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家堡一这里,贵客居。

武宣县城最大客栈。

都饿了,肚子叽哩咕噜叫,进店闻到香味,众人精神一振。

不空坐下来,对著掌柜叫:“什么好吃、好喝的,全端上来。”

掌柜的人高马壮,肉多眼小,见客一张笑呵呵的和气脸。“客倌稍待,好吃好喝的,片刻即到。”

不空头也没抬:“酒先来。”-

坝校有,本店有最好的醉李白,马上送到。”

“什么醉李白?”

“意思是说,大诗人李白若闻这酒,未喝已先沉醉,可见它的香醇好喝。”

众人相顾而笑,武克文说:“快拿两坛来。”

李白酒入口,果然香醇美味。武克文忽然叹了一口气。

不空瞥他一眼:“好端端你叹气,嫌这酒太好喝?”

武克文苦笑摇摇头,何枪说:“公子想必是想家了?往常喝好酒,还有歌舞助兴,这一路走下来,无歌无舞,难免无趣。”

不空抹抹脸,要笑不笑地说:“想家?那简单,就打道回府-!”

武克文忙说:“没这意思,大师父别误会。”

料不到那掌柜突然跑过来,笑嘻嘻说:“公子要歌舞助兴?太巧了,昨儿小店来了对父女,做父亲约有副好嗓,会唱诗词,做女儿的舞姿美妙,能跳一种剑舞,不过他二人索价太高,一次要五两银子,从昨儿到今日,只表演一次,公子若有兴致……”

“什么剑舞?”

“这姑娘不会跳其他的舞,只会舞剑,在下看她舞剑,柔中有刚,英姿枫枫,端的非常好看,公子要不要?”

不空听他如此说,抢著发话:“女孩家舞剑?有趣,有趣。小老儿倒想看看,小姑娘舞剑,是什么好样儿?”

武克文精神大振:“快请!”

片时出来一对父女,武克文众人一见,微微一愕。那做父亲的似曾相识,那姑娘家……白嫩嫩的一张脸,水灵灵的一双眼睛,似喜还嗔瞧著武克文,武-畹阃芽诰叫,她已盈盈拜了下去。

“给公子请安,小奴家剑儿献丑了!”

马龙等人闻“剑儿”二字,满脸惊愕。是了,安南王世子身旁,有个侍女叫剑儿,王府中人,都知剑儿擅长剑舞,也因此得名。

剑儿从跪姿而回旋一转,剑已出销。

老头儿拉起二胡,嘴里唱起苏赋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令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老头嗓音忽儿昂扬,忽儿低沉。剑儿随著节拍,忽缓忽急,忽左忽右舞耍起来,众人看她忽击忽刺,忽点忽劈,剑法娴熟,身手俐落,不禁看出神来。武克文豪兴大起,叫了声:“剑来!”

马龙双手奉剑,武克文就他手上,拔制出鞘,旋即扑身向剑儿。

剑儿先是微吃一惊,瞬间嫣然一笑。

两人双剑,似受吸引,彼此如影随形,互黏互缠。虽是举剑相对,眼角眉梢不免有情。

众人见他二人,剑越舞越慢,彼此越缠越紧,身子理所当然越靠越近。想那异性男女,彼此相吸原是正理。这二人莫非一时勾动情火,不能自己?客栈中人,皆以看好戏眼光盯他二人。

剑本无情,剑本冷硬,此刻两制相对,无情也有情,冷硬变温柔,两剑不离不弃,两人难分难舍。他们眼盯著眼,耳鬓厮磨,彼此呼吸、心跳一清二楚,这要是一对敌人,挨得如此之近,瞬间自有一番生死,亏得他们是一对男女,彼此缠绵,别有一种旖旎风惰。

两人微笑著,欲语还休,彼此也张望著,脉脉含情。武克文终于在她耳畔说话:“剑儿,你好大胆,敢私逃出宫!”-

安皇牵”剑儿说:“奴婢奉王爷之命出宫。”

“做什么?”

“城外有家冷家堡,有异心,近日可能作乱。”

“什么?”

“这店掌柜也非善类,世子请留神!”

剑儿话刚说完,听得一串银铃:“大庭广众,眉来眼去,以剑调情,一个是风流倜傥,一个是娇媚多情,风光太旖旎,太令人羡慕了!”

循声一望,门口出现一个紫衣女于,在她左右,四名青衣少女陪侍。紫衣女眼波一溜,溜向剑儿,笑吟吟道:“这位姑娘好本事,一把剑舞得出神入化,想来不是花拳绣腿?”

剑儿一愕,回道:“的确花拳绣腿,姑娘见笑了!”一边收剑入鞘,落落大方朝武克文一福,说:“奴家卖艺维生,刚才献丑,斗胆向公子讨赏。”

武克文摸出一锭银子:“这赏与老爹姑娘。”

父女二人急忙躬身称谢,紫衣女子轻喝:“小翠,看赏!”

她身后的青衣女子,也拿出银子来,父女称谢不止。

紫衣女向武克文笑盈盈一福,说:“打扰公子雅兴,赔罪,赔罪。”

武克文淡然道:“好说。”

“小女子冷傲悔,敢问公子贵姓?”

武克文听她说姓冷,蓦然想起剑儿耳语,心生警惕,忙说:“在下姓伍。”

冷傲梅神色一凛:“这可是与安南王一个姓,姓武,在此地,可-堑谝恍铡!

“不,在下姓伍,人五伍。”

“原来是伍公子,伍公子气度非凡,小女子佩服。”

“不敢当,姑娘既姓冷,此地有驰名远近的冷家堡,与姑娘可有渊源?”

“不满公子,小女子冷家堡人。”

“原来是冷家堡人,失敬,失敬,听说冷家堡最爱结交英雄豪杰,江湖上传为美谈。”

“不错,冷家堡最爱结交英雄豪杰,尤其像伍公子这样的少年英豪,冷家堡最是欢迎,不知伍公子有没有兴致赴冷家屋一游?”

武克文迟疑:“这……”

冷傲悔一睨马龙等四人,问:“这四位年轻精壮,可是伍公子从人?”

“不错,是伍某人带来的家丁。”

“好极了,我家二哥,是冷家堡堡主,平日最喜与人切磋武艺,这四位想必武技高超伍公子何不带他四人同游冷家堡?”

“姑娘诚恳相邀,自然要叨扰一番。”武克文抬头一看,惊奇道:“大师父哪里去了?”

冷傲悔张望一下满脸愕然:“不错,刚才有位老人家,与公子同桌共饮,这会儿怎就,不见影儿?”

门外有人朗声讯:“好小子,人家姑娘看中你啦!小老儿可不愿碍人手脚,明日辰时,城外土地庙等你,后曾有期啦!”-

乍见冷家堡,武克文吃了一惊。整幢冷家堡依山筑成,占地广阔,气势宏伟,尤其首当其冲的大门,魏然耸立,高大雄武,比一座城门有过之而无不及。

门是黑漆铁门,门上有碉楼,碉楼封闭密实,唯前方有一排炮”。

似这等魏藐壮观建筑,放眼当今,即使富贵如安南王府大门,也无这等气派。

冷傲梅拉动门环,叩叩叩三声,再叩叩叩三声。

炮口有人探头,居高临下看了冷傲梅一眼。

“原来是大小姐,后面跟了什么人?”

“伍公子到了!”

碉楼上有叩叩声,连续击出六响。

沉沉声响,铁门开了,看来铁门重达数百斤。

门里,六名执棍家丁肃立。

走过长条青石路,路的尽头,一个偌大客厅。

客厅有横批:“宾至如归”。

的确“宾至如归”,武克文差点以为回到安南王府,看几案椅榻,精致典雅,美轮美奂,说排场够排场,说舒适也够舒适,安南王府的待客大厅,不过如此。

“这是冷家堡第一进大厅,名为宾至如归厅,江湖朋友到此,如回到家里,要靠要坐,悉听尊便,伍公子何妨轻松点,别客气。”

武克文领首称谢,冷傲梅轻喝:“奉茶!”-

礁銮嘁率膛端出茶来,冷傲梅说:“这是冷家堡著名的冰镇桂花乌梅茶,小女子每次外出归来,非好好喝上两大杯不可。”

桂花乌梅茶暗香袭人,想必好味,武克文等人都迟迟不肯举杯。

冷傲梅看在眼里,不觉面露笑意,说:“各位莫非对冷家堡有戒心?

不信任?这著名的桂花乌梅茶,不敢饮?”

她说完伸手,把武克文眼前的一杯,端来喝了。

喝罢,把自己眼前的一杯,送到武克文面前。

武克文一愕,举杯,仰头,喝了。

马龙等四侍卫,纷纷饮下。冷傲梅笑意灿然:“味道不错吧?”

“岂只不错,好味至极。”

冷傲梅忽然格格笑起,武克文大愕,另一串粗扩笑声传来,哈哈哈不绝于耳,一个高大男子旋风般出现。

众人惊起,武克文大愕:“你们笑什么?”

那高大男子直走到武克文跟前,一字字清晰说:“我笑你已成瓮中之鳌。”

武克文惊奇:“阁下是谁?”

“冷傲雪。”

武克文看看他,再瞧瞧冷傲梅,大惑:“怎么回事?”

冷傲梅微笑:“他是我二哥冷家堡堡主冷傲雪。”

“为何说我是瓮中之鳌?”

冷傲梅一瞄他,傲然道:“我冷家堡固若金汤,你武世子,与这几名随侍,不是瓮中之鳌么?”

武克文暗惊,强作镇定道:“在下姓伍,人五伍,不是什么武世子。”-

鞍材贤跷湔鸬亩雷樱不是武性子么?”

马龙等人皆惊,武克文也目瞪口呆。

冷傲梅阴沉沉看他,说:“想不到尊贵的安南王世子,自投罗网来了!”

武克文盯住冷傲梅,气闷道:“你将我诱骗至此,竟说我自投罗网,在下与你们有怨有仇?”

“无怨无仇。”

“无怨无仇,为什么说我自投罗网?”

“想抓你已经很久,不是自投罗网么?”

“与我无怨无仇,为何想抓我?”

“与你无怨无仇,但与安南王武震有怨有仇。”

武克文惊愕:“我父王……”

“武震战场杀人无数,也不怕人家抓他的宝贝儿子碎尸万段!”

“你们!”

何枪说:“世子,与他们拚了!”

冷傲梅微微一笑:“各位省省吧,刚才喝了冰镇桂花乌梅茶,就不应再拚命……”

众人愕然相对。

“刚才武世子说,冰镇桂花乌梅茶好味至极,为什么好味至极?

我告诉各位,这茶里加了特别的料,喝下之后七天毒发身亡,此刻,若要拚命,毒液直冲心房,可以瞬间毙命,武世子绝顶聪明,想来不做愚昧之事。”

众人脸色数变,惊惶相望。

马龙咬牙切齿:“冷家堡行这卑劣勾当,不怕江湖耻笑?”-

浒撩芬话和罚满脸不屑:“老兄,你最好说话吐纳,全都小心翼翼,否则提前发作,岂不枉送一条性命?”

“你们!太卑劣!”

武克文举手制止马龙,眼朝冷傲梅兄妹一扫,问:“你们,想做什么?”

“很简单。”冷傲梅说:“先派你的人回安南王府,叫武震拿二十万两白银赎人,要现银!”

“好大胃口,二十万两白银?”

“二十万两白银,换武震儿子一条命,应不为多,等白银到了,自然替你们把毒解了!”

“你们如此胆大妄为,不怕我父王派兵围剿?”

“冷家堡若怕,这事就不敢做了!”冷傲雪忽然喝:“柳管家何在?”

一个三十多岁,方头大耳,粗眉大眼的汉子,一闪而入,拱手道:“堡主有吩咐?”

“备妥书信,交世子侍卫带回,冷家堡即刻进入戒备!”

武克文忍不住道:“冷堡主请勿干犯法纪!”

“复仇雪耻,创出一片江山,冷家堡不惜干犯法纪!”

“你们,莫非想作乱?”

“不错,有武震的二十万两白银,咱们这乱子,才有大声势!”

“你们……”

“咱们先把安南王属地搅得一塌糊涂,再直捣安南王府,咱们就在安南王府稳坐,进可攻,退可守,再不济也足够在西南做个神气的土皇帝!”-

罢馐翘咸齑笞铮冷堡主该想清楚。”

“冷家堡做事一向勇往直前,没什么好想,倒是你爹武震,当年为什么不替别人想想?”

“什么意思?”

“我让你见一个人,你就知什么意思了!”

三武克文很快见到一个人。

这个人正对著墙壁挥舞他的手臂。

听得啪的轻响,墙上出现一排金钱镖。

那人接著再挥手臂。

在第一排金钱镖对面,出现第二排金钱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