村的行馆住宿,这座行馆是本村唯一规模宏丽的建筑。

  大道经过村北口,路两旁古柏参天,每棵柏的树龄皆在百年以上,平时是村童们游玩的好地方。但今天,村外村内一片死寂,不时传出一阵阵急促的狗吠,但不见有人。

  管勇与洪贵在前开道,中间是邢永平押着的山轿,轿内坐着行动不便的林华。另两人在后面五六丈,像是另一批人。一乘山轿有三台轿夫,轿夫也弄不清他们六个人的来路。

  他们皆换穿了村夫装,兵刃藏在所带的长包裹内,遮阳笠戴得低低地,风尘仆仆向东赶。

  村口设了茶水站,建有一座歇脚亭,轿夫们老远便叫:“这里是武侯寨,歇歇脚再走。”

  林华从窗缝向外瞧。向走在轿旁的邢永平说:“邢兄,这座村寨有点古怪。”

  “有何古怪?”邢永平注视着半里外的村寨问。

  “近午时分不见有人,其次是狗吠声有异。”

  “天气热,中午休息哪,这期间正是农暇时节,平常得紧。瞧,这一带有水稻呢!恐怕是关中少数的产米区之一哩!”邢永平不在意地说。

  “最好不要在此地歇息,预防意外。”林华仍抓紧话题说。

  “呵呵!放心啦!这条路小弟曾经走过一趟,沿途地广人稀,鬼打死人,除了要防范一二十个小毛贼之外,没有什么要可怕的。”

  一名轿夫接口道:“这时节在这条路不要紧,在秋季可得小心些,经常可以碰上狼群,那些饿狼可真吓人哪。”

  “其实,一年四季那一天没有狼?”邢永平信口说。

  “平时狼不会成群,它们不敢乱来,只敢钉在人后面找机会偷袭,成了群委实可怕急了,五六个人不够它们做一顿晚餐,到了,进亭歇会儿。”

  小茶亭容纳不下这许多人,轿子停在亭外。邢永平热心地盛了一碗茶水递入轿内,低声说:“林兄请放心,不会有意外的,沿途你并未露过脸,而兄弟在这一带一无朋友二无仇家,怕什么?”

  “邢兄喝了茶吗?”林华问。邢永平口说不怕,其实不无戒心,闻声一怔,扭头大叫:

  “等会儿再喝茶水。”

  他即使不叫,洪费几个老江湖也不会立即喝茶水,他们等到收了汗,方肯进茶水解渴,这是赶长途的人保健的常识。三位轿夫可不讲究这些,他们走惯了长途,体壮如牛,这种天候赶路根本不算辛苦,进得亭来便各自端了一碗茶往口里灌,邢永平的叫声传到,他们已喝光了第二碗啦!

  邢永平端着茶碗重行入亭,向洪费说:“寨门大开,为何看不见人影?可真有古怪…”

  话未说完,一名娇夫突然直挺挺地倒了。

  “快走!”邢永平抓起包裹背上叫。

  “我带人走。”洪费叫挂上包裹奔向山轿。

  “哈哈哈哈!”村寨口突传来了震天长笑,第一个青影出现。

  “留下啦!相好的。”窜出的第二名青影叫。

  路对面的柏林中,两名青衣从上向下跳,亮出了单刀有人叫:“好朋友,留下财神爷交个朋友。”

  村口共出现了六名带刀剑穿青劲的人,向前飞掠,有人叫:“关中十义久候多时,算定你们走上这条路,等着啦!朋友。”

  “向东走!”邢永平低喝。

  洪贵从轿中拖出林华,扔上背背了便走。

  刚奔出二三十丈,前面路右的深沟中跳出两个人,单刀立下门户狂笑道:“留下人,放你们一条活路。”

  管勇飞跃而上,从行囊中褪出沉重的剑刀柄,大吼道:“你,什么东西?接着!”

  包裹向右首那人掷去,剑刀自然出鞘。右面的青衣大汉不知是计,用力挑拍迎面掷来的包裹叫:“不要包裹要人……”

  话未完,管勇已从包裹下方切入,剑刀疾挥,刀光一闪,大汉的双脚齐膝而断,狂叫着扑翻在地挣命。管勇跟踪抢近,手起刀落大喝道:“补你一刀送你上路。”声落,刀已砍下了对方的斗大头颅。

  另一面,邢永平扑向左面的大汉,他用的是剑,剑刚出手点出,左手已发出一枝扔手箭。大汉刚挥刀接招,发觉箭到已来不及躲避,箭毫不容情地贯入小腹,这种又粗又沉的扔手箭挨上了不得了,登时便全身发僵。

  “你找死!?”邢永平吼叫,一剑刺人对方的心口。

  洪贵在两名同伴的保护下,冲出前面去了。

  后面八名青衣呐喊着狂追,紧接不舍毫不放松。双方的脚程相差无几,始终保持十余丈距离无法拉近。

  五人中,洪贵的轻功最佳,背了一个人,依然胜任,健步如飞快通奔马。

  追过五丈原,进入郡县县境,长期奔跑,洪贵逐渐慢下来了。邢永平断后,转过一座山脚,便向管勇说:“关中十义可恶宰了他们永绝后患,他们已远离埋伏区,是宰他们的时候了。”

  “对,宰了他们。”管勇目涌杀机地说。

  邢永平向前叫:“洪兄弟,在前面等。”

  两人向路两侧一闪,窜人草丛。接着,追的人便追过山脚来了。

  八名大汉鱼贯追赶,不知有人藏在草中,第三名大汉刚通过,草丛中镖箭齐飞,前面的三名大汉狂叫着冲倒在地。

  邢永平与管勇左右齐出,刀如猛虎,剑似狂龙,猛扑第四名大汉。

  第四名大汉大骇,猛地向地面一扑,夺身左滚,钢刀一面护身自卫,一面袭击邢永平的下盘应变之快,委实高明万分。

  邢永平大出意外,百忙中向上一跃,来不及出手。大汉滚人路旁草丛,再飞跃丈余方敢止步回身。

  后面的四名大汉立即骇然止步列阵,不敢冲上。

  邢永平举剑迎上,冷笑道:“好哇!你们这些小泥鳅,居然敢挑龙王爷的牙缝余食,简直瞎了你们的狗眼,你把太爷看成什么人了?谁是关中十义的老大双尾蝎范智?站出来说话。”

  一名短小精悍的大汉扬刀踏前一步,咬牙切齿地说:“太爷就是范智,你是鬼影子洪泽吗?”

  “哈哈哈哈!太爷姓邢,绰名叫……你不必问了,纳命吧。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

  话未完,山脚后转出两个灰衣老人,苍劲的嗓音震耳欲聋。

  “哈哈哈哈……谁知道上天堂的路?替咱们两个老不死指引好吗?”

  邢永平大骇,认得是凉州道上食店现身,惩戒夺魂钩的老者,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向管勇急叫:“风紧扯活!”

  声出脚动,窜入路旁草丛,溜之大吉。

  管勇当然也记得两个怪老人,不由心胆俱寒,跟踪急逃,一面恐惧地叫:“邢兄,咱们恐怕逃不掉……”

  “逃不掉也得逃,咱们必须将老贼们引开,煮熟的鸭子不能让它飞了,一千两银子怎可轻易断送?要让两个老怪物追上洪贵弟,那眼看到手的一千两银子便泡汤啦!快走!”

  后面不见有人追来,他们绕上大道,恰好看到洪贵三个人藏在前面的枯林中,却不见林华。

  “邢兄,怎么啦?”洪贵伸头来叫。

  “硬点子到了,快走。林老弟呢?”邢永平问。

  “藏在里面。咱们……”

  “咱们要离开正路,抄小径走,快。”

  “刚才是……”

  “先别问,快走!”

  五人带了林华进入南面的山区,在山区中摸索东行。

  背着林华的洪贵一面走,一面问:“林兄,你认识关中十义吗?”

  “不认识,闻名而已,听说他们是横行关中的黑道恶贼。”林华漫不经心地答。

  “你明白了吧?在六盘山遇上的那两个家伙,已把消息放出去了。”

  林华长叹一声,苦笑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在下曾经一再救过他们的命想不到他们竞恩将仇报如此对待我。”

  “这世间,哼!朋友是靠不住的。”邢永平愤愤地说。

  “因此,诸位与兄弟素昧平生,竟仗义援手,更显得诸位云情高谊的可贵了。”林华感慨万端地说。

  他根本不知外界的事,真认为是三绝剑出卖他呢,说了这几句话,他感到一阵惭愧,他不该对邢永平五个人起疑的,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们吗?

  “等我复原以后,再对他们道歉好了。”他心中在打算。

  他们在一座偏僻的山谷藏身,打算改为昼伏夜行,以免引起江湖败类的注意。关中十义已死其五,走掉了五个,消息必定不径而走,日夜危难正多哩!

  傍晚进分,林华悄悄掏出怀中密藏的丹丸,服下了十颗。这几天中,他已感到体内气血澎湃精力旺盛,手脚已有转移,大有起色,但他忍住了,除了午夜无人注意时默运真气活动手脚之外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他心中有数,如果他想站立而不需人扶持,该无困难,只不过尚不能激烈活动而已。

  服下丹丸,他扭头向在不远外戒备的管勇问:“管兄,那徐文海到底是什么人?”

  管勇大概想表示自己见闻广博,不假思索颇为自豪地说:“那位仁兄出道仅年余,水陆能耐十分了得,首次在太湖现身,单人独剑降服了太湖群盗,太湖十大盗魁公举他为首领,送绰号尊称太湖一君,自此一举成名天下闻,成为武林后起之秀中的顶尖儿人物。”

  “怪事,他为何竟出一千两银子重赏捉我?我与他无冤无仇,委实令人困惑。”

  “他是湖广衡州……”

  “哎呀!他是集贤庄主威灵仙的……”他恍然地叫。

  “的亲弟。”

  “哦!原来如此,难怪。”他总算明白了。

  去探道的邢永平恰好从前面的林中钻出,招手叫:“准备启程,五里外有一座三家村,到那儿去觅食,好在晚间赶路。”

  他们在三家村的一家农舍中,以一两银子弄妥了晚餐,问清了去向,食罢立即启程,沿小樵径北行三四里,果然找到了东西大道,距郡县只有十余里了。

  郡县城南岔出一条小径,可抵斜峪关。目前斜峪关已经封闭,不许百姓入山。所以南面事实上没有路,通汉中的古道早就不通了。

  五个人轮流背林华赶路,踏着上弦新月的光芒,向东疾走。

  管勇背着林华,前是洪贵,后是邢永平。最前面一人探道而进,相距五六丈。后面一人相距三四丈,负责断后。

  正走间,前面探道的人突然一声狂叫,重重地跌倒。

  两侧高与人齐的茂草缓缓而动,钻出五个黑影,吼声震耳:“华山五霸在此,好朋友留下了吧!”

  邢永平一声怒啸,人如怒豹般窜出,左手扔出一枝扔手箭,剑奔冲来的一个黑影,招出“白云出岫”下手绝情。

  箭在夜间扔出,相距又近,一发即至,断无落空之理,最先冲近的黑影只顾接招,却不知箭已射入小腹。

  “铮”一声暴响,双剑相交。黑影像是突遇雷击,浑身一震,剑失手坠地。邢永平的剑排空直人,刺入对方的胸口。

  后面突传来一声惨叫,断后的同伴被杀,传来了狼嗥似的怪叫声:“终南三友久候多时,投降者不杀。”

  邢永平心中叫苦不迭,刚接住第二个黑影,便听到断后同伴传来的惨号,只叫得他心中一冷也发了狠,一剑崩开第二个黑影攻来的一剑,走险切入飞起一脚,恰好踢中黑影的下阴,黑影应脚便倒。

  前面,洪贵已砍下一名黑影的脑袋,但却被另一名黑影缠住了。

  管勇背着林华,但仍可挺刀应战,接住了最后一名黑影,依然悍勇绝伦,应付裕如而且略占上风。

  前面已无顾忌,邢永平便全力对付后面的终南三友。正如他所料,三五成群前来劫人的,只是些小毛贼而已,真正的高手名宿,决不会成群结队劫路。他一咬牙,挺剑疾冲而上。

  终南三友三面一分,三剑齐指,中间那人叫:“慢来,亮万。”

  他不予置答,向左一闪,剑芒飞刺左面的人。可是,左面的人鬼精灵,不接招向后疾退叫:“是鬼影子洪兄吗?有话好说。哈哈!来得好。”

  四个人缠上了,像走马灯般互相追逐。

  邢永平五个人已死了两个,三个人也陷住了。

  八个人在朦胧的月光下,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暴起的刀剑声震耳欲聋,一两声叱喝震得山谷为之应鸣。

  邢永平知道要糟,终南三友显然志在缠住他,可能要等到天亮,或者等候大援,三个人用游斗术缠住他,想脱身委实不易,想毙了对方更是难上加难。他发出一声示意撤退的低啸,开始向东面管勇退。

  蓦地,西面香风入鼻,一个矮小的黑影鬼魅般投入战圈,猛扑终南三友中的最后一人,娇叱乍起:“恶贼斗胆!”

  “啊……”惨叫声惊心动魄,新加入的娇小黑影刺入一人的腰肋。

  邢永平大喜,向后飞返,低喝一声:“右面走!”向右窜入草丛。

  管勇听出是邢永平的声音,一剑震开对手的单刀,也随后钻入草丛。

  洪贵更不慢,衔尾跟入,三个人像兔子般急窜,窜入五六丈外的黑暗树林。黑夜间,即使是一流高手,也不敢追人林中送死。

  华山五霸只剩下两个人,怎敢穷追?急急溜了。

  终南三友死了一个,另两人见同伴被刺倒,勃然大怒,放弃追逐,回头对付娇小的黑影,“铮铮”两声暴响,火星飞溅,两人的剑同被震偏,两面一分。

  月华如水,夜风萧萧,除了尸体,只剩下他们敌我双方三个人。

  娇小的黑影带了熏衣香,叱声又是女人的声音,不必细看也知是女人,而且是爱香爱美的女郎。

  “你是什么人?”左面的人问,声音饱含怒意,也带了五分恐惧。

  “我姓庄,你是华山五霸吗?”女郎冷冷地问。

  “我们是……咦!你……你不是二凤之一的秀凤姑娘吗?”

  “我问你是不是华山五霸?好啊!你们跑到太白山撒野来了,你说怎办吧。”

  “庄姑娘,我……我们是终……终南三友。”

  “呸!三个鼠辈,你们的胆子比华山五霸更大了。”

  “我们……”

  “你们是拦劫江湖浪子来的。”

  “这……””

  “他人呢?”

  “不……不知道。”

  “呸!你…”

  “庄姑娘,小可确……确是不知,刚才那人可能是鬼影子洪泽,小可还不曾见到江湖浪子。”

  蓦地,东面有人叫:“师妹,宰了他们算了。”

  又是女人的声音,两人大惊,火速转身一看,看到了另外一个娇小的身影,剑芒映月生寒。

  “你两人自刎好了。”庄秀凤沉声叫。

  终南三友打一冷战,一个战栗着叫:“两们姑娘高抬贵手,千不念万不念,念在彼此是近邻的……”

  “呸!住口!谁不知你们三友是独行大盗?早些年家师已经一而再警告你们,不许你们越过太白山一步,违者格杀勿论。今晚你们不但进入太白山区,而且意在行劫,不但违抗家师的……”

  “姑娘明鉴,那鬼影子几个人比咱们终南三友更坏……”

  “住口!我可不知谁是鬼影子,只看到你们以三打一围攻别人,显然……”

  “姑娘可追上前去问问,刚才那人确是鬼影子姓洪的,江湖浪子确在他们手中,不信可以……”

  庄秀凤哼了一声,剑举起了。

  两个家伙真没种,矮了半截跪下同声叫:“姑娘饶命……”

  “饶你的命可以,带本姑娘去找江湖浪子。”

  “但……”

  “你有朋友,眼线众多,我唯你是问,不答应就算了。”

  “不答应,姑娘是否让咱们走?从今之后,如敢踏入贵门的山门附近……”

  “谁答应让你走了?”

  “姑娘……”

  “不答应的话,你们得死。”

  “好,好,小可答应,答应……”

  姑娘冷冷一笑,向前面的女郎身影问:“师姐,师兄来了吗?”

  “来了,在里面找线索。”

  “请将师兄叫来,制这两个小贼的穴道。”

  “你难道不会自己动手?”.

  师姐笑问。

  “这些臭小贼会沾污手,只好劳驾大师兄了。”

  邢永平带了两位同伴,背了林华逃命,急如漏网之鱼,尽往林木深处钻,不辩东南西北,能走的地方便走,落荒而逃。

  林华过意不去,叫道:“已经接近了西安,诸位不必为了兄弟的事枉送性命了,请将兄弟留在附近的村寨藏身,邢兄便可以平安……”

  “兄弟,废话少说,咱们已经许下带你返中州的诺言,自无食言之理。危险算不了什么,咱们江湖人这条命本来就不值钱,能为你这位江湖少年豪杰尽一番心力,咱们死而无怨,请不要说那些泄气话好不?”邢永平激动地说。

  “不必多说,须防有人闻声跟来。”洪贵低叫。

  奔波了一夜,破晓时分,他们已疲劳得不知身在何处,只好休息,往一处山凹部的野草丛中一钻,四个人便沉沉睡去。

  这一沉睡直至日正中天,四人方陆续醒来。红日高照,禽鸟在四周飞鸣,林树青翠,山坡上不知名的野花散发着清香,四面全是高山,不知身在何处。

  四人吃完最后一点食物,邢永平本无表情地向洪贵说:“两位贤弟定然已遭毒手,目下只有咱们三人了,日后凶险正多,不能不更为小心。管贤弟向东先探探道,咱们决不可再往北找路沿途必定步步艰险,不得不防。”

  管勇背起行囊,说:“好,兄弟先探道。万一咱们失散……”

  邢永平瞥了林华一眼,说:“万一失散,西安府老地方见。”管勇沿东面的山谷走了,久久,三人藏身外南端的一株古松下,传来了一阵可怕的怪笑声。相距约在五六丈,只闻笑声不见其人。

  “糟!有人来了,准备走。”邢永平变色低叫。

  正准备身,笑声倏落,却听到一个苍老而洪亮熟悉的声音说:“终南剑客,你少找麻烦好不好?咱们两个老不死可不是抽你的后腿来的,何必吹胡子瞪眼睛?”

  “那你们来干什么?”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问,可能是终南剑客。

  “咱们追几个小兔崽子,已经追了许久了,一而再被他们溜掉了,这次又给他逃进贵地草窠,偌大的千里终南,到何处去找?劳驾,帮帮忙怎样?”

  语声渐远,显然终南剑客与客人皆向西走了。

  邢永乎惊出一身冷汗,说声走、急急向东溜。洪贵背起林华,急起直追。

  沿管勇所走的方向前行两里余,突见左面的山脊稍下处,管勇爬伏在草丛中,向他们示意挥手向左一指,明显地要他们快躲向左面的树林中藏身。

  两人依言钻入林中,邢永平将包裹向下一放,向洪贵说:“我上去看,你好好等着。”

  声落已匆匆走了。

  未到达山脊,前面山谷已出现了十余名青衣劲装人影。邢永平立即退回,向洪贵神色紧张地说:“像是江汉双雄的爪牙,看来他们已发现我们的行踪了。记住,万一有变……”他的右手打出手势,是江湖人尽皆知的砍下脑袋手式。

  洪贵颔首会意,向东一指,说:“邢兄何不引开他们?兄弟先将林老弟藏好,再和他们打交道岂不万全?”

  “好,我先去知会管兄弟。”

  洪贵将林华藏在草丛中,包裹也塞在附近隐秘处,叮嘱林华不可出声,然后悄然钻出林口。

  林华不放心,等洪贵走后,徐徐从草上站起向外瞧。站是可以站起来了,可是,仍感到关节发软,不能支持过久,举步时仍感吃力,虚软与麻痹感仍难完全消除。但比起服药前的景况,已是进境神速了。

  他看到五名青衣人奔上山脊,扑向管勇,管勇从左面下奔,双方展开了追逐。

  另五名青衣人在坡下与邢永平照了面,双方面面相对,剑拨弩张。

  管勇奔来会合,追的人也到了,十比二,青衣人占了绝大优势。

  “谁是鬼影子洪泽?”为首的青衣大汉问。这家伙生得豹头环眼,勾鼻薄唇加上两撇鼠须,双颊无肉,一看便知不是善类。

  “在下姓赵,那位们是在下的拜弟管勇。”邢永平沉静地答。

  “阁下贵姓?找鬼影子有事吗?”管勇接着问。

  大汉不住向两人打量,正疑惑间,另一名瘦削的青衣中年人上前,附耳嘀咕一番,大汉立即脸色一沉,向两人冷笑道:“光棍眼中不揉沙,阁下不姓赵,姓邢。哼!你不会说不认识赤炼蛇邢文达吧?那一位当然是白日鼠关振干了,少不了鬼影子也在附近罗,蛇鼠同穴,多一个鬼并非奇事。这样好了,不是兄弟江湖双雄老二翻江龙胡惠存心黑吃黑,而是兄弟与太湖一君小有交清,这次风闻赶来,意在为朋友尽一番心力,给你两百两银子,一手交人一手交银,咱们交个朋友两全其美,彼此不伤和气,不知邢兄意下如何?”

  邢永平呵呵笑,说:“胡老三,你这一番盛意,兄弟心领了。可是,兄弟委实不知你老兄所指的交人是什么总思,黑吃黑三个字兄弟不明白。”

  “老兄,你要放明白些。”翻江龙沉下脸说。

  “胡老二,不放明白又如何?你既然意在为朋友尽力,兄弟认为你很够义气够朋友,那么兄弟也愿成人之美交你这个朋友,愿以原价相让,不然免谈。”

  “那么,咱们只好看看谁死谁活了。”翻江龙傲然地说,拨出了金丝分水钩。

  交易谈不成,讨价还价相距太远,只好撕下假面具,以武力解决了。

  邢永平也冷哼一声,亮剑冷笑道:“在下早知你这厮不是东西,太爷又岂是做亏本买卖的人你们一起上好了。”

  翻江龙哼了一声、一字一吐地说:“没有人要你做亏本买卖,相反地,在下是有意成全你们,你们人势孤单,千里迢迢将人送到衡州,不啻玩火自焚。兄弟朋友众多,也不敢说可以保证将人平安送达,给你二百两银子,已是最高的价钱了,弄得不好,路上出了意外,说不定人财两空,在下所冒的风险太大了,而你平空得了二百银子,还说亏本?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老兄,在动手前,务请三思。”

  “五百两,咱们成交,少分厘免谈。”邢永平也一字一吐地说。

  “不必讨价还价。你倒会狮子大开口。”

  “那就不必再谈。这已是半价贱售了。”

  翻江龙一声低啸,金丝分水钩一领,踏进两步,金芒一闪,便探向邢永平的胸口。

  邢永平闪身让招,斜切而入立还颜色,剑攻对方的腰肋,捷逾电闪。

  低啸声引发了恶斗,十个人纷纷涌到,围住了邢永平与管勇,一场好杀,片刻间,两人身陷重围,在十名好手的围攻下,渐渐失去了自保的机会,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兵刃疯狂地碰击,十二个人杀了个难解难分。

  三四十丈外观战的林华,听不见双方交涉所说的话,只知双方已开始动手相搏了。他想上前相助,可是力不从心,目前他尚不直打斗,无可奈何。看对方倚众群殴,拖久了,邢永平三个人必定凶多吉少。

  “洪贵为何不现身?有他加入,形势便可完全改观了,对方十个人并不是什么高明人物哪!倚仗人多而已。”他焦急地想。

  他正想向斗场走,希望能助两人一臂之力,在道义上,他不能袖手旁观好朋友为他拼命而自己置身事外,目下他已可行走,多一个人便可取得优势,他必须出面了。

  蓦地,他听到右方传来了拨草声。他除了骨软之外,视力与听觉依然灵敏锐利,这段行动不便而且惊险万分的时日里,他的耳力甚至有了惊人的进境,比往昔更为敏锐,一听便知有人来了呢。

  “好像是洪贵。”他想,赶忙坐下藏在原处。

  来人果然是洪贵看到了他便拨出钢刀。

  他从洪贵的凶狠目光中,看到了杀机和凶险,还以为洪贵想告诉他要前往帮助邢永平呢?便脱口道:“洪兄,他们依众群殴,艺业皆平常得很,只要洪兄出面加入,必可稳操胜算,兄弟此地无妨,洪兄大可前往助邢,管两兄退敌。”

  洪贵挺身向斗场看去,略一沉吟,说:“好,打发这几个家伙再说。”

  尚未到达斗场,情势突变,山脊上突然出现一位绿衣女郎,以奇快的轻功向下飞掠。已占了上风的翻江龙大吃一惊跳出圈子叫:“那小贱人又来了,扯活!”

  十个人舍了邢、管两人,向相反的方向如飞而遁,一哄而散。

  邢、管两人也扭头就跑,钻入林木深处溜之大吉。空间里,传来女郎清亮的叫声:“水贼们休走,终南三友要见你们。”

  一在山上一在山下,想追上谈何容易?

  在洪贵离开绿衣女郎出现这段时刻内,林华预作准备希望能找到一段趁手的树枝,作杖也可作兵刃。他左看右看看准了左后方树林的一株小枝干,便向左后方举步。不料在转身时一不小心,踩在邢永平所留下的包裹上,脚下失问,被踩得扑倒在包裹上。包裹甚大,跌得砰然作响。

  他知道邢永平五个人的兵刃,平时皆藏在包裹中,难怪一跌之下,有物顶在小腹下方,顶得令人难受,里面定然还藏有短兵刃哩!

  他听到抢来的脚步声,便不加思索地探手从包裹结的空隙中,急取兵刃自卫。

  兵刃抽出,他吃了一惊,不是兵刃,而是他的箫囊,里面盛着他的萧。邢永平曾经告诉过他在客栈中被救时,身边一无长物,箫和皮护腰都不在,但今天箫却在邢永平的包裹中。

  脚步声已近,他听出是洪贵的足音。

  他将箫塞回原处,向侧一滚,滚伏在草丛中不动,心潮一阵汹涌,脑海中涌起阵阵疑云。

  不容他多想,洪贵匆匆返回,取腰巾七手八脚将他背上提起两个包裹说:“脱身的机会来了,到了西安府咱们便不怕啦!走。”

  “邢、管两位兄弟呢?”他沉着地问。

  “随后就来,他们已脱身了。”

  “刚才叫唤的女人是何来路?”

  “不知道,反正江汉双雄十个人也望影而逃,定是可怕的人物,咱们必须远避。”

  转过另一道山脊,邢管两人也就跟来了,三人皆显得疲惫万分,进入一座密林,皆气喘如牛地坐下歇息。

  洪贵解下林华,将邢永平拉至三丈外,神色懔然地说:“邢兄,看来,三山五岳的朋友全来了,咱们的处境委实凶险,你说怎办?”

  “到了西安,咱们便高枕无忧啦!怕什么?那怕一天走不上十里,爬也爬到西安府,很近了哪!”邢永平说,声音低得只有对方能听到。

  “谣言满天飞,风风雨雨人心惶惶,而且事隔这许久,追魂判恐怕不可能在西安等候。

  同时他也难以料定咱们是否稳能得手,岂肯在西安坐等?”

  “那……”

  “再说,追魂判是死鬼威灵仙的拜弟,为人奸险狡诈,刻薄寡恩,食言无信,是否肯顺利将一千两银子交给咱们,谁也不敢保证。”

  “你是否有点多虑了?”

  “兄弟只是就事论事加以分析而已,当然一切还得由你定夺。”

  “那……依你之见……”

  “兄弟认为,最好不必到西安,绕道终山南麓,走商州下湖广。咱们不走西安,便不会有风险,悄然走商州南下,神不知鬼不觉直抵冲州,这一千两银子稳可到手,何必到西安冒不必要之险?”洪贵有条不紊地说。

  管勇已经走近多时,立即接口道:“我反对带着人走商州。”

  “你的意思是……”邢永平问。

  “这条路不好走,万水千山鸟道羊肠,背着一个人数千里奔波,何苦?咱们不必贪心,只要五百两银子了。”

  “你这是什么话?一千不要要五百,我可不傻。”邢永平不以为然地说。

  “为了带这小子,已经死了两个人,目下危机四伏,群雄大至,咱们不能再冒险带人了,带了一颗头方便得多……”

  “人已经到手,我反对少领赏银。”洪贵坚决地说。

  管勇嘿嘿笑,说:“当初咱们五个人,说好了事成之后平分,每人只可分二百两银子。

  目下少了两个人,如果砍下脑袋带走,每人也可分得一百七十两,咱们该满意才是。”

  “但咱们没有理由不要三百三十两。同时,万一人头走样,太湖一君不认是正主儿的头,咱们不但银子不落囊,甚至可能被太湖一君拿咱们当骗棍处治呢?管兄弟,快死了这条心。走吧!咱们走商州道。”邢永平坚持已见地说。

  管勇眼中闪过一阵难测的历光,不再多说,踱近林华说:“我背这一程,洪兄可在前面觅路呢!”

  洪贵背了两个包裹,刚想动身出林,突听右后方传来一声狂笑,他闻声知警,猛地向前一扑了。

  “喳”一声响,有暗器射入他右手的包裹内,好险,如无包裹挡住,右肋背必定被暗器击中了。

  他丢掉包裹,滚转大喝一声,将拨出的单刀奋力脱手飞掷。

  共有两个灰衣人现身袭击,袭击洪贵的人扑向管勇。铁尺兜头便砸。管勇刚刀急抬,“当”一声架住尺,揉身切入,刀光再闪,锋尖可怕地划开了灰衣人的胸膛。

  另一名灰衣人也用是铁尺,猛扑断后的邢永平。邢永平未来得及转身,铁尺已经到了顶门生死须臾,万难闪避,本能地举手斜接,并一脚挑出。

  这瞬间,洪贵掷的钢刀及时到达。

  “哎……”是邢永平的叫声。

  “啊……”灰衣人狂嚎,一手抓住贯肋的钢刀柄,上身一挺,连退三步,脸色如厉鬼,彭一声背部撞在一株树干上,向前弹出,滚地起不来了。

  洪贵抢到,急急扶住邢永平问:“邢兄,怎么了。”

  “我……我的手断……断了。”邢永平满头大汗地叫。

  洪贵大惊,急忙将他扶在树下坐倒,一摸他的右小臂,苦笑道:“不要紧,肱骨断了,肌肉裂伤,并无大碍。”

  他撕掉邢永平的袖管,开始止血上药。林华吁出一口气,歉然地说:“为了兄弟的事,累及诸位好朋友,兄弟深感抱歉,肱骨折断须加压板不然便难以接合,不知诸位带有接骨药物了吗?”

  “不劳老弟操心,这点小创伤难不倒兄弟。”洪贵颇为自信地说。

  管勇将两名灰衣人扳转审视像貌,变色叫:“是追魂判手下走狗陆三吕七,这些王八蛋可恶。”

  “谁是追魂判?”林华问。

  “威灵仙徐文涛五位义弟之一,也是你的死对头。”

  “咱们必须赶快离开。”邢永平叫。

  管勇背了林华领先便走,向东又向东。不久,到了一条向北流的小溪旁,水深及膝,宽仅三四丈,两侧怪石峥嵘,山峰夹峙,草木森森。

  “我先过去看看。”洪贵一面脱靴一面说。

  蓦地,右面一座丈余高的怪石顶端,升起一个黑袍中年人,用沙哑的嗓音说:“你们不必过去了,省些劲啦!诸位小辈。”

  洪贵赶忙重新着靴,向管勇叫:“你与邢兄先过河,快!”

  “站住!谁想走近溪水,他得死。”黑袍人沉喝,右手扬了扬又道:“能在我化血蝴蝶镖下逃生的人,有是有,但还没听说过。”

  邢永平大骇,脱口叫:“你……你是勾魂使者高修全。”

  “你知道就好。”

  邢永平长吁一口气,丢下包裹扶着断臂说:“咱们认栽,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那一位是鬼影子洪泽?”

  “小可四人中,没有鬼影子其人。”邢永平硬着头皮说。

  “那……你们自报名号。”

  “晚辈赵均,那位是敝拜弟庄宗,好友江苑,江贤弟背上的人,是敞友邢山。”邢永平睁着眼睛说谎。

  “你们是干什么的?”勾魂使者跃下怪石,走近问。

  “咱们听说江湖浪子……”

  “哼!你们真不知自量。说,谁知江湖浪子的下落?”

  “目下在江汉双雄手中,小可四人被他们杀得落花流水,两人受伤,只好逃回西安认栽。”

  勾魂使者不住打量林华,问道:“你认识江湖浪子吗?”

  “不认识。”林华不加思索地答。

  勾魂使者转向邢永平问:“你们目下有何打算?”

  “小可四人已有两个人受伤,希望赶快赶到西安医治。”邢永平装作惊恐万状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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