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仲手一动,剑已在手。对方陡然抢攻,用意是不让他有拔剑的机会。

  更可恶的是,公孙全一的刺与另一人的刀,晚一刹那截出阻住他的退路,刺与刀才是致命的攻击。

  他的剑居然出了鞘,快得不可思议。

  剑虹电掠而出,人影依稀难辨,风动雷发,一照面胜负立判,发生得快,结束似乎更快。

  姚文仲的身影,出现在公孙全一的身侧,徐徐收剑入鞘,虎目中毫无表情,冷静得象个没有感觉的人,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事。

  铮叮当……一阵怪响,一刺、一剑、一刀撒跌在石板街上,撞击出一串串火星。

  同时,有三条右小臂撒落,血腥刺鼻。

  “哎……”狂叫声震耳。

  街左右两边,其他六个人已撤兵刃在手,本来打算向雨露观音与虎鲨围攻。但恶斗一发即收,来不及了,六个人吓得屁滚尿流,立即有三个人回头奔回小巷,发狂似的飞跑。象是见了鬼。

  “走!以后再找毕大爷讨公道。”姚文仲向雨露观音大声说:“他是地主,不能一而再派人向客人袭击而不受惩罚。他必须完全负责。”

  在两侧闲人惊愕呆立注视下,三人大踏步而过,昂然进入姥山客栈的店门。

  毕家大院的警戒,加强了两倍。

  姥山村与对岸的长河镇一样,家家闭户,以免惹上横祸飞灾、暴风雨光临。

  姚文仲三个人,一直不曾离开客栈,不曾至毕家大院讨取公道,似乎忘了这件事。

  天终于黑了,毕家大院灯火通明,警戒又增了一倍,巡更的人每组由两个变成六个。

  即使是白天,进入这种重楼叠阁中,如果没有熟悉的人引领,连东南西北也无法分清,不知身在何处,有如进人迷宫,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上弦月已隐人湖西,星斗满天。只要能离开房舍,有经验的人,就可以从星斗的方位来找出正确方向。

  毕家大院灯火通明,但有些地方仍然幽暗,偌大的庄院,里面花木扶疏,要想照亮每一处角落,真需要三两万盏灯笼,决非水龙神所能办得到的,虽则他财甲江左,号称钟鸣鼎食之家。

  一个黑影从庄西北飞越庄墙,飘落时立即化为青烟般消失,窜伏飞腾有如幽灵幻影。

  有两位伏哨感到身侧微风飒然,感觉中似是轻风掠过,眼角也察觉到有奇怪的淡影依稀隐没,却没料到是人,人不可能没有实质形体的。

  “老七,右方的月洞门,刚才是不是有东西闪动?”一位伏哨内藏在墙根下的同伴附耳问。

  “你是不是见到鬼了?”同伴嗤之以鼻:“五哥,你鬼故事听得太多了,说不定真会碰上鬼,跟你这种人在一起办事真会得胃气痛。”

  “和我这种胆大心细的人在起你还埋怨,老七,你是快走霉运的,对什么事都怨天恨地,得胃气痛并不足怪,恐怕还要得心气痛呢。咦!你身后是谁?”

  老七本能地扭头回望,脑门便挨了一击失去知觉。

  五哥却是先一刹那昏倒的,“谁”字语音一落便爬下了,也就是老七转头的同一刹那。

  老七的脑门一击并不严重,片刻便被弄醒。

  “安顿外客的地方在何处?”被弄醒按在地下的老七听到清晰的问话声,想挣扎全身已僵,手脚不受控制,脸贴在地面,头被按下无法转动。

  “在……在庄……庄东……”老七绝望地说,反正这并不是秘密。

  “金庭老道安顿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他……他带来了好……好些人,好……好象专用了一……一座小……小院,我……我不负责招……招待客人……”

  “我会回来找你,除非你没说谎。”

  “我……我怎……怎敢……呃……”耳门挨了一记不重不轻、恰好被打昏的一劈掌。

  天黑后不久,全庄的人都在忙,各处都有人行走,按理这时不可能有人入侵。可是,人却入侵中枢了。

  中枢密室不但极为隐秘。而且只许可少数几位心腹接近。室内另有密室,室外有曲廊迷径,一层层警卫戒备森严,机关重重。寸寸生险。

  这里,是水龙神极端秘密的天地。在江左四府二十七县中,除了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之外,水龙神是唯一能控制全境英雄好汉的霸主,而且得天独厚占了地利,巢湖十余股水贼中,所有大半听他的号令。

  唯一令这位霸主不满,而且感到遗憾的事,是江右有几位武林世家拥有不弱的潜势力,并不太买他的账,十年来江左群豪偏安的局面,事实上那几位武林世家子弟功不可没,因此声誉甚隆,严重地影响他的权威。

  庐州府府城的赛吴刚吴成栋,就是名头响亮、声誉甚隆重、口碑极佳的武林世家子弟,吴家上一代的老主人巨灵玉斧吴坤山,就是与宇内六怪武林九绝齐名的前辈,声望就比水龙神佳。

  吴、毕两家是近邻,毕大爷把赛吴刚看作眼中钉,但表面上却保持友好的局面。江左群豪保持中立不介人江湖权势之争,赛吴刚确是支持最力功不可没的健将,过境的江湖人真不愿得罪吴家的子弟,不敢在江左扩展组织开码头,连风云会也只控制江右而不至在江左发展。

  水龙神表面上积极赞同江左保持中立,暗中却积极准备护张地盘,不以江左既有的势力为满足,希望从一方之霸,跃登天下风云人物的宝座,以江左现有的实力,向外扩张必定大有收获,只要时机成熟,夺下风云会江右的地盘该无困难,就可以完全控制大江上下游,届时便可左右江湖大局了。

  他的所谓时机,就是设法威迫利诱群豪赞助他向外扩张,放弃中立偏安的约定,姥山大会就是他扩张霸业的途径,他已经暗中策画了好几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些日子以来,江左群豪已陆续抵达,他的支持者成为他的核心中坚,几个人经常在密室聚会,商讨活动的手段,及策划锄除异己的阴谋。

  室中共有八名男女,全是江左的有名人物,也是水龙神的死党。

  “赛吴刚与安庆的闹江龙这两天应该快到了。”身材高大威猛的水龙神一面品茗一面说:“樊兄霍尼在执行上,有困难吗?”

  “毕兄请放心。”名武师三眼虎樊伟成淡淡一笑:“困难是可以克服的。赛吴刚吴老兄很精明,但兄弟相信他会甘心情愿往陷坑里跳的。兄弟耽心的,是风云会的高手来得太快了。”

  “樊兄不必耽心。”水龙神信心十足:“兄弟已经请专人负责,绝对可以控制他们的活动,不足为害。”

  “涤尘庄的人?”

  “不错。”

  “毕兄,与涤尘庄的人走得太近,恐怕会弄巧反拙呢。”黑道枭雄一剑三奇霍凌霄摇头苦笑:“银衣剑客野心太大,弄不好,咱们会偷鸡不着蚀把米,反而受到他的控制,那时……”

  “霍兄多虑了。”水龙神似乎胸有成竹:“彼此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他虽然够精,但野心太大反而暴露不少弱点,这世间每个人都有弱点。我已经准备有人,等他失去利用价值时,就可以用上了,目前根本不需耽心。倒是这个平空冒出来的小神魔,可能真会成为心腹大患。”

  “贫道负责对付他,毕施主请不必为了这小辈而分神。”号称地行仙,自认比三散仙道行更高的太行山客非尘道人傲然地说:“就算姚小辈真是白眉神魔的门人,白眉神魔在三十年前横行天下期间,始终奈何不了一僧两尼三散仙,甚至胜不了击衣剑廖无痕。就算白眉神魔亲来,贫道也应付得了。”

  “那就一切拜托仙长了。”水龙神欣然说:“据我所知,银衣剑客迄今为止,与姚小辈较量了两三次,好象一直没能取得绝对优势,可知白眉神魔的门人,最多只能与一僧的徒孙拉成平手而已。有仙长出面,何所惧哉?”

  蓦地,壁间隐隐传出清晰但并不响亮的金钟声,不知金钟隐藏在何处。

  水龙神一惊,倏然而起,急步到一幅花卉立轴前,掀起立轴拉开一块木板,现出一个小孔。

  “甚么事?”他向小孔问。

  “启禀老爷。”小孔中传出人声:“西院发现两位伏哨被人击昏,人塞在暗渠内,一定有人侵入了。””

  “可能吗?”

  “可能的,老爷。”

  “传警。”

  “是的,立即传警。”

  “不许太过惊扰,有所发现火速禀报。”

  “遵命。”

  片刻间,全庄死寂,没有人再走动,灯火增加了多处,有些警哨反而躲起来伏暗处看不见了。

  庄中设有专门治伤医疗的病房,那是一处连三进的独院。五个人正在救被打昏的伏哨,两个伏哨头脑仍然感到昏沉。另五个人是庄中的执事人员,坐在一旁等候郎中向伏哨问话。

  “那人的象貌你看清了没有?”一名郎中问。

  “没有,那真象鬼一样会变化。”伏哨犹有余悸,惊恐犹在:“出手无可抗拒,可怕极了。”

  “他问甚么?”

  “问……问……”

  “照直说!你不会撒谎掩饰吧?”

  “他……他问金庭道长安……安顿在何处。”

  “你告诉他了?”

  “没有,我怎知金庭道长在何处?”伏哨急急为己分辨:“只告诉他可……可能安顿在客院。”

  “还问了甚么?”

  “没再问,一掌就把我劈昏了。”

  等候的五个人,有三个出室而去。

  不久,三人到达客院的最东首,那儿共建了五座独立的小院落,有花径与月洞门相贯连。都是两进的格局,中院是天井,放了一些盆栽。

  前院阶上站着一位警卫,急急下阶向由一名警卫领入月洞门的三个人迎去。

  二更时分,天色不算晚,小厅中灯光明亮,安顿在里面的金庭道人,带了两名道侣匆匆自后堂奔出。

  入厅的三个安坐不动,仅颔首打招呼。

  “坐,金庭道长。”为道的中年人说。

  “阳管事前来,不知有何事见教?”金庭道人落坐。含笑问:“刚才传来警讯。怎么一回事?”

  “有人来找你。”

  “咦!谁?”

  “不知道,打伤了两位警哨。在下奉命前来知会道长一声,小心防范,但不知道长能猜出来人是何来路吗?”

  “显然是来寻仇的,这人好大的胆子。”金庭道人打一冷战:“恐情除了姚小狗之外,没有人敢在此地撒野,一定是他。”

  “没有其他仇家……”

  “阳管事,贫道即使有几个仇家,他们也绝对不敢找到此地来,何况贫道那些仇家武功有限得很。”金庭道人抢着解释:“错不了,一定是姚小狗。贫道奉到薛公子的指示,指引他入伏送死,他闯出了天罗地网,来找贫道讨公道了。”

  不知何时,厅角踱出宝蓝色的身影。厅中灯光明亮,共有六个人,厅外有一名警卫,居然不知有人入厅,也不知是何时来的。

  “不错。是我在找你。”姚文仲背着手走近。剑插在腰带上,神色安详不带火气,向惊跳起来的阳管事含笑点头:“谢谢你带路,要不,这地方还真不好找。”

  六个人都惊跳起来,他却大马金刀地在凳上落坐,顺手拈起一杯茶喝了一口,象是这里的主人。

  阳管事就在他身旁,猛地一掌反劈他的耳门,快速绝伦,劲道十足。

  他更快,手一抄,便扣住了阳管事的手腕一扭一带,另一手的茶杯一下击在阳管事的眉心上。手一松,昏了过去的阳管事躺下了。

  “我不追究你陷害我的阴谋,因为我知道你已经被逼向涤尘庄屈服了。”他放回茶杯向金庭道人说:“你有权选择你的生路。道长,我要求的是:血手瘟神对六年前界首镇所发生的事故,他一定已经将详情向你说了,我要查证他的话。”

  金庭道人名列武林九绝,五鬼阴风袖威震武林,位高辈尊,近来连遭挫折,受尽了委屈,名誉扫地,心中蕴藏着怨毒的愤火,这时一看机会到了,愤火便象火山般轰然爆发。

  姚文仲所坐处在右侧前方不远,几乎伸手可及。而老道却是站着的,活动方便,正好在五鬼阴风袖威力最可怕的距离内。

  大袖一拂,阴风怒涌。

  姚文仲不再客气,双掌一合一分,涌来的阴风突然紧缩成束,然后向侧方折向而散,恰好把一名自侧方悄然扑上的老道,霞飞出丈外摔滚至壁根下,立即昏厥。

  “金庭道长,你最好安分些。”姚文仲冷冷地说,左手向后一拂,扣住了另一名出掌偷袭的老道,向前一拖,道人的脑袋掸在桌边上,手一松,道人跌倒在脚下昏迷不醒,举手投足之间,金庭道人的两位同伴-一昏倒。

  守门的人发出警号,拔刀急冲而至。

  蓝影一闪,一刀落空。

  “去你的!”姚文仲叫,把一刀落空的警卫向金庭道人推去。

  金庭道人刚拔剑,警卫挺刀凶猛地冲到,百忙中急伸左手错载刀,姚文仲乘虚而入。

  握剑的手被姚文仲抓住了,接着脖子被一只大手扣住,五指如钩,喉管快要裂开啦!

  姚文仲用左手将剑夺过,信手后挥,但见剑虹连闪分张,阳管事带来的两个挺剑扑上的大汉,右手皆齐肘而折,狂叫着急退。

  “你愿意说吗?”姚文仲问,将金庭道人仰面朝天压在桌上。

  “放……手……”金庭道人嘎声叫,双手拼命抓住姚文仲扣住咽喉的手狂扳狠拉,却白费工夫。

  “我要你说实话。”姚文伸手上的劲道减了三分:“血手瘟神在六年前出事的经过,他一定向你道及。说清楚了,你陷害我的账一律勾销,不然,你得还债。”

  “他……他虽曾说过,但……贫道已……已经记……记不清楚……”

  “记得多少你就说多少好了。”

  两名黑衣人狂风似的冲入,是闻警赶来声援的人,一刀一剑猛扑姚文仲的背影,剑上刀下分取上下盘。

  姚文仲似乎背后长了眼睛,身形闪电似的半转,剑也闪电似的封出,上下交征剑光打闪,铮铮两声暴露,刀脱手剑飞腾,两个黑衣人想躲闪已来不及了。

  啪啪两声清响,剑脊分别拍中两个黑衣人的左右耳门。人分向两面飞跌,倒地即失去知觉。

  “我要知道的是,有关家师笑夫子的事。”姚文仲不理睬连续赶到的打手,继续向金庭道人盘问:“家师领着被囚地牢的人逃生,血手瘟神怎能不知家师的遭遇?你必须-一说清楚明白。”

  “贫道有……有交换条件……”

  “在下不与你谈条件。”哼!你是不打算说的了?”

  “贫道……”

  “说不说?”

  剑虹再次后旋,剑气飞腾。

  又有两个人冲入,又悄然扑上。这次,姚文仲不封招,直接反击,疾旋的剑光,从两人联手合攻的刀剑空隙中锲人、分张。

  两支剑掉落,两条手臂也掉落。

  “我……我说……”金庭道人崩溃了。

  三个向厅门冲的大汉,只看到蓝影向内堂一闪即没,抢入厅竟然不敢追赶,厅内的惨状把这三位仁兄吓得毛骨悚然,散了一地的身躯与血腥味,委实令他们心胆俱寒,追人的勇气消失无踪。

  “姚文仲……”其中一名大汉脱口惊呼。

  金庭道人在江湖名号响亮,名列武林九绝,他不是江左人,但在江左巢县建紫微观情修,无形中替江左群豪增加不少声势。

  以他的声望辈份来说,比水龙神毕大爷要高一等。但在武功上,却反而比水龙神差一两分,他的五鬼阴风袖很难占上风,锐气一过,水龙神便稳占优势,这就是他逃到姥山托庇的原因所在。

  这段日子以来,是他一生中最倒楣的时日,先后被一些年轻晚辈胁迫得无处容身,他这才感到岁月无情,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他真的感到自己老了,该是真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时候了。

  躺在大树下,他觉得自己一下子苍老了十年,甚至二十年。

  “你……你到底要……要怎样?”他虚弱地说。

  姚文仲坐在他身旁,毫无戒心地咬嚼着草梗沉思。不远处,雨露观音与虎鲨,忠心耿耿地向四周警戒,严防出庄追搜的毕家大院众高手。

  “我只要知道家师的下落。”姚文仲冷冷地说:“不要妄想和我谈交换条件。血手瘟神也会提出要求,我不吃他那一套,所以我废了他,宁可另找线索。”

  “贫道如果……”

  “没有如果。”姚文仲说得斩钉截铁:“你不说,我另找线索。”

  “那你打算把我……”

  “废了你的手脚。”姚文仲的语气充满凶兆:“因为你曾经计算我。你有选择的机会,但不能提交换条件。”

  “你赢了。”金庭道人完全屈服了。

  “说吧!我在听。”

  “贫道的话保证真实。据血手瘟神所说,他根本不知令师笑夫子的去向。”

  “我要知道他们逃出大力鬼王别馆的详细经过。”

  “据他说,他是逃得最快的人,最先跃登庄左的院墙,发现墙外两侧有许多高手赶来拦截。就在他与一群逃生的人冒险往下跳时。却突然从墙濠内升起两个人影,分别挡住奔来拦截的风云会高手,凭一双肉掌,风扫残云似的把那些人打得七歪八倒。他逃命要紧,哪有工夫追究这两人是何来路?即使追究也无从着手,他根本无法看清那两个人的身影,更不必说相貌了。他逃出数十步外,扭头一看,跟出来的人都散了,各找生路。这瞬间,他听到有人用怪嗓门说着可笑的官话。”

  “他听得懂?”

  “官话以凤阳腔为主,他当然听得懂。”

  “说甚么?”

  “那怪嗓音说:他要回去,会坏事,快擒住他。就这三句话,之后便寂然无声,他也亡命飞逃,从此不敢再往北走出江左地界。”

  “会不会是那两个助他们脱身的人,另有他事待办,所说的三句话?所说的他,指谁?”

  “我怎么知道?”金庭道人挺身坐起苦笑:“不过,据血手瘟神说,说这种怪腔调官话的人,决不是他们八个难友中任何一人所说的。”

  “他是个怕死鬼,所以逃得最快。”姚文仲恨恨地说:“他们那些人,应该互相照顾的。”

  “如果贫道所料不差,令师一定走在最后,因为你还在里面造制混乱,令师怎肯一走了之?”金庭道人说:“你应该彻底追究风云会那晚在别馆的人,相信一定有人曾经发现令师的踪迹动向,假使他们推说不知,很可能令师已遭了毒手,被他们悄悄掩埋掉了。”

  姚文仲沉思良久,回想那晚的经过。

  掩护他脱身的人有三个,一个是九指红绡,一个是勾魂阴判,也许无主团头也在别庄内浑水摸鱼。至于另一个人,是他的第二恩师白眉神魔。

  那么,在庄墙内外帮助脱逃的两个人又是谁?

  当然不是他所知道的这四个人,这四个人的目标都是他,都打主意要将他掳走,伺伏在他附近掩护他脱身,逃出之后再捉他。

  “对,找风云会的人彻底追究。”他自言自语,整衣而起。

  “你真是白眉神魔的弟子?”金庭道人没听清他的话,仍有余悸地问。

  “如假包换。”他信口说。

  “那么,你胜不了银衣剑客。”金庭道人摇头:“早些脱离是非地吧!还来得及,令师的魔幻十八剑,始终不能胜过伏魔慧剑,九转神魔功,也克制不了金刚禅功,你何苦逞强枉送性命?”

  “谢谢你的忠告,你可以走了。”姚文仲客气地下逐客令:“记住:离开我一点。”

  “贫道已……已经……”

  “已经受到涤尘庄的控制,脱不了身?”

  “是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入帮会,死而后已。”姚文仲深深叹息:“你走吧!碰你的运气了。”

  “贫道欠你-份情,告辞。”

  水龙神毕大爷与那些豪门大户一样,在庄院内自建了家祠。一般说来,家祠是严禁本家子侄以外的人进人的禁地。

  但毕大爷的庄院太大,除了家祠之外,另建了一座位于庄院西北角的一座佛堂,收容毕家一些看破红尘、自愿学佛的子弟。

  有许多人信佛又信神,反正有庙就拜,神与佛一视同仁,寺院与宫观似乎没有多少分别。

  因此,这佛堂是公开的,大院内的人都可似祈福许愿,可以初一十五来上香礼拜。

  江左群豪中,有些是佛门弟子,天龙禅寺的不戒禅师就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就安顿在佛堂内。

  佛堂有十余间禅房,共安顿了来自各地的九名高僧,共中自然有不戒禅师。

  但佛堂的香积厨中,不时偷偷地将鱼肉下锅,可知这些江左高僧中,并没有几个真正的四大皆空佛门子弟。

  不戒禅师本人,表面上是宝象庄严的高僧,暗地里却是什么都不戒的酒色财气和尚,坐地分赃的大盗。

  东庄院有警,西庄院自然人人起而戒备。佛堂内安顿的九位高僧,少不了也纷纷加入应变,气氛中分紧张,毕家长驻佛堂的六七位子侄,也如临大敌加强戒备。

  禅房的后面,有一间秘室,可作多用途使用,包括作为增势谋财的议事厅,以及喝酒食肉的膳堂。

  做和尚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午膳后按规矩不能再进食,和尚们是没有晚餐的,午膳后直至明日早膳前,只许喝水,午膳后不守清规偷吃,称之为鬼食。

  但这间秘室今晚就具有酒食,九名所谓江左高僧,正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东庄院小神魔带走了金庭道人的消息传到,戒备松了些,全大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按惯例,入侵的人既然掳走了要找的人,得手后必定远走高飞,至少当晚不会再来了,所以和尚们及时补充酒食。

  九个和尚,只有不戒禅师心中不安,虽然大碗酒大块肉往肚子里装,表示心情好食欲佳,其实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恐惧。

  “真他娘的走了亥时运。”他这个高僧说话粗俗无比,终于口出怨言了:“与百衲和尚有交情,不是我的错,谁又没有三朋九友?姚小狗找我就未免过分了。”

  “你还说呢!不戒法兄。”上首那位腹大如鼓,足可盛装一坛酒十斤肉的大胖和尚说:

  “其实他并没找你,烧天龙禅寺的人,是银衣剑客而不是他。毕大施主已经替你与涤尘庄的人化解了,你并没有多大的损失。相反地,你伙同水妖那群水贼计算他,用计掳他,要将他置之死地。目前他还没有来找你,你还叫屈?”

  “他会来找我的,那小辈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不戒苦笑:“他象是吃了豹子心老虎胆,居然敢来华家大院掳人。我真不明白,毕大施主为何不出动人手,把他赶离姥山?真该到客店把他拖出来埋葬了事的。”

  “你把毕大施主看成黑脸强盗?”另一位瘦小的和尚说:“毕大施主是地主,如果出动大批人手,出面驱逐杀害莅境的客人,如何向江湖朋友交代?你算了吧!搞不好,会激起武林公愤的。别人可以出面向姚小狗叫阵挑战,身为地主的毕大施主不能,这是比青天白日更明显的事你都不懂?”

  “说真的,不戒法兄,他真有那么厉害?”大胖和尚正色问。

  “怎么不真?水妖那群人个个都是敢斗敢拼的好汉,被他杀得望影而逃,闻名丧胆。”

  不戒犹有余悸:“假使他真是白眉神魔的弟子,这次姥山江左群雄大会,不知有多少人将在江摘除名呢!”

  “贫僧不信邪。”胖大和尚悻悻地说:“白眉神魔算甚么呢?当年江湖能人辈出,武林名门大派高手如云,白眉神魔还算不上第一流的高手,那时的八大高手中,就没有白眉神魔在内,他只算魔道中的名宿而已,魔道中并没有几个能称得上第一流的人才。如果贫僧碰上他,给他几记天雷掌消遣,打他不死,算他祖上有德。”

  一张大圆桌坐了九个人,已经嫌挤了。室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九个人居然毫无警觉。

  “你的天雷掌到底有多厉害呀?等会儿让在下见识见识。”姚文仲一面说,一面走近桌旁,拍拍左右两僧的肩膀:“借光,让一让挤一挤,圆桌是可以坐十个人的。呵呵!哪位大师负责食具的?讨付碗筷好不好?”

  “姚文仲!”不戒禅师跳起来惊叫,嗓音完全走了样,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在发抖。

  左右两个和尚大骇,本能地左右同时出手,左是云龙现爪以擒拿手抓击,右是双龙戏珠戟指攻双目。

  姚文仲双手齐动,比两个和尚快了三倍,双掌分别削中两僧的太阳穴。

  “砰匍!”两个和尚仰面便倒。

  姚文仲大马余刀地坐下,自己斟酒。

  “敬诸位酒肉和尚一碗。”他举起酒碗:“先干为敬,休怪在下闯筵,论辈份,在下与诸位相等,与诸位平起平坐。不算不敬。”

  胖大和尚坐在他对面,这时已经跳起来了,猪眼怒瞪,猛地吐气开声一声沉喝,虚空一掌吐出。

  掌出劲发,罡风起虎,似乎像是响起一声霹雳。当然,不可能真像打雷一样震得地动天摇。

  姚文仲一掌斜拂,可怕的阳罡掌劲,被一股邪门的阴柔怪劲引偏了。

  “哎……”左首一名僧人狂叫,被引偏的天雷掌力撞击胸口,倒飞丈外,砰一声背部撞在墙上,反弹倒地口中鲜血溢出,爬不起来了。

  同一瞬间,姚文仲右手的酒碗,摔中胖大和尚的脸部,碗碎裂飞散,大胖和尚五官皆被碎磁片割伤,满脸鲜血一团糟。

  一阵乒乓怪响,桌上酒莱也一团糟。

  姚文仲伸手隔桌抓住了胖大和尚的领口,拖上桌,闪电似的在和尚的光脑袋连劈了两掌。

  “天雷掌如此而已。”姚文仲放手,后退,堵住了室门,将剑挪至趁手处,一夫当关,室内的人休想冲出报警,唯一的小窗人不能钻出逃命。

  胖大和尚爬伏在桌上,昏天黑地呻吟,无法爬起。桌上的酒莱食具,几乎全翻倒在桌下,酒菜不能吃了。

  还有五个和尚,足以一拼。可是,没有人敢上。

  “你……你你……”不戒禅师浑身在发抖,惊得胆裂魂飞快瘫痪啦!语不成声,退至墙壁状极可怜。

  “你,你知道我会找到你的。”姚文伸向不戒掉师招手:“你过来,我带你走。””

  “金庭道人就比你聪明,他不想被在下打得半死才带走,你要在下把你先打个半死吗?”

  “你……你想怎样……”

  “要你去对证金庭道人的供词,看血手瘟神对你说的六年的故事是真是假,你是否反对?”

  室门口,突然出现两个人。迎门站着那位年近花甲,相貌威猛,穿一袭月白长衫,气度雍容堂堂一表。

  “老朽反对。”这人用中气充足的嗓音说。

  姚文仲感到脑门一震,心中暗惊。

  像是比佛门狮子吼更高明的以音制敌绝技,不必用大嗓门,就可震撼神智,对方如受五雷击顶,而且可以将震撼的音波聚集于一点,不至于伤害到旁人,比那些以音克敌的以音杀人功夫不同。

  “薛庄主!”那位瘦小的和尚讶然惊呼。

  姚文仲又是一震,暗叫不妙。

  他并不认识涤尘庄庆主伏魔一剑薛兴隆,仅听说过这位天下第一剑一僧的得意门人,平时喜穿白色的衣衫,夏秋是长衫;春冬穿袍。衫,是单层的,袍,是夹层的,当然外貌相差有限,有些人甚至把长衫与长袍看成一样。看了这位气度雍容的白长衫不速之客,再一听瘦和尚叫出薛庄主三个字,他便知道确是伏魔一剑到了。

  银衣剑客还在对岸的长河镇耀武扬威,伏魔一剑却在毕家大院出现,看来,涤尘庄早就控制了姥山大会的情势,江左群豪中立的局面,已注定了瓦解冰消。

  “幸会幸会。”姚文仲力持镇定,抱拳行礼微笑:“薛庄主远从山西平定州,突然现身在江左的姥山毕家大院,委实今晚辈不胜惊讶。”

  “老朽刚到,船一靠岸便匆匆前来,没想到刚好碰上有人闹事,老朽还以为是跟踪而来的人,有意给老朽难堪,岂知却是你这位少年人。”伏魔一封神色泰然,不愧称一代名剑客:“听毕家大院的人说,你叫姚文仲。”

  “对,晚辈姚文仲。”

  “白眉神魔的门人?”

  “对。”

  “怎么令师又是笑夫子?”

  “笑夫子是晚辈的第一恩师。”

  “原来如此,笑夫子称怪,白眉神魔称魔中之魔,有怪为师,集两家绝学于一身,必定青出于蓝,难怪敢单人独剑闯高手云集的毕家大院。

  “庄主想必已经知道,晚辈与令郎结怨的经过了。”

  “老朽如果说不知,小兄弟你相信吗?”

  “相信,庄主荣称武功天下第一,涤尘庄也荣升五庄之首,以庄主的声誉,敢称一言九鼎,晚辈岂能不信?”

  “谢谢你的信任,老朽确是不知其详,从南京乘船,迄今不会在任何其他埠头登岸。刚从毕院主口中,草草听到简单扼要的解说。老朽将信将疑,你真的与小犬银衣剑客交过手?”

  “是的。”

  “如何?”

  “晚辈没赢,令郎也没输。”

  “唔!很好。你们年轻人的是非过节,老朽不宜插手过问。”

  “前辈的气度,晚辈佩服。”

  “姚老弟,毕院主要见你,你可否随老朽前往见见他?”

  “这……”

  “年轻人,你也闹得不像话,是不是?他要求你去见他当面说明白,不算过分吧?”

  “既然前辈所命,晚辈岂敢不遵?”姚文仲开始抽出连鞘长剑,往桌上一丢:“毕院主曾经愚弄晚辈一次,希望他不要再玩弄甚么阴谋诡计。”

  他大踏步向外走,伏魔一剑也泰然转身领先而行,那位穿黑衣的中年随从,则走在他的后面,明显地有意监视他,防备他溜走。

  “令师的绝世轻功,正式的名称该是流光遁影术。”伏魔一剑一面走一面微笑着说:

  “比一般轻功要多耗费一倍以上的精力,先天体质不足的人,使用时支持不了片刻,非常的危险。小老弟,你在毕家大院来去自如,必定已经耗去不少真力,你并没计算是否还有后劲出去。年轻人作事不顾后果,可见一般。”

  姚文仲没做声,心中暗暗盘算。这位天下第一剑客摆出教训后生晚辈的态度,说话的口气表面上似乎很热诚,其实是提警告,所谓后果,已表示出他已认定人侵的人将会得到些甚么结果了。

  这里是一座颇为堂皇的厅,但不是毕家大院的正厅。厅中灯火通明,堂上堂下分坐着二十余名高矮男女,当伏魔一剑举步人厅时,所有的人皆站起肃立注目迎接。主人水龙神更偕同两位身份地位高的人下堂相迎。

  所有的目光,皆向姚文仲集中,目光凶狠的情景可想而知。但也有惊讶与不予置信的目光,大概这些人不信姚文仲这么一个年轻的人,会有这么大的胆气前来兴风作浪,一定另有可怕的人物暗中支持,说不定就是白眉神魔本人在暗中护鬼呢!

  有身份地位的人,为了保持风度,少不了客套一番,不会立即怒形相向。

  姚文仲已经表明是白眉神魔的门人,年纪虽轻,辈份却与伏魔一剑水龙神这些人相等,因此客中少不了他一席地。

  堂上的客座共有六席,其他五席恰好由伏魔一剑与四位涤尘庄人物就座。堂下,当然全是毕家大院有地位的人做陪客。

  奉茶毕,水龙神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薛某初来乍到,还不知贵院到底出了些甚么意外。”伏魔一剑含笑向主人说:“姚小老弟总算冲薛某薄面,前来与院主当面说个明白,希望双方之间,能平心静气解决所发生的不幸事故。薛某不敢说干预,而是希望双方能够合情合理地处理,也许其中有误会,误会是可以澄清的,意气用事不是解决之道。”

  “薛兄,这件事兄弟并不想闹大。”水龙神皮笑肉不笑,表现得颇有豪气:“姚小友年轻气盛,作事欠思量在所难免,兄弟不打算计较他在本大院闹事的责任,只要他公开道歉,放回掳走的金庭道长,不算苛求吧?”

  “姚小老弟,怎么说?”伏魔一剑笑向姚文仲问。

  水龙神表现得真够英雄风度,大仁大义宽宏大量,要求不但不苛,而且情至义尽,即使最不讲理的人,也无可挑剔。

  “晚辈只能在此地向毕前辈道歉,不能公开。”姚文仲的口气相当坚决:“原因委实简单,毕前辈曾经派人到客店愚弄晚辈。至于金庭道长,晚辈问完口供之后,便让他走了。”

  “毕院主,姚小老弟说院主曾经派人至客店愚弄他,这件事经过如何?”伏魔一剑真有仲裁人的风度。

  “兄弟不了解,让他说好了。”水龙神摇头笑笑:“何谓愚弄,兄弟有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兄弟迄今为止,现在是第一次与他见面。”兄弟所知,本大院的人,并没派出去接待江左以外的人。以薛兄来说,薛兄的船天黑后抵埠,带了贵庄的子弟,自行莅临敝院的,敝院还不知薛兄侠驾光临的事呢。姚小友,可否详说?”

  姚文仲一怔,心中暗叫不妙。听这老狐狸的口气,分明把派假笑面虎的事推得一干二净呢!

  但他势成骑虎,不得不把与假笑面虎打交道的经过说了。

  果然,水龙神只说了四个字:胡说八道。

  果然,伏魔一剑摆出了推官大人问案的面孔。

  “小老弟,你说共去了四个人?”伏魔一剑问话的口气倒还平和。

  “不错。”

  “他们的姓名,除了一个自称邢铭新的人外,另一个是假笑面虎甘彪,另两个呢?”

  “这……他们没通名。”

  “哦!原来你并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

  “你相信他们是毕院主派去的人?”

  “这……”

  “其实你并不能确定他们是毕院主派去的人,是不是?”伏魔一剑一连串紧逼追问,姚文仲根本无从作答。

  “他们……他们说……”

  “他们说是毒头陀马成派去的,要不要唤马成来对证?”伏魔一剑问的技术相当高明。

  “晚辈相信他一定否认。”姚文仲毕竟欠老练,一急便愤然叫起来。

  问案的爷们,最讨厌那些所谓咆哮公堂的人。伏魔一剑不是问案的官爷,但同样讨厌愤然大声说话的人。

  “你怎知道他曾否认?”伏魔一剑阴阴一笑:“除非你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这是诡计!”姚文件更沉不住气了。

  “毕院主,金庭道长回来了吧?”伏魔一剑不再追问,另起话题向水龙神提第二件事。

  “没有。”水龙神坚决地说。

  “派人找了吗?”

  “不但本院的人在找,客院的朋友们都在找,如有下落,一定会有消息,金庭道长也必定前来说明所发生的变故,事实是迄今仍然音讯全无。”

  “兄弟明白了。”

  “薛兄明白甚么?”

  “金庭道长失踪是事实。”

  “对。”

  “姚小老弟也承认他把金庭道长掳走的。”

  “不错。”

  “姚小老弟。”伏魔一剑向姚文仲笑笑,富于表情的面孔仍然一团和气:“你恐怕得花费一些工夫,来证明金庭道长健在的事了。你要知道,在人家的私室中掳走宾客,不但是江湖大忌,更是法所不容的事呢。”

  姚文仲忍无可忍,推案跳起来。

  “薛庄主,也许你认为这是巧妙安排的好把戏。”姚文仲愤怒地说:“在晚辈来说,却认为是世间最卑鄙无耻,最拙劣可耻的阴谋诡计,出于你们这种名满天下位高辈尊的人策画,真是丢尽了武林朋友的脸面,也让江湖豪杰蒙羞。言尽于此,告辞。”

  “慢着!”水龙神拍案而起:“我要公道。”

  “姓毕的,我知道你要的公道是甚么。”姚文仲咬牙说:“你要的不是堂堂正正的公道,你要的只是锐剑利刀。我姚文仲总算不虚此行,总算认清你这位江左第一号名人是甚么东西。今后,我将好好小心防着你,你最好不要太过猖狂,免得自掘坟墓。后会有期。”

  声落,身形向下一挫,贴地疾滚下堂。

  同一瞬间,伏魔一剑一把抓出。

  假使姚文仲窜走或纵起,老命难保。

  一声暴震,案与椅碎裂成屑。

  天魔摄魂爪,地府双残的绝技,这位具有佛门无上神功的天下第一剑客,居然也具有这种可怕的魔道绝技。远隔丈五六,坚硬的案与椅分崩离析,比地府双残的功力更浑厚,更精纯,威力所及的距离更远。

  一声长笑,一抓落空的伏魔一剑飞腾而起。

  一抓落空,一扑也落空。

  姚文仲折向贴地斜窜,不向外逃,反而窜向左后堂门快如电光一闪。

  “哎……”挡在后堂口的两个大汉,狂叫着摔倒。

  伏魔一剑倒纵而回,但已晚了一刹那。后堂口帘子轻动,姚文仲的身影已一闪不见。

  “这小辈的遁形术火候尚差,但机警万分。”伏魔一剑拦住了水龙神:“不必追了,虽说他的遁形术不过尔尔,但贵院的人仍然留他不住的,在房舍中尤其难以追逐,必须在空旷处收拾他。”

  全庄大乱,所有的人全都参加穷搜。

  白费劲,没有人能发现比鬼还快的宝蓝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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