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仙人”凌妙妙与“九天魔女”董双双本来已有初步协议,决定只要“风尘狂客”

厉清狂真能悔悟知非,向自己陪礼谢罪,便可尽释前嫌,言归旧好。

但如今见了厉清狂这副洋洋不睬的骄狂神情,连性情比较温和的“九天魔女”董双双也被激怒起来,目注那位端坐椅中、大模大佯的“风尘狂客”,愤然问道:“厉清狂,你今日重见我们,可是把当年之事弄清楚了?”

厉清狂脸上的神色不喜不怒,口内的语音无情无感,淡然答道:“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绛雪仙人”凌妙妙冷哼一声说道:“你既知昔日‘天涯酒侠’慕无优所听的澜言尽属无稽,则对当时狠心毒手点散我们所练的内家真气、抢走两个女儿之事,如何交代?”

厉清狂两眼一翻,傲然不答,那副神情大有我虽作错了事,你们又其奈我何之状。

“绛雪仙人”凌妙妙被他气得旧仇新恨一齐爆发,神功凝处,一掌猛推,莫愁石室之中,立即阴寒慑人,狂飚厉啸。

凌妙妙被“九首飞鹏”戚大招倚为靠山,足见功力到了何等地步。这当胸一掌,威势宣能震岳崩山,凌厉无比。

但任凭她掌力再强,厉清狂却既不闪避,也不还招,仍旧端坐椅中,面含做笑。

“九天魔女”董双双愤然叱道:“你还敢恃技卖狂?再尝尝我的‘天魔无风阴掌’。”

话完,单掌微扬,向厉清狂虚空一按。

方才凌妙妙威势那强的劈空一掌,厉清狂禁受自如、纹丝未动。但如今董双双这未见任何疾风劲气的轻轻一按,却把他按得站了起来。

因为厉清狂所坐的石椅,已被“绛雪仙人”凌妙妙的掌力击酥,再加上董双双的“天魔无风阴掌”一按,便自碎作一堆石粉。

凌妙妙方欲愤然再击,仲孙飞琼却在一旁劝解说道:“凌老前辈不要铸恨终身,你们蓄怒施为的两掌之威,足能震岳摧山,熔金化石,厉老前辈已然挨不起了。”

凌妙妙与董双双闻言瞩目,果见就这片刻光阴,厉清狂业已脸色惨白,口耳眼鼻均自微见溢血,分明身受极重内伤,摇摇欲倒。

夏天翔好生不服地闪身纵过,摸出一粒灵丹,塞入厉清狂口内,诧然问道:“厉老前辈,她们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呢?”

厉清狂长叹一声,目光中蕴含无限歉疚愧悔的神情,凝视着“绛雪仙人”凌妙妙与“九天魔女”董双双,气息微弱地缓缓答道:“我昔日对她们名节加诬,并点散真气、夺走爱女,使她们负屈二十年,所受的痛苦,比这当胸两掌,深重何止百倍?我若不故意诱使她们出手,并坦然身受,又怎能表示真心愧悔,并使她们略泄积郁已久的胸头怨愤?”

话音方了,全身忽颤,吐出一口鲜血,便自晕倒。

夏天翔急得方欲俯身抢救,“绛雪仙人”凌妙妙已自发话说道:“夏老弟不必着急,他内功极为精纯,虽因坦然受掌,腑脏重伤,但却绝不致命。我们与他原有夫妻名分,施、施救之事,且由凌妙妙、董双双……负责、便是。”

夏天翔听出凌妙妙语音悲咽,抬头看时,果见凌妙妙、董双双二人脸上,均已被厉清狂的负愧真情所感,满布纵横泪渍。

仲孙飞琼更是冰雪聪明,深知凌妙妙、董双双这纵横泪渍一现,即系真情已动,旧怨全消,遂赶紧恭身说道:“仲孙飞琼与夏天翔尚有他事待办,不便久留,敬向凌、董两位前辈告别。”

“绛雪仙人”凌妙妙暗赞仲孙飞琼聪明识趣,遂一面含笑点头,一面向夏天翔叮咛道:

“夏天翔,你厉老前辈硬挨两掌,内伤极重,我们需尽心为他慢慢调治,故对震天派开派大会不能参与,你在会后千万不要忘了我对你所说的昆仑之巅、大巴之洞、终南之谷、寂灭之宫四语。”

夏天翔恭身领命,遂与仲孙飞琼退出莫愁石室,驰下那片排云峭壁。

仲孙飞琼抬头目注莫愁石室人口,慰然一笑说道:“月缺终圆,花残又好,我们总算完成我爹爹所付的使命,作了一件功德。”

夏天翔却长叹一声说道:“虽然完成一件功德,但我也因此添了一桩伤心恨事。”

仲孙飞琼讶然问道:“你添了什么伤心恨事?”

夏天翔伸手抚摸青风骥头上的青鬃,黯然说道:“仲孙姊姊,当世之中,能够日行千里的青色龙驹,只剩下你这一匹青风骥了。”

仲孙飞琼问道:“怎么只剩我这一匹?祁连派掌门‘九首飞鹏’戚大招的那匹千里菊花青呢?”

夏天翔剑眉双蹙,恨恨说道:“那匹马儿本已被我赢到手中,却又被那无耻已极的戚大招用‘天荆毒刺’活活打死,委实太以可怜,我已决定要在震天派开派大会之上,替那匹可怜的马儿报仇雪恨!”

话完,遂把夜探绛雪洞的那段经过,向仲孙飞琼细述一遍,说完仍自悼惜不已,扼腕叹道:“假如千里菊花青不被戚大招害死,岂不可与姊姊的青风骥并辔江湖,够多美妙?”

仲孙飞琼见夏天翔那种悼惜已极的懊丧神情,不禁微笑说道:翔弟不要如此懊丧,你既爱马,我有办法。”

夏天翔起初听得精神一振,但旋即摇头叹道:“姊姊休要骗我,不但千里菊花青已在祁连埋骨,你也决无生死马而肉白骨之能。”

仲孙飞琼笑道:“我不是说能将千里菊花青救活,而是说你既爱马,大可另找一匹。”

夏天翔依然摇头叹道:“凡马易得,龙驹难求,何况我是想要一匹与姊姊所骑的青风骥脚程差不多的青色骏马?”

仲孙飞琼笑道:“你不要急,等震天派开派大典举行,群魔铩羽,江湖稍暇以后,我命小白去往西域一行,替你在野马群中选匹青色骏马就是。”

夏天翔惊喜问道:“小白还有这种本领?”

灵猿小白得意自傲地低啸两声,仲孙飞琼也向夏天翔失笑问道:“翔弟难道不知这种说法?自从孙悟空被玉帝封为粥马温后,稍为有点灵气的猴子便都能降马。不过小白除了能够降服烈马以外,更善于相马而已。”

夏天翔闻言,遂向小白笑道:“小白,我仲孙姊姊既然如此说法,我求马之事,就拜托你了。”

灵猿小白朱睛一闪,猿头连点,竟神气非常地慨然应允。

夏天翔目注小白笑道:“这只猴子着实怪得可爱。”

仲孙飞琼笑道:“小白在这一路之上又出了些什么花样?”

夏天翔笑道:“‘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等两位前辈在路上提到鹿玉如、霍秀芸,我遂把她们比作天上明星,小白闻言,居然板起一张猴脸,为姊姊大吃飞醋。”

仲孙飞琼玉颊微红,方自看了灵猿小白一眼,夏天翔又复笑道:“但它听我继续把姊姊比做高华无匹、冲朗无俦的中天皓月,却又立时高兴得怪声大笑。”

仲孙飞琼听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秀眉微蹙,向夏天翔注目问道:“翔弟,‘绛雪仙人’凌老前辈嘱咐你在二月十六震天派开派大会了结以后,不要忘记了她所说的昆仑之巅、大巴之洞、终南之谷、寂灭之宫,这四句话儿,却是什么意思?”

夏天翔答道:“因为鹿玉如逃禅遁世,欲以青灯古佛,度此余生,凌老前辈遂指示了这昆仑之巅等四个所在,认为鹿玉如隐居之处,不出其中之一。”

仲孙飞琼愕然问道:“鹿玉如好端端的为何要逃禅遁世?”

夏天翔俊脸一红,暗想自己素来胸襟坦荡,何必为了大巴山古洞的无心之错,便对仲孙姊姊有所隐瞒?不如坦白说出,请她原谅,才是正理。

仲孙飞琼见夏天翔眼光畏缩,双颊羞红,不禁越发奇怪,诧然问道:“翔弟,你素来大方,如今怎的羞窘得这副样儿?莫非鹿玉如之所以逃禅遁世,是你闯的祸么?”

夏天翔耳根发热,脸上红得宛如九月丹枫,但却提足勇气,昂然抬头,以一种无邪的目光看着仲孙飞琼说道:“这桩事儿,我做得委实荒唐,说将出来,请姊姊不要笑我,并对我多加原谅。”

仲孙飞琼点头说道:“你说说看,你究竟做了什么荒唐事儿?”

夏天翔虽觉话难出口,但丑媳妇总不能永远不见公婆,遂嗫嗫嚅嚅的,把大巴山古洞中那场荒唐绮梦及哀牢山巧遇鹿玉如,使她触绪伤怀、逃禅遁世等事,向仲孙飞琼叙述一遍。

仲孙飞琼静静听完,娇躯一闪,飘然纵上青风骥马背。

夏天翔以为仲孙飞琼嗔怪自己,意欲拂袖绝情而去,不由急得几乎哭将出来的,顿足叫道:“仲孙姊姊,这件荒唐事儿,是被奇花所迷,不是我灵智所能控制,你难道就不原谅我么?”

仲孙飞琼半语不答,手中丝缰微领,青风骥四蹄展动,疾似云飞,刹那之间便在眼前消失。

夏天翔满怀委屈,无由诉说,悲从中来,越想越觉伤心,不由珠泪泉流,放声大哭。

但哭了片刻,忽然发现异兽大黄、灵猿小白均以一种揶揄讪笑的目光凝注自己。

夏天翔人极聪明,心中立即想通:“不对,不对,仲孙姊姊倘对自己绝情,怎会未将小白大黄带走?”

想到此处,愁眉稍解,自丹田提足内家真气,施展“传音及远”的功力叫道:“仲孙姊姊……仲孙姊姊……”

空自叫了十好几声,依旧空山寂寂,除了乌啼花落,风啸云飘以外,别无丝毫动静。

夏天翔两道剑眉,又自深深愁锁。

灵猿小白却以两只朱红的火眼,凝视夏天翔,双掌连拍,又复发出一阵满含揶揄意味的怪声大笑。

夏天翔被它笑得满脸通红,不禁微怒叱道:“小白,你这只怪猴子,再敢笑我,我便把你好好打上一顿!”

语音方落,背后突然响起一阵银铃似的娇笑道:“你要是打了我的小白,我却不能原谅你呢。”

夏天翔惊喜回身,果见仲孙飞琼不知从何处绕回,正自手牵青风骥,俏生生地站在身后两丈以外。

他惊喜交集,方叫了一声:“仲孙姊姊……”

仲孙飞琼便即微晒说道,“亏你近来艺业精进,学会了‘蔷薇三式’、‘度世三招’,获得‘蔷薇使者’的功力转注,新近又眼了蜈蚣蟒丹元,怎的我牵着青风骥绕到你身后两丈,你仍懵然不觉?像这样耳目不灵,心神不静,你还想在震天派开派大会之上斗得什么‘白骨三魔’,扬名天下?”

夏天翔被骂得羞窘不堪,苦笑说道:“仲孙姊姊,不是我耳目不灵,心神不静,只因我以为姊姊含怒而去,从此对我绝情,愁急大过,伤心太甚……”

仲孙飞琼不等夏天翔说完,又自摇头说道:“学武之人首重定心,讲究的便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惊于侧而目不瞬。稍微一点愁急,便影响到耳目心神,还算得上是什么内家高手?”

夏天翔此时最怕仲孙飞琼生气,遂不敢再复强辩,恭身施礼,深深一揖说道:“夏天翔敬谢姊姊训海,从此知戒就是。”

仲孙飞琼见他这副样儿,不禁娇靥回春,微微一笑。

这种仪态万分、美绝天人的微笑,看在夏天翔眼中,使他压在心头上的一块大石方自落地,抢前几步,陪着笑脸问道,“仲孙姊姊,你对我方才所说的那件荒唐事,可以原谅我么?”

仲孙飞琼大大方方地微笑说道:“我又不是醋娘子、妒红妆那般的世俗女儿,怎会不能原谅?何况诚如你说,双方灵智均为药物所迷,自然怪不了你与鹿玉如之中的任何一个。”

夏天翔闻言,愁怀尽解,含笑问道:“姊姊既然并不怪我,方才何必故作矫情,把我吓了那么一跳呢?”

仲孙飞琼白他一眼,佯嗔答道:“你能在哀牢山装死,气得鹿玉如遁世逃禅,我难道就不应该代她报仇,吓你一吓?”

夏天翔负屈含冤地苦笑道:“姊姊,你怎的把错处全推在我一人头上?哀牢诈死之事,我是完全遵照仲孙老伯指示。”

仲孙飞琼秀眉微蹙说道:“我爹爹作事往往也是兴之所至,不顾后果。如今鹿玉如这样伤心一走,若不把她找回,不仅你蔷薇愿力难圆,问心也自难安。若想把她找回,却又海角天涯……”

夏天翔接口说道:“关于鹿玉如的去处,‘绛雪仙人’凌老前辈不是业已指示了昆仑之巅、大巴之洞、终南之谷、寂灭之宫等四个所在?我想等过了二月十六,便即……”

仲孙飞琼忽又飘身纵上青风骥,并把娇躯略向前移,对夏天翔招手笑道:”翔弟上马,我与你一骑双乘,走趟远路。”

夏天翔如奉纶旨,纵上青风骥,坐在仲孙飞琼身后,含笑问道:“姊姊要去哪里?”

仲孙飞琼丝缰微抖,催动马蹄,一面招呼小白大黄随在马后,一面答道:“昆仑之巅。”

夏天翔又惊又喜说道:“姊姊要陪我去找鹿玉如么?但我们为何不等参与了震天派开派大会以后再去呢?”

仲孙飞琼道:“一来如今时方十月,距离震天大会之期尚有相当时日,我们流荡江湖,无所事事,正好走趟昆仑。二来鹿玉如既与你爱恨纠缠,又处于她父母为仇的两难之间,虽然遁世逃禅,定仍寝食难安,心烦已极。如今厉老前辈与凌、董两位前辈既已旧恨冰释,言归于好,我们为何不设法早点找到她,告诉她这桩佳讯,让她获得莫大安慰与高兴呢?”

夏天翔钦佩无已,把头凑在仲孙飞琼颊旁,边自领略温馨,边自说道:“仲孙姊姊,我一点都没有把你比错,你真是一轮清高无比、圣洁无俦的中天皓月。”

仲孙飞琼失笑道:“你不要把我捧得那般高法,我若真像中天皓月,你便像那月旁的乌云,时常搅得我明镜生翳,道心不净。”

夏天翔笑道:“像姊姊如此洒脱的人物,怎么也有这等道学气呢?成仙成佛,有何好处?便如传说中的月殿嫦娥、广寒仙子,也不过落得义山诗中所吟的‘碧海青天夜夜心’而已。像我们这样同心结伴,啸做江湖,拔剑降魔,济救民物,无论对人对己,不都比什么清净无为的仙佛之流强得多么?”

仲孙飞琼笑道:“你这种见解只对一半,我们如今以百岁人生分作两世,则前半世应该为人,后半世应该为己。为人之道,自应慷慨有为,雄声掸阖,但为己之道,却无过于潜心养性,宁静滔泊。故而无论何事,贵在勿颇勿偏,务求合于中庸,才是上智。”

二人一路谈笑,千里关山,容易飞渡,昆仑绝峰,已在目前,仲孙飞琼遂命小白大黄与青风骥,于峰下随意游行歇息,启己及夏天翔则施展轻功,援登绝顶。

到了昆仑派人物丛居的昆仑宫左近,远远望见有位宽衣博带的老人,正自负手宫前,悠然自得地眺览烟霞,往来蹀踱。

夏天翔看出此人正是知非子的师弟、曾以“天荆毒刺”暗算鹿玉如的“昆仑逸士”向飘然,不由愕然止步,向仲孙飞琼低声说道:“仲孙姊姊,这向飘然谋夺掌门名位;暗害知非子,为人凶残卑鄙已极。他的这些罪行已被鹿玉如向昆仑门下弟子揭破,我料他必然无颜再转昆仑,怎会仍在此处,神情并显得颇为得意呢?”

仲孙飞琼想了一想,低声答道:“我们此来,是为了寻找鹿玉如,其他之事,只好暂时不管。且自现身上前,看这向飘然如何发话,再相机回应便是。”

夏天翔点头同意,两人遂转过崖角,笑语从容地向昆仑宫前缓步走去。

“昆仑逸士”向飘然因这昆仑宫已近昆仑绝巅,经年均少人踪,突见有人现身,不由颇为诧异地凝目注视。

一看之下,更觉诧然,因为认出这一男一女中,男的正是曾在大巴山得见自己被鹿玉如指破秘密、丢人现眼的夏天翔,女的则未见过,但风采高华,神仪朗澈,无论气质容貌,仿佛都比鹿玉如还要强胜。

思索之间,夏天翔与仲孙飞琼业已走到距离这位“昆仑逸士”向飘然只有一丈三四。

向飘然脸色一沉,横身挡路,冷冷说道:“昆仑派已决定闭关十年,在这十年以内,聚居昆仑宫中,研求绝学,不与任何武林人物交往。两位来此何事?且请止步。”

夏天翔闻言止步,但却哦了一声,含笑问道:“夏天翔请教向朋友,昆仑派闭宫十年,不见外客之事是谁决定?”

向飘然沉声说道:“这样重大的决定,自然是掌门人亲下令谕。”

夏天翔笑道:“昆仑掌门知非子已于祁连山绛雪洞口自尽身亡,难道他竟死为鬼雄,能在九幽传令?”

向飘然双眉一轩,接口说道:“人事有代谢,江湖遍血腥。知非子虽已谢世,但昆仑掌门的职位自然有人继承,而闭宫十年之举,也就是准备血洗祁连,为我大师兄、三师弟报仇雪恨。”

夏天翔灵机一动,目注“昆仑逸士”向飘然,微笑问道:“向朋友,昆仑派的新任掌门,恐怕就是你吧?”

向飘然得意傲笑道:“论辈份、论武功,除我以外,昆仑派中谁还够资格担任掌门名位?”

夏天翔笑道:“失敬,失敬,原来向朋友果然得趁心愿,继任昆仑掌门,来来来,我且为向掌门人,引见这位与我同来的仲孙飞琼姊姊。”

夏天翔话中“得趁心愿”四字,意含讥刺,听得“昆仑逸士”向飘然脸上一红,只好故作不知地问道:“你们远上昆仑,究因何事?”

夏天翔眼珠一转,微笑说道:“我们并非专上昆仑,只因西陲有事,遂顺道来践旧友之约。”

向飘然问道:“我昆仑派中何人与你有约?”

夏天翔笑道:“与我定约之人,是昆仑门下的赵锰、潘莎,请向掌门人命他们出宫与夏天翔一晤便是了。”

向飘然闻言,暗笑对方不知赵钰、潘莎及云野鹤三人早在自己的“天荆毒刺”暗算之下,化作大巴山中的三堆白骨,但却丝毫不露神色,摇头答道:“昆仑派锐意革新,力图上进,这十年以内,不仅谢绝外客,即门下弟子中,除去轮值采购用物者外,亦不准擅出昆仑宫半步,故而你们要见赵钰、潘莎,必须等到十年之后。”

夏天翔先提赵钰、潘莎之故,便系掩饰自己此来真意,闻言之下,遂乘机转入正题,装作漫不经意地随口微笑问道:“赵钰、潘莎二位既然无法相见,则鹿玉如呢?”

向飘然老好巨猾,夏天翔虽已力加掩饰,但仍被他看破内情,暗自忖道:“原来鹿玉如并未在自己毒上淬毒的‘天荆毒刺’之下死去,这两人远上昆仑之故,即是为了寻她而来。”

仲孙飞琼因自己首先亟需知道之事便是鹿玉如是否人在昆仑,遂设法套取向飘然口风,含笑说道:“向掌门人不必为难,鹿玉如能见与否,仲孙飞琼及夏天翔听你一言就是。”

向飘然心机诡辣无伦,就这片刻之间,业已根据夏天翔、仲孙飞琼的语气神情,编造了一套说法,点头答道:“因为鹿玉如不在昆仑宫内,我正考虑容她与你们见面,是否与昆仑派闭关不会外客之令,有所抵触。”

夏天翔听出鹿玉如人在昆仑,不禁又惊又喜问道:“鹿玉如不在昆仑宫内,却在何处?”

向飘然见他这等焦急的神情,遂越发拿稳主意,接口答道:“鹿玉如似乎受了什么重大刺激,回转昆仑之后,竟然神志失常,我只好命她离群独居,如今正在昆仑绝巅的百丈壁顶。”

这几句话儿,不仅编造得恰到好处,又复正合“绛雪仙人”凌妙妙昆仑之巅的指示,夏天翔与仲孙飞琼均自深信不疑,遂由夏天翔对这如今身为昆仑掌门的向飘然含笑说道:“向掌门人,请容夏天翔与我仲孙姊姊一会鹿玉如,或许我们可以治愈她的精神失常之症?”

向飘然暗自不住狰笑,但表面却仍作沉思,想了好大一会,方似十分勉强地点头说道:

“你们既然这等说法,我便允许你们攀登百丈壁顶,与鹿玉如相谈片刻,但在日落之前,必须离去,并不可再来昆仑扰闹。”

夏天翔暗中窃笑,自己只是在未与鹿玉如相见之前,不愿与昆仑派人物闹翻,致成僵局。否则,谁还向你一再好言商请,干脆施展轻功,飞登绝壁,把鹿玉如带走,送到高黎贡山凝翠谷的莫愁石室之中,让她眼见父母言归干好,享受享受温暖乐趣。

仲孙飞琼生性平和温顺,更不愿在武林间逞强斗狠,妄结仇邮,遂在听完向飘然的话后,点头笑道:“向掌门人请放心,我们见了鹿玉如后,只略谈几句就走,大概不必等到黄昏日落。”

向飘然伸手向上一指说道:“你们既然如此说法,便请自去,恕我不陪。但百丈壁陡拔峭滑,除了有几根山藤可资借力之外,极为难走,要不要我借两双昆仑派特制的登山剑履给你们应用?”

夏天翔摇手大笑道:“不必,不必,区区数十丈陡立的山壁,夏天翔等大概还不致被它难倒。”

话完,便与仲孙飞琼向“昆仑逸士”向飘然略一抱拳,双双施展绝世轻功,绕过昆仑宫,继续上行,驰往昆仑绝顶。

片刻以后,已抵绝巅,面前果然矗立着一片高约七八十丈的陡峭石壁。

仲孙飞琼对这片峭壁细一端详,向夏天翔微笑说道:“翔弟,闯荡江湖,游侠四海,最忌之事便是恃技自傲,过份骄满。你看这七八十丈峭壁,不但密布极为肥厚润滑的碧薛苍苔,壁形并还上端突出,下端缩进,宛如一枚绝大的香章,矗立云霄,若非尚有几根由顶倒垂的粗巨山藤,凭我们的这一身功力,上得去么?”

夏天翔笑道:“既有山藤就好,我们总不好意思真个借用昆仑派特制的登山剑履吧?”

话音甫落,真气忽提,凌空纵起四丈来高,伸手捞住一根粗巨的山藤,略微借劲,接连三个“云里翻身”,便已上升了十八九丈。

仲孙飞琼不禁喝彩道:“翔弟弟真好轻功,你近来武学进境确实不凡,爬起山来,几乎要胜过小白了呢!”

夏天翔听得失笑叫道:“仲孙姊姊快来,你不要变着花样骂我,我们且赶到这百丈壁顶,欣赏欣赏昆仑落日奇景。”

仲孙飞琼嫣然一笑,也自照方抓药,与夏天翔同样施为,一面攀藤急速上升,一面向夏天翔笑道:“翔弟如今也学得油腔滑调,心不应口起来,你急于赶到这百丈壁顶,究竟是想看昆仑落日?还是想看你的玉妹妹呢?”

夏天翔俊脸一红,暂停上攀,发动反击笑道:“姊姊若是吃醋,我们便不去也罢。”

仲孙飞琼赶到夏天翔身边,玉颊飞霞,佯嗔叱道:“翔弟该打,怎的说出这种话来?我对鹿玉如若有歧见,何必怂恿你赶来昆仑?如今上壁在你,不止壁也在你,我却恕不奉陪,要带着小白大黄及青风骥,独自回转中原去了。”

这番话儿,把夏天翔听得周身冷汗,慌忙姊姊长姊姊短,连连陪礼。

两人一番笑谑,不知不觉问,业已援藤借力,翻上壁顶。

但壁顶只有白云如带,天风砭骨,却哪里有那位曾与夏天翔合体结缘的鹿玉如的丝毫踪影?

仲孙飞琼秀目方自一蹩,夏天翔却手指壁顶一个仅可容人的小小洞穴说道:“姊姊,鹿玉如莫非在那洞穴之内,我们过去看看好么?”

仲孙飞琼目光一转,苦笑摇头说道:“据我猜想,鹿玉如可能不会在那小洞之内。”

夏天翔真气微提,飘身纵到洞口,往里望了一望,讶然叫道:“姊姊,你怎的猜得这般准法?这洞穴深才数尺,根本不能藏人,是个假洞。”

仲孙飞琼笑道:“翔弟,我们心切劝慰鹿玉如,未曾细察向飘然的神情语气,以致上了这莫大恶当……”

话犹未了,突然一股焦臭之味,自壁下传上。

夏天翔连嗅几嗅,愕然问道:“姊姊,这是什么气味?”

仲孙飞琼黛眉颦蹙,臻首微摇说道:“这气味已在我意料之中,必是向飘然纵火烧去那几根山藤,以断绝我们下壁之路。”

夏天翔犹存不信地走到壁边,往下一看,果见仲孙飞琼猜得丝毫不差,山藤微含油质,燃烧极速,片刻之间,便自燃尽。

夏天翔勃然变色说道:“仲孙姊姊,我们连番巧遇,功力大进,且等向飘然上到壁顶之时,索性替昆仑派剪除这名败类。”

仲孙飞琼看了夏天翔一眼,缓缓道:“翔弟往昔聪明无比,今日怎变得糊涂起来?那向飘然老好巨猾,何等刁恶,他在这等情况之下,肯上壁来与我们互相搏斗吗?”

夏天翔剑眉微剔,做然说道:“向飘然若不上壁,徒自烧断山藤,却奈我何?”

仲孙飞琼反间道:“翔弟,我们目前的境况极为凶险,你切莫再复意气飞扬,我来问你,这昆仑绝巅可有食粮?可有饮水?”

夏天翔剑眉双挑,摇了摇头。

仲孙飞琼又道:“既无食粮饮水,则向飘然怎肯上壁与我们相斗?他只要静等我们饿得头昏眼花,渴得全身无力之际,手到擒来,岂不省事?或是干脆三五日不理我们,让我们在这天风吹拂之下,自行变为饿浮冤鬼。”

夏天翔这时方听得有些着慌起来,眉头紧皱,向仲孙飞琼说道:“姊姊,向飘然倘若真照你这种办法与我们干耗起来,倒真使我们有力难施,异常辣手。”

仲孙飞琼点头说道:“所以我们应该各自静矜勿躁,好好想一个怎样下这七八十丈绝壁之法。而且必须在我们未感饥渴以前,尽快想好。否则,人一饥渴,精神定减,纵或想出办法,也将力不从心,便可能无法逃生,变作昆仑饿鬼的了。”

夏天翔忽然扬眉笑道:“妹姊聪明绝世,我也不甚愚笨,我们且比赛一下,谁先想出在这昆仑绝巅的脱险之法?”

仲孙飞琼目光凝注壁下片刻,胸有成竹地嫣然笑道:“翔弟,你是不是觉得每次打赌都输给我,有点不大服气?”

夏天翔微微一笑,正待答话,仲孙飞琼又复说道:“但这次你若想与我打赌?却又要输了。”

夏天翔剑眉微挑,含笑问道:“姊姊何以见得定是我输?”

仲孙飞琼笑道:“因为我已经想好了极为妥当,并极为奇妙的下壁之法。”

夏天翔惊奇无已,佩服万分地问道:“姊姊着实高明,你想的是什么法儿?”

仲孙飞琼笑道:“你也想上一想,倘若无甚其他妙策,我再说出我的计划不迟,因为你的想法,可能比我更高更妙。”

夏天翔面带愧色,恧然笑道:“姊姊不必给我留面子,从今后我决不敢再存与姊姊比较智慧之心,永恃妆台,甘为臣仆。”

仲孙飞琼失笑说道:“好个‘永侍妆台,甘为臣仆’,但臣仆贵乎忠诚不二之臣,你却风流调悦,到处留情,鬓影衣香,满身情债,如今已是二臣,三臣,将来还不知是十几臣呢?”

夏天翔窘得俊脸通红,陪笑说道:“姊姊不是说不吃霍秀芸及鹿玉如的醋么?怎么把这碗飞醋带到昆仑绝顶来了?”

仲孙飞琼被他逗得嫣然失笑说道:“我不再和你多说废话,要施行我的脱险妙策了。”

夏天翔委实想不出仲孙飞琼意欲如何脱险,遂好奇颇甚地注视她的一切动作。

仲孙飞琼神色安详地自腰问取下一具特制的海螺,凑向香唇,对壁下吹了一些奇异音节。

夏天翔在大别山初会仲孙飞琼之时,便曾见她使用过这具特制的海螺,知道具有传音妙用,如今又听出仲孙飞琼是凝足真气施为,螺音传送极远,不禁恍然顿悟,微笑问道:“姊姊是否利用这海螺传音,与小白大黄通话?”

仲孙飞琼收起海螺,点头笑道:“像这苔滑藓浓,陡立七八十丈的奇险峭壁,只有小白大黄那等天生异禀,才能随意上下。”

夏天翔拍手笑道:“我真糊涂,姊姊命小白大黄弄条百丈长藤带上壁来,我们岂不便可攀藤而下了么?”

仲孙飞琼摇头说道:“翔弟这种方法,太以冒险欠妥。倘若我们攀至中途,被向飘然发现,再来个纵火烧藤,岂非进退不得,真正难逃一死?”

夏天翔讶然说道:“姊姊既不欲行险,我真猜不出你有何妙法?”

仲孙飞琼秀眉微扬,得意笑道:“我这条妙计,可以叫做‘守株待兔,自开金锁’法。”

夏天翔把这“守株待兔,自开金锁”八字念了几遍,依然猜不透其中奥妙,只得向仲孙飞琼苦笑道:“姊姊招呼小白大黄上这绝壁则甚?”

仲孙飞琼笑道:“我们大概要在这昆仑绝巅,等上十天半月之久,若不命小白大黄设法找些吃喝之物送来,岂非必将饥渴而死?”

夏天翔蹙眉间道:“我们要在这昆仑绝巅,等上十天半月之久?”

仲孙飞琼点头笑道:“那是当然,依我推算,最少要等十天以后,救星才可能赶到。救星未来之前,我们如何安然无险地下这百丈绝壁?”

夏天翔越听越觉奇怪,瞪着两大眼问道:“我们还有救星?”

仲孙飞琼笑道:“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如今业已身临绝境,自然会有救星。”

夏天翔急急问道:“救星是谁?”

仲孙飞琼笑道:“解铃原是系铃人。”

夏天翔大为惊讶说道:“姊姊是说向飘然?”

仲孙飞琼嗯了一声,点头说道:“除了向飘然以外,还有谁会赶到这昆仑绝巅对我们加以援手?”

夏天翔苦笑说道:“姊姊不要再打禅机,请把你的囊中妙计明白说出,免得我着急好么?”

仲孙飞琼命夏天翔与自己并肩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含笑缓缓说道:“翔弟,任何人做了一件得意之事,是不是都想亲眼看见这得意之事完成?”

夏天翔虽不知仲孙飞琼何以突发此问?但仍点头答道:“这是一定不移之理。”

仲孙飞琼笑道:“根据这种推理,向飘然是否会上这昆仑绝巅,来看看我们两人在他意料中冻饿而死的尸体?”

夏天翔剑眉微扬,哦了一声说道:“姊姊这种推断颇为高明,但怎知向飘然来时最少要在十天以后呢?”

仲孙飞琼笑道:“在向飘然的意识之内,我们已成笼中困兽,不诛自灭,他又何必早来冒险?”

夏天翔点头道:“这种道理,妹姊已然说过,向飘然计算我们纵然身边带有干粮食水,最多三日,也将用尽,他在十天以后来时,我们饿了七天,必已饿死。”

仲孙飞琼笑道:“但根据翔弟所说向飘然阴险刁恶的情形,则凡属险刁之人作事必然慎重,他第十天时,可能仍不肯来,还要多等几天,以防我们气息未绝,与他见面之下,会不顾一切地拼死恶斗。”

夏天翔笑道:“有趣,有趣,向飘然以为我们在这昆仑绝巅饥渴欲死,而我们却由小白大黄输送食物,舒舒服服地静等他自投罗网,恶贯满盈……”

语音微顿,略一思索,又向仲孙飞琼问道:“这样作法,虽可叫作‘守株待兔’,但姊姊的另一句‘自开金锁’,又作何解?”

仲孙飞琼笑道:“向飘然上壁以后,被我们擒住制服,就照他的上壁之法,下这百丈峭壁,岂不叫做‘自开金锁’?”

说到此处,崖边白影黄影同飘,灵猿小白与异兽大黄,果已闻声赶来,揉登百丈峭壁。

小白自腰问解下一个布包,包中是两只肥美的烧鸡及一方腊肉。

大黄则捧给仲孙飞琼一只巨大的葫芦,其中满贮美酒。

仲孙飞琼向灵猿小白失笑问道:“小白,你与大黄的这些酒菜,是否是从昆仑宫中偷得来的?”

小白连连点头,仲孙飞琼又复指着夏天翔道:“我和他要在这昆仑之巅修行半月,不需食用美酒佳肴,你与大黄每隔三日,替我们送些干粮食水便可。如今赶紧下去陪伴青风骥,来去行踪均须极端隐秘,不要让人知道我们有东西可吃。”

灵猿小白低叫两声,便即拉着异兽大黄,施展天赋本能,滑下百丈峭壁。

夏天翔眼望大黄小白的矫捷身影,微微一叹。

仲孙飞琼笑道:“翔弟,如今有酒有菜,你还叹气则甚?”

夏天翔笑道:“我是叹惜姊姊只能服兽,不能服禽,倘若养上一只通灵巨鸟,岂非便无今日之难,还可四海遨游,上下青冥?”

仲孙飞琼看他一眼,扬眉笑道:“谁说我不能服禽?只不过通灵巨鸟比通灵异兽还要难得罢了。且等祁连事了,我调教一只可以乘骑的鸟儿给你看看。”

夏天翔忽然想起仲孙飞琼适才所说的修行半月之语,遂又间道:“姊姊方才对小白说是我们要在这昆仑绝巅修行半月?”

仲孙飞琼点头笑道:“我们应该修修行了。”

夏天翔讶然说道:“我们又没有作甚亏心缺德之事,修行则甚?”

仲孙飞琼答道:“我们要修的不是品格德行,而是内家功行。”

夏天翔方自一愕,仲孙飞琼又复正色说道:“翔弟请想,近来在外力方面,你学会了‘蔷薇三式’、‘度世三招’,以及获得天羽大师昔年降魔至宝‘天禽五色羽毛’,我学会了威力极强的‘无相勾魂龙飞三绝’,均已够与当世一流高手相互颉颃。但基本内功方面,却因镇日俗事烦扰,毫无寸进,否则你已受‘蔷薇使者’功力转注,怎会在祁连山绛雪洞口拔不起九鹏展翼钢拐,最后仍倚仗其他助力,才幸免受辱伤身,丢人现眼?如今我们须在这昆仑绝巅留居半月,正是屏除百欲、静心用功的大好机缘。何况震天大会就在眼前,尚有‘白骨三魔’等罕世强敌待斗,你既受‘蔷薇使者’付托之深,怎的还不戒慎恐惧,赶紧自求充实?此地天风凛凛,气机空灵,是绝好修练内功之处。我们快快各自入定,除了饮食之际,不妨略作笑谈以外,我不再和你多说话了。”

仲孙飞琼语音一了,立时垂目静坐,不再理会夏天翔,片刻以后,便即神仪朗彻,室相庄严,入了内家妙境。

夏天翔听了仲孙飞琼词严义正的一席深谈以后,本已惭愧得通身汗下。如今再见她这副庄严妙相,不禁更是油然生敬,心中付道:“这位仲孙姊姊真是天上神仙,品格、智慧、见识、武功,任何方面,无不高人一等,超凡元妙。自己曾经把她比作皎洁无尘的中天皓月,委实毫不为过。”

他既把仲孙飞琼看做中天皓月,则自己顿觉被这轮皓月的圣洁光辉,照得渺小尘俗起来,赶紧也自效法仲孙飞琼,屏绝百虑,静坐入定。

昆仑绝巅本属自然妙境,得天地灵气,捐日月精华,故而夏天翔与仲孙飞琼一遍功行做罢,均自气旺神和,天君朗然,感觉全身四肢百穴之间,气机流畅,舒泰已极。

两人四目微开,相视会心一笑,不作无谓交谈,重又参悟内家妙旨。

转眼之间,十日已过,其间除了小白大黄来送干粮食水以外,向飘然方面,果然绝无丝毫动静。

仲孙飞琼目注夏天翔微笑问道:“翔弟,如今你定已发现这十日静坐,获益匪浅。”

夏天翔笑道:“多谢姊姊明教,这十日静坐,毫无旁扰,我悉心参究之下,已可把‘蔷薇使者’转注的功力与师门‘乾天气功’融会贯通,但等向飘然到来,便可拿他试试手了。”

话完,右掌微扬,虚空一按,三四尺外的一块大石之上,便即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仲孙飞琼知道夏天翔既得“蔷薇使者”功力转注,又服食蜈蚣蟒丹元,如今再加上这一尘不染的十日静坐,把诸般所得融会贯通,真气内力方面,定已不逊于当世八大掌门,但却不加说破,不予揄扬,只是微微一笑说道:“翔弟,你若想拿向飘然试手,大概还要再等三日。”

夏天翔又复讶然不解问道:“姊姊,你又没有前知慧觉,怎可断定向飘然三日后来?”

仲孙飞琼笑道:“这又是我的推理。”

夏天翔剑眉微蹙,继续问道:“姊姊这种理论,是怎样推法,可以指教我么?”

仲孙飞琼反向夏天翔问道:“我在被困这昆仑绝巅之时,所作的向飘然估计我们约需十日方可渴饿而死的推断,能否成立?”

夏天翔答道:“当然成立,非常合理。”

仲孙飞琼又复问道:“向飘然是不是心计极工的阴险刁恶的人物?”

夏天翔点头示意,仲孙飞琼遂微笑说道:“由于以上两点推断,向飘然在这十日之内,定然提心吊胆,经常干壁下徘徊,侦察我们可有什么脱逃的举措?”

夏天翔听得连连点头说道:“有理!有理!”

仲孙飞琼继续笑道:“十日一满,向飘然必定心痒难挠,亟想上壁观看他这得意杰作的收获。但又因他心机阴刁,为了慎重起见,只好咬紧牙关,再复略为等待,以防万一。”

夏天翔笑道:“对……对……”

仲孙飞琼笑道:“一日,一日,又复一日,到了第十三日上,向飘然不仅忍耐到了最大限度,再一计算,我们至少业已绝食十天,毫无生理,岂不定然悄悄设法攀登峭壁,来享受他的胜利果实?”

说到此处,目光一转,加重语气说道:“向飘然对我们如此加害,定系因你知晓他谋害知非子那桩见不得昆仑门下之事,才想把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消灭在这昆仑绝巅,故而我不仅可以料定他在第十三日来,更可料定是在十三日夜间的更深人静时分。”

夏天翔发自内心地叹息道:“姊姊,我学会了你这种推理方法,定然终身受用不尽。”

仲孙飞琼笑道:“推理究事,虽不一定完全正确,但若能分条析理,仔细参求,往往可以推断出个十之八九。”

两人一番笑语以后,略进饮食,又复静坐用功,参研内家妙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