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日记摘录)

    我想放弃我的回忆录,改写一篇短篇的“我所有的秘书”。关于秘书,我似乎一再受到挫折。一会儿我一个秘书都没有,一会儿却又太多了。目前我跟一群女人旅行到罗得西亚,瑞斯跟那最漂亮的两个,而把那最糟的一个留给我。这种事老是发生在我身上,还有,毕竟这是我的私人车厢,而不是瑞斯的。

    安妮-贝汀菲尔藉口是我的临时秘书,也陪我一起到罗得西亚。但是整个下午,她都跟瑞斯一起在后台上看风景,不时地欢呼。我是说过她的主要任务是握我的手,但是她甚至也没这么做。也许她是怕佩蒂格鲁小姐,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怪她。佩蒂格鲁毫无迷人之处——她是有着大脚而令人讨厌的女人;看起来像是男人而不是女人。

    安妮-贝汀菲尔十分神秘。她在最后一分钟跳上火车,气喘得像蒸汽机一般,好像刚赛跑过——而彼吉特告诉我,他在前一晚亲眼看她上车到德尔班去!要不是彼吉特又再喝醉了酒,就是这女孩有分身术。

    她从不解释,没有人解释过。对了,“我所有的秘书”。第一号,逃脱的凶手。第二号,在意大利干过不可告人之事的秘密酗酒徒。第三号,一个有能力同时在不同的两个地方出现的漂亮女孩。第四号,佩蒂格鲁小姐,我相信她是一个乔装的危险的恶徒!也许是彼吉特在意大利的朋友之一,她贿赂他介绍给我。如果整个世界有一天发现被彼吉特一个人骗了,我也不会感到惊奇。大体来说,我想雷本是最好的一个,他从来不烦我,也不干涉我的事。彼吉特竟敢无礼地把文具箱摆在车上,我们没有一个人在移动它时不人仰马翻的。

    我刚刚走出去到观望台上,期望我的出现会赢得一阵欢呼。两个女人都像中了邪一般地倾听着瑞斯的旅游者故事。我应该把这节车厢的名牌改一改——不是“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及其同行专用”,而是“瑞斯上校及其女眷专用”。

    布莱儿夫人再来一定是又要傻傻地拍着照片。每次当火车绕着惊险的弯道时,当我们越爬越高时,她都对着火车头拍快照。

    “你明白了吧,”她高兴地大叫,“必须要在转弯的地方,你才能从后面拍摄火车的前面部份,有高山作背景,照片上的火车一定看起来险象环生。”

    我告诉她,没有人能从照片看出照片是从火车后面车厢拍摄的,她怏怏然地看着我。

    “那我在照片底下注明:‘绕弯的火车头,从火车上摄得’,不就得了?”

    “你可以在任何火车快照上这样注明,”我说。女人从来不会想到这些简单的事。

    “我很高兴我们在白天里上来这里,”安妮-贝汀菲尔大声说着,“如果我昨晚到德尔班去,我就看不到这些了,对不对?”

    “对,”瑞斯上校笑着说,“如果你到那里去了,那你明天早上一醒来,会发现你正在卡鲁,一片炎热、烟尘滚滚,到处都是岩石的沙漠里。”

    “我很庆幸我改变了主意。”安妮说完满足地吐了一口气,四处观望着。

    景色相当美妙,我们在环抱的高山间迂回上爬。

    “这是不是白天到罗得西亚去最好的一班火车?”安妮-贝汀菲尔问。

    “白天?”瑞斯笑了起来,“嗳,我亲爱的安妮小姐,一个礼拜总共也就不过三班火车。星期一,星期三和星期六。你知不知道在下个星期六之前,你到不了瀑布区?”

    “届时我们相互之间不知道已有多了解了!”布莱儿夫人存心不良地说,“你将在瀑布区停留多久,尤斯特士爵士?”

    “那要看情形,”我谨慎地回答。

    “看什么情形?”

    “看约翰尼斯堡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我原先打算在瀑布区待上个几天——那是我从未观光过的地区,纵然这已是我第三度到非洲——然后到约翰尼斯堡去,研究一下河边高地的情况。你知道,我在家乡是以南非政治权威身分自居。但是从我所知道的一切,约翰尼斯堡在大约一星期内,会成为一个令造访者不愉快的地方。我不想在暴动之中研究政治情况。”

    瑞斯以一种带点超然的态度笑着。

    “我想你是过于忧虑了,尤斯特士爵士。约翰尼斯堡并不会有什么大危机。”

    两位女性立即以一种“你真是个英雄”的眼光注视着他。这使得我很不是滋味。我跟瑞斯一样勇敢——但是我缺乏像他那样的外形。这些细长身子、褐色皮肤的男子自有他们的一套。

    “我想你也要到那里去,”我冷冷地说。

    “很可能,我们可能同道。”

    “我不敢确定我不会在瀑布区多待些时候,”我不以为然地回答。为什么瑞斯如此急切地认为,我该到约翰尼斯堡去?我相信,他是在注意安妮,“安妮小姐,你的计划如何?”

    “那要看情形,”她模仿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还以为你是我的秘书,”我反对地说。

    “哦,但是我已经被开除了,你整个下午都在握佩蒂格鲁小姐的手。”

    “不管我一直在作什么,我可以发誓我没有握她的手,”我向她保证。

    星期四晚上。

    我们刚离开庆伯利,她们要求瑞斯再次讲那钻石窃案。为什么跟钻石有关的事总是让女人如此兴奋?

    最后安妮-贝汀菲尔揭开了她的神秘面纱。她好像是个报社联络员,今天早上她从迪阿尔发出了一片很长的电报。从布莱儿夫人车室里几乎延续整个晚上的叽哩咕噜声判断。她一定是在大声念着她的特别报道。

    她似乎一直在追踪那位“褐衣的男子”。显然她在“吉尔摩登堡”号上并没遇到他——事实上,她没有什么机会,但是她现在正忙着拍电报回去:“我如何与凶手一同出航”,而且杜撰了一些很小说式的“他向我说的话”之类的故事。我知道她怎么写法。我自己也在回忆录里杜撰一些故事,在彼吉特允许我这样做的时候。当然纳斯比的优秀职员有办法把故事编得更详细更生动,如此甚至当雷本本人在“每日公报”上看到那些故事时,也认不出故事中的主角是他自己。

    这女孩相当聪明。依她自己的说法,她显然已侦察出了在我房子里被谋杀的女子的身分。她是那个叫纳蒂娜的俄籍舞者。我问安妮-贝汀菲尔她是否确定,她回答说那只是一种推定——与沙洛克-霍姆斯的态度相当近似。然而,我想她一定将之当成已证事实拍电报回去给纳斯比。女人有这方面的直觉——我不怀疑安妮-贝汀菲尔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但是称之为推定就太荒谬了。

    我无法想像她是如何成为“每日公报”一员的,但是她是做这种事的那种年轻女子。她令人不可抗拒,利用各种哄人的方法,以遮掩她那不可克服的决心。想想她是如何进入我的私人车厢的!

    我开始稍微知道为什么了。瑞斯曾经说过一些有关警方怀疑雷本会到罗得西亚的事。他可能正好赶上星期一的火车,警察沿途拍出追缉电,但是毫无他的踪迹。他是一个精明的年轻人,而且他了解非洲。他或许已巧妙地化装成为一个上黑人老妪——而天真单纯的警察却一直在追寻着一位穿着欧式衣服,脸上有道疤痕的英俊年轻人。我一直忘不了他那道疤痕。

    不管怎样,安妮-贝汀菲尔是在追踪他,她为了自己,为了“每日公报”想要赢得发现他的荣耀。时下的年轻女子是非常冷酷的。我暗示她那是不合女性的行为。她嘲笑我。她向我保证,如果她把他追到地底,那她就发财了。我可以看出,瑞斯也不喜欢她的作法。也许雷本在这列火车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能全部在床上被谋杀掉。我跟布莱儿夫人这么说──但是她似乎很喜欢这个想法,她说如果我被谋杀,那对安妮来说,可真是太好的独家新闻了!安妮的独家新闻?去她的!

    明天我们将路过贝专纳兰,到处都将是尘土弥漫。还有,每到一个车站,土黑人小孩都会来推销一些他们自己雕刻的古怪的木头动物以及餐碗、餐盘等。我有点怕布莱儿夫人可能会发杀人狂,因为我觉得有关这些玩具的一种原始魔力可能对她发生作用。

    星期五晚上。

    如同我所担心的,布莱儿夫人和安妮果然买下了四十九件木制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