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丰盛极了,野味山珍,摆满一桌,再回马帮,铁骑受到前所未有的欢迎。

老帮主夫人柳槐素举盅向铁骑,说:“这第一盅酒,向铁公子赔罪,铁公子委曲了。”说完一饮而尽。

她说的“委曲”,大家明白,指的是与玉儿的男女之事。

铁骑心底暗恨,脸上却依旧如常。

旁边女侍忙再斟酒。

“这第二盅,向铁公子致谢,老帮主卧病,云天刚接代帮主,西南王府这趟镖太棘手,铁公子肯不计前嫌,柳槐素代老帮主谢铁公子。”

她一仰头,将酒饮尽,黑亮的眸子晶晶闪闪,这好看的女人带几分诱人野性,她风韵益形动人。

左佐君说:“第三盅酒,左某来敬。铁公子虽非马帮弟兄,少爷对铁公子信赖,比对马帮弟兄有过之无不及,日后要偏劳铁公子,左某先干为敬。”

旁边站了个容貌姣好的侍女,她频频斟酒,笑靥如花。

柳槐素朝她看了一眼说:“媚人,坐下来吧。”

媚人微微一笑:“少爷、铁公子在,媚人不敢。”

铁骑不解望媚人一眼,柳槐素笑道:“这媚人姑娘,是马帮有名的姑奶奶。只因她聪明灵巧,颇得老帮主喜欢,人人称她姑奶奶。来媚人,坐啊!”

媚人眼瞧薄云天,声如黄莺道:“少爷与铁公子在座,媚人不敢放肆。”

薄云天听她连说两次“不敢”,瞧也没瞧她一眼,淡淡道:“你坐吧,不必拘礼。”

媚人深深一福:“放肆了。”遂坐在下首。

铁骑深深瞧她,此姝年龄比一般婢女稍大,年纪却颇为年轻,不过廿、四岁。穿着光鲜的粉红衫裙,头上梳个大辫子,额上有美人尖,眉长入浓鬓,眼睛水汪汪,果然人如其名,漂亮媚人。

铁骑紧瞅她几眼,似被吸引。媚人发觉了,不由得抿着嘴笑。

铁骑一点不反常,初次见到她的男人,尤其是年轻男人,都会紧紧看牢她。

唯一的唯外,薄云天似乎不看她。她在斜对面,薄云天瞧也没瞧一眼,好像眼前没她这个人。

为了西南王府的宝石顶,马帮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展开布署。

巨型桌案围坐了八人,包括薄云天、铁骑、左佐君、五堂堂主等。

桌案肯一张大地图,马帮一百三十三分寨纵横交错,星罗棋布,光看地图,即可看出马帮势力分布之广,组织之庞大了。

左佐君指着地图说:“代帮主第一次护镖,宝石顶又是无价之宝,不容任何差错,属下已有万全之策,沿途三十五个分寨几乎倾巢而出,全力支援,不教有任何闪失,属下安排,代帮主不知满不满意?”

薄云天稍一想,缓缓摇头道:“宝石顶虽是无价之宝,却也不须倾巢而出,以免走漏风声,反引来觊觎。依我看,左总管只要挑出五、六分寨,由他们支援即可。”

左佐君脸色一凝,说:“代帮主此言差矣,宝石顶无价珍宝,属下根据通往盛京路线,列出三十五个分寨,这一路上,由三十五分寨戒备护卫,相信可安抵盛京。”

薄云天沉吟不语,左佐君道:“江湖路险,一路平安为要,不是属下要托大,属下在马帮前后二十年,什么样惊涛骇浪属下没经历过?这一趟镖,尤其紧要,若有闪失,没有任何人能承担得了,代帮主尤其首当其冲,代帮主明白么?”

“一定要动员三十五分寨?”

“不错,保的是皇家的镖,动员三十五分寨并不为过。”左佐君说:“表面上与平常无异,三十五分寨,沿途以暗哨、便衣哨戒护,外人绝看不出异状。”

薄云天与铁骑交换眼色,左佐君问:“铁公子以为如何?”

铁骑原本如鲠在喉,此刻心生警觉,言不由衷说:“左总管是前辈,必有独到之处,铁某后生晚辈,不敢置喙!”

左佐君闻言微笑:“铁公子有高见,不妨提出,大家琢磨着。”

铁骑慢吞吞说:“云天兄保镖上路,铁某义不容辞,一路护镖就是,至于马帮如何动员,相信云天兄与左总管自有安排。”

“不错,左某运筹帷幄,不过,千里之外还要代帮主多加仔细,宝石顶份量太重,代帮主年纪轻,江湖阅历太少,这趟镖走下来,几分能耐,立见分晓,帮主宝座,非得才德齐备,才坐得稳哪!”

这-晚回东厢房,薄云天与铁骑交头接耳谈了几句,铁骑轻叹:“这左总管是个厉害角色,在你面前口称属下,却处处托大,以长上权威压抑云天兄,听着令人十分不平。”

薄云天不以为然:“左总管忠于马帮,以过来人身份指点,即使对云天有所压抑,也是一份爱之深美意,小弟十分感激他。”

铁骑听他如此一说,呆了一呆,说:“失言了。”

“铁兄也是一番美意,感谢之至。小弟如今身为代帮主,若无容人之量,又何能统御一个大马帮?”

铁骑黯然点头,无趣道:“云天兄说得对,统御大马帮,的确需有容人之量,姓铁的失言,回屋里去了。”

薄云天听他语气奇异,又看他神态恹恹,惊奇问:“铁兄有何不对?”

铁骑摇头苦笑:“并无不对,回屋里去了,云天兄早点歇下吧。”

不错,该早点歇下了。薄云天宽了外衣,听房门叩叩作响,想自己回到马帮后,几无松懈时刻,连夜深时刻,也有人来干扰。他轻叹一口气,应了一声:“进来吧。”

门咿呀开了,亭亭玉立的媚人立于门口,笑靥甜美,薄云天正讶,她已进得屋里,在她后面,有一团氲氤热气,薄云天这才看出,热气后是个小丫头,手上端着一个大木盆。

媚人说:“侍候少爷漱洗。”

丫头把木盆往地面一放,带上门出去了。

媚人屈身一蹲,揪了条热毛巾,双手捧着,送薄云天手薄云天接了毛巾,轻轻道:“你也出去吧。”“夫人令我来侍候少爷,媚人不敢不遵命。”“什么夫人?”“少爷二娘,老帮主夫人。”

薄云天错愕一下,说:“多谢她美意,我不需侍候,你走吧。”

媚人脸上一僵,随即再绽笑靥:“媚人生来是侍候人的,少爷如今是马帮代帮主,理应有人侍候。”

薄云天好笑道:“今日的薄云天,与往日的薄云天有何不同?姑娘,请!”

媚人笑意全消,突然头一低,眼观鼻、鼻观心,叹了一口气,感伤说:“做这卑贱工作,已经无可奈何,少爷还要嫌弃,无地自容了。”

看她噘着嘴,眼眶涌现泪光,薄云天愕道:“姑娘言重了,只是不惯被人侍候,何来什么嫌弃?”

媚人一挺胸,万般委屈道:“少爷为何不正眼看我?”

薄云天惊愕看她,暗忖这媚人来意可疑,需小心应对才是,如此一想,遂平心静气,语气淡漠说:“世间颜色,缤纷多彩,徒惹眼花心乱,不看也罢!”

媚人哀怨望他,黯然道:“少爷嫌弃我么?”

“薄云天已非自由之身,有何资格嫌弃别人?”

媚人惊愕:“少爷已非自由之身?怎么说?”

“鲁家庄的鲁姑娘,不知道吗?”

媚人愕然的脸上,突又涌来笑意,酸涩道:“鲁丽珠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少爷如此说,媚人更加无地自容了。”

她再一笑,笑容牵强酸涩,笑罢,她深深盯他一眼,掉转头,疾疾走出门去。

媚人出了东厢房,在回廊间穿梭一阵,心底羞窘交集,气怒攻心,想自己自入马帮,虽无什么正式名位,却也是个被捧得高高在上的“姑奶奶”,老帮主喜欢她的聪慧能干,常视为左右手;老帮主夫人柳槐素与她亲如姊妹,凡事言听计从;甚至马帮上下,大批大批的精壮汉子,俱都对她又敬又爱,他们敬她的能干,又爱她的美色,她只要轻轻说上一句话,自有人为她效命,向她大献殷勤。

她清楚,垂涎她美色的难以数计,可惜他们想一亲芳泽却不可得……

她以为凭自己美色,可以无往不利,料不到今日却碰个软钉子,颜面无光。

自薄云天返马帮总寨后,她暗暗喜欢他年轻精壮,风采翩翩外型,还心仪他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将风范,这人的形貌、气度原是人中之龙,马帮帮主除了他,没有任何人比他更适任。

她的心开始飞扬起来,她不断在他眼前出现,不是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么?只要他注意她,回应她,她就成功一半了。料不到这人竟视若无睹,不把她当一回事,他越冷漠,她越忍不住想撩拨他。她不信道貌岸然的年轻男人,没有灼热情潮。

今夜试着点火,才知他是一块冷硬的大木头,太坚硬潮湿,她点不着。

媚人心思紊乱,漫不经心走着,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大手,媚人来不及惊叫,已被对方紧紧揽抱住,媚人挣扎,对方以手臂夹紧她小腹,另一手在胸膛游走。这人如此大胆,令媚人气怒交加,她扯喉欲喊,忽嗅得一股熟悉气息,她恍然大悟:“你……”

对方手劲稍松,冷声问:“哪里去?”“去……”媚人噤口不敢言。“为什么不敢说?”“你……放开我!”“去哪里?快说!”媚人头微昂:“东厢房。”“做什么?”

媚人挣脱一下,说:“一定要告诉你吗?”

“我是总管,马帮总管,也是你的总管,你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你的一切,我管定了!”他手劲再加紧,另只手在她身上快速挪移,沉声:“你这不安份的小荡妇,是不是到东厢房去投怀送抱!”

媚人怒嚷:“左佐君,你这算什么?你……”

左佐君手上再紧,媚人脖子被紧紧勒住,喘气不能,说话不能,她用尽肺腑之力挣扎着,左佐君猛然一松,媚人重心顿失,一个踉跄,左佐君轻轻一拉,把她拉住了。

“姓薄的年轻英俊,姓薄的是马帮帮主,你这势利的小荡妇,你就亲自送上床去,给他痛快!”

“你胡说!”

左佐君猛地拍她后颈,媚人一阵晕眩,一个立脚不稳,已被左佐君拦腰抱起。媚人半晕半醒,清晰听到左佐君大口喘气,气冲牛斗。这左佐君想必气坏了,他大步疾走,踩得一地落叶悉卒作响。媚人腰、肩被他十指扣紧,肌肤且被指甲掐得刺痛,媚人怕惊动别人,忍住痛不吭声。左佐君一阵穿梭,眼前一幢小别院,他箭步冲前,碰的踹开门,两个小厮从椅上惊起,一见主人满脸横肉,杀气冲天,二人手足无措,慌忙闪向一旁。

左佐君如人无人之境,旋风也似冲进房里,狠狠的、重重的,将手中的媚人抛出去。

媚人一落床,立即弹跳起来,一个巴掌忿忿挥出去。

料不到他更快,她的手掌还在半空中,他人已扑至。

他上半身压她,咬牙切齿喝:“我给你的不够?你去打野食!”

媚人气怒瞪他。

“你这小荡妇!”口沫横飞,口水直溅她脸上:“你要几个男人?十个?八个?够不够?够不够你痛快?”

媚人挣扎欲起,却被压得动弹不得。左佐君忽然咧开嘴,眼睛斜睨她,满脸邪笑:“你想痛快!给你痛快!”

“脏东西!滚开!休来碰我!”

左佐君哈哈大笑,嘶的轻响,她前襟已被扯开,颈露出凝脂也似肌肤,左佐君五爪一抓,暖昧笑道:“小心肝,好好享用!”

顺手再一扯,将媚人外衣连同肚兜一把扯掉。左佐君兵分两路,一手在她胸乳抓抓捏捏,另手清除她身上其他障碍。

他把衣服一件件往床上抛,边抛边低喃:“这是媚人衣……这是媚人小肚兜……这是媚人裙……”睨视她一丝不挂的肉身,他邪笑着,涎着脸道:“果然人如其名,媚人,媚人,媚人的身子!”

他慢悠悠,用指头从她下颚往下弹,每弹一下发出一声闷响,他的手弹过她胸膛每一寸肌肤,他的神色不只轻佻,且充满不屑,媚人杏眼圆睁,呼吸转急,这男人太可恶了,既要玩弄她的身子,又频以小动作羞辱,媚人气愤填膺,正待发作,左佐君忽然涎脸一收,懒慵慵盯她双眼,轻蔑问:“这媚人的身子,给薄云天痛快了吗?”

媚人倏地半起,啪的给他一个巴掌,咬牙切齿道:“这是媚人的大巴掌!”

左佐君抚着被掌掴的脸颊,错愕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连续笑了十来下,倏地止住,顷刻间,笑脸尽去,横肉徒生,眼底寒光进射。他的身子微向前挪移,媚人暗吃一惊,人往后缩,抓起衣服往身上套……

“怕我了?穿好衣衫好逃命?”左佐君铁青的脸充满肃杀,沉声道:“左佐君的女人想搞别的男人,你十条命都不够!”

媚人更惊,嘴上却恨声道:“你狠!你只敢对我狠!你敢不敢对柳槐素狠?柳槐素那个娼妇,你把她看成高高在上的女神,有种,你去对她狠!你敢不敢对她狠?”

左佐君愕了一下,绷紧的脸肌松驰下来,他哈哈又笑,轻柔道:“想不到姑奶奶也会吃醋!”

“你把我管得死紧,你有没有管自己?有没有管管自己不要乱来?”她气怒攻心,狠狠朝他肩上捶下,连珠炮也似骂道:“明镜密室,你二人做了什么好事?赤条条两个人,那柳槐素眼瞧着镜子,淫荡放浪,活像剥尽皮毛的狐狸精,你二人继续修炼好了,我看你们修炼成千年男女淫仙,不要脸!”

左佐君嘴角微张,错愕看她,旋即,他眉开眼笑,喉底发出连串哈哈大笑,笑够了,他说:“够辣!够呛!有意思!有意思!”

哈哈声中,他一把抱住热辣辣的妙人儿,隔着衣服探索她的身躯,媚人暗松一口气,表面却悻悻摔开他手,骂:“去找柳槐素好了!那女狐狸高高在上,做一辈子帮主夫人!”

左佐君在她耳边吹着热气,一字字清晰道:“你,才是帮主夫人!”

媚人撇撇嘴:“丫鬟出身,不敢做梦!”

左佐君凝目瞧她,似笑非笑说:“丫鬟配少爷,有例可循,只是,鲁丽珠挡你面前,你出得了头么?”

媚人一愕,左佐君斜睨她,沉沉道:“想做帮主夫人,跟住我,三年两载,摇身一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才不信!柳槐素饶得了你吗?”

“不是她饶不饶得了我,要看我肯不肯饶了她!”

媚人大愕。

“有朝一日,柳槐素成了左佐君夫人,江湖上不好听,台面上不好听。”他抚摸媚人光滑的脸蛋,轻轻说:“这样的女人,游戏一番有点小意思,要拿来撑我场面,残花败柳,有何光采?”

媚人怔忡着,惊疑看他,左佐君眼睛眯成一条缝,身躯朝她压下去,二人脸贴脸,肩靠肩、胸部挨紧,四腿黏牢,很快展开合而为一的剧烈运动……

媚人听着他咚咚心跳,感受澎湃热气一波波进击,这个精壮的男人,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媚人喘着,呻吟着,左佐君一个侧身,扳转她身躯,媚人刚舒了一口气,左佐君突欢叫一声,头脸垂靠她肩上……

媚人缓缓阖上眼皮,朦胧睡去,恍惚间听得轻细的悉卒声,睁开眼,看左佐君靠在床上,手中捏一把晶亮匕首,正缓缓用袖口擦拭着。媚人瞠目看他,左佐君用手摩擦刀口,说:“人是我的,就不要三心两意。”他拍拍她脸蛋:“你不听话,这里!”用手比划一下,复指她左胸:“再不听话,这里。”手势在她胸前划一下,最后指她小腹:“敢怀别人的孩子,这里!”匕首举起,刀刃朝她一指。

他言语细语,手势轻巧,亦无凌厉眼色,媚人却止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迟疑一下,她幽幽道:“你这个人,太可怕。”媚人指指他心:“有威无恩,不可怕吗?”“有威无恩,怎么样?”媚人盯住他眉眼,小心翼翼道:“亲如夫妻,也会离你而去。”

左佐君微微一笑,柔声道:“我对你恩威并济!”他睨着她,欺身前,在她额上、颊上、鼻尖轻轻一吻。

这一刻的左佐君,文质彬彬,俨然有情有义的谦和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