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陀督察长开始解说。他说来安闲自在。

    “我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并没怀疑到他。我得到的第一个暗示是在我听到狄佛鲁克斯先生临死前最后几句话时,自然,你把那些话听成是狄佛鲁克斯先生要你带话给狄西加先生,说‘七钟面’杀害了他。表面上听起来那些话是这个意思。但是,当然我知道不可能是如此。狄佛鲁克斯先生想要告诉的是‘七钟面’——他想要他们知道关于杰米-狄西加先生的某些事。

    “这件事似乎是难以置信的,因为狄佛鲁克斯先生和狄西加先生是非常亲近的朋友。不过我想起了其他一点来──那些偷窃案一定是某个完全知情的人干的。这个人如果本身不在外交部服务,就是有办法听到内幕消息的人。而且我发现很难查出狄西加先生是从什么地方赚到钱的。他父亲留给他的收入是个小数目,但是他却能过着非常奢侈的生活。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知道卫德先生为他所查出的什么感到非常兴奋。他相当确信他找对了路。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找到的路线是什么,不过他确实跟狄佛鲁克斯先生说过他已经达到即将可以确定的地步。那正好是在他们一起到‘烟囱屋’去度周末之前。如同你所知道的,卫德先生死在那里──显然是安眠药剂过量中毒。这看起来似乎是够明朗的了,但是狄佛鲁克斯先生并不接受这个解释。他深信卫德先生是被人用非常聪明的方法干掉的,而屋子里的某一个人一定正是我们在追查的那个罪犯。我想,他差一点把他的心事告诉了狄西加先生,因为他当时当然并没对他起疑。不过,有什么阻止了他没向他说。

    “然后他做了一件有点古怪的事。他把七个闹钟摆在壁炉架上,把多出来的第八个丢掉。这是他有意用来象征‘七钟面’会为其成员之死报仇──而且他急切地观察看有没有任何人见到那些闹钟之后,会不自禁地显出困惑不安的迹象。”

    “那么毒害杰瑞-卫德的人是杰米-狄西加?”

    “不错,他把药偷偷放过卫德先生上床之前在楼下所喝的威士忌加苏打中。所以卫德才会在写信给罗琳小姐时说已经感到困。”

    “那么,那个仆役包尔,跟那件事是无牵扯罗?”疾如风问道。

    “包尔是我们的人手之一,艾琳小姐。我们认为可能我们要找的歹徒会打艾伯哈德的发明的主意,包尔帮我们进那屋子里去留意一下。但是他能做到的有限。如同我所说的,狄西加先生轻易地就下了致命的药物。后来,当每个人都在睡觉时,狄西加先生把一个杯子和一个空三氯乙二醇药瓶摆在卫德先生的床边。当时卫德先生已经是不省人事,他可能抓住卫德先生的手,让手指在玻璃杯和瓶四周留下指纹,要有任何疑问产生的话,好证明是他自己服下去的。我不知道壁炉上的那七个闹钟对狄西加先生造成了什么效果。他当然不会让狄佛鲁克斯先生知道。但是,我想他一定有五分钟不好受的时间,一再想着它们。而且我想他事后一定对狄佛鲁克斯先生起了相当高的警惕心。

    “我们不知道再下去确实发生的事情。在卫德先生死去之后,没有人常见到狄佛鲁克斯先生。不过显然他同卫德先生一直正在进行的同一线索上工作,而且得到了相同的结果——那就是,那个人就是狄西加先生。而且我想,他也被以同样的方式出卖了?”

    “你的意思?”

    “经由罗琳-卫德小姐出卖了,卫德先生深爱她——我相信他希望跟她结婚——当然,她其实并不是他妹妹——而且无疑地他告诉了她太多不该告诉她的事。但是罗琳-卫德小姐的精神和肉体都全部献给了狄西加先生。她愿意做他要她做的任何事情。她把消息传给他。后来,狄佛鲁克斯先生也同样爱上她,或许还警告她提防狄西加先生。因此轮到狄佛鲁克斯先生被灭了口——死前尽力想带话给‘七钟面’说杀害他的人是狄西加先生。”

    “多么恐怖。”疾如风叫道,“要是我早知道就好了。”

    “呃,这好像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我自己也几乎无法相信。不过,我们再来谈大宅第的事。你会记得那件事是多么的难堪——尤其是对艾维斯里先生来说更是难堪。你和狄西加先生联合行动。艾维斯里先生在你坚持要他带你来这地方时就已经难堪了,而当他发现你实际偷听到一次会议的内容时,他更是哑口无言了。”

    督察长停顿下来,眼睛一眨。

    “我也一样,艾琳小姐。我做梦也想不到那是可能的事。

    你是让我吓了一大跳没错。”

    “哦,艾维斯里先生当时陷入两难。他无法让你知道‘七钟面’的秘密而又同时不让狄西加先生也知道——这是绝对行不通的。当然,这正中狄西加先生的下怀,因为这给了他一个现成的真诚的理由让他自己被邀请到大宅第,同时让他的计划容易进行得多了。

    “我可以说‘七钟面’已经寄出了一封警告信给罗马克斯先生。那是为了确定他会来找我帮忙,我好以十分自然的态势在现场出现。我并没掩饰我的出现,如同你所知道的。”

    督察长的眼睛再度眨动。

    “哦,表面上看来,是艾维斯里先生和狄西加先生两班守夜。其实是艾维斯里先生和圣毛儿小姐。她正在书房窗口值夜时听见狄西加先生走过去的声音,不得不急忙躲到屏风后面去。

    “说到这里,狄西加先生的聪明显露出来了。他的说词十份真实可信,我必须承认听他说到打斗等等,我的信心动摇了——开始怀疑他是否根本跟偷窃事件毫无瓜葛,或者我们是否找错了线索。有一两个疑点指向完全不同的方向,而我可以告诉你。我当时真不知道该怎么想起的好,直到一样东西的出现才确定下来。

    “我在壁炉里发现的一只上面有齿痕、被烧焦的手套,那时……呃……我知道了我终究还是对的。不过,他的确是聪明。”

    “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疾如风说。“另外一个男人是谁?”

    “并没有另外一个男人。听我说,我来告诉你我最后是怎么把整个事件重新组合起来的。首先,狄西加先生和卫德小姐是串通好的。他们约好在一定的时间在一定的地点会合。卫德小姐开她的车子过去,爬过篱笆,到达屋子。要是有人阻住她的去路,她有一套完美的说词——她后来说出来的那一套。但是她一路顺利地抵达阳台,正好是时钟敲过两点时。

    “现在,我可以说她一开始就被注意到了。我的手下看见了她,不过他们并没有接到阻止任何人进入的命令——只有阻止任何人出去的命令。你知道,我想尽可能多查出一些来。

    卫德小姐抵达阳台,当时一个纸包落在她脚上,她捡了起来。

    一个男人沿着常春藤爬下去,她转身就跑。再下去发生了什么?搏斗——随后枪声响起。大家会怎么样?急忙赶到打斗现场。而罗琳小组就可以离开,顺顺利利地带着配方驱车扬长而去。

    “可是事情并非如此。卫德小姐冲进了我的怀里。当对戏法改变了。不再是攻击而是防御。卫德小姐说出了她那套说词。十分合情合理的说词。

    “现在我们谈到狄西加先生。有一件事立刻就引起我的注意。光是枪伤并不足以令他昏倒。要不是他跌倒撞到了头——

    就是——呃,他根本就没昏过去。后来我们听到了圣毛儿小姐的说词。跟狄西加先生的说词十分符合——只有一点耐人寻味。圣毛儿小姐说在灯光熄灭,狄西加先生走向窗口去之后,书房里静得让她以为他一定是离开了书房到外面去了。如果有人在房间里,要是你仔细听的话,你几乎不得不听见那个人的呼吸声。那么,假设狄西加先生是出去了,到什么地方?沿着常春藤爬上去到欧路克先生房里——欧路克先生那天晚上喝的威士忌加苏打早已被下了药。他拿到了文件,丢给那个女孩,再沿着常春藤爬下去,然后——打斗开始。想想这实在是够轻易的事了。把桌子弄翻,到处摇摇晃晃,用自己的声音讲话,然后再装出粗嘎、低沉的声音。然后,两声枪响,一切结束。他自己前一天公开购买的柯尔特式自动手枪,是对想象中的敌人发射的。然后,他用戴着手套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毛瑟小手枪,射穿他自己右手臂的皮肉。他把这支手枪丢出窗外,用牙齿咬下手套,丢进火里。当我抵达时,他正昏倒在地板上。”

    疾如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切当时你并不了解吧,巴陀督察长?”

    “是的,我当时并不了解。我跟任何人一样被骗过去了。

    直到不久之后,我才一点一点地串连起来。找到手套是个开端。然后我要欧斯华爵士把手枪从窗口丢出去,落点比原来的远很多。但是,惯用右手的人用左手丢的话丢不到右手丢的那么远。甚至那个时候,我所有的也只是个怀疑——非常微弱的怀疑。

    “不过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文件显然是要丢下去给某人捡的。如果卫德小祖是碰巧在那里,那么真正该去捡的那个是谁?当然,对那些不知情的人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够简单的了——女爵。但是这一点我就胜过你了。我知道女爵没有问题。那么,答案是什么?啊,我想到了那些文件实际上就是被原来打算去检的人捡起来的。而且我越去想它,就越觉得卫德小姐正好那个时刻抵达实在是非常令人惊叹的巧合。”

    “当我满怀对女爵的疑心去找你时,你一定感到非常棘手。”疾如风说。

    “是的,艾琳小姐。我得找个借口让你不要再对她追查下去。而且艾维斯里先生也感到非常棘手,在一位女士从昏死中醒过来,不知道她可能说些什么的情况下。”

    “我现在了解比尔当时的焦虑了,”疾如风说,“还有他一再地敦促她慢慢来,等她感到相当没事时才说话。”

    “可怜的比尔,”圣毛儿小姐说,“他不得不违背他的意愿而装作受我诱惑——时时招来你的怨恨。”

    “哦,”巴陀督察长说,“就这样了。我怀疑狄西加先生——

    但是我无法找到确定的证据。就另一方面来说,狄西加先生他自己慌乱了。他多少了解到他所敌对的是‘七钟面’——

    但是他非常想知道七号是谁。他想办法让自己被邀请到库特家去,怀着七号就是欧斯华-库特爵士的想法。”

    “我怀疑过欧斯华爵士,”疾如风说,“尤其是他那天晚上从花园进去的时候。”

    “我从没怀疑过他,”巴陀说,“不过我不妨告诉你,我的确怀疑过那个年轻人,他的秘书。”

    “黑猩猩?”比尔说,“不可能是黑猩猩吧?”

    “可能,艾维斯里先生,有可能是你所谓的黑猩猩。一个非常能干的绅士,如果他有心的话,他什么事都做得成。我怀疑过他,部分是因为他是那天晚上把闹钟放过卫德先生房里的人。他要把玻璃杯和药瓶放在床边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还有另外一点,他是个左撇子。那只手套把箭头直接指向他——如果不是因为一点——”

    “什么?”

    “齿痕──只有右手失去功能的人才需要用牙咬脱那只手套。”

    “这么一来黑猩猩的嫌疑就洗清了。”

    “如你所说的,这么一来黑猩猩的嫌疑就洗清了。我相信如果贝特门先生知道他曾经被怀疑过,一定会大感惊讶。”

    “一定会,”比尔同意说,“像黑猩猩那样的一个严肃的家伙──一个大笨蛋。你怎么可能会认为——”

    “呃,就你所说的而言,狄西加先生是一个你可能描述成头脑空空的年轻大笨蛋的人。他们两个有一个是在演戏。当我断定是狄西加先生时,我产生了去问问贝特门先生对他的观感的兴趣。贝特门先生一直非常怀疑狄西加先生,而且经常对欧斯华爵士提起。”

    “这可真古怪,”比尔说,“黑猩猩总是对的。这真叫人受不了。”

    “哦,如同我所说的,”巴陀督察长继续说,“我们让狄西加先生相当紧张,对这‘七钟面’的组织感到非常不安,不确定危险到底是在何方。我们最后终于逮到他主要是透过艾维斯里先生。他知道他面临的是什么,而他乐于冒他生命的危险。但是他绝没想到你会被拖进来,艾琳小姐。”

    “天啊,是绝没想到。”比尔带着感情地说。

    “他编了个故事会找狄西加先生,”巴陀继续说,“他假装说他收到了一些狄佛鲁克斯先生的文件。那些文件暗示怀疑狄西加先生,当然,作为一个忠实的朋友,艾维斯里先生得连忙赶过去,相信狄西加先生能有所解释。我们算计好如果我们怀疑的没错,狄西加先生会企图把艾维斯里先生干掉,而且我们相当确定他用的会是什么方法。果然不错,狄西加先生给了他的客人一杯威士忌加苏打。当主人离开一两分钟时,艾维斯里先生把那杯酒倒进壁炉架上的一个瓶子里,不过,当然啦,他得假装酒里的药生效了。他知道,是慢慢地生效,而不是突然的。他开始说他编的故事,狄西加先生刚开始愤慨地一概否认,但是当他一看到(或者以为他看到)药性开始在艾维斯里先生身上发作时,他一概加以承认,而且告诉艾维斯里先生说他就是第三个牺牲者。

    “当艾维斯里先生将近不省人事时,狄西加先生把他带下楼去,弄上他的车子。车篷摇上。他一定已经在艾维斯里先生不知道的情况之下打过电话给你。他给了你一个巧妙的暗示,要你跟家里人说是要送卫德小姐回家。

    “你没有提及他打过电话给你。然后,当你的尸体在此地被人发现时,卫德小姐将发誓说你开车送她回家,然后去伦敦想要单独潜入这幢房子。

    “艾维斯里先生继续扮演他的角色,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的角色。我可以说,他们两个年轻人一离开泽明街,我的一个手下就进入狄西加先生住处,找到被下过药的威士忌,里面所含的吗啡足以毒死两个人。同时他们的车子也被跟踪了。狄西加先生驱车出城,到一座闻名的高尔夫球场去,在那里停留几分钟,让别人看他在那里,跟人家谈起要打一场高尔夫球。这,当然啦,是为了作为‘不在场证明’,以便必要时派上用场。他把车子和艾维斯里先生留在球场不远处路上。然后他再驱车回城,到七钟面俱乐部来。他一看到阿夫瑞离去,便把车子开到门口。下车时跟艾维斯里先生说话,以防万一你在注意听,然后进入屋内,演出他的短剧。

    “当他假装说要去找个医生来时,其实他只是作势把门砰的一声用力关上,然后悄悄溜上楼,躲在这个房间门后,卫德小姐随即找个借口把你遣到这里来。当然,艾维斯里先生知道你也来了时,他吓坏了,不过他想最好还是继续扮演他的角色。他知道我们的人员在监视这屋子,他想你不会立即遭遭到生命危险。他随时都可以‘复活过来’。当狄西加先生把手枪丢在桌上而且显然已经离去时,在他看来这似乎是更安全了些。至于再下去的部分——”他停顿下来,看着比尔,“或许你想接下去说吧,先生。”

    “我仍然躺在那张可恶的沙发上,”比尔说,“尽力装作已经死了,一方面心里越来越不沉着。然后我听见有人跑下楼的声音,罗琳站起来,走向门去。我听见是狄西加的讲话声,不过听不见说些什么。我听见罗琳说:‘那没问题──顺利极了。’然后他说:“帮我把他弄上去。这有点费劲,不过我想要他们一起在那里——给七号一个小小的惊讶。’我不太了解他们在唠叨些什么,不过不知他们为什么把我弄上楼去。这对他们来说费了不少工夫。我让自己装得像堆死肉一般。他们把我丢在这里,然后我听见罗琳说:‘你确定没问题。她不会再醒过来?’而杰米——那个该死的混蛋说:‘不用担心。我是尽我所有的力量打下去的。”

    “他们离开,把门锁上,然后我张开眼睛,看见了你。天啊,疾如风,我再也不可能像当时那样的恐惧。我以为你死了。”

    “我想大概是我头上戴的帽子救了我。”疾如风说。

    “部分是,”巴陀督察长说,“不过部分是因为狄西加先生受伤的手臂。他自己并没想到——那条手臂的力气只有往常的一半。不过,这完全不是我的部门的功劳。我们没有尽职责保护到你,艾琳小姐——而这是整个事情的一个黑点。”

    “我很坚韧,”疾如风说,“而且也有点走运。我想不通的是罗琳竟然也有份。她是那么温柔的一个小东西。”

    “啊!”督察长说,“伦敦本顿维尔监狱里那个杀死五个小孩子的女凶手也是。你不能光看表面来判断。她的血统不好——她父亲应该不只一次进过牢狱。”

    “你也把她逮捕到了?”

    巴陀督察长点点头。

    “或许他们不会处她绞刑——陪审员的心肠都软。本过年轻的狄西加是会被吊死的──而且这是件好事──我从没遇见过像他那样卑鄙、无情的歹徒。”

    “现在,”他加上一句话,“要是你的头不太痛的话,艾琳小姐,我们来个小小的庆祝怎么样?转角那边就有一家不错的小餐馆。”

    疾如风衷心同意。

    “我饿死了。巴陀督察长。再说,”她环顾四周,“我得认识一下我所有的同事。”

    “七钟面,”比尔说,“万岁!我们需要的是一点香槟酒。

    你说的那家餐馆有卖这种会嘶嘶作响的玩意儿吧,巴陀?”

    “包你满意,先生。看我的好了。”

    “巴陀督察长,”疾如风说,“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我很遗憾你已经结过婚了。既然这样,我只好找上比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