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瑶摇头道:“不是如此,你听我说,我见南宫敬被掳,大急之下,立展‘天罡三杀手’,逼退皇甫婷,追向华三娘,但那‘女屠户’业已奔出百丈之外!”

顾朗轩向萧瑶看了一眼,扬眉问道:“以萧姑娘的功力造诣,慢说相距百丈,纵然再加上十倍远近,你也必可追赶得上的。”萧瑶银牙一咬,恨声说道:“不错,我确实追得上华三娘,但却无法追赶。”

顾朗轩道:“这是为何,莫非那‘氤氲仙姬’皇甫婷阴魂不散,又来对你纠缠?”

萧瑶秀目微挑,叹息一声答道:“不是皇甫婷追来缠斗,是我看见华三娘在一片峭壁顶端,把南宫敬猛力掷下,然后便空着双手,疾遁而去!”

顾朗轩听得“哎呀”一声,萧瑶向他注目问道:“顾兄请想,在这种情况之下,我是先追华三娘?还是先到峭壁下方察看南宫敬是生是死?设法抢救!”

顾朗轩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那还用问,当然是救人急于追人!”

萧瑶点头道:“我也是如此作法,但等我绕到峭壁之下,却发现南宫敬被摔得四分五裂,简直不成人形……”话方至此,顾朗轩业已听得全身急颤,满眶热泪也扑籁籁地顺颊泉流而落。

萧瑶抽出一方红色丝巾替他拭去热泪,含笑叫道:“顾兄不必如此情急悲痛,你的南宫贤弟若是死了,我还说他是‘失踪’则甚?”

顾朗轩泪仍未止,悲声说道:“萧姑娘不必故意安慰我了,你说南宫贤弟业已被摔得四分五裂,不成人形……”萧瑶笑道:“确实头折肢断,不成人形,但那不是真人,是个假人,仅仅罩着一件与南宫敬所穿的同色长衣而已!”

“假人”二字,委实把位“紫衣书生”顾朗轩听得满脸挂泪,目瞪口呆!

萧瑶苦笑道:“顾兄,你且想想,当我发现被愚弄时,是否满腹怒火,哭笑不得?”

顾朗轩举袖拭去颊上余泪,向萧瑶白了一眼,摇头说道:“于是,萧姑娘便把受了张三的气,出在李四头上,故意危言耸听地把我吓了个肝胆欲裂!”

萧瑶失笑说道:“顾兄为友情热,真是血性汉子,方才你那盈眶热泪,流得叫我好不敬佩!”

顾朗轩被她夸赞得有点耳根发热,只好继续问道:“萧姑娘以后如何?

请说下去。“

萧瑶缓缓说道:“那时,我再寻‘女屠户’华三娘时,早已沓无踪迹,一怒之下,遂重返‘迷魂坳’中。”

顾朗轩向“迷魂坳”中的枯柱焦椽扫了一眼,诧然问道:“莫非在萧姑娘回到‘迷魂坳’之前,坳中凶邪即已焦土而去?”

萧瑶微摇螓首,扬眉说道:“当我回到‘迷魂坳’时,坳中业已空无一人,只在适才与皇甫婷交手之处,留下了‘红衣昆仑,不过如此’等八个大字!”

顾朗轩切齿骂道:“这帮下流东西,着实刁得可恨!”

萧瑶苦笑道:“我惭怒交迸之下,无可出气,干脆放起了一把火儿,将整个‘迷魂坳’烧得片瓦无存,干干净净!”

顾朗轩愁皱双眉,目注萧瑶问道:“据萧姑娘的高明判断,我南宫贤弟是怎样失踪?”

萧瑶不假思索地立即答道:“对此问题,我已一再研判,认为多半是南宫敬在为我掠阵之际,看得出神……”顾朗轩听了“出神”二字,点头插口说道:

“这是一定之理,像萧姑娘与皇甫婷那种龙争虎斗,除了别有用心者外,凡属武林人物,都会看得入迷,到了出神忘己的境界!”

萧瑶又道:“南宫敬在出神疏备之下,可能中了对方的迷香等物暗算,才会悄然无声地失去踪迹!”

顾朗轩想了一想,颔首说道:“这判断不会有错,因为南宫贤弟若非落在‘迷魂坳’群邪手中,华三娘便不会那等有把握地弄个假人骗你!”

萧瑶秀目双蹙,赧然叹道:“对于代你维护南宫敬之事,我是‘不幸辱命’,只得在此等你回来,再细商追寻群邪下落,营救你南宫贤弟之策!”

顾朗轩指着“迷魂坳”内,皱眉问道:“坳中凶邪不少,难道竟于短短时间之内,逃走得一个不剩?”

萧瑶答道:“我放火之举,一来是泄愤,二来是有逼人逃出之意,但除了整个坳中房屋齐化劫灰以外,却未见有半丝人影!”

顾朗轩略作寻思,目闪神光说道:“这种情况,必然有甚蹊跷,‘迷魂坳’中人物不少,我不相信他们能撤退得如此迅速干净!”

萧瑶目注顾朗轩道:“我的想法与顾兄相同,但却想不出所以然来,顾兄知不知道这蹊跷何在?”

顾朗轩面含苦笑,正自沉思,萧瑶忽向他微施眼色,摇了摇手。

顾朗轩诧然不解,向萧瑶投过一瞥询问的眼色?

萧瑶以“蚁语传声”功力向他悄悄说道:“林深之处有人!”这句话儿,把顾朗轩听得又惊又愧!

惊的是敌人狡若狐狸,捷于鬼魅!

愧的是萧瑶已有所觉,自己仍毫无所闻。

就在顾朗轩羞愧吃惊之间,萧瑶又用“密语传音”向他嘱咐道:“顾兄,我去擒他,你且高歌一曲,为我略作掩护!”密语一了,顾朗轩高歌立起,他唱的是苏东坡的一阕浣溪沙:“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垂沙,萧萧暮雨子规啼!

难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他歌声才起之际,萧瑶便自蹑足潜踪地向林后走去。等到一阕“浣溪沙”唱完,萧瑶业已悄悄踅回,点头说道:“好一个‘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听了这两句词儿,便知白发坡翁依旧雄心千丈!”

顾朗轩起立转身,见萧瑶空手而回,不禁诧然问道:“萧姑娘……”萧瑶白他一眼,娇嗔说道:“我一口一声叫你顾兄,你却一口一声叫我萧姑娘,未免太不公平了吧?你再若叫我‘萧姑娘’时,我也又要叫你‘老骨头’了!”

这位“红衣昆仑”的一颦一笑,均风华绝世,着实迷人,顾朗轩只得改口说道:“瑶妹的擒敌之举怎会无功?莫非那厮业已溜掉了么?”

萧瑶笑道:“这厮的身手的确相当滑溜,等我追到林后,他早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复娇笑说道:“不过这厮未必是我们的敌人,只是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而已。”

顾朗轩诧道:“瑶妹此话怎讲?”

萧瑶玉臂微扬,向顾朗轩招手笑道:“顾兄你来,我带你去看首诗儿!”

顾朗轩边自随行,边自奇道:“看首诗儿?……”说至此处,恍然有悟道:

“莫非就是那隐身林后之人所留?”萧瑶点头答道:“正是,顾兄约莫再行五丈左右,便看见了!”顾朗轩走到萧瑶所说之处,果见一株巨树之上,被人削去树皮,烧枝作笔,留了一首诗儿,写的是:“南宫一脉险如何?千鬼壑中魑魅多,劝君欲救须从速,再若迟延化鬼魔!”

顾朗轩看完树上留诗,不禁眉心愁结!

萧瑶问道:“顾兄,你信不信这留诗之语?”

顾朗轩苦笑道:“事关南宫贤弟的吉凶祸福,我们所采的态度,似乎应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瑶指着树上的“千鬼壑”,向顾朗轩问道:“这‘千鬼壑’就在析城山中,抑或是在别处?顾兄可知道么?”

顾朗轩摇头答道:“我不知道,只觉得这‘千鬼壑’的名称颇为恐怖,其中可能确实充满凶险!”

萧瑶秀眉双挑,妙目中神光如电,朗声说道:“‘凶险’二字对我们并不可怕,只苦于不知这‘千鬼壑’究在何处?”顾朗轩长叹一声道:“是啊,这留字人既对我们透露消息,又何必故弄玄虚,他说得明白一点多好?”

萧瑶扬眉叫道:“顾兄,徒忧无益,我们且设法解忧,使胸怀开朗一些,才不会灵明生蔽!”

顾朗轩道:“瑶妹说得虽对,但却何以解忧?”

萧瑶笑道:“顾兄忘了么,曹魏武的‘短歌行’中不是曾有‘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之语?”

顾朗轩苦笑道:“深山野谷,何来‘杜康’?”

萧瑶伸手向东一指,含笑说道:“我记得在那座山崖之后,曾见有一角酒旗迎风招展,我们且去饮上几杯,再定寻找‘千鬼壑’之计如何?”

顾朗轩当然点头答应道:“好,我们去饮上几杯,遣遣愁怀也好。”

两人走出松林,离开“迷魂坳”口,走向萧瑶所指的东面山崖。

萧瑶在途中向顾朗轩笑道:“顾兄,我有一桩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顾朗轩目注萧瑶,扬眉问道:“瑶妹有甚话儿尽管直说,我们虽算新交,已倾肝胆,哪里还用得着这‘请求’二字?”

萧瑶闻言,娇笑说道:“我曾听得江湖人言,顾兄不单文通武达,连貌相也英俊无匹,故想乘着你那南宫贤弟不在面前之际,瞻仰瞻仰‘紫竹书生’的俊逸风神!”

顾朗轩想不到她竟作如此请求,不禁为之一怔!

萧瑶双现梨涡,嫣然笑道:“顾兄答应了吧,否则我与你相交一场,却尚未见过‘紫竹书生’的庐山面目,岂不是天大笑话?”顾朗轩闻言,遂站定脚步,取块药巾,拭去脸上的易容药物。

原来他因需与南宫敬长日共处,施展了精妙的易容手段,并未戴用人皮面具。

等到易容药物去净,萧瑶只觉眼前一亮,不禁“啧啧”赞道:“人言不虚,顾兄与南宫敬委实是两位绝世美男子,难怪你们会意气相投,结为‘生死盟’了!”

顾朗轩被她夸得俊脸通红,忙又施展易容手段。

萧瑶笑道:“其实‘五毒香妃’木小萍纠结凶邪,企图重振昔日‘震天神君’的事业,称霸武林,业已渐渐昭然,顾兄便恢复本来面目,与群凶直接作战,也无不可……”顾朗轩接口叹道:“恢复本来面目,着实可减少许多麻烦,但为了暂不使南宫贤弟知晓丧父之讯,遭受沉痛打击起见,还是对我自己委屈些吧!”

萧瑶满面钦佩神色,点头赞道:“顾兄这等为友热诚,真所谓‘前无古人’,令小妹太以敬佩!”

顾朗轩笑道:“瑶妹不要光是说我,像你这种路见不平,便仗义拔刀的红粉娇娃,世上又有几个?”

易容既毕,继续前行。

转过那座山林,果然在风景绝佳、削壁飞流之下,见有一间茅屋酒店。

虽系结茅为屋,倒收拾得颇为洁净,地方也不十分狭隘,厅堂中约莫安排了十来副座位。

顾朗轩进门一看,这店中居然生意不恶,已有三四位酒客。

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家一面安排杯筷,一面陪笑问道:“两位是要花雕?还是要汾酒?……”萧瑶接口笑道:“给我们先来五斤‘竹叶青’汾酒,下酒小菜则挑好的送来就是!”

店家喏喏连声,退去准备酒菜。

顾朗轩看了萧瑶一眼,含笑说道:“这山村酒店之中,酒儿居然不少!”

萧瑶笑道:“析城山本是山西省境,店中有汾酒待客,不足为奇,但若真有上好花雕,积年陈绍,便是奇怪事了!”

顾朗轩道:“这情况可以有两种解释!”

萧瑶微笑说道:“顾兄不妨试加分析一下。”

顾朗轩略一沉吟,缓缓说道:“第一种解释是这山店主人极为嗜酒,窖藏甚多,因见瑶妹气宇超凡,绝非寻常俗客,才表示特别巴结。”

萧瑶妙目流波,向顾朗轩看了一眼,嫣然笑道:“顾兄第一种判断的成份不大,第二种呢?”

顾朗轩压低语音,使第三人极难听见,悄然说道:“这酒店距离‘迷魂坳’魔巢并不太远,恐怕未必是寻常酒店?”萧瑶颔首,低声说道:“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少时我们对酒菜之中,不妨注意……“话犹未了,店家已托着一壶美酒和四色酒菜走来。

那酒儿才一斟到杯中,便浓香四溢,果然是道地汾酒。菜则是一味干炸斑鸠,一味醋溜溪鱼,一味熏獐脯,和一味白切笋片,共计三荤一素,倒也相当精致。

顾朗轩等店家走后,把每味菜儿都略为品尝,酒儿也喝了一小口。

萧瑶悄然问道:“顾兄,你的鉴定如何?”

顾朗轩苦笑答道:“瑶妹放心吃吧,酒是道地好酒,菜儿也风味绝佳,看来我那这两种判断,也复属于错误!”

萧瑶闻言,举杯笑道:“既是好酒,我要奉敬顾兄一杯。”顾朗轩道:“敬酒要有理由。”

萧瑶点头说道:“当然有理由,我敬的是顾兄与南宫敬生死结盟的侠肝义胆!”

说完,便先行举杯就唇,一倾而荆

顾朗轩无可奈何,只得饮完,并替萧瑶斟满,扬眉说道:“照瑶妹这样说法,我也要敬你一杯的了!”

萧瑶击杯笑道:“你是敬我拔刀相助,意气如云?”顾朗轩笑道:“正是,瑶妹难道认为我敬得不对?”萧瑶异常爽朗地饮干杯中酒儿,娇笑叫道:“顾兄,话要说明,以前就算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后恶斗群魔,我却是为我自己,至少也可说是我们已同仇敌忾的了!”

顾朗轩不解问道:“瑶妹此话怎讲?”

萧瑶秀目挑处,目闪神光说道:“这群魔头业已对我表示轻视,构成侮辱,顾兄难道忘了我向你说过,对方在‘迷魂坳’中所留的‘红衣昆仑,不过如此’字样?”

顾朗轩方一点头,萧瑶又替双方斟酒,嫣然笑道:“顾兄,我们再互敬一杯!”

顾朗轩诧道:“互敬?……”

萧瑶接道:“你与南宫敬是生死结盟,与我则兄妹定交,这一杯酒儿是我敬大哥,你敬你的小妹!”

义正词严,无可推托,顾朗轩只得又陪她干了一杯。

他们所用的杯儿不小,六杯酒儿饮后,壶中业已告竭。萧瑶笑道:“我要了五斤酒儿,定必厨下还有,待我自己去龋”顾朗轩正待喊叫店家添酒,萧瑶果已自行持壶,往店后走去。

这时天色渐夜,其他酒客均纷纷结帐出店。

萧瑶提了一壶酒儿,又替顾朗轩暨自己斟满。

顾朗轩失笑道:“我敬你的,你敬我的,以及我们互敬的三杯酒儿业已喝过,瑶妹这第四杯酒儿又有什么名堂?”

萧瑶笑道:“这第四杯酒儿,是我自己罚我自己,但却希望你这作大哥的,也要陪我一杯!”

顾朗轩愕然问道:“罚?为何要罚?……”萧瑶接口笑道:“是罚我这次对你所交派的任务‘不幸辱命’!”这句话儿,勾起了顾朗轩对于南宫敬的关怀,使得这位“紫衣书生”立即眉头双皱。

萧瑶玲珑剔透,一看顾朗轩神色,便猜出他心中所想,遂忙自摇手笑道:

“顾兄,赶快喝酒,不要发愁,韦庄说得好:”对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你要知道,我们是为了买酒消愁而来,你若弄得’酒入愁肠,愁更愁‘,那就太煞风景的了!坝锉希与顾朗轩互一碰杯,又复饮荆汾酒虽极香醇,却也性烈,萧瑶连干了四大杯,也不禁在玉颊上透出了微红的酒晕?

萧瑶的风华姿色本已绝代倾城,这一再添了三分酒意,委实眼波眉语,分外增妍,真把位与她对桌而坐,正作刘桢平视的“紫衣书生”顾朗轩,看得有点发怔!

但看了倾城绝代的萧瑶,顾朗轩不禁又想起天人绝色的林傲霜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南宫敬的英挺风神,也在他的脑海之中出现!

好,“朋友义”,“爱侣情”,再加上目前这份似乎是“朋友”、“爱侣”

兼而有之的“兄妹谊”,两悲一喜,三种复杂情感,使顾朗轩心如丝,剪不断,理还乱地,不知怎样排遣?

蓦然间,他又与萧瑶对干了一杯美酒,眉头更结,朗声吟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一首太白古风尚未吟完,萧瑶突然摆了摆头,身躯微晃,似乎摇摇欲倒?

顾朗轩发现她这种情况,失声问道:“瑶妹,你……你怎么了?……”萧瑶星眸半阖,似欲答话,却未说出口来,便自力倦神慵地伏案晕睡。

顾朗轩正自大惊,耳边又听得萧瑶以“蚁话传声”功力向自己耳边悄悄说道:

“顾兄,你也佯作中毒醉仆,伏在桌上。”

顾朗轩听得萧瑶能用真气传声,便知她并非中毒,只是故意做作,诱敌出现!

故而他也顿住语音,以手抚额,皱眉说道:“怎么我……我也有点头昏心烦,莫非……莫非这酒中有……有……有什么花样?

说到后来,他也佯作神智昏迷地仆伏桌上,也就暗用“蚁语传声”功力向萧瑶问道:“瑶妹,酒中既然有毒,你我在饮了不少之下,怎会安然无恙?”

萧瑶尚未答话,一阵“哈哈”狂笑,已从店后响起。

顾朗轩因有意如此,故系侧面仆伏桌上,并把右手挡住头,便于偷窥动静。

如今听得笑声,遂从肘下偷眼看去,只见从店后走出二人。

当前一个,便是卖酒店家,但此刻已满面凶气,不是适才异常和霭的生意人嘴脸。

后面一个也并不陌生,便是曾在“天狼寨”中会过的飞云道长。

顾朗轩一看之下,方知自己先前所料不差,这店家果然与“迷魂坳”中群凶有所勾结!

飞云道长一见顾朗轩与萧瑶均已昏仆桌上,不禁侧顾店家,“哈哈”笑道:

“常兄,这上官老儿已够滑溜,那婆娘更是厉害无比,如今居然均中了你的道儿,你这‘迷魂太岁’常峰,真足以誉满武林的了!”

顾朗轩闻言,方知那卖酒店家名叫“迷魂太岁”常峰,光听外号,也知是个黑道恶贼!

常峰浓眉一挑,嘴角微披说道:“这叫做‘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飞云道长接道:“常兄是怎样施展迷药,才瞒过他们,达到目的??

常峰得意笑道:“一来我所制的迷药质料上乘,敢说入鼻无香,入目无色,入口无味,独步天下!二来我不是放在酒菜之中,是涂在酒壶底上,又加些东西,要等他们在第二壶酒喝到一半之际,才开始发生作用!”

顾朗轩听得暗惊对方的心机阴毒,但也越发奇诧常峰自诩独步天下的“迷药”,怎会在自己暨萧瑶身上失去灵效?

飞云道长赞道:“常兄的心机手段,堪称高明……”常峰笑道:“道长不要赞我,如今萧瑶、上官奇二人既被迷倒,却是怎样处置?”

顾朗轩忽然听得萧瑶以“传音密语”,向自己耳边叫道:“顾兄,常言道:”

欲知心腹事,且听口中言。‘我们这次多半会毫不费力地便获悉许多机密!肮死市方以“蚁语传声”功力应了一声,便又听得常峰怪笑答道:“小弟知道,木神妃曾悬了千金重赏……”飞云道长摇手道:“所谓‘千金重赏’,只是对上官奇、南宫敬而言,对萧瑶所悬的赏格却又不同!?

常峰问道:“怎样不同?”

飞云道长笑道:“萧瑶是昆仑董夫人的义女,功力高绝,身份特殊,对她不单把赏格提高十倍,成了‘万金’,并有特别奖励!”

常峰道:“这‘这特别奖励’又是什么?道长且说来听听!”

飞云道长笑道:“‘特别奖励’分为男女二者,建功者若是女人,由木神妃亲传绝技一桩……”常峰急急问道:“建功人若是男的呢?”

飞云道长道:“可以从木神妃身边四大美婢中任选一人,销魂则个!”

常峰听得不禁咽了一口口水,目闪淫光,怪笑说道:“啊,木神妃身边的西施、昭君、貂蝉、玉环等四大美婢,委实个个都是天香国色的绝代尤物,想不到……”飞云道长失笑说道:“常兄不要色迷瞪眼,木神妃所悬赏格之中,对于‘生擒死敌’,规定甚严!”

常峰点头说道:“我知道,当然以‘生擒敌人’为上……”飞云道长道:

“不对!”

常峰诧道:“怎么不对?难道木神妃竟不重‘生擒’而要‘死敌’?”

飞云道长摇头说道:“由于对象不同,规定还异,木神妃是要活的南宫敬、上官奇,死的萧瑶!”

常峰莫明其妙地皱眉问道:“木神妃的这种规定有理由么?”

飞云道长答道:“当然有理由。木神妃对于‘紫竹先生’南宫老人有杀夫之恨,又喜爱南宫敬的风神俊逸,遂想把他掳为面首,并以特殊药物使其逐渐沉沦,迷失本性,败坏侠义家风,作为彻底报仇的手段!”

顾朗轩听得好不心寒!但也因此知道南宫敬虽落魔手,眼前尚不至于有甚性命威胁。

常峰等飞云道长说完,点头说道:“木神妃有此打算,自然是要活的南宫敬,但‘生擒上官奇’之意,又是如何?莫非她胃纳奇佳,又看上这么一个糟老头?”

飞云道长笑道:“木神妃虽是欲海妖姬,也还不至于如此来者不拒,饥不择食,她是觉得上官奇来历可疑,才决意生擒,细加审问!”

常峰想起了一事,扬眉叫道:“我想起来了,刚才他们饮酒之际,萧瑶曾把上官奇称为‘顾兄’。”

飞云道长点头说道:“这一点务必记住,可能是宝贵资料?”

常峰目注飞云道长问道:“道长,还有木神妃只要死萧瑶,不要活萧瑶的原因,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飞云道长答道:“木神妃因萧瑶功力通玄,人又狡猾无比,深恐生擒不易,押运途中也未必能保安全,遂严令一获此女,立即处死,只消把人头送验,便可领取万金赏格和特别奖励!”

常峰哦了一声,怪笑说道:“如今我们同获两人……”飞云道长摇手笑道:

“这全是常兄之功,小弟不敢掠美!”

常峰得意笑道:“道长说哪里话来,这种意外之财,见者有分,除了与美婢销魂的特别奖励之外,我愿把一万一千两的黄金赏格,分你一半!

飞云道长心中一喜,抱拳称谢道:“多谢常兄慷慨……”常峰不等飞云道长再往下说,便即摇手叫道:“道长且慢谢我,你应该知道‘无功不取禄’之语?”

飞云道长闻言一怔,向常峰诧然问道:“常兄莫非有甚事儿要小弟为你效劳?”

常峰怪笑几声,指着自己的鼻尖,扬眉说道:“小弟平生有两桩嗜好,道长可知晓么?”

飞云道长含笑说道:“我们多年知交,当然晓得常兄一是好酒,二是好色!”

常峰回过脸来,指着仆在桌子的萧瑶“嘿嘿”怪笑说道:“这婆娘的姿色,丝毫不逊木神妃身旁的四大美婢,我想在杀她之前先……嘿嘿……”他方自语音微顿,发出一声“嘿嘿”淫笑,飞云道长已正色接口叫道:“常兄不可过份贪得,这位‘红衣昆仑’厉害无比,连木神妃的要好姊妹‘氤氲仙姬’皇甫婷都胜不了她……”常峰笑道:“那是平时,如今她业已中了我独门迷药,醉卧如泥,任凭她多么厉害,也将被我蜜蜂吸尽花间露,游遍巫山十二峰了!”

顾朗轩听他把脑筋动到萧瑶头上,便知常峰业已太岁临头,煞星照命!

飞云道长见常峰不听自己劝告,只得苦笑说道:“常兄既然执意先享温柔,便须把这婆娘脚筋挑断,琵琶骨捏碎,然后再成其好事!”

常峰点头笑道:“这倒使得,小弟立刻照办,我先去把她的双肩琵琶捏碎,她便有天大本领,也无法再发雌威的了!”

话完便自走到萧瑶身边,利手向她肩头抓去。

哪知指尖抓到,面前的人影已空。

萧瑶连人带椅,竟平飞而走,落在当门之处。

飞云道长见事不妙,转身向店后逃盾。

但身形才转,却发现顾朗轩早已面含冷笑,卓立店后。

前后出路均已被阻,飞云道长等正觉心慌,萧瑶己向常峰娇笑叫道:“常太岁,你慌些什么?你不是想和我游遍巫山十二峰么?”

她一面说话,一面带着满脸娇笑,向常峰缓步走去。

萧瑶人本绝艳,再加上意存挑逗,满面含笑,更是平添娇美,真把这位色中饿鬼常峰看得为之呆住!

飞云道长急急叫道:“敌人厉害,常兄小心,快用你的‘迷魂砂’!”

“迷魂砂”三字方出,萧瑶玉指轻弹,已把那“迷魂太岁”常峰隔空点了穴道。

飞云道长霜眉蹙处,右手忽扬,七八点闪亮银光,电疾飞出!

这七八点闪亮银光虽是打向堵在店后的顾朗轩,但人却急急纵峰,想从窗内逃走。

因为飞云道长业已见识过“红衣昆仑”萧瑶和顾朗轩所扮上官奇的厉害,知道以自己这点能为,根本无法逞强,才想把握机会,赶紧逃命!

顾朗轩对那七八点闪亮银光,正待加以挥掌击落,萧瑶突然高声叫道:“顾兄,不要碰这东西,闪得越远越好,这几点银光之中,好像夹着一粒昔年‘雪山神魔’所炼的相当阴毒厉害的‘夺魄冷光雷’呢!”

顾朗轩听到示警,反应极灵,从店后门中闪纵出五六丈外!换了别人发话,顾朗轩未必肯服,但他对于这位“红衣昆仑”却早已心悦钦佩!

故而萧瑶一发话,尚未语毕,顾朗轩已敬遵芳命,飞身向店后纵去。

这一来,几乎是同时从酒店中纵出四条人影!

时间虽同,方向却截然不同!

萧瑶抓着“迷魂太岁”常峰,是向店前纵去。

顾朗轩是向店后纵去。

飞云道长则是从横侧方向窗中纵出。

四条人影才纵离店,寒光闪处,爆声便起。

这爆炸并不强烈,只是轻轻“波”的一声,但整座店房却全告坍塌,并有一片奇寒劲气,向四外电涌狂排!

萧瑶是向店前纵身,纵得又远,自然无甚感觉。

飞云道长则纵身在先,爆炸在后,又向横侧方飞纵,遂也无甚影响。

只有顾朗轩是向店后纵出,那粒所谓“夺魄冷光雷”又是向店后打去,故而他虽纵出四五太远,但脚尖刚刚点地,仍觉有一片奇寒劲气压上身来!

劲风无碍,奇寒着实难当,顾朗轩赶紧功凝百穴,气贯周身,方才安然无事!

飞云道长以为自己脱身之计得售,正心中狂喜,电疾飞奔,当空香风微拂,一条红影凌空降落,挡住去路。

既有香风,又见红影,来人自然是那位娇滴滴、俏生生的“红衣昆仑”萧瑶。

飞云道长最怕萧瑶,一见是她,心胆立寒,伸手向怀中摸去。

萧瑶摇手笑道:“不要摸了,‘雪山神魔’的‘夺魄冷光雷’甚为珍贵,你怀中不会有第二粒了,若是寻常暗器,更不会对我发生作用!”

飞云道长钢牙微挫,从怀中取出一盘缅刀,手握刀柄,真力略注,刀身便告坚挺!

萧瑶向他手中看了一眼,嘴角微披,娇笑说道:“这柄缅刀既能盘束如带,刀锋火候,确是不错,但到了你这窝囊废的杂毛老道手中,却又无殊破铜烂铁了!”

飞云道长目光一扫,见顾朗轩所扮上官奇也已走来,站在一旁,便知自己多半脱身无望。

他本是凶神,能逃时自然想逃,不能逃时,便凶心立起,怎甘束手就缚?

故而萧瑶那句“却又无殊破铜烂铁”一语刚刚出口,飞云道长欺身发招,舞起一片刀光,照准她当头剁下!

萧瑶微一撤步,险煞人地从电掣刀光下闪了过去,口中却含笑说道:“这招‘瑞雪飘空’,是‘雪山刀法’,难怪你身怀‘夺魄冷光雷’,大概是昔年‘雪山三怪’中哪个老怪门下?”

飞云道长厉声叫道:“你既知我‘雪山刀法’厉害,且再尝尝我这两招‘北风扫雪’及‘一片冰心’的滋味如何?”

话声中,两招绝学回环并发,卷起一片森寒的刀气,向萧瑶密罩而落,着实颇具威势!

萧瑶闪过了他的“白风扫雪”,却迎向他的“一片冰心”!

刀光到处,萧瑶左手一伸,食中二指微屈成钩,竟把飞云道长猛劈的刀身箝住!

这等夺刀手法,真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因为缅刀截金切玉,锋芒绝世,飞云道长只消手中略灵,或是一旋刀身,萧瑶箝刀的玉指必将立被削落。

故而,飞云道长一见刀身被萧瑶箝住,便立即震腕旋刀!

但那柄缅刀被箝在萧瑶左手食中二指之间,却似生了根一般,使飞云道长震腕既震不动,旋刀也旋不转!

萧瑶嫣然一笑,曼声吟道:“‘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这绝美的‘一片冰心’四字,竟被你用作如此窝囊的刀招名称,真是委屈名句……说至此处,目光微注指间所箝的缅刀刀身,含笑又道:“这柄刀儿在你手中也是糟蹋东西,暴殄天物,还不替我撒手!”

“撒手”二字才出,箝刀玉指跟着略微一抖!

武功之道,委实差不得分毫,刚才飞云道长手握刀柄,抖不动刀,如今萧瑶两指箝刀略微一抖之下,飞云道长却又握不住刀柄!

他只觉一般奇巨力道震来,自己立觉腕骨奇痛,虎口欲裂!

万般无奈之下,飞云道长只得乖乖听话,撒手丢刀,身形退后两步!

他本想趁着这一退之势,转身飞逃,但目光瞥处,看见顾朗轩所扮上官奇正自脸罩寒霜,挡住去向!

萧瑶娇笑叫道:“杂毛老道,你不要怕,等我处置这位‘迷魂太岁’常峰后,只问你一句话儿,你若据实答复,便放你安然逃走!”

飞云道长闻言,只好姑且相信,默然卓立不动。

萧瑶走到“迷魂太岁”常峰面前,娇笑叫道:“常太岁,今日之事真叫做‘六月债,还得快’,适才你要捏碎我的双肩琵琶骨,如今却让我来伺候你了!”

话方至此,业已右手伸处,用刚刚夺来的锋利缅刀,把常峰的右肩琵琶骨一下挑断!

常峰疼得发出杀猪似的一声怪嚎!

萧瑶笑道:“对不起,刚才你是想捏碎我的琵琶骨、挑断我的脚筋之后,和我共赴‘巫山’,如今我却因你这位‘迷魂太岁’长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姥姥既不疼,舅舅又不爱,遂迷不住我的寂寞芳心,提不起我的风流雅兴!…”语音未了,手中的刀光再闪,常峰的右肩琵琶骨又被挑断,人也厉嗥一声,晕死过去?

萧瑶叫道:“常太岁醒醒!你是杀人如麻、心狠手黑的江洋大盗,怎么如此脓包?好滋味还在后头,如今我该挑你的脚筋的了顾朗轩叫道:”瑶妹……“他因看得有点不忍,遂想劝阻萧瑶惩治常峰之举!

谁知“瑶妹”二字才一出口,耳边听得萧瑶用“蚁话传声”叫道:“顾兄,莫要慈悲,我这是杀鸡警猴,不先给飞云道长看点厉害,待会儿审问他时,他怎肯说出实话?……”顾朗轩心中恍然,萧瑶突然停止密语,改用高声叫道:“顾兄,你叫我则甚?这常峰恶贼惯以下五门迷药害人,留他不得的呢!”

顾朗轩笑道:“我并不是劝瑶妹留他,是请瑶妹给他一个痛快,莫为已甚了吧!”

萧瑶点头笑道:“好,我看在顾兄的仁心慈念之上,便早点超度这厮,了断他一生罪恶!”

话完,一道寒光脱手飞出,用那柄缅刀,把“迷魂太岁”常峰透胸穿背,钉在地上!

飞云道长看得一身冷汗,心胆皆寒,萧瑶又转过脸来,向他笑吟吟地问道:

“杂毛老道,我想起来了,方才要常峰把我捏碎肩骨、挑断脚筋的主意,好像是你出的?”

飞云道长心中“腾腾”乱跳,嗫嚅道:“萧……萧姑娘,你……你……你是名震乾坤的昆仑侠女!应……应该说话算话!…“萧瑶笑道:“当然说话算话,我有什么食言之处??

飞云道长厚着脸皮说道:“萧姑娘!你……方才曾答应放我安然离去!”

萧瑶哦了一声,点头笑道:“我承认我说了这句话儿,但你别忘了前面还有个要你据实答话的先决条件!”

飞云道长心胆已怯,不敢逞狠,应声说道:“萧姑娘尽管请问,只要是我所知之事,定必据实答复!”

萧瑶突从一双妙目之内,微闪智慧光芒,向四外略加扫视。

周围除了溪涧奔流,风摇树木,以及鸟飞兽走之外,根本不见人影,或闻得其他可疑声息。

飞云道长道:“萧姑娘问吧!这酒店周围,除了我和已死的常峰以外,并无别人!”

萧瑶笑了一下,缓缓说道:“我的问题非常简单,只是问你一个地名,你如推说不知,便无殊自寻死路!”

飞云道长连连点头,静等萧瑶发问。

萧瑶又向四外扫视一眼,低声说道:“我要问的是‘千鬼壑’!”

飞云道长闻言,毫不迟疑地点头接口说道:“我知道,这‘千鬼壑’是在太岳山中的摩云峰下!”

萧瑶向飞云道长深深看了一眼,挥手说道:“好了,我相信你,你如今可以走了!”

飞云道长几乎不敢相信地诧声问道:“萧姑娘没有别的话儿要问了么?”

萧瑶笑道:“我作人处世,从不食言,讲过只问你一句话儿,决不会多问半句!”

飞云道长心中一宽,目光略扫萧瑶、顾朗轩二人,颇有礼貌地稽首当胸说道:

“贫道告辞!我……我们后会有期!”

萧瑶哂然一笑,秀眉微挑,摇头说道:“后会未必有期,你要多加珍重才好!”

顾朗轩闻言一怔,想不出萧瑶为何有叫飞云道长“多加珍重”之语?

飞云道长也觉愕然,但却不敢多问,生恐萧瑶主意有所变化,赶紧转身向东北走去。

顾朗轩见他一走,目注萧瑶叫道:“瑶妹……”萧瑶妙目微瞟,嫣然笑道:

“顾兄是否想问我们已饮迷魂菜酒,却并未中毒之故?”

顾朗轩对于萧瑶的冰雪聪明,着实万分佩服,点了点头,含笑说道:“正是,瑶妹可以把其中奥妙告诉我么?”

萧瑶笑道:“当然可以,我们的这次劫难,是被你南宫贤弟所救!”

这句话太以突兀,不禁把顾朗轩听得呆住!

萧瑶突又改用“蚁语传声”功力,向顾朗轩耳边悄悄说道:“顾兄,你有没有忘记我在第一壶酒儿喝完之际,曾亲自往店后取酒?”

顾朗轩点了点头,表示记得此事。

萧瑶又以“传音密语”说道:“顾兄也应该记得我已向你说过,我与那‘氤氲仙姬’皇甫婷动手时,便是借用你南宫贤弟的‘通天犀角’匕首。”

顾朗轩恍然笑道:“我明白了,瑶妹是借着向店后取酒,而暗地把那柄专解百毒的‘通天犀角’匕首,在酒壶之中浸了一浸!”

萧瑶既以“蚁语传声”悄悄说话,顾朗轩自然也是以真气施为,向她耳边密语。

萧瑶颔首一笑,顾朗轩继续问道:“瑶妹为何用‘密语传音’,莫非发现在我们周围仍有凶邪潜伏?”

萧瑶暂未置答,反而把妙目微阖。

顾朗轩懂得她正以“天耳通”神功默察四外动静,遂住口不加扰乱。

略过片刻,萧瑶双目一睁,不再用“传音密语”,向顾朗轩娇笑道:“刚才确有高明人物隐藏于此,如今已离去,但是敌是友,我就猜不准了!”

顾朗轩闻言,心中不禁一阵惭愧!

因为自己一身艺业,原颇自诩,但比起萧瑶,却……念犹未了,萧瑶业已猜出他心意,含笑叫道:“顾兄,你千万不要有甚愧意?适才在此潜伏之人,功力绝高,决不在我之下,我也是由于凑巧,才偶然……”顾朗轩摇头叹道:“瑶妹不必安慰我了,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学之道渊源无止,只望瑶妹能不吝高明,对我略加指点……”萧瑶接口笑道:“顾兄,你若真肯听我指点,我可以七日之内,使你的功力增强两成!”

顾朗轩大喜问道:“瑶妹此话当真?”

萧瑶颔首道:“当然当真,不过必须是我判断无误,我才可以为力!”

顾朗轩问道:“瑶妹所指的是什么‘判断’?”

萧瑶秋波一注,向顾朗轩含笑说道:“据我冷眼旁观,顾兄的武学路数,似乎是已故大侠‘沧溟逸叟’金远瀛…”话方至此,顾朗轩肃立恭身,接口答道:

“瑶妹的法眼无差,‘沧溟逸叟’正是先师!”

萧瑶颇为高兴地娇笑扬眉说道:“那好极了,我对我刚才的诺言有绝对把握兑现,但顾兄却不许坚持成见,必须听从我的话儿!”

顾朗轩弄不懂她葫芦之中究竟卖的是甚药?只好点头说道:“瑶妹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儿就是!”

萧瑶突又移转话头,向顾朗轩笑道:“顾兄,我们且来试加推测一下”

顾朗轩道:“推测什么?”

萧瑶笑道:“你认为适才潜伏在侧的高明人物,究竟是友是敌?”

顾朗轩略一寻思,剑眉双蹙答道:“据我看来,此人是敌的成份恐怕多于是友?”

萧瑶嗯了一声,微颔螓首说道:“顾兄的看法和我一样,我们且去求证!”

顾朗轩闻言一愕,看着萧瑶问道:“瑶妹,对方人已走去,我们还怎样求证?”

萧瑶含笑道:“假如那人是敌,则在前行数里之内,我们必有所见!…”语音至此微顿,嫣然一笑又道:“不过这是我所作的忖度,也许只有九成,难有十成把握!?

说完,便与顾朗轩双双举步,往东北方向走去。

顾朗轩问道:“瑶妹要去哪里?如到太岳山,似乎应奔正北?”

萧瑶娇笑答道:“刚才那飞云道长不是向东北方走的么?我想跟去看看!”

顾朗轩方想问她要看什么?萧瑶娇躯忽闪,绕过一角峰崖,手指前方,向顾朗轩高声叫道:“顾兄来看,我的忖度不错,果然有证物了!”

顾朗轩赶紧一看,在崖角过去四五丈远的一片小林之内,躺着一具无头尸身。

这尸身虽然无头,但仅从衣着看来,已可断定就是刚刚被萧瑶放走的飞云道长。

飞云道长不单头颅业已被人割去,并在颈腔中弹了化血药粉,正渐渐化为血水。

顾朗轩略一察看,侧顾萧瑶问道:“瑶妹好像早就知道飞云道长要死?”

萧瑶笑道:“顾兄忘了在飞云道长临行时,我曾有要他‘珍重’以及‘后会未必有期’之语么?”

顾朗轩诧道:“瑶妹莫非精于风鉴,看出飞云道长脸上有甚死色?否则,怎会有此前知之力?”

萧瑶摇头笑道:“我一不精于风鉴,二无前知神通,只是觉得像木小萍这种邪恶集团,对于向外人泄漏秘密之人,必有严厉惩罚!”

顾朗轩目中神光一闪,点头说道:“有道理,那隐迹之人既具高明功力,定是飞云道长上司,听得他向我们说出‘千鬼壑’的地点以后,便追踪下手,把飞云道长杀却!”

萧瑶微现梨涡,正待说话,顾朗轩忽又摇头说道:“不对!不对……”萧瑶笑道:“什么不对?”

顾朗轩指着飞云道长的尸身说道:“那人为何不在飞云道长说出‘千鬼壑’地点之前下手杀他……”萧瑶不等顾朗轩话完,便即娇笑接道:“我认为这事蕴有阴谋,对方可能是故意借着飞云道人之口,把地点告诉我们!”

顾朗轩目闪神光,扬眉一笑说道:“这样看来,他们不是怕我们去,而是要我们去!”

萧瑶点头笑道:“由此可见这‘千鬼壑’中大概真是千鬼百魔,凶险无比的了!”

顾朗轩剑眉微轩,毅然说道:“瑶妹所料虽然未必正确,但对方纵然设下沸汤鼎镬,摆了剑树刀山,我们也不得不去……”萧瑶接口笑道:“去是一定要去,但我却在考虑一桩问题。”

顾朗轩道:“什么问题?”

萧瑶笑道:“我考虑的是如今便前去‘千鬼壑’?还是等过了七日再去?”

顾朗轩起初未解其意,愕然问道:“为何要等过七日……”话方至此,蓦然想起萧瑶先前所说之语,遂哦了一声说道:“瑶妹是否想在这七日之间,先为我增强功力?”

萧瑶嫣然笑道:“正是此意,对方分明设伏相待,顾兄若及时加强两成真力,总有不少帮助!”

顾朗轩以一种极为感激的眼神凝注萧瑶,缓缓说道:“多谢瑶妹。武林人物,对于能加强功力的机会,无不梦寐以求,但南宫贤弟身落贼手,救人之事,委实刻不容缓,关于瑶妹对我成全的美意,还是缓一步再行接受,如今且奔‘千鬼壑”

吧!跋粞见顾朗轩重人轻己,情操高绝,不禁芳心之中越发倾倒?

在她点头应允之后,两人遂根据飞云道长之言,扑奔太岳山,准备去往“千鬼壑”中,援救南宫敬脱险!

顾朗轩因满腹怀疑,遂在途中向萧瑶问道:“瑶妹,你与我去世恩师‘沧溟逸叟’金远瀛究竟有甚渊源?怎样能使我于短短七日之中便有长进!”

萧瑶笑道:“这话要从头说起……”

顾朗轩接口说道:“反正由析城赶赴太岳,路途并不太近,瑶妹便从头细说,也无所谓。”

萧瑶含笑说道:“你师傅‘沧溟逸叟’金老人家,与我义母曾有一面之识,顾兄可知道么?”

顾朗轩摇头道:“我不曾听先师说过。”

萧瑶笑道:“这话说来,已有十七八年之久,我义母偶游东海,在一座名叫‘屠龙屿’的小岛之上,巧遇令师金老人家……”顾朗轩道:“我师傅号称‘沧溟逸叟’,生平以渔自隐,最爱扁舟蓑笠,独钓寒江,或是浮槎于万顷鲸波之中,领略海天胜景!”

萧瑶摇头说道:“金老人家那次前往‘屠龙屿’,却一非钓鱼,二非赏景。”

顾朗轩诧道:“既非钓鱼赏景,先师却远去‘屠龙屿’则甚?难道那小岛之上发生了什么重大江湖争端?”

萧瑶失笑说道:“也不是,金老人家是去寻宝!”

顾朗轩扬眉问道:“寻宝?寻什么宝?”

萧瑶答道:“据我义母所说,金老人家在‘屠龙屿’上的‘毒龙洞’中斩了一条将成形而未成形的孽蛟,于蛟穴内得到一粒‘混元宝珠’和一卷‘玄清秘录’。”

顾朗轩连连点头,微笑说道:“瑶妹讲得一点不错,这两件宝物先师均已传给我了!”

萧瑶娇笑道:“我知道传给你了,因为我已看出你的武功路数,大部份均出自‘玄清秘录’!”

顾朗轩咦了一声,目注萧瑶问道:“瑶妹,你……”萧瑶不等他发出疑问,便即娇笑接道:“顾兄先莫发问,请听我说,令先师金老人家走后,我义母发现那蛟穴之中尚有几枚蛟卵未曾毁去,异日若是长成破壳而出,必然又将危害生灵!”

顾朗轩道:“先师大概因业已斩蛟得宝,狂喜而去,以致有所疏忽,未曾细搜。”

萧瑶笑道:“我义母毁去蛟卵以后,竟又发现一件要紧的东西。”

顾朗轩诧然注目,萧瑶又复说道:“顾兄大概决想不到我义母所发现之物,竟是另一卷‘玄清秘录’!”

顾朗轩失惊止步,看着萧瑶问道:“先师所得‘玄清秘录’于归后看时,方知只是下一卷,照瑶妹这样说法,你义母所得的,定是上卷‘玄清秘录’!”

萧瑶点头说道:“顾兄猜得不错!”

顾朗轩叹道:“这就叫‘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福缘’二字,委实无法强求!”

萧瑶笑道:“顾兄不妨猜猜,我义母获得上卷‘玄清秘录’之后,是如何处置?”

顾朗轩想了一想,含笑说道:“你义母董夫人已到剑仙境界,那上卷‘玄清秘录’虽是武林奇珍,但对于她老人家却恐并无多大用处?”

萧瑶微笑说道:“我义母便因这卷‘玄清秘录’对她无甚用处,遂想索性送给金老人家,使他双卷合璧,更增妙用!”

顾朗轩呀了一声道:“先师一向浮家泛宅,踪迹不定,你义母要想找他,恐怕不容易呢?”

萧瑶叹息一声道:“我义母便是因找不着金老人家,才使这桩愿望拖延至今,尚未达成。”

顾朗轩听出她言外之意,不禁心中一跳,目光凝注萧瑶,失声问道:“瑶妹,你……你对我说出这桩故事,莫……莫非……”萧瑶不等顾朗轩说完,便即接口说道:“我既然知道顾兄是‘沧溟逸叟’金老人家的传人,自然会把那上卷‘玄清秘录’送你,以了我养母心愿!”

顾朗轩大喜,急忙抱拳称谢。

萧瑶笑道:“顾兄且慢谢我,这卷秘录现存昆仑,要等我有空回山,才可向养母要来送你!”

顾朗轩目光一转,扬眉含笑问道:“上卷‘玄清秘录’既然不在瑶妹身边,你却有何法儿,能使我在七日之内有所速成呢?”

萧瑶含笑说道:“这卷‘玄清秘录’我曾看过,其中有几句练气秘诀,业已记住,只消抄传给你,配合你在下卷‘玄清秘录’中的已有成就,再略下苦功,必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顾朗轩道:“瑶妹此举,惠我太深,你索性此刻就把秘诀抄传给我,我只消一有时间,便可练习!”

萧瑶当然连连点头,立允所请。

荒山野岭,难觅文房四宝,萧瑶遂烧枝代笔,用自己的一方素巾代纸。

她边想边写,完全写好以后,向顾朗轩含笑递去。

顾朗轩刚刚接过,尚未注目观看,一缕幽香,业已沁入鼻观。

这方素巾是萧瑶用物,一向藏放怀中,自然蕴有女儿香气。

顾朗轩于领略幽香之下,不禁向萧瑶偷偷看了一眼。

恰好萧瑶也在看他,两人遂目光相对。

不单顾朗轩是绝代豪侠,萧瑶也一向洒脱无俦,但他们目光相对之下,居然一个心中微跳,一个玉颊微红,缓缓低下头去。

顾朗轩赶紧定神,观看巾上所书秘诀。

这一看,把他看迷了神!

萧瑶见他对巾发怔,不禁娇笑叫道:“顾兄,你怎么了?是先下苦功练气,还是先奔‘千鬼壑’呢?”

顾朗轩惊醒过来,把那幅素巾谨慎藏入怀中,向萧瑶含笑说道:“练功随时皆可,救人却不能稍迟,我们赶紧去吧!”萧瑶点了点头,两人又复赶路北驰。

走出数十里长,顾朗轩忽然叫道:“瑶妹,我还有一桩事儿忘了和你研究。”

萧瑶笑道:“什么事儿?”

顾朗轩道:“就是我在伏牛山‘有为庄’中的所遭所遇!”萧瑶笑道:“在这段遭遇中,顾兄并没吃亏,对方反而断送了一个‘三环蛇丐’乔凡……”顾朗轩连摇双手,接口扬眉说道:“我不是要和瑶妹研究吃亏不吃亏的问题,只是觉得帮了我大忙的那位白衣少年,功力太以高明,想和你研究他的来历?”

萧瑶道:“那少年约莫多大年纪,相貌长得怎样?”

顾朗轩想了一想答道:“年龄无法确定,约莫二十上下,相貌则神如秋水,肤若凝脂,其相貌之秀美英挺,竟在我南宫贤弟以上!”

萧瑶意似不信地秀眉微扬,含笑说道:“顾兄,你与南宫敬业已够英挺,够漂亮了,我不相信还有比你们更漂亮的男人?”顾朗轩脸上一热,向萧瑶苦笑说道:“瑶妹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儿?我在乍见这位白衣少年时,确曾起过自惭形秽之感!”萧瑶哦了一声,注目问道:“他的武功高明到什么程度?”

顾朗轩回忆当时情景,叹息一声说道:“功力相当惊人,乔凡的三只‘夺命金环’是用‘风磨铜’所铸,眼看打中那白衣少年,却‘铮铮’连声,化为碎粉!”

萧瑶点头说道:“以‘无形罡气’布成气网护身一节,并不为奇,但能震碎‘风磨铜’所铸的金环,却委实不太简单,连我也未必能作得到那等地步?”

顾朗轩道:“除了三只‘夺命金环’以外,乔凡并发出两条具有奇毒、皮骨如铁的异种红蛇,但那两条红蛇一到白衣少年手中,便全身僵直,动也不动!”

萧瑶笑道:“这倒不难,因为蛇最怕冷,只要练过‘天寒掌’,并有相当造诣之人,事先凝足功劲,便可使任何毒蛇一入掌中,便冻得僵直不动!”

顾朗轩恍然说道:“不是瑶妹提起,我倒忘了可以用‘阴寒玄功’冻僵蛇儿这种手段……”语音至此略顿,目注萧瑶,含笑叫道:“瑶妹,你猜得出这白衣少年是何来历么?”

萧瑶摇头道:“仅凭这点资料,我哪里猜得出来?”

顾朗轩道:“可惜,可惜,不晓得他的来历,便无法与他联络,否则,他既与群邪作对,岂不是我们的一个绝好帮手?”

其实,这要怪顾朗轩忘记说出一桩最重要的资料。

那白衣少年曾向陶弧说过,他是“无为庄”三位庄主中“汴梁逸士”柳长修的“晚辈亲戚”,假如顾朗轩记得此语,萧瑶便可毫不费力地猜出他的来历。

萧瑶听了顾朗轩的“可惜”之语,娇笑叫道:“顾兄莫要懊丧,那白衣少年既与群邪为敌,便是我们的同道之人,彼此在江湖中的碰面机会定还多得很呢!”

顾朗轩眉头深蹙,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萧瑶猜出他叹息之意,含笑问道:“顾兄,你是否又想起林傲霜林姑娘,才如此神情抑郁?”

顾朗轩并不隐瞒,点头答道:“正是,根据她所留‘心碎情灰,从兹遁世’之语,多半是走了瑶妹以前猜度的削发为尼之路,她被我害得如此,叫……叫我心中怎安?”

对于此事,萧瑶委实欲慰无词,只得随口劝说道:“顾兄不要太以难过,常言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许……”顾朗轩苦笑道:“没有什么‘或许’了,反正目前我是急于援救南宫贤弟,并帮他报杀父之仇,没有功夫去找林傲霜,但等这桩大事了结后,我便不辞踏遍天涯,寻遍海角,纵然寻到‘马生角,乌白头’,也要把她找到!”

萧瑶道:“假如你找到她时,那位‘梅花女侠’业已缁衣一袭,祝发为尼了呢?”

顾朗轩答道:“我就说明内中情由,跪在她的面前,求她还俗!”

萧瑶皱眉说道:“既已出家,怎可轻易还俗?假如她不肯呢?”

顾朗轩毫不迟疑地答道:“她若不肯还俗,我便在她的尼庵左邻结茅为屋,也自削发为僧!”

萧瑶以万分敬佩的神色,向顾朗轩点头说道:“顾兄一片纯情,令人敬佩,我决定帮你这个忙儿!”

顾朗轩讶道:“这忙儿却是怎样帮法?”

萧瑶笑道:“帮你找呀,等荡邪事了,你找北六省,我找南七省,然后你再找东海,我找西荒,把宇内一齐搜遍,不愁找不出她,也可为你节省多少时间,免去多少奔波辛劳?……”顾朗轩叫道:“瑶妹盛情,我太以感激,但这样劳动瑶妹,我却怎么敢当?”

萧瑶笑道:“有什么不敢当的?你能牺牲一切帮助南宫敬,我难道不能牺牲一切地帮助你么?何况……”顾朗轩目注萧瑶,咦了一声问道:“何况什么?瑶妹何不说将下去?”

萧瑶嫣然一笑,双现梨涡,扬眉说道:“何况女孩儿家与女孩儿家之间比较容易深谈,或可凭我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林傲霜,使你们……”话说至此,倏然住口,锐利的目光电扫四外!

顾朗轩也听出左前方数丈以外一片山坡小林之中,似有异样声息,遂目光一注,扬眉喝道:“林内何人,请出一会!”林内果然有三个黑衣蒙面之人,缓步走出。

这时,天色刚刚入夜,加上地属山林,越发昏暗,萧瑶遂暗以“蚁语传声”

功力向顾朗轩的耳边悄悄说道:“顾兄,小心一点,除了当面三人之外,左侧方那片削壁顶上似还另有埋伏?”

顾朗轩点了点头,向那三个黑衣蒙面人朗声问道:“尊驾等怎样称谓?

埋伏林中,是等我们……“

话犹未了,站在当中的那个黑衣蒙面人便冷然接道:“我们叫‘要命鬼’,等的是‘送死人’!”

萧瑶闻言,“咯咯”娇笑道:“便算真是要命无常,手中也得有面‘阎王敕令’,你们三位却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