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文祥的房间,是在天井的有首,右面一折,便是供旅客话家常的起居间,型式有点象花厅。

  安顿完毕。四人分成二组,两人一组以便照顾,分两处打听消息察看动静。

  万里鹏和鬼手琵琶一组,目标是白马将军庙百首的高升客栈,那是昨晚威远镖局丢镖的地方,目下镖局主金戈银弹一群高手皆在店中安顿,在对街平春酒楼窗口一桌小饮,可监视高升客栈的动静。

  荀文祥与白凤走一路,先探听九真魔女的去向,再出东门至义阳山麓,察看银龙的潜伏藏镖处。

  两组人分头行事,已是巳牌正末之间,城中热流渐盛。天宇中万里无云,真不是活动的好天气。

  万里鹏换了月白色宽长袍,薄缎袍走起路来真有点飘飘若仙的气概,一手中一折扇,手空增加三分公子哥儿气概。

  鬼手琵琶则是水湖绿春衫,同色八折裙,梳会,真象个贵妇,与万里鹏走在一起,珠联壁合十分出色。

  两人登上平春酒楼,在窗口的座头就坐,吩咐伙计送来一壶茶,然后万里鹏下楼到对面的白马将军庙跑了一趟,在庙旁的小巷内找到了两名地棍,套出一些消息,十分满意地回到平春楼。

  这一来一回的功夫,尽够有心人有所准备了,果然所料不错,两人的茶刚添了一次水,楼梯响处,神针玉女主婢随着一位曾在白龟神调出现的年轻人,出现在楼门口,泰然向两人座头走来。

  两人毫无火气,含笑目迎。光天化日之下在城市闹区,除了痞棍流氓,谁也不会见面就拔剑相向,在官府落案是最犯忌的愚蠢事。

  楼上只有三五名酒家;近午时分天气又热,不是上酒楼的好时间,酒楼的生意是在夜晚。

  神针玉女态度,已有明显的转变,变得不再狂傲,虽然脸上并无笑意。

  年轻人年约二十三四岁,玉面朱唇英伟不群,穿一袭蓝色大袍,翩翩浊世佳公子气概不凡,含笑踱近抱拳道:“程兄,范姑娘,雅兴不浅,怎么回城来了?”

  鬼手琵琶一向嘴上不饶人,笑笑道:。“不能回来吗?皇甫少庄主,你不会在光天化日下掳人绑架吗?”

  年轻人的来头不小,正是神针玉女的兄长,铁胆郎君皇甫土敬。他老爹圣剑是老一辈的武林至尊,他也是年轻一代英雄人物中出类拔草的高手中的高手。

  “范姑娘真利害。”铁胆郎君笑意更浓:“两位还没叫酒菜,在下兄妹作东,两位可肯赏脸?”

  “算了吧!”万里鹏也笑笑:“在下再穷嘛,也是百了谷的少谷丰,请贤兄妹喝两杯还怕付不出酒钱。诸位坐吧!先喝杯茶润润喉,在下知道贤兄妹来,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是么?”

  “谢谢!”铁胆郎君在对面落座:“荀兄与舒姑娘,怎么没来?”

  神针玉女打横坐了,将女则站在她身后。“他们有事。”鬼手琵琶说:“可能是打听威远镖局下一趟镖,是否也走这条路。皇甫少庄主,尊府替威远撑腰,以后的日子恐怕很难过,荀兄弟已决定先断威远镖局这条镖路,再到其他路上照着葫芦画瓢。”

  “是的。”万里鹏接口:“你们一再相逼,也难怪荀兄弟冒火。皇甫兄,南宫局主今日大概是老悻了,太过倚赖武力是行不通的。”

  “小妹妹,恐怕你也不会好过。”鬼手琵琶向神针玉女说:“荀兄弟不会放过你,听说你牵涉到他另一件事。”

  鬼手琵琶心直口快,说出荀文祥要找神针玉女的另一理由。她听万里鹏说的,其实她也不知道原因,万里鹏并没有将荀文祥在葛仙官所发生的变故告诉她。

  神针玉女的确被荀文祥在白龟神词的表现吓坏了,处境一恶劣,便知道冷静地分析检讨。

  神针玉女发现自己竟然成为双方结怨的导火线,事态严重,糟得不可再糟。

  南宫局主的武功造诣,她知道比乃父圣剑差不了多少。而在白龟神词,南宫局主没出手就狼狈落荒而逃,三路总镖头先后被荀文祥所击败,这已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即使乃父出面,恐怕也难逃荀文祥的毒手。

  她一听鬼手琵琶说荀文祥要找她,虽不感意外,仍然心中发慌。

  “我是有错,但总不能说我是罪魁祸首。”神针玉女焦灼地分辨:“当初在石头桥头,我只是随飞卫前看看而已,作主的仍是飞卫。”

  “那时候的情景,你们也应该了解,我作的事凭良心说也不算太过份,他真要找我,来就来吧!”

  “程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铁胆郎君苦笑:“当然,错在威远和舍妹,好在迄今为止,还没闹出人命,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程兄,兄弟有一个不情之请,务请程兄范姑娘鼎力帮忙。”

  “少在主的意思是……”

  “解铃还需系铃人。兄弟负责要威远替诸位披红道歉,请两位为全权代表,在荀兄面前疏解美言按情理论,威远镖局是天下四大镖局之一,武林地位也江潮声誉,坐二望一,如果真能替万里鹏四个人披红道歉,四人的声誉必将如日中天,光彩非凡,可说是极不寻常的一种殊荣。

  “这件事,“兄弟甚感为难。”万里鹏苦笑道:“问题表面上看来十分简单,但波诡云端,我相信少庄主不一定作得了主。”

  “程兄,老实说,兄弟绝对作得了主,可是“可是另有困难?”

  “程兄,这件事真要闹到不可收拾地步、决非江湖之福,至少倦入是非的人将包括武林大半精英”

  “兄弟的老槐庄,威远镖局,程兄的百了谷。舒姑娘的柏园小青天,将皆成为风暴中心,何必呢?诸位都是江湖中的风云人物,必有容人的雅量,兄弟的提议,不算不合情合理吧?”

  “少庄主,你还没说出你的困难?”

  “这个……”

  “程某在听。”

  “威远公开披红道歉,先决的条件是请诸位先行必还三辆镖车上的三箱红发。”万里鹏脸色一变,冷冷一笑道:“少庄主,威远镖局派在信阳的眼线,不会是酒囊饭袋吧?”

  “兄弟不懂程兄的意思……”

  “如果是我们劫了镖,决无否认之理,当然会按规矩指定地点与威远了断。”鬼手琵琶接口说。

  “程兄请看……”铁胆郎君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白绢递给万里鹏,说:“是不是荀兄的笔迹?”

  绢卷约八寸宽尺二长,上面写着:“桐柏山秃狼谷候驾一月,过期不候。”最下面,画了三辆威远镖局不插镖旗的镖车,具名处只写了一个“荀”字,画了一个渔鼓。

  “一月,没有起迄时限,也没指定哪一天见面。”万里鹏递回白绢直摇头:“这是漏洞百出的馅阱,你们麻烦大了。”

  “兄弟从来没看过荀兄弟的笔迹,但我可以用人来作保证,这不是荀兄用来愚蠢你们的东西。”

  “诸位昨天落店之后,与九真魔女大闹平春酒楼之后,返店便分头离店外出活动,四更天方分别返店。”

  “那并不能证明我们到高升客栈劫镖。”

  “可是……”

  “少庄主!”鬼手琵琶正色说:“我们只有四个人,绝对没有其他朋友协助,四个人搬三只大箱,能办得到吗?你们显然找错对象。”

  “白凤就有暗地跟来的保镖”神针玉女说。

  “哦?”

  “那两位曾在石界桥出现的人、正是柏园小青天的龙虎双卫,邪剑舒除最得力的爪牙。”神针玉女又说。

  “少庄主。”万里鹏诚恳地说:”留书嫁祸的老把戏,谁都会玩,你能放弃先入为主的念头,听在下的忠告吗?”

  “程兄请说。”

  “依兄弟猜测,这件阴谋与下月湖广那趟镖有关。等威远出动大批高手在秀狼谷枯等穷搜,很可能折损大批人手,能派至汉阳接镖的人有多少?想想吧!老兄;不要在我们身上浪费功夫。”

  “这……兄弟也怀疑到……”铁胆郎君迟疑地说。

  “不必怀疑,赶快去找镖。”鬼手琵琶说:“就算你们找到了镖,并不一定是幸运,事情还没完没“因为湖广那批红货,荀兄弟有兴趣。”

  “范姑娘,就算我求你好不好?”神针玉女不安地说:“威远接的那趟镖,也是事非得已的,他们动用官府的压力胁迫威远接下那趟镖,不接行吗?请少谷主和范姑娘在荀爷的面前……”

  “你求我也没有用。”鬼手琵琶语气依然十分冷淡地说:“荀兄弟的事,有他自己的主见。”

  “威远根本没有化解仇恨的诚意。”万里鹏说。

  “贤兄妹也不是威远镖局的人,我们也无法履行你们所提的先决条件,咱们不谈这些了,该叫酒菜了,贤兄妹想吃点什么?”

  “谢了,兄弟得去见见从开封赶来的人。”铁胆郎君离座而起:“兄弟相信昨晚失礼的事,与诸位无关,但愿兄弟能尽力化解这次大劫,告辞了。”

  送走了铁胆郎君兄妹。鬼手琵琶低声向万里鹏道:“程兄,你为何不将银龙劫镖的事告诉他?”

  万里鹏冷冷一笑,也低声道:“好姑娘,你还没有看出他兄妹俩的尴尬吗?他们根本作不了主。”

  显然南宫局主已认定我们劫的探,派他们前来探口风,南宫局主毫无化解的诚意,白龟神词之败,威远像局已抬不起头来,岂肯罢了?

  先决条件便足以证明南宫局主的强硬态度,咱们为何要告诉他?让他们去乱吧!乱对我们有利。”

  “哦!你的意思是……”

  “等他们到桐伯山秃狼谷拼个两败俱伤,咱们劫镖便可减去不少强敌的。”

  “我担心荀兄弟。”

  “你担心他什么?”

  “如果他知道银龙假借他的名号……”

  “奇怪!银龙怎么想到假借荀兄弟的名号?难道说,他未卜知知,知道荀兄弟在白龟神词一定可以击败威远镖局的精英?”

  威远收到绢书,这该是回城以后的事了,银龙必定有人跟踪威远的人往返,怎能不知?”

  “好象很合情理。晤!你看,谁来了?”万里鹏指指窗外示意。高升老店前,十余匹健马浑身汗水,骑士们正把坐骑交给店伙。

  “威远的大援到了。”鬼手琵琶道:“晤!那两个老道好眼熟。”

  “字内双仙!”万里鹏深深吸入一口气:“真是大援到了。高身材的是开封延庆观的正一真人常道长。

  戴九梁冠的是把水县逍遥观的观主,曾在茅山金坛华阳苦修二十载,道术通玄的句曲练气士真阳仙师,两人都带了两位获得真传的弟子。看来,苟兄弟恐怕……这两个老道玄功盖世,道术神鬼莫测,我们走!”

  “走,你的意思是……”

  “快通知荀兄弟暂且回避,敌势过强暂避为宜。”

  “这……也好,走吧!”可是,午间,荀文祥和白凤并未返回,两人出城迳奔城外的义阳山,结果不知荀文祥躲到何处去了。

  银龙潜伏的农宅内,鬼影俱无,是一座空宅,但灶灰尚温,有不少人住过的痕迹,所有的门板皆留有老江湖做过防险手脚的遗迹。

  两人只好失望去运店枯等。他们等得心中焦燥,口中冒烟,坐立不安,黄昏时分,荀文祥和白凤风尘仆仆回来了。

  一踏进院子,万里鹏便疯子似的奔出,如释重负地说:“兄弟,行囊已收拾好了,赶快走,由店后脱身。”

  荀文祥一头雾水,讶然问:“大哥,你怎么啦?”

  “先离开再说……”

  “大哥你……”

  “威远把守内双仙请来对付你来了。”

  “谁是宇内双仙?”

  “已经没有工夫和你细说。总之,他们是传说中的地行仙,任何武功高强的艺臻化境的武林高手,也在他们面前无法施展,所以……”

  “哦!他们既然来了,还走得掉?”

  “还不算迟,正好乘夜脱身,快!”

  “不可能的。”荀文祥向后一指:“监视网已经布得如天罗地网,我宁可在此等他们来。急不得,大哥进去再说!”

  “兄弟……”

  “叫了酒菜吗?”荀文祥泰然止步,微微一笑道:“我和舒姑娘可真饿惨了,真是饥饿交加。”

  “我去叫伙计准备。”鬼手琵琶说。众人先在起居间商议,万里鹏迫不及待地问荀文祥说:“兄弟,你这一整天躲到何处去了。”

  “跟踪银龙那些人,可辛苦了我两条腿。”荀文祥说。

  “银龙走了?”

  “嗯!”

  “到那儿去了。”

  “三箱红货埋在柏林内。那些家伙真有耐心,午间动身,尽抄小径左弯右拐,绕来绕去走的迷踪路,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最后你猜到了什么地方?”

  “一个半时辰,普通脚程也走四十里。”

  “走了五十余里。”

  “岂不快到九里关了。九里关是至桐柏山的路”

  “桐柏山?他们去桐柏山干什么?”

  “这……先说你的事,他们……”

  “哼!他们真是见了鬼啦!竟然躲在双溪桥镇,藏身在大官道旁,真亏他们想得到。”

  “双溪镇?北州二十里的双溪桥镇?”

  “是呀!我们来时经过那地方。”

  “怪事,他们为何往北走?为何不到桐柏山“他们为何要到桐柏山?”

  万里鹏将在平春酒楼,与铁胆郎君兄妹谈判的经过-一说了,最后说:“他们应该到秃狼谷去等威远了断的,反而往北就令人莫测高深了。”

  荀文祥大为不悦,哼了一声道:“这就是他们的不对了,大名鼎鼎伪银龙。竟然卑鄙得愚弄威远嫁祸于我?好,我会去找他们讨回公道的。”

  白凤哼了一声,很慢地说:“那个穿银衣的什么很衣使者也在内,他在许州远弄得我好苦。对,荀兄,我们明天就去找他。”

  万里鹏摇摇头,断然道:“不!我不赞成去找银龙,两面对敌情势不利,咱们此地如,能平安脱身,立即快马加鞭直奔湖广,找地方藏身等候剧变”

  白凤却不同意,坚决地说:“不,不解决银龙,他以后会兴风作浪,说不定又出什么鬼主意来陷害我们,你们不去,我去。”

  鬼手琵琶一怔,笑笑说:“舒小妹,你好象有点变了,你从来没有坚决反对过任何事情。”

  白凤脸一红,讪讪地说:“也许我记恨许州被逗弄的事。不过,嫁祸的事也的确需要追究对不对?”

  荀文祥低头沉思片刻,说:“对,我该追究这件事。明天再说。早些进食,我得作一番安排,今晚双仙必到,得好好准备迎宾。”

  三更初,每一处门窗皆虚掩着不上闩,每处走道的转角处,皆拉上了极细小的丝绳。各房厅灯火全熄,唯一的光源,是天并一座盆景中,小假山顶端小凉亭上的一根粗大特制松明。

  松明虽然如拇指,但蕊并不大,所以光度不太明亮;一根可点六个时辰。

  荀文祥不在房内安歇,他坐在廊下,面对天井,膝上放着渔鼓。

  强敌将至,生死存亡关头,他准备如果情势危急,便不顾一切用御神心法冒险。他一面练气,一面用心思索御神心法力量不断增强的原因,希望能参悟到控制这种力量的方法。

  第一个黑影出现在对面的屋脊上,大红道袍夜间看似黑色,背上的剑鞘灵头,映着星光,光芒闪烁。

  松明的光,把强敌引来了。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大蝗虫,啪的一声飞撞在火焰上。松明一晃,火焰刹减,但随即重放光明,火焰上伸。

  他双目睁开了,星目炯炯。

  “下来吧!”荀文祥泰然道:“贫道已久候多时了。”

  他今晚穿了玉色宽大的薄袍,长发披肩,在不太亮的松明亮光照耀下,真带了几分妖异的气氛。

  人影飘降,象飘落的两朵红云。

  “贫道常道土。”左侧老道大咧咧地说。

  “贫造句曲炼气上真阳。”右首的老道也不友好。

  他淡淡一笑,对方不友好,他也不必客气,坐姿不变,沉静地说:“贫道青松。两位道友带了四位高徒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句曲炼气上大概知道白莲教的底细,问:“道友是哪一条哪一坛的弟子。”

  他哈哈大笑,反问:“贫道的底细道友还未查明?”

  “不要逞口舌之能!”

  “道友不是来讲理的?”

  “对白莲妖孽,没什么好讲的。”

  “那你来作什么?”

  “贫道要擒你交官府处置。”

  “你能吗?”

  “孽障,你死到临头,还敢无礼。”

  “你不象有道全真,我可要骂你了!”

  “无量寿佛!”常道上向前跨出了两大步:“真阳道友,不必和他多说废话;待贫道擒了他。”

  “且慢!”荀文祥叫。

  “你想干什么?”

  “你刚才念什么佛号?”

  “无量寿佛,有何不对吗?”

  “咦!你是信佛呢,还是信神?”

  “你”

  “你干脆念南无阿弥陀佛,岂不……”

  常道上大怒:大袖一挥,狂风爆发。

  “哗啦……”矮树干突然断折,相距两丈,好霸道的袖风。

  荀文祥长发飘舞,守坐如故。

  常道主逼进四步,拉进了一丈,袖一抖,手向前一伸,指风罡气排空而去。

  荀文祥一掌斜拔,上体一晃。

  “啪!”指劲走偏,把他身后的砖墙射穿一个小子上。

  常道士一怔:“你不是白莲教的妖孽?”

  “你也试试!”

  常道上突然疾退两步,身形一晃。

  “还有!”荀文祥低呼。

  常道士手急眼快,一把抓住了,惊叫:“你真会妖术?”

  老道并没看到荀文洋动手,却看到了他半闭的星目,九梁冠竟然要自脱,不是妖术是什么?

  句曲炼气上也看到了,猛地拔剑叫道:“道友,用天心正法制他,事急从权。”

  两把冷电四射的长剑,分从两面旋舞而至。

  两名老道均口中念念有词,一面缓慢逼近,剑每一挥舞,便涌出了刺骨裂皮的强劲剑气。

  剑气随舞逐渐增强,呼啸声宛如云天深处传来的隐隐殷雷,愈来愈烈烈,似乎房字也在撼劲。

  荀文祥坐的姿势保持不住了,他双手左抹有推,衣袍猎猎有声,长发飘舞。

  剑愈舞愈近,压力万钧。

  荀文祥额上见汗,呼吸不平静了。

  近了,两支剑在他身边摆动,形成绵密的剑网,将他困在网中。

  右面不远处的明窗悄然而开,一只酒坛突然砸来。

  一声暴震,酒坛距剑三尺便自行爆发,酒雨发洒,酒香扑鼻。

  这时,两位老道同时沉叱,双剑一合。

  “铮!”剑鸣震耳,火星飞溅。

  荀文祥左膝跪地,右脚踏前一半,形成半跪姿态,右手的戒尺,架住了全力压下的两把剑。

  渔鼓已滚落在一旁了,已无法使用了。

  人影连续飘落,四大弟子到了。

  “孽障,还不撤法就擒?”句曲炼气上厉说。

  “不要迫我!”苟文祥满头大汗含糊地叫。

  “罡气一至,你将神魂惧灭。”

  “不要逼我!”荀文祥大吼。

  罡气一催,剑气下通;异鸣如雷声殷殷,气流的呼啸声尖厉刺耳。

  两者道双手运气下压。

  荀文祥的身躯逐渐下沉。

  “孽障……”两者道同时厉叱。

  荀文祥突然双目怒睁,瞳孔在放大,放大双目如炬,十分可怖。

  一声爆震,慕地廊柱摇摇。瓦片纷飞,人影激射,走石飞沙,碎片的破空飞行厉啸惊心动魂。

  松明的火焰猛烈的跳动。明灭不定。

  天井中的四大弟子,全被震倒在地。

  两者道直飞出天井角,背部重重地撞在墙上。

  他们手中只剩下断剑把,道袍凌落,破帛飘飞。

  “快走……”句曲炼气土厉叫,不似人声。

  四弟子跟跄爬起,扶起两老道,傻急地向廊门一窜,老鼠般窜走了。

  死一般的静,松明的火焰复明。

  荀文祥匍伏在地,浑身发抖。

  瓦面上,人影齐至。

  房中人影窜出,万里鹏三个人出来了。

  响起数声暴叱,数声惊叫,风吼雷鸣;有人从瓦面上往上掉。

  黑影如鹰隼下搏;松明再次熄灭。

  万里鹏距荀文祥尚有一丈左右,突然狂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墙根下。

  松明火焰再升,火光摇烁。

  天井中,躺着三名从瓦面跌下,失去知觉的三个黑衣人,是威远的人。

  其次到达的是白凤,骇然惊呼:“荀兄,荀兄荀文祥失了踪,渔鼓也失了踪。

  鬼手琵琶从另一角落窜出,惊问;“他是不是被的掳走了?”

  “不知道。”白凤失措地到处乱找。

  万里鹏挣扎站起。恐惧地说:“是被人掳走了,也许死了。”

  鬼手琵琶抓起了松明,急急地叫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金戈银弹一行可能随后就到。

  片刻,第三批黑影到达。

  神力大王与红砂掌跌下天井,黑暗中看不清景物,向上叫:“没有声息,叫外面的人往里搜。”

  四大弟子扶着两老道,从房倒越墙而出,沿小巷奔出小街,恰好碰上第二批赶来接应的金戈银弹。

  “咦!两位仙长怎样了!”金戈银弹骇然问。

  两老道破衣落,九粱冠已经失了踪,披头散发形如厉鬼。

  句曲炼气土连站都站不牢。脸上发青,口角有血迹,有气无力地说:“南宫局……局主,那人不是白莲……白莲会妖人……”

  “仙长之意……”

  “他用的……不是妖术。”

  “那……”

  “那是一种极……极神异的玄……功,一种度劫神术。”

  “可是他在白龟神祠……”

  “南宫局主。”常道士惶然接口:“他在贫道两人以降魔天心大法,以太清神罡御剑气雷霆一击之下,仍能御神反震。南宫施主,此人不除江湖大劫当头,无人能制他了,须及早为谋。”

  “老天!他……”金戈银弹骇呼。

  “贫道已无能为力了。”常道上强提起精神说:“可能他已经受伤不轻了,一切全在施主。”

  “但愿如此。”

  “二位仙长……”

  “贫道要休息了。”

  金戈银弹立即派人挟两位老道回高升站,自己带人赶往义阳老店。第一批接应的人七零八落,第二批毫无所获。

  他们总算找到了不少令人心惊的遗迹。

  天井四周墙壁有碎裂的破片。

  荀文祥应敌的地方,走廊地面的方砖一丈方圆内皆碎裂,下沉,后面的砖墙龟裂,上面的屋瓦一空,两报廊柱歪斜,桂平尽折。看了这光景,金戈弹银心中发毛。

  句曲炼气士说得不错,此人不除,江湖大劫将临。江湖大劫是否将临,目前尚言之过早,但威远镖局目前的问题却严重几分。

  所有的人皆四出搜索,按现场留下的迹痕,句曲炼气士断言荀文祥必定伤得不轻,须及时为谋。

  因此,搜踪的人奉到指示:搜到后全力以搏;永除后患。

  第二天夜间,方得到确切的消息,入暮时分,一辆轻车从城北的小路驰上来,向北飞赶。

  断后的一人一骑,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按身材举动估计,多半是女扮男装,不是白凤就是鬼手琵琶。

  所谓轻车,必定不用骡而用马匹,车厢特轻,必要时可以赶路快驰、三岔路口距城十二里,等消息传到城内,轻车可能已过了二十里外的双溪桥镇啦!

  金戈银弹断然决定穷追,紧急召集人手。当第二批人偷越城关出城时,已经是三更初时分了。

  城外寄养了一批坐骑,早已备鞍以待。

  人一到,立即上马登程,向北兼程穷追。

  马是不能长途“急赶”的,能一路赶上二十里而血不沸腾的良驹并不多见。就这样赶赶停停昼夜兼程兼累得人困马乏。

  巳牌初,到了九十里外的明港驿。

  利用进食溜马的时间,向明港巡检司的人一打听,这些好汉们愣住了。

  不错,轻车比他们早到了一个时辰,在驿西的一家农舍换马,车内出来一个矮小子,身上确实背一个渔鼓。

  这是说,轻画仍在前面二十里。

  怪事,轻车怎么可能在短期间换马?马是管制的牲口,平时想买也不容易,明港驿站没有马匹,谁预先替轻车准备了马匹?

  金戈银弹找到了那家农舍,农舍早已人去楼空。

  金戈银弹赶到山城,威远镖局在此地有朋友,一打听,轻车仍在他们前面二十里,始终领先他们一个时辰。

  人马在城门天黑关闭前出城;连夜北赶。

  已牌正,距遂平的南门还有两三里。前面里余,青蓝色车厢的双头马车,正轻快地向城门驰去。

  断后的那位骑上乘的是黄骠,不时扭头回望。

  金戈银弹一马光先,兴奋而焦灼地连连叫道:“不要管马匹,赶快上去,不能让他们进城啦!”

  一阵回光返照式的狂赶,十二位骑士有人落马。但仅差二三十步之遥,马车已经轻快地驶入城关。

  遂平驿站就在这盛远车行送平站头的右邻,官站民站都有宽大的广场。

  轻车在盛远的站店前停住了,赶车的中年人灵活的跳下车,向正在照顾其他车辆的一名伙计欣然叫:“李三哥,轻车替我照顾,劳驾请五爷替在下准备四匹坐骑,我们要回家。”

  店伙来了三个,一个去接断后骑士的坐骑接车的伙计呵呵笑,向赶车的说:“三爷,请放心,十匹八匹马,敞店随时可张罗,哦!三爷,好些日子没见到三爷在城里走动了,忙些什么?”

  “往湖广跑了一趟。”三爷说,瞥了刚到的金戈银弹一眼:“做了一笔赔本生意,别提啦!”

  断后的骑士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后生,含笑拉开车门,首先出来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腰悬一具渔鼓。

  接着出来脸色腊黄,鹰目炯炯的中年人。

  店伙眼前一亮,笑着说道:“我的天!二爷居然乘坐马车,奇闻;莫不是群肉复生了吧?”

  如果乘坐骑,那些三脚猫怎么跟得上?

  金戈银弹先到的十个人,牵着浑身颤抖的坐骑,你看我我看你。

  一名骑士向正在替轴上加油的店伙打招呼问:“店伙,那些人是何来路?”

  店伙向走向店门的四人瞥了一眼,笑笑说:“你说他们呀!那是五十里外,玲珑山杜家的田庄管事,周二爷和吴三爷。杜叹一声,向同伴懊丧地说:“咱们中了金蝉脱壳计,上了大当啦!”

  一名骑士脸色不正常,抽口凉气惊然地说:“局主,我们留在信阳的那些人,恐怕已经……”

  “设法别找坐骑,咱们务必赶回去。”金戈银弹真的急了:“你往北走,招呼南来的人,火速赶往信阳会合,沿途必须严防意外。”

  花了两天两夜工夫,赶了三百余里,结果是金蝉飞掉了,连亮也没捡到。

  回程这三百余里,还得两天两夜,这来回五天的时间里,天知道信阳方面会发生些什么变故?

  信阳方面,什么事也没发生。

  金戈银弹在回程中,先后会合了后面陆续赶来的两批人,马不停蹄往回赶。回到信阳,已是第五天黄昏时分。

  守内双仙已伤势复原,店中毫无变化,所有的人皆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至少,目下不必担心了。

  五天之中一点动静也没有,也许荀文祥已经伤重不治啦!下一步棋,就是全力寻找失镖的线索。

  日影西斜,炊烟而起。

  白龟神祠东西约两里地,龟山的山麓下一座小村落,村南的一痤农舍中,万里鹏与两位姑娘正在厅中用饭。

  “荀兄已经失踪了。”白凤不胜懊丧地说:“两位今后有何打算?”

  “除了赶快离开是非之地,还能有何打算?”万里鹏苦笑:“咱们已尽了力,五天来音讯全无,再不起,可就走不了啦!”

  “怪事!威远的人皆一窝蜂向北赶,难道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鬼手琵琶秀眉深锁,转向白凤:“小妹妹,你那两位保镖难道也得不到消息?”

  “他们只负责暗中保护我,其他概不过问。”

  “哦……”

  “荀兄弟那天晚上,到底是被什么人所带走的?程少谷主是距他最近的人,难道也没看清?”

  “来人身法之快,骇人听闻。”万里鹏犹有余悸地说:“在下只感到黑影乍现,令人窒息地劲道历体,便被震得眼前发黑摔倒窗外,怎知是谁?”

  “会不会是金戈银弹呢?”白凤问。

  “不可能的,瓦面上掉下来的几位仁兄,才是威远镖局的人,显然是被人打下来的。”

  万里鹏说。

  “依你猜测,荀兄他……”

  “在宇内双仙罡气一击之下,恐怕……”

  “怎么样?”

  “恐怕凶多吉少了。”万里鹏直摇头:“在下将酒坛,远出丈外酒坛便被罡气震碎,宇内双仙的名字岂是白叫的?”

  “看来,咱们只有散伙一条路好走了!”白凤不胜烦恼:“明天小妹得动身了。”

  “你往南还是往北?”鬼手琵琶用眼角瞟了白凤一眼,说:“你的人等得不耐烦了吧?”

  “姐姐你说什么?”

  “嘻嘻!我说的是你那两位保嫖。”鬼手琵琶泰然地说,神色却不泰然。

  “晚散不如早散,这件事如此结真不值得。”万里鹏站起身说:“在下打算今晚便行身……咦!”

  门外站着大袖飘飘的荀文祥,他的渔鼓不在身上悬着,脸色略呈苍白,一双星目依然明亮。

  “程大哥,要动身了?”荀文祥微笑道:“诸位这几天辛苦了,为了小弟的事,诸位冒了万千风险,幸而金戈银弹的人皆往北走了,不然诸位危矣!”

  “哎呀!”白凤一看见荀文祥,不由雀跃欢呼:“谢谢天!天幸你平安无事,可把我们急惨了!”

  “谢谢诸位的关心,急难中更显得友情的可贵。”荀文祥举步入厅,笑容带有可以察觉出来的阴险味道:“劫后余生,大难不死,我总算懂了不少事。”

  “请坐,吃过了没有?”鬼手琵琶也止不住内心的兴奋,笑笑问道:“兄弟,这几天你藏身在何处?”

  “躲在城东成喜堂附近。”荀文祥在下首缓慢坐了下去,说:“我已吃过了,诸位请继续用饭。”

  “兄弟,是谁把你救出来的?”万里鹏问。

  “大概是云阳三燕的人。”他信口胡说。

  “是她们?”鬼手琵琶讶然叫。

  “猜想而已,在跳下一条横街进,背我的人不小心失足,我跌下街边的阴沟,恰好有人赶近,他便丢下我逃掉了。”

  “兄弟,你的气色好象不对劲。”万里鹏说。

  “是有一点儿不对劲,前三天,我是死人多口气,精枯神散,黑白无常在床边徘徊等候勾魂。”

  “哦!好可怕。”白风轻呼。

  “不过,守内双仙可说成全了我。”

  “他们成全了你?”

  “是的。”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鬼手琵琶说。

  “在大劫临头,生死间不容发的刹那间,我突然感到天地浑饨一片,接着心中灵光倏现,宛如在茫茫黑夜中,看到了耀眼的雷电光芒,一震之下,打开了智慧大门,发现了控制心神潜力的奥秘。

  虽则发现得晚了一些,几乎神散魄灭,玄门弟子重视劫数,度得过劫数的人,根基必定更深一层。度不过,则神形俱灭,我是度过了,一半归功于幸运,另一半则归动于灵性慧根。”

  “兄弟,我仍然不太了解你的话。”万里鹏说。

  “其实,我自己也一知半解。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事情多得很呢!”

  “荀兄,你的渔鼓呢?”白凤问。

  “丢掉了。”

  “丢掉了!那你以后……”

  “以后,天涯浪客会把它送来。”荀文祥轻描淡写地说。

  “他会替你送来?你知道他的下落了?”万里鹏讶然地问。

  “他会来会有风险,好好养精蓄锐。程大哥,我的行囊带出来了吧?”

  “带出来了,事先早准备好了嘛!”白凤接口说。

  “兄弟,你真的复原了?”万里鹏关心地问。

  “其实,我的伤并不重,字内双仙的神罡刻气,几乎碎裂了我,在他们力道万钧的重压之下,我幸运地发现御神的秘诀,懂得了健、顺、盈、辅之道,领悟到了阴阳合仪,水火并济的神髓。

  短时期的精枯神散算不了什么,九宫未报元神未丧,有灵丹妙药加上所悟的心法,精力不难恢复。”

  次日一早,荀文样便理妥行囊。早餐时,他说:“现在我们进城,住进高升客栈再办其他的事。”

  鬼手琵琶一惊,讶然问:“住进高升客栈?那是威远镖局的高手们落脚处,双仙也住在店内,去自投罗网吗?”

  他一面进食,一面泰然地说:“他们不会放过我,同样的,我也要向他们讨回公道,逃避反而助长他们的气焰。

  在这几天中,几位老朋友曾经非常热心告诉我一些事,获益匪浅。最佳的防御是攻击,这也是我所获得的经验之一。诸位如果有所顾忌,可以留在此地,等候情势的发展……”

  “这是什么话?”万里鹏道:“要去大家一起去。

  老实说,躲在此地,反而没有在城里安全。

  在城里只要能忍耐,不接受对方的挑战,谁也不敢在闹市里行凶。尤其是白道朋友,在官府落案,他算是完了。

  想落案的是很容易的,那些衙门里吃皇粮的府州县大爷,最讨厌们这些以武犯禁的亡命之徒,只要有人提出控告,难有人倒据。”

  鬼手琵琶瞥了白凤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小妹妹,你是不会打退堂鼓的,是不是?”

  白凤嫣然一笑,不假思索地说:“你说得对,四个人中,最先打退堂鼓的人决不是我,水里火里都我一份。”

  万里鹏似有所思,问:“兄弟,你刚才说有几位老朋友告诉你一些事,怎么一路上没听你说到老朋友?他们是谁?”

  荀文祥避重就轻地道:“那些老朋友并不可爱,可是却可以信赖。哈哈!咱们这一进城,金戈银弹晚上可得作恶梦了。”

  他们四人出现在高升客栈的座堂,所引起的骚动十分惊人。

  金戈银弹是昨晚赶到的,店中不曾发生任何事故,字内双仙伤势亦已复原,本来心中告慰,正自暗暗庆幸。

  一听说四人竟敢胆大包天来落店,不由心惊胆落,暗暗叫苦。

  威远包了整座东院。

  荀文祥四人只好在二进院落脚。

  二进院与东院之间,隔了一座东厅。

  由过厅的阁廊过向东院,必须经过一座月洞门。

  荀文祥一袭玉色薄袍,背着手站在月洞门外向东院瞧。他的一双星目与往昔不一样,瞳孔缩小,阴森森的寨芒象利箭,。有一种摄人心魄令人发抖的无穷魔力,眼神所及,荀文祥淡淡一笑,泰然走进院子。

  两个镖局的人向树外移,显然有意阻拦他的去向。

  他沉稳接近,一面走一面说:“南宫局主昨晚赶回来了,两位替在下带个口信给他好不好?”

  一名大汉回避着他的目光,嗫嚅地说:“阁下……有口信?”

  “请转告他,在下可能晚上来!”

  “你……”

  “宇内双仙是三更正向在上发动袭击的。”

  “这个……”

  “礼尚往返,请他们好好准备,记住了没有?”

  “你……”

  “你如果记不牢,在下可以帮你记牢。”

  “在下当……一字不漏地转……禀局主。”大汉打一冷战。

  “很好,晚上见!”

  他冷笑着瞥了不远处的厢房一眼,转身走了。

  万里鹏三个人佩剑挂囊,在阁廊下等候变化,却毫无变化发生。

  他步履从容而至,说:“已经约好了。现在我们出城去找银龙。”

  白凤今天穿了黛绿劲装,显得曲线玲球,头上戴了遮阳帽,脸蛋更是动人,雀跃地说:

  “好啊这就走。”

  荀文祥呵呵大笑,眼神中也恢复了原状,说“舒姑娘,你忘不了银衣使者,是不是?”

  白凤点点头道:“是的。必要的话,我想斗一斗邪道第一高手银龙,我不信他有三头六臂。”

  到了十字街。

  他领先向东大院走。

  白凤一怔,道:“荀兄,该走北门才对。”

  他摆摆头。说;“不走北门,跟我走错不了。”

  “咦!银龙躲在双溪桥镇了。”他肯定地说。

  “那”

  “上次我和你跟踪他们到双溪桥镇,跑了十几里冤枉咱。其实,当天晚上他们又溜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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