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七具观东面的一座秘室中,来自各地的神秘客济济一堂。

  客人共有三十六名之多,主人是张五爷、飞豹、大管家,五爷的三个儿子仁、义、礼,全都到齐。

  摆下了六桌盛筵,山珍海味杂阵,酒香四溢,酒过三巡,张五爷推椅而起,鼓掌三下,客人们立即停杯放筷,鸦雀无声。

  张五用两声咳嗽清清嗓子,堆下笑声道:“诸位,除了龙须岛的万世全兄弟之外,咱们四府三州的主事人皆已到齐。本年这次大会,可说是三年来咱们弟兄第一次欢聚一堂。兄弟先敬诸位弟兄一杯水酒,然后再将请诸位前来的原因述明。”他干了一杯酒,又道:“首先,兄弟替诸位弟兄引见一位提携咱们图富贵的英雄。”

  他向飞豹伸手虚引,飞豹含笑起立,向在座的人拱手,客套地说:“兄弟尚家骅,在京师锦衣卫当差,今日与诸位幸会,请多指教。”

  客人们议论纷纷,西席站起一位浓眉大眼的大汉,张着大嗓门叫:“兄台可是人称东师六凶之一的飞豹吗?”

  “正是区区在下。”

  “你知道咱们不与官府或奸贼打交道吗?”大汉愤愤地问。

  “周兄弟,不可无礼。”张五急叫。

  双方僵住了,但飞豹面不改色,摇手示意张五不必制止周兄弟说话,阴笑着扫观众人一眼。

  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皆向飞豹集中。

  飞豹的阴笑徐敛,接着呵呵怪笑道:“所谓奸贼。那是各人所处境遇不同而看法互异而已。诸位,你们之中,有谁甘心替大明皇朝效忠的?如果没有,恕兄弟不客气地说,你们与尚某并无不同,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这些事,草莽之人不屑谈论。”一名带发头陀大声叫。

  “好,不谈,咱们言归正传。在下毒皇庶子殿下所差,前来请张五哥先容,替诸位引见江西宁王殿下的使者李天师李自然,保证日后与诸君共享富贵。”

  在座的宾客皆大吃一惊,江西宁王派人前来,未免令人莫测高深,上月,宁王请复护卫和屯田,闹了个满城风雨,在钱宁、张锐的协助下,宁王已如愿以偿。

  目前,江西宁王擅称国主,妄改护卫为侍卫,改令旨为圣旨,反迹已露,尽人皆知,但京中有钱宁(锦衣卫)、张锐(东厂)撑腰,京师的文武大臣,谁也不敢挺身而出,向皇上揭发其阴谋。但江湖人消息灵通,早就知道江西宁王早晚要起兵造反了,但没料到宁王居然敢派人到京畿近邻的山东来招兵买马。

  带发头陀哼了一声,冷笑道:“阁下,你认为咱们这些英雄豪杰,会替宁王卖命吗?那你就看错人了。”

  飞豹泰然一笑,往下说:“诸位都是胸怀大志的伏龙潜蛟,自然不愿听人驱策,但诸位可曾想到众志成城,群策群力从中取利?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成功的希望,凭诸位之力,别说封候拜相无望,即使想收拾残局另图东山再起,也力不从心。目下天下各地已开始管制马匹,诸位想沿袭旧策组骑兵横行天下,事实已不可能,不如听命于宁王,先图恢复实力,再图独立自主,岂不两全其美?”

  张五爷见事态有变,赶忙接口道:“诸位兄弟,且听兄弟分析利害。

  尚老弟的话,确是实情,目下咱们羽翼末丰,偏处山东势孤力单,难望有奋翅扬威之日,至少在依附宁王之后,咱们可以不怕官府的人前来找麻烦,可以公然活动,对发展实力扩张会务的事获益无穷,同时财源充裕,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五爷,这件事是观主授意的吗?”一名独眼老妇站起问。

  “观主准今晚到达,届时罗大嫂便知分晓。”五爷沉静地答。

  “那么,何不等今晚再行决定?”罗大嫂提出意见。

  “当然届时决定,兄弟仅是先替弟兄们引见尚老弟,以便心中先有所准备,权衡一下利害,以免届时歧说纷坛,莫知所从。观主花了两年心血,重新在山东生根,候机东山再起,用心良若,他自然知道如无外力策授,咱们不能妄动,以免重蹈覆辙。老实说,咱们是经不起再次失败的了。今晚宁王的使者到达,兄弟准备在观后接见他们,观中准备百戏招待镇民,以便掩护咱们在观后香堂聚会。”

  飞豹从容坐下,笑道:“与天师同来的人,是两位江西的江湖顶尖儿人物,他们希望与诸位亲近亲近,同时拜会观主的法驾。”

  “是什么人?”一名鹰鼻大汉问。

  “飞天夜叉杨清,毒龙柳絮。”飞豹笑答。

  众人一怔,有几个人更且不住皱眉。

  飞天夜叉杨清,是横行湖广、江西、福建等地的巨盗,杀人越货无所不为,恶名昭彰,白道朋友恨之人骨。毒龙柳絮,则是大江水域的著名水寇,建舵邵阳湖,是个恶迹如山人神共愤的凶枭。

  至于使者天师李自然,玄门弟子对这人不致陌生。这家伙出身龙虎山上清官,与邵元节师事范文泰、李伯芳、黄大初。花、李、黄三人,皆是龙虎山的有道全真,据说法力无边,道术通玄。宁王蓄意造反,派人召请李自然和邵元节。李自然经不起功名富贵的诱惑,甘为宁王狗头军师,投宁王所好,妄称天命,说宁王当为天子,与另一名术士李日芳狼狈为奸,同称南昌城东南有天于气,建议宁王建了一座阳春书院当之。

  邵元节也是个喜受功名富贵的人,后来在嘉靖三年人京,封为清微妙济宁静修真凝元衍范志秉诚致一真人,总领天下道教。乃师伯芳、太韧,皆获封真人。但李自然却身败名裂,宁王败没他也死于乱刀之下。

  邵元节虽然也不是个好东西,但总算享尽富贵荣华而死,一步走错,有幸有不幸,下场各异。

  张五爷也知道在座的弟兄中,有不少不屑与匪盗为伍的人,赶忙接口道:“咱们江湖人不以成败论英雄,不以传闻定人品,与谁共事,皆无伤大雅。反正今晚由观主定夺,一切不劳咱们烦心。现在,咱们不醉无休,干杯。”

  他举杯一饮而尽,哈哈一笑,续向客人劝酒。一场酒在并不开怀的气氛中终席,已经是未牌未申牌初时分了。

  七真观搭建了戏台,百艺杂陈,任由镇民与过往旅客观赏。后殿的密室中,却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三天戏吸引了附近村镇的村民,这样便可利用机会掩护阴谋活动,分散官府派来查案官吏的耳目,谁也没料到后面有惊天动地的要犯秘密聚会。

  可是,百密一疏,反而招来了死对头,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凤来阁中,李玉喝了二小姐一杯弄了手脚的藏春酒,醉倒在二小姐的香园内。他以为姐妹俩既然勾心斗角争男人,目前两人都在场,该不会有不利于他的举动,岂知却料错了,二小姐棋高一着,在酒酿耳热时弄了手脚,不但他倒了,大小姐也昏昏沉沉被待女抬回了玉秀楼。

  二小姐召来了两名侍女,将李玉剥了个精光大吉,换上了另一套服装,然后彻底搜查他的衣物。

  搜得极为彻底,每一条布缝,每一寸布帛,皆经过彻底的检查,果然搜出了不少零碎。

  衣袋内藏了两根百合钥,脸套内有两枚单面开锋的制钱,靴统的画袋内,藏有两根专用来攀登高墙峭壁的钢刺单刀钩,这玩意也可用来撬开门窗。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可疑事物,更没藏有片纸只字,也没有其他饰物和兵刃暗器。这些小玩意,是一个闯荡江湖的人,用来自救或救人的小器物,不足为奇。二小姐自然也值得江湖门径,因此毫有感诧异。

  心细如发的二小姐。并未疏忽了藏金匣,曾经翻动过区内的金叶子和高额庄票,匣内并无外物,金叶子已经难得满满地,沉重无比。

  她搜不出任何可疑的事物,反而在脱套上找到了“镇边牧场”四字的烙印,不由劳心大慰,一面派人将衣物送给等候消息的二哥,一面将李玉安顿在香闺内。

  衣物送到二哥的房中,待女在等候回音。但二哥已参加秘室的聚会,侍女只好在二哥的住处等候,等到二哥带着八分酒意回府,看了李玉的江湖人应急小零碎,懒得再过问,打发侍女回禀二小姐四个字“一切无疑”。

  二小姐如获至宝,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已经是掌灯时分,她将传女们打发走,自己沐浴更衣,对镜巧梳妆薄施铅华。银灯下,云纱裹住她丰满的胭体,脂粉增添她三分颜色,显得益发娇艳动人。

  她亲手将解药灌入李玉口中,坐在床前的锦墩上,脉脉含情地注视着床上雄健英俊、男子气概十足的人,芳心怦然而动,脸颊上涌起阵阵红云,她感觉到,浑身似乎热烘烘地。

  李玉吁出一口长气,神志渐清。首先,他鼻中幽香醉人当他睁开双目。看到灯光时,便明白了八九分。

  “这两个丫头果然利害。”他本能地想。

  天下不如意事多的是,世间决无一帆风顺的妙计。这次他经过长期准备,只希望打入张五府中,混一个牧场管马师父子干,以便慢慢找出匪首赵疯子的藏匿处来,本以为以一月半月的时间不难找出匪首的藏匿处。却没料到妙计并不如他想的那么顺利,首先是张五这家伙恰好做寿,再就是有京师六凶的飞豹介入,然后出来了两位姑娘闹风流公案……可是,天下事虽然不尽如意不能按计行事,诸多阻挠常易自乱步骤,但大都前提总算仍在算中,他已经如愿进入腹地,尔后的事,必须靠他的机智临机应变了,走错一步,不但前功尽弃,而且后果可怕。

  他摇摇尚有些少昏眩的脑袋,正待挺身坐起。一阵幽香袭到,香喷喷热烘烘的身躯已经靠上他的胸侧,软腻腻的声音在耳畔呢哺:“吴兄,醒来了吗?是不是还有些少疲倦?天色尚早,你可以放心歇息养神。”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妾身的绣房。”二小姐羞态可掬地说。

  “哎呀!我……”

  二小姐伸纤手将他按住,笑吟吟地说:“不要生分,放心安歇啦!”

  “真抱歉,想不到在下一向以千杯不醉自豪,今天却醉倒在姑娘的香闺内,甚不像话。

  在下于府上作客,在此逗留深有不便,日后……”

  二小姐幽怨地叹息,幽怨地说:。吴兄,事到如今,你仍然如此矫情,不知你是真糊涂呢,抑或是自认是鲁男子柳下惠,不屑与我这荡妇淫娃为伍……”

  “姑娘请勿误会,在下浪迹江湖,并不以正人君子自命,更不是什么鲁男子柳下惠。只是,第一次造府相见,岂敢有渎读姑娘?姑娘,来日方长,我希望月余之后,在下替令尊效力时,彼此相处一段时日,也好互相了解。俗语说:“真金不怕火炼,在下的为人,姑娘日后自知。姑娘国色天香,冰雪聪明,相信定能了解目前的处境。如果在下是登徒子,岂足当姑娘垂爱?

  “你……

  李玉伸手轻抚她的香肩和如云秀发,苦笑道:“姑娘,不必瞒我,你听不听在下由衷之言?”

  她低下粉首抚弄衣角,幽幽地说:“吴兄,你……你要说些什么?骂我是荡妇淫娃?

  你……”

  “姑娘,别看轻了自己,你不过奉令尊及兄长之命,要全力摸清在下的底细而已。你,出污泥而不染,我敢武断地说,你仍是处女之身,只不过身在深闺,耳儒目染尽是声色诱惑,极少与正人君于交往,一旦动情,便迷失了自己而已。”

  “你……你胡说……”姑娘浑身燥热地叫。

  “记得你与飞豹见面时,飞豹说是半年不见,你已长得像个大闺女了,说明了你刚跨入少女的黄金时代,岂会是荡妇淫娃?飞豹说要替你物色一个公侯门弟佳子弟,你那羞态岂能瞒得了人吗?”

  “但我……"“你八成儿是气愤令姐的不择手段横刀夺爱,再就是情窦初开对在下……”

  “不和你说。”姑娘娇嗔地叫。

  “好,不说,是什么时候了?”

  “二更初正之间。”

  李玉突然一把将他拥入怀中,掀被将她纳入,亲了她一吻笑道:“该安歇了。姑娘。”

  她一声惊叫,浑身一软。接着,李玉的指尖已点了她的睡穴。她正在激情中,根本不知穴道被制,带着羞笑沉沉入梦。

  他一跃而起,发觉自己的衣裤已然换了新品,旧衣裤不在房中,仅有金匣静静地置放在妆台上,他火速穿上靴,取金匣藏入怀中,吹熄了银灯。

  在他的猜想中,今晚暖寿之期,必将群雄毕集,赵疯子如果在此,会出面款待客人,甚至刘龙刘良兄弟与红娘子杨寡妇也可能莅临。他须抓住机会前往七真观探看虚实,看看有否自己的猎物到来。假使没有他要找的人,那么,他必须及早脱身另寻线索了。他希望不虚此行,至少也寄望赵疯子确是在此藏匿。

  他正想启门外出,突觉微风讽然,绣房门悄然而开,似乎有物距身侧约五六尺处一掠而过c房中伸手不见五指,无法分辨是人是鬼。

  他不假思索地一掌击出,出手完全出乎本能。这是经过千锤百炼所养成的反应本能,危急时便会自然而然地出手自卫,等于是尘埃近日,双目自然闭合一般,要想养成这种本能的警觉反应必须具有天分。

  锻炼和后天所获的经验,方能得心应手。

  可是。他竟慢了一刹那,一掌落空,掌过处一无反应。

  “谁?”他低叱,贴在门侧戒备。

  窗门倏开,星光透入,一个黑影穿窗而出,一闪不见。

  他吃了一惊,急急抢近窗口向外瞧。

  黑影刚消失在掌檐的瓦面上,显然已向下飘降。

  “这人好快的身法。”他凛然地想。

  他弄不清来人的身份,是敌是友?看背影这人身材似乎相当矮小,能熟悉地穿越二小姐的香闺,显然不是外面的人他回到门旁,伸手探索门闩,门闩好好地,丝毫未损。

  “怪事!二小姐难道不闩门安睡的?”他哺哺自语。

  这是不可能的事,二小姐留一个男人在香闺,断不至于无所顾忌,不闩门而宿。

  已无暇多想,天色不早了,他日上门。到了富口探身外出,反手掩上木窗。

  蓦地,左方不远的一座小阁瓦面人影一闪,他向下滑,滑至檐口向下望。

  所站处是三楼的裳檐。下面八尺左右,是二楼的飞桅,没有任何人影。他留心打量四周,然后以老独堕技的身法降下二楼的飞榴,在瓦面上一伏;方停下用目光搜寻每一角落,看看是否有警哨和伏桩。

  小阁瓦面的黑影恢然消失,下面突传来“哎”一声低叫,低至几不闻。

  “咦!有人入侵。”他心中暗叫。

  不管来者是敌是友,皆影响他的行事大计,这怎么可以?他提气轻身向下疾降,三降三落便降至楼左的花圃。

  两个黑影从楼前飞掠而过,脚下甚快,曲折飞纵,似乎已摸清地面的机关削器位置,眨眼间便到了身侧。一名黑影的左肩上,似乎抗着一个软绵绵的人。

  他突然从花丛中现身,喝道:“站住!什么人?”

  两黑影左右一分,左面的黑影一声低叱,左手疾扬,接着疾冲而上。

  他突向下伏,奋身侧伏。啸风之声刺耳,有三枚暗器擦身而过,由于相距太近,想全部避开三枚暗器同时袭击,黑夜中委实难上加难,要不是他机警。恐怕连一枚也躲不掉哩!他感到左膀外侧热辣辣地,有温暖的液体沁出。

  “我受伤了,但愿不是淬毒暗器。"他想。

  黑影以为暗器决不会落空,因此毫无顾忌地扑到,毫无戒心地止步俯身便抓。

  他一把接住伸来的手,双脚一绞,绞住了对方的脚,奋身急滚。

  “咔勒!”有骨头折断声传出,对方的有小腿骨被他绞断了。

  “哎……”黑影狂叫着栽倒,“砰”一声扭转着地。

  他仍然抓住对方的手不放,猛地站起奋力将人摔出。

  黑影的身躯重新飞起,惯向闻声知警扑来抢救的同伴。

  另一黑影大吃一惊,丢掉抗在肩上的俘虏,大喝一声,竟然托住了掼来的人。

  “我的腿完了!”被接住的人狂叫。

  黑影闻声大骇,将同伴抗上肩膊,转身如飞而遁。

  李玉正待追赶,被遗弃在地上的黑影尖叫道:“快……快解我……

  我的穴道。”

  叫声虽尖锐,但其声量却小,而且断续难辨。李玉只知是一个女人,可能是把守阁门的侍女,他不是硬心肠的人,不假思索地向对方去,走近方吃了一惊,暗叫糟了。星光朦胧,他却看清地下的人是大小姐张秀。

  “咦!是……是你?”大小姐也认出他了,讶然叫。

  他不能掉头而去,赶忙扶起大小姐低声问:“何穴被制?大小姐……"“左期门……

  被……制……轻……轻手法。”

  他一掌拍在大小姐左背的肩肿附近凤凰入洞穴下方,大小姐浑身一震,接着身躯一软,软玉温香饱满怀,整个人倒入他怀中,喘息着说:“发啸声传……传警,休……你让贼……

  贼人走了呀!”

  发啸声传警,岂不惊动了全镇的人?这一来,今晚御探的希望不是成为泡影了吗?他赶忙说道:“令尊暖寿佳辰,如果传警,岂不被人耻笑?府上高手如云,暖寿佳辰竟被人前来闹事,未免……”

  “吴兄,依你之见……”

  “暗中通知值夜的人戒备,该贼人也难逃大劫。两人中,有一人已被在下绞断一腿,即使抓他们不到,他们也无力再来闹事了。

  “好,扶我到二妹楼中歇息。把门的前后警卫,全被来人用暗袭手所制,恐怕她还不知道呢!咦!你怎么一个人出来拒敌,她呢?”

  李玉不得不撒谎掩饰,说:“二小姐好梦正甜,在下听到楼外有声息,不愿惊动二小姐,出窗便看到对面小阁的瓦面上有人,跃下查问,对方却一言不发突下毒手……哈!大小姐是不是从对面小阁下来的?”

  “是的,刚到二妹的房前,便被人从花丛中悄然伸手制了穴道,你正说间,两条黑影从前面向阁下奔来。

  “谁?站住!大小姐叫。

  “是小姐吗?小婢小芳小菲,秀玉楼来了夜行人,请小姐速回。”

  “你不会传警吗?”大小姐沉声问。

  “老太爷不在府中,二管家说是不必声张,以免订草惊蛇。”

  大小姐心中一急,向李玉说:“看来今晚来了不少人,大事不妙。吴兄,你叫醒二妹戒备,我回秀玉楼看看。”声落,她侣同两婢匆匆走了。

  李玉心中一动,忖道:“机会来了,我何不随机应变,堂而皇之地到七真观道踩探?”

  他立即返回二小姐的香闺,点起银灯,技巧地解了二小姐的睡穴,把她扶起附耳低叫道:“二小姐,醒醒。”

  二小姐刚睁开惺松风目,已被李玉挽住奔向房门。

  “吴兄,怎么了?”她莫名其妙地讶然问。

  “外面来了夜行人……”

  “哎呀!你的左臂……”她突然惊叫,站住了。

  “不要紧,被贼人的暗器伤了皮肉。”

  “什么?贼人已侵入我的房中了?”

  “不曾,在楼外……”他将对大小姐所说的话重述一遍。

  二小姐登时脸色一沉,冷冷地说:“原来你对大姐有心,所以……"李玉摇头苦笑,抢着说:“好姑娘,别多心好不?你以为我放着你这位纯洁美丽的小姑娘不要,而去和令姐的两位姑爷争风吃醋打破头不成?”

  二小姐羞得浑身发热,扭转娇躯叫:“不听,不听……”

  “你的守门侍女已被制倒,还不快去救醒她们早作戒备?”

  二小姐一惊,伸手将门旁暗藏的拉绳猛地一带,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钟鸣,接着全楼的隐约灯光先后熄灭,脚步声隐隐,负责警卫的侍文已各就定位,表面不见人影,听不到人声,暗中杀机四伏,步步生险。

  隐隐机轮声渐止,各处的机关已经发动。

  二小姐领先便走,说:“我把各处的机关削器告诉你,以免发生意外,走,随我来。”

  她一面下楼,一面将所经处的机关加以说明。到了楼外,两名侍女倒在门廊下。被人用重物击中头部,受伤昏迷不醒。

  楼后的两名侍女,也昏倒在花丛中人事不省。

  东面不远处,突传来三声钟鸣。

  南端也同时传来三声隐隐钟鸣。各处灯火乍灭。

  “啊……”厉叫声划空而至,传至东南角的黑暗房影中。

  “那儿动手了,走,去看看。”李玉低叫。

  “你不能去。”姑娘急忙阻止。

  “为什么?”

  “你是本宅的客人,可能引起误会。”

  “哦!难道在府上作客的人,尊府有警,便该袖手旁观不成?”

  “客房有供客人用的金背单刀,但你……这样吧,我两人一同前往,半途也许可以拢到供客人使用的金背刀,走!"东南角,正是七真观的所在地,在姑娘的引领下;接近了七真观。

  张府果然是个有组织的大宅,强敌入侵,依然不动声色,各处罕见有人走动,寂静得令入侵的人心中不安。但外面却又不同,街道上看去七真观寿堂的镇民往来不绝,七真观前的广场灯火通明,照耀得如同白昼,花灯成串地散射着五彩光芒,鼓乐声掩盖了作为秘密信号的隐隐钟鸣。

  广场中搭了八座看天台,每座台建了丫位八仙中的一仙,隐含八仙献寿之意。台上,正分别演出各种杂艺,变戏法、傀儡戏、奏八音、猴戏。

  说书、摔角擂台、投壶博彩、正场是元曲,朱乾一家子正在演唱由会真记改编的西厢记传奇,朱姑娘珠圆玉润的歌喉,在乃父朱乾出神入化的琵琶伴奏下,正唱出作者王实甫思竭仆地而死的绝句:“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墓地,台下人群在乱,五名青衣护院拦住了闯向观门的八名怪客。

  “来客止步,请在外面观赏。”一名护院高叫。

  八名怪客正是云骑尉岳琳三人,与孙兄的五位同伴,他们已到了许久,苦于不得其门而入,八座看台附近可以走动,却不许离开广场随意乱渗,四面八方皆有人把守,无法接近七真观后侧三后。因此,孙不得不作破釜沉舟的打算,干脆直闯观门,暗访不得只好明查了。

  孙兄哼了一声,欺上叫:“咱们看寿堂,如果不许人瞻仰,寿堂何必建在大庭广众人人来得的七真观?”

  “对不起,寿堂尚未布置妥当,要看寿堂请明天来。”护院毫不畏缩地说,拦住去路不许通过。

  “你们是张五爷的家奴吗?”

  "不错,客人们又是何来路?”

  “站开!"“阁下,你好狂,你们也不打听打听……”

  孙兄蓦地伸手抓,突然出手擒人,护院右掌一拂,想架开伸来抓领口的手,一面接着叫:“你敢动手……哎哟!”

  原来孙兄先前出的是虚招,等对方出手拂架,立即沉肘一抄,半分不差地扣住了护院脉门,顺手带近身左手疾出,双手齐动,将护院擒住,几乎扭断了护院的手臂,扭得护院出声怪叫。孙兄冷笑一声,喝道:“叫你们的人让开路,我,左军都督府属下山东都督司济南卫镇抚孙安,奉上命至贵地查案。”

  他在怀中取出查案勘合扬了扬。大声又道:“凡军民人等,如有妨碍要公情事发生,一律逮捕法办,拘提到案。如敢拒捕,格杀勿论,让路。”

  山东自从闹响马贼以来,卫所的权责,比布政司衙门重要得多,大权落在卫所武人之手。左军都督府所属的山东都司,共有十一个卫,四个千户所。卫指挥使的官阶是正三品,官位不小。布政使是一省之长,官阶是从二品,比衙指挥使只高半阶而已。因此市政使不得不买卫指挥使二分账。每一卫有镇抚两人,官阶是从四品。事关地方治安,平时由各府的巡捕负责,如果案情重大,卫所守土有责,镇抚大人亲自出马弹压查缉,乃是意料中事。

  护院们吃了一惊,一怔之下,已被八名怪客抢入了关门,进入了大殿。

  大殿立时大乱,二十余名携机的青衣打手纷纷抢出。

  孙安大喝一声,抖开了夹在腋下的长包裹,亮出寒芒四射的长剑,喝道:“本官奉命查案,所有的人缴械退在一旁,如敢抗拒,格杀勿论。”

  八个人八校长剑左右分张,像是八尊大神的塑像。

  打手们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一名怪客大踏步到了三名打手面前,叱道:“听到没有?缴械!”

  三名打手怎肯缴械?刚举刀后退,剑虹乍闪,怪客突然出手挥剑进击,“铮铮铮”三声脆响三把刀突然飞掷丈外,“哗啦啦”一阵暴响,飞出的刀撞在供桌上,将供桌上摆设的三牲呆品,砸得七零八落。

  “谁敢抗命广怪客喝声似沉雷。

  三名打手脸无人色,纷纷惊惶后退。

  “缴出兵刃。”孙安大吼。

  打手们不敢不遵,纷纷丢下兵刃,内侧的两名打手够机警,丢下兵刃突然向后殿狂奔。

  人影如电,一名怪客一跃而起,飞越三重供桌,向下纵落恰好阻住两名打手的去路,长剑指出冷叱道:“慢走,未得许可,不许走动。”

  一名怪客收集兵刃,一名怪客将打手们赶至殿角坐下,一名怪客把住殿门,两名怪客把住两厢,孙安与岳琳急奔二进殿,急向内抢。等两人抢入之后,前殿只留下两个人,其他的人急跟而人,直透后殿,到了两偏殿的秘室前,原来他们对观中的地势十分熟悉,以快速的行动直捣人要地。

  岳琳一脚踢开左侧的一扇木门,喝道:“道长,出来,替咱们打开秘室门。”

  里面木无表情地鱼贯走出五名中年老道:,一个个皆穿了大红法服,穿戴整齐,佩了桃木剑,手持法器。

  “无量寿佛!”领先的老道稽首说:“小道不明白施主的话。”

  孙安用剑一指披金挂银的宏丽神龛,冷笑道:“老道,这时想拖延已来不及了。密室只有前后通路,后面荷池房假山座下的秘道已被封死,这是唯一的出口了。打开,不然他们将全部活埋在内。”

  老道脸色大变,但仍沉着地说:“方外人不问世俗事,此地没有什么秘室。”

  岳琳抬头向上叫道:“柴老前辈,请下来打开秘室,以免耽搁,须防夜长梦多。”

  微飒靖然,接二连三降下五个蒙面男女,原来他们事先藏身在梁上,下面的人竟不知上面有人潜伏。

  领先飘下的人拉掉蒙巾,赫然是在客栈阻止李玉出头的老脚夫,冲老道们呵呵一笑,怪声怪调地说:“拜台下有启门的按纽,按纽共有四具,按下时弹簧开启,管制钢丝索的拜台四条腿便发生作用,扳动台脚神龛自移,神座下便是密门。但四条腿只有一条可以开启密室门,扳错立陷死境,老夫还没摸清是那一条抬脚,还是叫老道们扳一扳好了。”

  老道胆气一壮,泰然地说:“贫道已经表明了,殿中并无密室,施主既然认有,贫道分辩也难令施主相信,那么,诸位施主何不试试开启室门。

  岳琳哼了一声,冷笑说:“老道,你仍图抵赖吗?咱们先替你们上铐,再派人拆毁神龛,如有些少风吹草动,便将你们五人就地正法。”

  外面人声嘈杂,打手们纷纷抢人,势如蜂屯蚁聚。

  孙安仗剑当门而立,大喝道:“谁敢乱闯?都督府从京师泥来的一百二十名铁骑,已经在二更正飞骑赶到,已在镇中布下哨阵,只要有人敢纠众反抗,灰埠释定然再次成为瓦砾场。退!”

  岳琳也大声道:官兵已控制了全镇,草野奇人豪客已深入张五的府第,准备里应外合,谁不要命无关宏旨,但他必须顾及全镇的亲戚朋友。退!不退者以判逆治罪。”

  打手们面面相觑,做声不得,情不自禁徐徐后退。

  “施主何必吓唬良民?”老道心惊胆跳地说。

  “良民是不会聚众抗拒官差的,老道。”孙安冷冷地说。

  “先锋上他们再说。”一名怪客高叫。

  蓦地,神龛徐徐侧移,拍一声响,神座突然下沉,现出神像后面的一座暗门。人影乍现,张五爷和七真观的观主道行法师跃下神案,暗门自行闭上了。

  张五爷脸色阴沉,双手叉腰厉叫责,“你们要查什么案,要找的又是什么人?”

  孙安哈哈狂笑,笑完问:“阁下定是张五了,还有些什么人在里面?”

  “阁下尚未答复我的话。”

  “你听清楚了。本官所查的事,是聚众不轨,要查的人,是响马贼的余孽,匪首定然逃匿在阁下府中,要犯赵疯子和匪首刘家兄弟已在密室中等死。”孙安厉声答。

  张五冷冷一笑,目光落在七真观主脸上,在用目光示意。七真观主是个年约半百的人,脸色带苍,生了一只酒糟鼻,右颊上有一颗蚕豆大的黑痣。生了一丛痣毛,目光柔和,神情似乎有点落寞,接口道:“诸位施主明鉴,张施主暖寿之期。亲朋前来致贺,因此人数显得多了些,并无聚众不轨情事,施主声称要犯匪首在密室藏匿,贫道请教如果要犯匪首不在密室,施主如何善后?”

  “道长法号如何称呼?”岳琳神目炯炯,迫视着老道问。

  柴老前辈的目光,也在老道浑身上下转。

  老道神色从容,点尘不惊,镇静地说:“贫道上道下行,出身胶州云台观,主持七真观九阅月,乃是张施主礼聘而来。”

  柴老前辈眉深锁,突然一闪而至,掌拍向老道的胸口,捷逾电闪。

  “啪,一声响,老道挨了一掌,“哎”一声惊叫,倒撞出丈外,“砰”一声大震,背部撞在墙上,滑倒在墙下呻吟,口角有血沁出。

  “咦!”柴老前辈大感意外地叫。

  老道不像是练武的人,这一掌挨了个结结实实。张五爷勃然大怒,吼道:“老贼,你敢上门任意行凶,那还了得?即使你是官府派来查案的人,也不该无缘无故将修真的道人打伤,张某认为你们是冒充官差前来起火打功的匪盗,官司你们打定了。”

  声落,他急冲而上,伸手便抓,来一记“云龙现爪”,抓向柴老前辈的胸部和脸部五官;用上了鹰爪功。

  柴老前辈不敢硬接,闪身避招,一把抓向张五的左胁怪笑道:“抓石成粉,利害!”

  孙安一声沉喝,举剑叫:“柴老前辈清退,本官要亲自擒他。”

  密室门再次开启,一个青影急射而出,凌空猛扑赤手空拳的柴老前辈,光闪闪的长剑指向老人家的背心。

  岳琳试侧方射出,挥剑急截叫:“接剑!”

  “铮铮”两声暴响,火星飞溅,两人在空中接触,同向一侧飘降。

  孙安形如疯虎般扑到,剑取青影的下颌,一面怒叫:“你敢行凶?

  着!”

  青影一剑架出,“铮”一声双剑接实,各向侧移。

  “孙镇抚,你敢对本官无礼?站住!”青影沉叱。

  孙安吃了一惊,袖口凉气叫:“你……尚大人,你……你怎么在……

  在此地?”

  青影是尚家骅飞豹,在场的人听清了孙安的话,都怔住了。

  孙安仅是济南卫的、名镇抚,官阶是从五品。而飞豹却是锦衣卫的千户,官阶是正五品。孙安即使吃了豹子心老虎胆,也不敢在飞豹面前撒野。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飞豹厉声问。

  “尚……尚大人是……也是前来查案的?”

  “本官前来替张五爷贺寿的。”

  孙安吓了个双腿发软,语不成声地说:“下……下官……”

  “你给我带了这些狐群狗党快滚!”飞豹趾高气昂地厉叫。

  岳琳上前行礼,从容地说:“孙大人奉指挥使陆大人所差,前来查缉匪盗,目下已有眉目,岂能就此罢手,让匪首逸脱?尚大人来自京师,贺寿乃是私事,似不应以私废公,大人以为然否呢?”

  “你是谁?”飞豹冷冷地问。

  “在下是孙大人的朋友,协助孙大人擒贼的人。”

  “你凭什么对本官胡说八道!”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凭张五的密室窝藏匪盗,在下就敢与大人当面论是辩非。”

  “呸!混帐!你好大的胆。”

  岳磷当然认识飞豹,也当然知道飞豹是钱宁的狗党,更不齿飞豹的为人。同时,他也明白飞豹私自出京的罪名有多大,大得足以充军谪戍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是受江彬之托,到各地缉捕要犯的专使,而江彬与钱宁却是死对头。虽则钱、江两人都是大奸巨恶,同是正德皇帝宠倍的红人,双方表面相安,暗中勾心斗角,双雄不并立,两好不相容,自然牵涉到各为其主的心理因素,所以他必挺身而出替孙安解围。

  他被骂得火起,脸色一沉,厉声道:“张五密室藏匪,而尚大人却蓄意护庇,显然别具用心,至少也有同谋之嫌。孙大人奉上命所差,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决不许任何人干扰。尚大人,知法犯法,该当何罪?法不论亲疏,谁敢拦阻,一概法办。孙大人,过去搜。”

  “你敢?”飞豹举剑怒叫。

  岳琳独自挺剑迎上,向孙安叫:“孙大人,他交给我,你入室搜贼。”

  飞豹大怒,暴跳如雷凶狠地一剑攻到。

  岳琳冷笑一声,振剑一绞,“嘎”一声刺耳尖鸣传出,飞豹的剑向外急荡。

  “着!”岳琳豪气飞扬地叫,如影附形迫上,剑攻腰腹,剑气大发啸声如龙吟。

  柴老前辈迫向张五,大笑道:“张五,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老夫是讨债来的,你不会让老夫太失望吧?”叫声中,双手箕张猛扑而上。

  孙安已别无抉择,举剑大喝道:“弟兄们,随兄弟入室搜贼。”

  躺在墙根下的道行法师半闭的双目,突然射出锐利明森的光芒,吸入一口气,正待跃起。

  殿门外人声剑止,有人大叫:"宁王殿下使者驾到。”

  叫声不太大,但宁王殿下四字,却有震慑人心的力量,所有的人皆急向外翼退,殿内恶斗懊止。

  两名相貌凶猛狞恶的大汉,保护着一名老道和一名尖嘴缩腮的华服中年人,大踏步进入了殿中。

  “怎么回事?”中年人喝问。

  岳琳吃了一惊,目光落在两个狞恶大汉脸上,脱口叫:"巨贼飞天夜叉杨湖,毒龙柳絮。”

  两个狞恶大汉脸色一变,便待拔兵刃冲上。

  华服中年人摇手相阻,阴森森地笑道:“杨、柳两位英雄,目前是宁王殿下的护卫。

  你,我认识,云骑尉岳琳,你认识本官吗?”

  岳琳长吁一口气,行礼道:“卢公远离京师前来山东,不知有何贵干?”

  这家伙是正德皇帝面前的红人中官卢明,一个奸诈小人,巧言令色的太监,把持权柄奴役大臣,宁王之得以请准恢复护卫,他功不可没,在朝的文武大臣,谁不怕他?只有一个大学士费宏敢揭他的疮疤而已。

  卢明淡淡一笑说:“张五兄是下官的朋友,你们前来闹事,未免说不过去吧少他指指宝胡庄严的同来老道,又说:“这位是宁王殿下驾前的护法天师李自然,法力无边,神术盖世,五雷天心正法可夺魄碎魂,跟你们立即离开,不然休怪本官不客气,走!”

  岳琳不敢不低头,他天胆也不敢在皇帝面前的宠信太监面前无礼,长叹一声,行礼道:

  “下官遵命,告退!”

  殿梁上伏着两个黑影,是李玉和二小姐,李玉看了岳琳那没骨气的嘴脸,气得猛咬钢牙,心中无名火发。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墙脚下的道行观主身上,这时,岳琳虎头蛇尾告退,眼看老道将被人救人密室。同时,他知道今晚密室之会,将是决定性的一晚,将有大事发生,明天,所有的重要人物可能皆已离开,此后天涯海角到何处去找?如果让这些人进入密室,一切都完了。

  “生死存亡,在此一击。”他心中暗叫。

  他取出一条汗巾蒙住口鼻,毅然决然地凌空飘降。

  “吴兄,你……”二小姐惊。

  飞天夜叉果然了得,瞥见有人从天而降,以为来人将不利于卢中宫,一声低叱,右手一标,一根天蚕丝制成的金京,闪电似的套住了李玉的一条腿一带,李玉飞损而下。

  毒龙柳絮也快,枪上亮出判官笔,一手架住李玉,判官笔已点在李玉的胁下,沉喝道:

  “不许妄动。”沉喝声中,探手掏出李玉怀中的金匣,不由一怔,不是兵刃哩,一阵好搜,搜不出半寸铁。

  “不许伤他,是自己人。”二小姐在上面叫,声落一跃而下。

  张五伸手拉掉李玉的蒙面巾,不由一怔。

  李玉俯身抬起金匣,想回避尚未退走的岳琳注视,可是已来不及了。

  “文文慈!”岳琳讶然大叫,急冲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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