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通海、灵灵子对看一眼,尚未答言,谷家麒又复厉声叱道:“你们满腹均是豺狼心肠,何必再装出这副假得令人生厌的慈悲面孔!赶快从实说出‘阴风叟’濮阳赫下落,才好让他替你们先往鬼门关上,打点打点!倘若再这样扭扭捏捏,我的主意又要变了!”

这最后一语,威力极强,听得“铁笛真人”灵灵子眉头深蹙,赶紧应声说道:“阴风叟濮阳赫近年踪迹不定,比较居留较久之处是河南‘熊耳山’青竹涧旁,凝翠峰下的一座草庐!”

谷家麒问道:“万一他不在草庐,却又应向何处寻找?”

裴通海忽然灵机一动,接口说道:“明年正月初十.‘邛崃三绝’在‘邛崃幽谷’,摆设‘三绝大宴’,邀请举世有头有脸的武林人物赴会,濮阳赫势所必到!”

谷家麒站起身形,目光电扫二人,朗笑说道:“我如今便去寻找‘阴风叟’濮阳赫,但望你们赶紧趁此良机隐姓埋名,迁家远遁!”

说到此处,又是一阵震天狂笑,眉宇中杀气腾腾地厉声叫道:“不过你们要逃必须逃得巧妙一点.最好能够劈开天地,跳出八荒,否则我斗杀‘阴风叟’濮阳赫后,‘七骏飞车’追踪一到,便如今日所言,要把你们先点‘五阴绝脉’,更以‘错骨分筋手’,捏碎全身筋骨,尝尽无边楚毒,再复分尸寸磔!”

“五湖龙神”裴通海.“铁笛真人”灵灵子听凭对方怒骂讥嘲,哪敢还口?双双难堪已极,躬身送客!

一直送到庄门,谷家麒停步转身,冷笑说道:“谷家麒此次踏入江湖之际,我义母‘绿鬓仙婆’乔赛乔,曾一再叮咛,凡欲杀人,必须见血,决不许空手而返!两位今日既已幸逃不死,却莫再吝啬,给我留些东西,点缀点缀!”

裴通海、灵灵子一听语意,便知不妙,但谷家麒话完人闪,身法捷如电掣。

在这两位绿林巨寇,根本看不清动作,来不及躲避之下,便已鲜血淋漓地,生生撕下灵灵子一只右耳,裴通海一只左耳,飘登“七骏飞车”,丝缰微抖,桀桀厉笑,绝尘而去!

灵灵子硬被对方撕去一耳,自然奇痛难禁.一面赶紧取药敷伤,一面目注谷家麒“七骏飞车”的飞扬尘影,切齿狞笑说道:“无知小贼,此时任你骄狂,但等到了河南熊耳山后.那个钉子,却够你碰的!”

裴通海因年纪较高,更是疼得全身乱抖,连忙以身带金创妙药,敷上左耳,向灵灵子咬牙问道:“道长所说‘熊耳山’青竹涧旁,凝翠峰下的那座草庐.是不是‘幻影神魔西风醉客’南宫漱石的‘听秋小筑’?”

灵灵子恨恨答道:“照谷小贼适才飞杯嵌壁所显露的那种气劲功力看来,除了‘幻影神魔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或北天山‘冷香仙子’聂冰魂外,还不易想出别人,能弄些苦头,给他吃吃!”

裴通海苦笑说道:“如今这位要命凶星虽去,却不知何日再来,我得赶紧准备迁居,道长则请跑趟崂山,报知‘阴风叟’濮阳赫,请他及早筹商对策!”

灵灵子悚然点头,两人遂赶紧分手,安排一切。

谷家麒驾车的七匹骏马,均是精加挑选的口北名驹,驰行极为迅速,不消一日,便已到了安徽、湖北、河南三省接壤的“大别山”境。

他因资质颖悟,聪慧绝伦,十五年来,极获“七剑神君”欧古月,“绿鬓妖婆”乔赛乔宠爱,不但将武林绝学,尽量相传,并替他在这辆“七骏飞车”之上,装满金银珠宝,以供谷家麒江湖挥霍!

如今谷家麒正顾盼自得.意气飞扬地,驰车进人“大别山”境之际,时光正值凌晨,山野间尚笼罩着一片蒙蒙薄雾!

雾影中隐约似见十来丈外,有人徐行,谷家麒遂微提真气叫道:“路人闪开,小心被我马车撞坏。”

马行委实极速,话音收处,业已距离那路上行人,不及三丈。

那人本系缓步徐行,但听了谷家麒发话警告以后,反倒站在路中,一动不动。

谷家麒想不到对方竟有这等动作?错愕下,急收丝缰,七匹骏马泼风似的冲到那人身前五尺,方始收住脚步!

彼此已然对面,虽有薄雾,仍然看得清晰,挡路卓立之人,是位用素色丝巾束发,一身白衣,年约十七八岁的绝美少女,两道朗澈无比.但也高傲无比的眼神,凝注“七骏飞车”上的谷家麒,不仅毫无惧意,反倒浮现出满脸鄙薄神色!

谷家麒本来满腔盛怒,意欲痛骂对方.但见这拦路之人,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妙龄少女,不由怒意渐消,剑眉微轩,发话问道:“这位姑娘为何阻我驰车前进?”

白衣少女“哼”了一声,秀眉微扬,冷冷答道:“常言道得好:‘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官塘大道,人人能走,你为何离得那远便自乱叫,难道我就非让你不成吗?”

谷家麒心想自己生性已极高傲骄横,想不到如今竟然遇上似乎更骄更傲更不让理之人,不由反倒颇觉有趣,哈哈一笑说道:“照姑娘这样说来,反属我的不是,但我马车太快……”

白衣少女不等他话完,又复冷“哼’一声,哂然不屑说道:“你何必这样神气?不过多用了几匹马儿拉车,有什么稀罕?到了前途,我买上十匹马儿,拉给你看……”

谷家麒也不等对方话完,便即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普通马儿,慢说十匹,便是买上百匹,又有何用?这我驾车骏马,全是千中选一的口北名驹!”

白衣少女樱唇微撇,冷笑说道:“什么口北名驹?它们跑得未必能有我快。”

这两句话,听得谷家麒悚然一惊。

趁着秋阳已起,薄雾渐消.凝目仔细打量对方,才看出这白衣少女神仪朗澈,目光中隐蕴强烈精芒,居然是位内功极好的武林高手!

谷家麒看出对方也是武林同道以后,遂不肯过于狂傲失礼,飘身下车,含笑说道:“姑娘虽有不俗身手.但若谈到脚程,却未必能和我这些马儿相比?”

白衣少女秀眉双挑,傲然说道:“不信你就试试!”

谷家麒被对方挑逗得兴趣盎然,回手解下一匹驾车骏马,手指前方数十丈外的一株巨树笑道:“姑良既有这等雅兴.我就使匹马儿,和你比上一比,看谁先到那株树下?”

话完,照准马股,轻轻一掌,那匹极为矫健的口北名驹,便即四蹄齐腾.泼风般弛去!

白衣少女丝毫不肯先行起步,抢占便宜,直等那匹骏马业已驰出,方自白衣一飘,跟踪急赶!

她才一起步,谷家麒便知要糟,因为看出这白衣少女所施展的,竟是内家绝顶轻功“移形换影”并加杂着“凌空虚渡”身法!

果然那匹骏马才到中途,便被白衣少女迫及,飘身上背,一同驰抵巨树止步。

谷家麒驾着车儿,面色阴沉地,随后赶到。

白衣少女一面交还骏马,一面点头笑道:“不怪你夸称是千中选一的口北名驹,这匹马儿的脚力,确实不错!”

谷家麒俊脸微红,右掌一抬,照准马头凌空虚按,那匹口北名驹,全身略抖,便即颓然倒毙!

白衣少女惊得“哎呀”一声,柳眉深蹙说道:“你的心肠,为何如此狠毒?”

谷家麒冷笑答道:“这匹马儿,既然跑不过你,我还要它则甚?来来来,我且另选一匹,和你再比!”

一面说话.一面正待伸手解取另一匹黄骠骏马,但那白衣少女却摇头叫道:“比一次,死一匹,这些马儿,未免太以可怜,要比我和你比!”

谷家麒闻言,纵声狂笑说道:“姑娘不要这份得意,你那‘移形换影’,加杂‘凌空虚渡’的轻功身法.虽然赢得了我的马儿,却休想赢得了我!”

白衣少女盯他几眼,冷笑说道:“你敢不敢和我赌些东道?”

谷家麒剑眉一挑,傲笑问道:“怎样赌法?”

白衣少女想一想说道:“你立题目,我立赌约。”

谷家麒目注自己的“六骏飞车”,微笑说道:“让我这六匹马儿,驾着飞车,先行驰出十丈,然后你我才动身,只要你能与我同时赶上飞车,便算你胜!”

白衣少女扬眉问道:“我为什么要占这种便宜?”

谷家麒笑道:“男女体质,天生强弱有别,这样比法,你并不算占甚便宜。”

语音至此微顿,看了白衣少女一眼,又复笑道:“我题目已出,你的赌约想好了吗?”

白衣少女探手入怀,取出一柄长才一尺二三的带鞘匕首,蟒皮金什,七宝镶嵌,仅由外形看来,便知决非凡物!

谷家麒目光微瞥,含笑问道:“你要用这柄匕首,和我打赌?”

白衣少女冷冷盯了谷家麒一跟,把匕首掣出鞘来,精芒夺目,龙吟不绝,果然是柄吹毛立断斩金截铁的前古神物!

谷家麒失声赞道:“这柄匕首的锋芒之利,恐怕可以刺透三重铁甲?”

白衣少女淡然一笑说道:“我要输了,就用这柄匕首,刺胸自尽!”

谷家麒听得一惊,但旋即摇头大笑说道:“不必,不必,彼此比比脚程,何必赌得如此严重?你要是比输,便把这柄匕首,送我好了!”

白衣少女秋波一转.点头说道:“我输了便把匕首送你,你若输了……”

谷家麒不等对方话完,便即手指自己的“六骏飞车”,微笑说道:“我这车上有的是越玉燕金.隋珠赵璧,倘若赌输,由你选择就是!”

白衣少女以一种鄙视不屑的神情说道:“我不要什么越玉燕金,隋珠赵壁,你若输了,便作我一百天马夫!”

谷家麒愕然问道:“要我作你一百天马夫?”

白衣少女冷冷点头说道:“就是要你在一百天中,服从命令,听我指挥!我要是想看云,你就得驾车把我送到巫峡江边,我要是想赏月,你就得驾车把我送到峨眉山下!”

谷家麒闻言,拊掌赞道:“这种赌约,委实匪夷所思,妙到极处!不过能够陪着你这样风华绰约的绝代佳人,看云巫峡,赏月峨眉地到处邀游,价值似乎比那柄锋芒极利的前古匕首,高出多多,我倒有点只想输而不想赢了!”

白衣少女柳眉蕴怒,凤眼拢威地,一扬手中匕首,目注谷家麒,沉声说道:“你若是故意轻薄,却休怪我心辣手狠,要令你洞胸伏尸,流血五步!”

谷家麒此时确对这位白衣少女.感觉莫大兴趣.闻言毫不为忤,反而笑岭吟地对她说道:“你何必这等凶法?以我们身上的武功造诣,难道还看不出是故意相让?抑或尽情施展?”

白衣少女嗔道:“要比快比,不必多说废话!”

谷家麒微笑吟道:“得胜可赢希世剑.服输能驾美人车,这种赌约,简直是意想不到的便宜透顶!”

话音方了,立即撮唇作啸,那六匹矫健绝伦的口北名驹,便驾车向前,绝尘飞驰!

一丈,两丈……转瞬之间,便已驰出七丈!

谷家麒笑道:“姑娘注意,这‘六骏飞车’,再复驰进三丈.我们便一同起身!”

“起身”二字才出,“六骏飞车”业已驰到十丈距离,谷家麒与那白衣少女,不约而同地身形齐闪,施展绝世轻功,电疾追去!

谷家麒天生傲骨,话虽那等说法.其实心中何尝不想胜过这白衣少女,一筹半筹?故而脚下毫不留情地,展足功力!

但那白衣少女的轻功身法.照样快捷得宛如电掣云飘.一直追到距离“六骏飞车”,仅约三丈,两人还是并肩同进.难分轩轾!

谷家麒剑眉双剔,真气猛提,一式“天马行空”,转化“神龙渡海”,身形凌空飞起,直向“六骏飞车”扑去!

白衣少女与他同时飞身,用的仍是先前曾施展的“移形换影”轻功,及“凌空虚渡”身法!

两人奇巧无伦地,足尖同沾“六驶飞车”,暗运“金刚拄地身法”,一齐占稳身形。

这场比斗,终于成了秋色平分,互无胜负!

但谷家麒因曾有只要对方能与自己同时赶上“六骏飞车”,便即认输之话,遂微叹一声,向白衣少女说道:“我已赌输,甘心如约为姑娘驾车百日.你如今是要去巫山看云?还是要去峨眉赏月?”

白衣少女目光一注谷家麒,柳眉双扬,得意傲笑答道:“谁要看云赏月?你且驾着车儿,慢慢前行,等我想想再说!”

谷家麒蹙眉苦笑,只得遵命施为,手中丝缰微勒,使那“六骏飞车”,缓缓前进。

白衣少女忽然笑道:“主人应该知道车夫姓名,你叫什么名字?”

谷家麒眼看对方那副骄傲神情,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答道:“车夫叫做谷家麒,不知主人的姓名,能不能纡尊见告?”

白衣少女仰视空中白云,傲然说道:“我姓水……”

谷家麒心想你何必姓“水”?简直应该姓“冰”,冷得像一块冰,而骄傲得又像一位公主……

思念末毕.那白衣少女继续缓缓说道:“我姓水,叫水中萍,这个名儿美不美?”

谷家麒微笑吟道:“一世杨花二世萍,无疑三世化卿卿,不然何事总飘零?‘水中萍’的名儿,美倒是美,可惜到处飘浮,未免福薄!”

水中萍瞪了谷家麒一眼,嗔声说道:“你懂得什么?‘萍’是最美丽的东西,‘流水飘前梦,东风聚幻形,星星沙尾雨,脉脉渡头人’,这意境多么凄迷幽约……”

说到此处,忽然眼珠一转,向谷家麒笑道:“你方才不是问我想去哪里?”

谷家麒笑道:“在这一百天以内,任凭你海角天涯……”

水中萍樱唇微披,接口哂然说道:“海角天涯,只是路远而已,有什么意思?我好容易找到你这样一位车夫,为何不出出风头?设法专捣马蜂窝,闯闯那些寻常人望而却步的虎穴龙潭,刀山剑树!”

谷家麒听得拊掌大笑说道:“水姑娘,你真是一位妙人儿.不然怎会想得出这种绝妙主意!”

水中萍笑道:“普通人我不想惹,要惹的全是些威震江湖的绝世人物,不知你是否害怕?”

谷家麒笑道:“我怕什么?除非怕无事可做,闲得无聊!但不知你所谓的绝世人物,是哪几位?踪迹现在何处?”

水中萍眉尖一挑,微笑答道:“以前只有‘冷香仙子’聂冰魂、‘七剑神君’欧古月、‘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宫漱石、及‘绿鬓妖婆’乔赛乔等,才称得上是第一流中的第一流的绝顶高手!但近十年来,江湖间风云变幻,人才杰出,又添了‘文魔’、‘武魔’、‘卜魔’、‘赌魔’、以及号称‘魔国天王’的‘魔外之魔’!”

谷家麒听得失惊问道:“哪里来的这多魔头?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

水中萍笑道:“这‘文魔’、‘武魔’、‘卜魔’、‘赌魔’,是‘魔外之魔’公孙大寿‘苗疆魔谷’之中的四大神魔!”

谷家麒蹙眉说道;“如今要去苗疆,未免……”

水中萍不等他话完,便即摇头笑道:“我们不必跑那么远,因为‘文魔’‘赌魔’的踪迹,已在中原出现!”

谷家麒颇感兴趣地问道:“这两位魔头的姓名.你知道吗?”

水中萍点头笑道:“我听人说过,‘文魔’是叫‘辣手才人’石不开,‘赌魔’是叫‘倾橐先生’包一胜!”

谷家麒笑道:“他们这种名号,委实起得蛮有意思,但不知是在中原遨游,还是居有定所?”

水中萍道:“这‘辣手才人’石不开,及‘倾橐先生’包一胜,虽在中原居无定所,却不难找寻,因为他们奉有‘魔外之魔’公孙大寿的重要使命!”

谷家麒哦了一声,目注水中萍笑道:“你所晓得的事,真倒不少!”

水中萍得意扬扬地娇笑说道:“热闹的事儿.多得很呢!譬如说巫山十二峰的‘集仙峰’头,发现冲霄剑气,‘邛崃三绝’定于明年正月初十,在‘邛崃幽谷’,摆设‘三绝大宴’,邀请举世有头有脸的人物赴会……”

谷家麒摇手笑道:“慢来.慢来,热闹事儿太多,反会弄得人心神大乱!你还未曾说出‘辣手才人’石不开,及‘倾橐先生’包一胜双双突现中原之故,是奉了‘魔外之魔’公孙大寿的什么重要使命?”

水中萍一面纵目眺赏大别山岚光烟景,一面随口答道:“他们是在找寻‘西风醉客’南宫漱石。”

谷家麒失惊问道:“南宫漱石是当世人物中一等一的厉害脚色,那‘魔外之魔’公孙大寿,却派人寻他则甚?”

水中萍笑道:“因为南宫漱石除了自号‘西风醉客’以外,又被江湖人物称为‘幻影神魔’.公孙大寿遂派来‘文魔’‘赌魔’,邀请南宫漱石就任‘苗疆魔谷’的第二魔主’!”

谷家麒大笑说道:“这公孙大寿委实想入非非,并自视太高!恐怕他便将‘魔外之魔’尊号,奉让南宫漱石,人家都未必肯要?哪里会把什么‘第二魔主’,看在眼内!”

水中萍看了谷家麒一眼,正色说道:“你不要小看了‘魔外之魔’公孙大寿,据说此人真有通天彻地之能,鬼神不测之妙。”

谷家麒轻笑一声问道:“倘若南宫漱石不肯就任‘苗疆魔谷’中的‘第二魔主’,又便如何?”

水中萍笑道:“公孙大寿便请他自动取消‘幻影神魔’称号!”

谷家麒想了一想,点头说道:“这确是一桩有趣之事!”

水中萍接口笑道:“所以我们只要去往‘熊耳山’一行,便不但能够欣赏这场有趣之事,并可就势斗斗那号称‘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开,及号称‘赌魔’的‘倾橐先生’包一胜!”

谷家麒闻言,想起“铁笛真人”灵灵子,及“五湖龙神”裴通海,对自己所说之话,不由失惊问道:“南宫漱石住在‘熊耳山’内?”

水中萍娇靥侧处,看了谷家麒一眼,晒然说道:“你大概是初出江湖,‘熊耳山’青竹涧旁,凝翠峰下的一座草庐,便是那位‘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宫漱石先生的‘听秋小筑’!”

谷家麒这才知道自己几乎上了灵灵子及裴通海的一个莫大恶当,不由双眉连轩,星目俊脸之间,充满腾腾杀气!

水中萍见他这般神色,诧然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谷家麒天生傲骨,怎肯说出自己几乎受骗上当之事,遂先静心释臊,使脸上神色恢复正常,然后含笑说道:“我在想那‘辣手才人’石不开及‘倾橐先生’包一胜,到了‘熊耳山’青竹涧旁凝翠峰下的‘听秋小筑’以后,必被南宫漱石弄得灰头土脸……”

水中萍两道秀眉之间,满布高傲神色地.接口说道:“我们若等这‘文魔’、‘赌魔’被那‘幻影神魔’弄得灰头土脸以后,再斗他们便无甚意思!”

谷家麒觉得这水中萍的性情,颇与自己相同,忙自点头说道:“你说得一点不错,我们应该赶到‘熊耳山’,在那‘文魔’‘赌魔’,抵达南宫漱石的‘听秋小筑’以前,先行斗斗这两位‘苗疆魔谷’之中的有数人物!”

水中萍笑道:“我们事先找好对象,免得临时乱抢生意!”

谷家麒因欲赶往“熊耳山”遂一面驾驶“六骏飞车”,加速前近,一面向水中萍含笑说道:“这百日以内,你是主人,我是车夫,自然应该由你先选择一个。”

水中萍眉尖微蹙,想了一想说:“你斗‘辣手才人’石不开,我斗‘倾橐先生’包一胜!”

谷家麒点头答道:“这样选择颇好,你会打赌,便去斗那‘赌魔’,留着‘文魔’来和我比比书画琴棋,诗词歌赋!”

水中萍闻言,好似颇为惊讶地,目注谷家麒问道:“那‘辣手才人’石不开以‘文魔’名世,自然对于诗赋文章,金石丝竹,件件精通!你年岁这轻……”

谷家麒剑眉双轩,傲然狂笑说道:“我年岁虽轻,但十五年来,随我义父义母,单日学文,双日学武,不仅此时海搏蚊龙,陆斩狮象,便对那些汉赋唐诗,宋词元曲,金石丝竹,书画琴棋,又复何所不通?何所不晓?”

水中萍秀眉微扬.看着谷家麒问道:“好大口气,你义父义母是谁?竟能调教出你这样一位文武兼资,倜傥俊挺的少年英侠!”

谷家麒笑而不答,反向水中萍问道:“你师傅是谁?竟能造就出这样一位傲骨嶙嶙,英姿勃勃的绝代红妆!”

水中萍“咦”了一声,嫣然笑道:“果然不错!你这几句话儿,与我针锋相对,好像是在作对联嘛?”

谷家麒笑道:“我们最好不必互询来历,因为万一彼此的师门之间,有甚嫌隙?便使我们连朋友也作不成了!”

水中萍妙目流波,瞟了谷家麒一眼.佯嗔说道:“什么朋友?如今我是主人,你这作车夫的,怎可高攀?”

谷家麒笑道:“目前我自然不敢高攀.但百日之后,却要邀你以朋友身份,同往‘邛崃幽谷’,参加‘邛崃三绝’约请举世豪雄的‘三绝大宴’!”

水中萍闻言,梨涡微现,嫣然笑道:“这场‘三绝大宴’,我早就想去,但我们虽然自负武功极好,却系初出江湖,无甚名头,未曾接到‘邛崃三绝’请柬……”

谷家麒接口笑道:“何必要甚请柬?我们干脆就作为天外飞来的不速之客!倒看看那些负有盛名,被邀与会的人物之中,究竟有什么泣鬼惊神超群绝俗的武技!”

水中萍听得高兴地笑道:“好好好,‘三绝大宴’以后,我们再上巫山十二峰的‘聚仙峰’去,探探什么异宝奇珍?会在三五月明之夜,腾起冲霄剑气!”

谷家麒微一沉吟,摇头说道:“我在‘邛崃三绝大宴’以后,不能立时再到‘聚仙峰’去!”

水中萍讶然问道:“那在巫山‘聚仙峰’头,腾起冲霄剑气之物,决不会好过我这柄‘屠龙短剑’!故而我要去之故,只是好奇,并非意欲寻宝,但你难道不想弄柄稀世兵刃用用?”

谷家麒笑道:“凡属武林人物,谁不想要稀世神兵?但我有好多仇人,必需亲手加以处置!”

水中萍“哎呀”一声说道:“照你先前打死那匹马儿的残忍手段看来,处置仇人,必然极其惨酷了!”

谷家麒剑眉双轩,冷冷一笑答道:“谷家麒虽不致主动害人,但却睚毗必报,并须本利清还,谁教他们十五年前,做得太狠?”

水中萍看他一眼,愕然问道:“十五年前,便已结仇?当时你大概只有三四岁吧?”

谷家麒不愿对不知细底之人,提起当年恨事,遂岔开话头笑道:“你知不知道那号称‘文魔’‘赌魔’的‘辣手才人’石不开,及‘倾橐先生’包一胜,何时才会到熊耳山去找‘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我们倘若等得太久,岂不无聊!”

水中萍摇头笑道:“不会不会,我是在偶然机会之下,亲耳听得‘辣手才人’石不开说是就在这两三日内,要到熊耳山青竹涧凝翠峰下,去见‘西风醉客’南宫漱石!若非你这六匹马儿,脚程不慢,可能他们还要先到。”

谷家麒因欲赶在“文魔”“赌魔”与“西风醉客”南宫漱石见面之前,先行斗斗这两位“苗疆魔谷”人物!

闻言以下,连抖丝缰,驱使驾车的六匹口北名驹,展尽脚力,绝尘飞驰!

但到得熊耳山后,因青竹涧地势险绝,无法行车,谷家麒遂找家山民,暂寄六骏飞车,与水中萍一同施展轻功,赶往山深之处!

翠微黄落,枫冷柳凋,云明天高,风清气爽,秋天的景色,固然萧飒凄凉,但就在萧飒凄凉之中,也有它的特殊可爱之处!譬如夔府竦砧,吴江短棹,星河迟晓,丹桂飘香,往往都是诗人墨客笔下的绝好资料!

“青竹涧”名符其实地满涧都是繁阴劲节,密翠浮天的高高青竹,涧势颇饶曲折,走到尽头,一座奇形山峰,挺然矗立。

峰上遍长苍松翠柏,并有不少飞瀑山泉,或如匹练飞垂,或如琼珠挂壁,点缀得周围景致一片空灵。

就在苍松绿竹,飞瀑流泉的环抱之间,倚着奇形山岸百仞翠壁,建着三间草庐,但却双扉紧闭,悄无人迹!

谷家麒知道这三间草庐,必然就是‘西风醉客”南宫漱石的“听秋小筑”,遂向水中萍笑道:“这位南宫先生,确实风雅,你看他这三间草庐,不但地势选得极好,名称起得更妙,有泉声,有瀑响,有竹音,有松涛,再加上山民夜捣的几杵疏砧,树杪飘黄的萧萧落叶,岂不把所有秋声,一齐听尽了?”

水中萍似为四外景色所醉,口中曼声吟道:“欲知四外秋如许,但听庭前落叶声……”

目光扫及青竹涧中的参天翠竹,吟声忽住,向谷家麒含笑说道:“我们且到‘青竹涧’中去等他们,并就便对那‘文魔’‘赌魔’,开上一个玩笑!”

谷家麒不知水中萍要对‘文魔’‘赌魔’开甚玩笑.遂微含诧意地,随她向“青竹涧”中走去。

水中萍到了“青竹涧”中,略一端详周围形势,拔出她那柄锋芒慑人的“屠龙短剑”,砍倒数十根参天青竹!

谷家麒在旁默计,见她一共砍了九九八十一根青竹,不禁恍然顿悟,向水中萍含笑问道:“你是不是要在这‘青竹涧’中.布上一座奇门阵式!要我帮帮忙吗?”

水中萍笑道:“你懂不懂奇门生克?”

谷家麒失笑说道:“我既然敢斗‘文魔’,哪有不懂奇门生克之理?你想布什么阵式?”

水中萍一面计算方位,动手插竹,一面笑道:“那位‘辣手才人’石不开,既有‘文魔’之号,若布个寻常阵式,岂不反而被他所笑?”

谷家麒细看水中萍插竹方位,不禁大吃一惊问道:“你布的是‘太乙千门阵’?”

水中萍点头笑道:“你能认识‘太乙千门阵’,着实难得,能够帮帮忙吗?”

谷家麒深知这“太乙千门阵”奥妙无穷,可以把九九八十一根青竹,幻作千门万户!

不由好生猜疑,水中萍究是哪位高人弟子?不但身负绝世武功,并还会布如此深奥的奇门阵法!

他天生傲骨,哪肯服低,一面猜疑,一面剑眉微剔地,缓步向前,帮助水中萍插竹布阵。

等到把这“太乙千门阵”布完,谷家麒、水中萍不禁彼此好生钦佩的相对一笑,因为无形之中,两人又复暗地较量了一次胸中所学!

就在此时,忽听远远传来笑语之声,水中萍遂向谷家麒略使眼色,悄悄隐入竹林深处!

不到片刻.前路转出一位身着黄衣,手持折扇,三十七八的书生打扮之人,及一位身材矮小,留着一撮山羊胡须的五十来岁老者!

谷家麒不用水中萍指点,便已看出书生打扮之人,便是号称“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开.山羊胡须老者,便是号你“赌魔”的“倾橐先生”包一胜!

“辣手才人”石不开身形转出,忽见竹阵挡路,不由向“倾橐先生”包一胜冷笑一声说道:“想不到以‘西风醉客’南宫漱石那等名头,还要在这‘青竹涧’中摆设竹阵,怕人惊忧他的‘听秋小筑’!”

“倾橐先生”包一胜对竹阵看了几眼,哈哈大笑说道:“我敢打赌,这座竹阵,决不是‘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所布!”

隐身于暗处的谷家麒与水中萍听得既觉好笑,又觉惊奇,好笑的是这位“倾橐先生”包一胜,一开口便要打赌,真不愧号称“赌魔”!

惊奇的则是他何以到眼立即看出这座竹阵,不是“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所布?

“辣手才人”石不开也颇觉奇诧地,向“倾橐先生”包一胜问道:“包兄怎样看出这座竹阵,不是南宫漱石所布?”

包一胜笑道:“因为这座竹阵,根本毫无用处!”

石不开眉峰微蹙,摇头说道:“包兄不要小看对方,这座竹阵,名为‘太乙千门阵’,能将九九八十一根青竹,幻成千门万户,端的厉害非常,怎说毫无用处?”

包一胜哈哈笑道:“管它是否包含太极两仪,依这五行八卦等奇门生克妙用?我只消举袖一拂,罡风卷处,还不是立即化为平地。”

水中萍听这“倾橐先生”包一胜竟欲如此蛮干?不由气得双眉一剔。

但却见“辣手才人”石不开摇头笑道:“包兄这种破阵之法虽好,但难免要被对方讥笑我们畏怯‘太乙千门阵’的门户变化,不敢入阵通行!”

包一胜微笑说道:“石兄既然不敢向对方示弱,便请你这天文地理,诸子百家,无所不通无所不晓的‘文魔’带路通行,我这‘赌魔’只会打架打赌,对于阵法一道,完全不懂!”

石不开点头傲笑道:“这座‘太乙千门阵’进二退七,左四右五的九九归元妙诀,田得住一般武林人物,却困不住我‘辣手才人’,包兄随我一同进阵!”

话完,伸手拉着“倾橐先生”包一胜,双双步入竹阵以内。

水中萍听对方说出“进二退七,左四右五的九九归元妙诀”,便知这座“太乙千门阵”,果然无法困住“文赌双魔”。

遂向谷家麒耳边.低声说道:“这‘辣手才人’石不开,委实厉害.‘太乙千门阵’妙诀,已被识透,必然困不住他,我们且迎出林去!”

谷家麒点头笑,与水中萍双双缓步出林,恰好那位“辣手才人”石不开也正引着“倾橐先生”包一胜左绕右绕地,走出“太乙千门阵”外!

石不开及包一胜突见竹林深处走出这样一双风采绝俗,神情高傲的少年男女.不由愕然凝目,一时看不透对方是什么路数?

水中萍对这来自“苗疆魔谷”的“文赌双魔”,连看都不看一眼,只向谷家麒含笑说道:“我所布的这座‘太乙千门阵’,忘了再加先后天五行生克,以致无甚用处,你且帮我毁去了罢!”

谷家麒知道水中萍是想先声夺人,略为卖弄,遂点头微笑,凝聚神功,照准那座“太乙千门阵”,各自劈空击出三掌,便把九九八十一根青竹.完全震倒!

“辣手才人”石不开听那等奥妙精微的“太乙千门阵”,竟是这十七八岁的美貌少女所布,已觉惊奇不止,再加上谷家麒、水中萍掌震青竹的有意卖弄,看这双少年的内家功力,居然均极高明,不由越发诧异!

水中萍震倒“太乙千门阵”后,妙目流波,一注“倾橐先生”包一胜,故意学他口吻,冷然笑道:“你看我则甚?我敢打赌.你心中一定是在猜我来历,以及与那‘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有何关系是不是?”

“倾橐先生”包一胜静静听完,向“辣手才人”石不开抚掌大笑说道:“妙极,妙极,她要和我打赌!”

“辣手才人”石不开仔细看了水中萍几眼,微笑说道:“你要和他打赌?你知不知道他是‘苗疆魔谷’的有名‘赌魔’?”

水中萍秀眉双扬,樱唇一撇,晒然不屑地说道:“赌魔有什么了不起?我今天便要和他大赌三次!”

“倾橐先生”包一胜听得高兴异常,哈哈一笑,方待发话。

却见谷家麒业已向“辣手才人”石不开问道:“他是‘赌魔’,你是什么魔?”

“辣手才人”石不开着实对这一双高傲绝伦的少年男女,深觉诧异,闻言随口答道:“我是‘文魔’!”

谷家麒又复问道:“什么叫做‘文魔’?”

“辣手才人”石不开傲然微笑答道:“天文地理,诸子百家,书画琴棋,诗词歌赋,甚至金石丝竹之属,行军布阵之道,无所不通,无所不晓!”

谷家麒冷笑说道:“你口气太大,我要考一考你!”

石不开含笑问道:“你要怎样考我?”

谷家麒应声答道:“考问‘文魔’,自然暂时不宜谈论武技,我说个迷语你猜,出副对联你对,再问你几件有关天文地理书画琴棋的一般常识!”

“辣手才人”石不开侧顾“倾橐先生”包一胜笑道:“包兄,我们真算不虚此行,你有人与你打赌,我也有人要想当我考官,委实有趣已极!”

说完,转对谷家麒点头笑道:“我逐项应考.你有什么高明谜语,说出来给我试猜一下!”

谷家麒想了一想说道:“我说三条谜语,给你猜猜:‘无墨可近’猜句‘宋词’,‘火焚红豆夹’猜句‘唐诗’,‘凿壁偷光’猜个古人名!”

水中萍觉得谷家麒的这三条谜语,出得非常促狭.因为唐诗宋词,以及古代人名,何止千万?范围委实太广,令人极难猜测!

但这“文魔”石不开,却不愧有“辣手才人”之称,眉头略聚,眼珠一转,便向谷家麒笑道:“你这‘凿壁偷光’,太以好猜,是不是诸葛武侯之‘亮’宇?”

谷家麒点头答道:“我在这开始之时,题目不敢出得太难,免得你这‘文魔’交不出考卷,无法下台!你且慢自鸣得意,还有两条谜语,未曾猜呢!”

石不开淡笑一声,又复问道:“火焚红豆夹,是不是玉溪生李商隐无题诗中的‘一寸相思一寸灰’!”

“倾橐先生”包一胜在旁听得拊掌笑道:“猜得妙,猜得妙,我敢打赌石兄猜得一点不错!”

谷家麒也对这位“文魔”的敏捷才情,颇为佩服,向“辣手才人”石不开,含笑问道:“唐诗与古人名,都已被你猜对,再把‘宋词’猜出,我们便该换题目了!”

石不开蹙眉说道:“这句‘宋词’,不大好猜.我要略为想上一想!”

水中萍见“辣手才人”石不开负手深思,遂向那位号称“赌魔”的“倾橐先生”包一胜叫道:“赌魔,我们就拿‘文魔’石不开是否猜得出这句‘宋词’之事,来赌上一赌,好吗?”

“倾橐先生”包一胜哈哈大笑,刚待点头,忽听“辣手才人”石不开得意叫道:“我猜着了,‘无墨可近’,是‘易安居士’李清照那首‘声声慢’词中的‘独自怎生得黑’?”

水中萍听得不禁失声赞道:“这条谜语.出得好,猜得更妙,足可传诸百世!”

“倾橐先生”包一胜却向“辣手才人”石不开蹙眉苦笑说道:“石兄,你这句‘独自怎生得黑’,猜得虽然妙极,但可惜太快一点,否则我岂不业已赢了对方一场赌约?”

“辣手才人”石不开蔼然一笑,向“倾橐先生”包一胜说道:“包兄暂时莫发赌瘾,且等我被这位小兄弟考问完毕,你再和那位姑娘想些花样,大赌特赌!”

谷家麒如今业已深知这位号称“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开,果然胸罗万象,学富五车,不由颇为钦佩地说道:“谜语都已猜着,如今该请你对对联了!”

石不开笑道:“请出上联,让我听听你的高明联语!”

谷家麒想了一想,失笑说道:“我有点作法自毙,这上联不太好出!”

石不开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现成联语根本考不住我,即景生情之作,又难立即思索……”

谷家麒不等“辣手才人”石不开话完,便即含笑说道:“你这‘即景生情’四字,提醒了我,我就拿你当做题目。”

石不开愕然问道:“拿我当做题目?”

谷家麒点头微笑,略一沉吟,目注石不开缓缓说道:“上联是:‘雅擅书画琴棋,诗词歌赋,金石丝行,而谓之魔,魔道果然高百丈’!”

石不开见对方果然拿自己“文魔”之号,当做题目,并出口成文,不禁既颇惊佩,又颇为难地,紧蹙双眉,低头思索!

水中萍见状,遂向“倾橐先生”包一胜,低声笑道:“赌魔,方才你叹惜失去机会,如今却要不要赌上一赌?”

“倾橐先生”包一胜因知谷家麒所出上联,系触景生情之语,“辣手才人”石不开也应触景生情作对,方可铢两悉称,稍一牵强.便将逊色,未免太以艰难!遂微感踌躇,不敢立即应允水中萍的打赌之请!

谁知就在此时“辣手才人”石不开,目光一扫“倾橐先生”包一胜,竟向谷家麒哈哈笑道:“这副对联,必须由眼前事物触景生情,确不易对,但终于被我对出来了!”

“倾橐先生”包一胜闻言,不由悔恨自己今日怎的赌运不利?又失去一次大好机会,蹙眉问道:“石兄怎样做对?”

石不开目注包一胜得意笑道,“对方拿我出题,我就拿包兄作对!”

包一胜苦笑问道:“我这‘赌魔’,有甚利用价值?”

石不开纵声狂笑答道:“包兄这个‘赌魔’雅号,委实太有价值!若不是你在旁边,我这‘文魔’.今日便难免被人考倒,灰头土脸地含羞遁去!”

说到此处,转向谷家麒笑道:“请你把上联再说一遍。”

谷家麒应声说道:“我出的上联是‘雅擅书画琴棋,诗词歌赋,金石丝竹,而谓之魔,魔道果然高百丈’!”

石不开眼光又复一瞥“倾橐先生”包一胜笑道:“我对的下联是‘常将皮骨血肉,生死声名.珠玉珍奇,全付诸赌,赌徒亦可足千秋’!”

“倾橐先生”包一胜听完,气得方自一翻白眼,谷家麒等已拊掌赞道:“对得好,对得好……”

语犹未毕.水中萍忽然冷笑一声,插口说道:“对是对得不错,可惜有点不大切题!”

石不开诧然问道:“为何不大切题?”

水中萍笑道:“你所对这副‘常将皮骨血肉,生死声名,珠玉珍奇,而付诸赌,赌徒亦可足千秋’的下联把‘赌徒’捧得太高,而这位‘倾橐先生’,却连作赌徒都不够资格,怎能当得起‘赌魔’二字?”

包一胜气极而笑,手捻颔下的山羊胡须,目注水中萍问道:“我为什么作‘赌徒’都不够资格?”

水中萍向这位号称“赌魔”的“倾橐先生”,摇手笑道:“你不要生气,听我说出理由,自然心服!”

包一胜表面虽仍满腔带笑,胸中早已怒火高腾,竟将山羊胡须,失手捻断数根,冷冷看着水中萍,催促说道:“快说,快说!”

水中萍故意逗他,偏偏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缓缓说道:“凡属‘赌徒’,必然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赌博的机会,甘愿倾家荡产,孤注一掷!你号称‘赌魔’,自应具此条件.甚或更进一步,主动寻觅赌博良机!但我方才在‘文魔’未曾对出下联之前,约你打赌,你却既对同伴的智力,不敢信任,又对自己的运气没有信心,以致错失一次取胜机会.简直目光如豆,胆小如鼠,哪里配称‘赌魔’二字?”

“倾橐先生”包一胜被这位灵心慧舌的水中萍,抢白得满脸通红,勉强借以解嘲地,哈哈笑道:“算你会说,如今不论你出甚题目?博取什么皮骨血肉,生死声名.珠玉珍奇?我都和你赌!”

“辣手才人”石不开听到此处,微笑说道:“包兄尚请少歇赌兴,这小兄弟还有几个有关天文地理诸子百家等常识问题,不曾考问,我的‘文魔’考试,还未完呢!”

谷家麒接口笑道:“我们已经猜谜语,对对联的闹了半天,也该让他们消遣消遣,那几个问题,不必再问,就算你通过了‘文魔考试’。”

“倾橐先生”包一胜闻言,高兴得向水中萍大笑说道:“你听见了吗?他们已经考完,如今且让我们好好赌上一赌!”

水中萍含笑问道:“我们怎样赌法?”

包一胜摇头笑道:“不管你怎样对我奚落,我总算以‘赌’成名,‘赌’的方法,应该由你来决定!”

水中萍笑道:“如果由我决定,你赢的机会,不是比较少吗?”

包一胜大笑说道:“不妨,不妨,我外号‘倾橐先生’,有时固然倾人之橐,有时也把一身所有,输得干干静静,你尽管把题目想得刁钻一些,只要留给我百分之一机会,我就敢赌!”

水中萍看他一眼,冷笑说道:“我虽是女流,又和你这号称‘赌魔’的人物打赌,但决不占丝毫便宜,题目总由我出,机会却是一人一半!”

包一胜笑道:“我久‘赌’成‘魔’.魔运亨通,倘若一人一半的机会,准是你输!”

水中萍意似不服地,柳眉微挑,接口说道:“我的运气,未必定比你坏?我们就拿‘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是否在‘听秋小筑’一事,作为赌约!并让你先猜,机会岂不均等?”

包一胜点头笑道:“我们就以此事作为赌约,但却以何物作为赌注?”

水中萍探手怀中,取出那柄“屠龙短剑”,掣在手内,让“倾橐先生”包一胜,略睹锋芒,含笑说道:“我就用这柄‘屠龙短剑’,作为赌注,你呢?”

包一胜极为识货,一面对那“屠龙短剑”,啧啧赞羡,一面自怀中摸出一粒大珠,及一块翠绿玉璧,向水中萍笑道:“我这‘押忽大珠’及‘滴翠玉壁’,虽也不是凡物,但却远不及你那前古神兵‘屠龙短剑’!这样好了,我若赌败,一身所有,任你挑选就是!”

水中萍眉梢一动,面现喜色地点头说道:“我们一言为定,请你先猜‘西风醉客’南宫漱石,如今在不在‘听秋小筑’以内?”

包一胜略微寻思,向水中萍、谷家麒含笑说道:“我在决定这项答案之前.先要问你们一句话儿!”

谷家麒愕然答道:“你和她打赌,要问我话儿则甚?”

包一胜笑道:“自然有些关系,我要问清你们是否认识‘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才好加以判断!”

水中萍闻言,忙应声说道:“你尽管放心,我保证决不认识‘西风醉客’南宫漱石,与他毫无关系!”

包一胜从气宇言谈之上,看出对方决对不会谎言,遂微笑说道:“这‘熊耳山’中,秋景绝佳,‘西风醉客’南宫漱石爱‘秋’成癖,我料他必然现在‘听秋小筑’以内,舍不得于秋光正好之时,离此他往!”

谷家麒拊掌笑道:“你这‘赌魔’今天大概输了?我们方才已然去过‘听秋小筑’,却未曾见着那位‘西风醉客’!”

“倾橐先生”包一胜闻言,方一皱眉。

“辣手才人”石不开却在旁插口说道:“南宫漱石究竟在不在‘听秋小筑’?我们总该前去看过!”

水中萍因自己胜利在握,含笑点头说道:“当然应该前去看看,‘听秋小筑’离此不远,我替你们这‘文赌双魔’带路!”

话完,暗对谷家麒微施眼色,两人一齐展开绝世轻功,向“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所居的“听秋小筑”疾驰而去.暗含着要与“倾橐先生”包一胜、“辣手才人”石不开等“文赌双魔”,较量较量脚程之意!

石不开、包一胜双双冷笑连声,也自展开武林罕见的绝顶轻功身法,四条人影,宛如电掣云飘,刹那之间,便把“青竹涧”走完,到了“凝翠峰”下!

四人同自涧底纵身,同自落在“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枕泉临瀑.拥翠围青的三间草庐之前,丝毫未分先后!

谷家麒、水中萍固然觉得“文赌双魔”等“苗疆魔谷”人物,果然名不虚传。

但“倾橐先生”包一胜与“辣手才人”石不开却更为惊心,弄不清这身怀绝技,胆大异常的一双少年男女,究竟是何来历?

水中萍手指静悄悄的三间革庐,向“倾橐先生”包一胜微笑说道:“赌魔,这就是‘西风醉客’南宫漱石的‘听秋小筑’,双扉紧闭,悄然无人,你与我的赌约,大概是输定了?”

“倾橐先生”包一胜虽知自己已占输面,但仍毫不在意地,微笑说道:“草庐双扉,闭而未锁,怎见得那位南宫先生不是醉卧其内?”

“辣手才人”石不开闻言,遂暗运“传音入密”功力,向着草庐,拱手笑道:“在下石不开、包一胜二人,奉‘苗疆魔谷’主人‘魔外之魔’公孙大寿之命,特来参谒,敬请南宫先生,不吝赐教!”

语音了后,革庐中寂无回响,但“辣手才人”石不开身后的松林之内,却传来一声极为冷峭的嘻嘻怪笑!

石不开、包一胜、谷家麒、水中萍四人.一齐失惊回身,只见自林中走出一只老猿,前爪微扬.向石不开掷出一封柬帖,便即隐入林内杳无踪影。

石不开接住柬帖,拆封一看,那龙飞风舞的字迹写的是:

“文赌双魔来意已知,明岁西风起时,南宫漱石当亲访‘苗疆魔谷’!”

石不开看完,将柬帖递与包一胜,苦笑说道:“这位南宫先生所留柬帖,未免太以含糊,令人难解!他明岁‘苗疆魔谷’之行,究竟是就任‘第二魔主’?还是要与公孙……”

话犹未了,水中萍已向“倾橐先生”包一胜笑道:“赌魔,你如今总该甘心认输了吧?”

包一胜点头说道:“认输,认输,你要我的‘押忽大珠’,还是要我的‘滴翠玉壁’?”

水中萍摇头笑道:“我不要这两件东西!”

包一胜讶然问道:“你要什么?”

水中萍笑道:“我记得你曾说倘若赌输,一身所有,任我挑选!”

包一胜苦笑说道:“话虽不错,但我身上只有这一珠一壁,比较珍贵!”

水中萍诚心折辱这位来自“苗疆魔谷”的著名“赌魔”,秀眉双挑,冷冷说道:“我不希罕什么珍贵之物,你既有‘一身所有,任我挑选’之言……”

包一胜也是绝顶聪明人物,业已听出水中萍几分语意,勃然变色问道:“难道你要我这颗项上的人头?”

水中萍淡笑一声说道:“那倒不必,我只要你颔下这一撮山羊胡子便了!”

这两句话不但听得“倾橐先生”包一胜脸上颜色难看已极,连“辣手才人”石不开,谷家麒等,也觉大出意外!

包一胜不愧号称“赌魔”,脸上颜色略变以后,立即恢复了豪爽神情,纵声狂笑说道:“高明,高明,你这位姑娘确实高明!但包一胜既赌得起,便输得起,一把胡须算不了什么,江湖浪迹,到处萍飘,彼此总还有相见之日。”

说到此处,伸手一抹腮边,果然暗运神功,把那撮山羊胡须,整个弄断!

包一胜低头向手中胡须看了一眼,失笑说道:“我这把胡须,养了十余年之久,如今居然一旦输却,但不知输在何人手内?”

水中萍知道对方是在询问自己姓名,以便日后找换场,遂傲然大声答道:“你不必绕着弯儿问话,我叫水中萍,他叫谷家麒,至于宗派来历,却碍难奉告,请你们自行猜测!”

“倾橐先生”包一胜点头笑道:“好,好,好,水中萍、谷家麒,这两个名儿.颇为好记!如今江湖多事.大概我们总有机会萍踪巧遇,再夏大赌一次!”

话完,右手倏扬,那撮山羊胡须,竟为内家气劲所贯,化成一大蓬针雨似的,向水中萍、谷家麒两人之间,电疾射到!

水中萍、谷家麒知道这是“倾橐先生”包一胜聊以解嘲的示威举动,故均渊停岳峙,镇静如恒,既不出手挡架,也不飘身闪避!

果然劲风锐啸过处“夺夺”连声,那一蓬山羊胡须.全数钉入“西风醉客”南宫漱石“听秋小筑”的柴扉以上,不曾伤及谷家麒、水中萍的毫发!

谷家麒一听胡须入木之声,便知这“倾橐先生”包一胜果然功力极高,遂含笑赞道:“好功夫!冲你这一手‘飞毫入木’的混元气劲,我谷家麒定将走趟‘苗疆魔谷’见识见识那位‘魔外之魔’公孙大寿,究竟是怎样一位惊天动地的魔中魁首?”

“倾橐先生”包一胜见自己这手“飞毫入木”的混元气劲,又被谷家麒识破,不由真对这双少年男女的来历宗派,揣测不透,一面与“辣手才人”石不开,向青竹涧内飘身,一面高声叫道:“我们中原事了,暂时回苗疆,你们真若敢去‘苗疆魔谷’,最好是在明年秋风大起之际!”

谷家麒目送“文赌双魔”,飘下“青竹涧”内,去远以后,向水中萍笑道:“今天这‘文赌双魔’,虽被我们气得要死.但也怪他们运气太坏!万一‘倾橐先生’包一胜是猜‘西风醉客’南宫漱石不在‘听秋小筑’,则你的‘屠龙短剑’,不也输掉了吗?”

水中萍得意地笑道:“我见那‘倾橐先生’包一胜满面晦气,便知他一定会输!如今我却要把他这撮山羊胡须带走,留作赌胜赌魔的一大纪念!”

话完,回身正欲拔取钉在“听秋小筑”柴扉上的那撮山羊胡须,突然面容一惊。

退后几步.向谷家麒叫道:“谷家麒你看,莫非此处有鬼?”

谷家麒愕然回头,目光注处,不由也觉一惊,原来那“听秋小筑”柴扉以上所钉的不是一小撮苍色人须.而是大篷雪白人发!

雪白人发之下,还连着一颗血迹模糊的人头,这人头缺少一只左耳,面貌也对谷家麒不太陌生,正是自己杀父仇人之一,“五湖龙神”裴通海!

谷家麒认出裴通海人头,心中恍然顿悟,向水中萍微笑说道:“不是有鬼,是‘西风醉客’南宫漱石帮了你的忙了。”

水中萍闻言,蹙眉问道:“你是说‘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未曾离开‘熊耳山’.现在这‘听秋小筑’之内?”

谷家麒点头笑道:“除了这位先生,谁还能把钉在柴扉上的人须,换成人发人头,而使我们毫无所觉……”

话音微顿,忽似想起甚事?剑眉双剔,怒声叫道:“不行,不行,我要请出这位南宫先生来,质问他为何抢在我之先,把这‘五湖龙神’裴通海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