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百万富翁的火车,象一只喘着粗气的大爬虫,向前奔驰。冯-阿尔丁、奈顿和波洛都坐在车厢里,各人想各人的心事。奈顿同冯-阿尔丁住在两个内部相通的包厢,正如露丝-凯特林及其女仆原来乘车时坐过的那样。波洛的包厢在车厢的另一头。

    旅行又勾起了冯-阿尔丁痛苦的回忆。波洛和奈顿有时交谈两句,不去打扰百万富翁。

    火车到了巴黎北站,然后缓慢地绕着巴黎行驶。当火车到达里昂站时,波洛突然兴奋起来。

    现在冯-阿尔丁意识到,波洛建议再乘这次车,以便把那次犯罪事件再重演一下。这位侦探扮演着全部的角色。他一会儿在自己的包厢内扮演来回忙碌的女仆;一会儿又扮演露丝-凯特林,设想着她见到自己丈夫时那种惊慌失措的神情;一会儿又扮演德里克-凯特林,想象着当他知道妻子也乘同一次车的情景。他探索着每一种有另外一个人藏在别的包厢里的可能性。

    突然间,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新想法。他一把抓住冯-阿尔丁的手。

    “哦,我的天啊,我还没有想到,我们应该在巴黎中断旅行,快,快下车。”

    他抓起身旁的旅行袋,立即跳下了火车。另外两个人也以最快的速度跟着下了车。有人在车站月台的栏杆旁挡住了他们,因为他们把车票忘在乘务员的手里了,可惜当时谁都没有想到这一点。波洛连忙向铁路上的官员们发出了一连串的声明和解释,但官员们无动于衷。

    “别折腾了!”冯-阿尔丁再也忍耐不住了。“我的上帝,干脆补一张从加来到巴黎的车票吧,别让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打扰了您的计划!尽管直到现在为止我还弄不清楚您到底有什么计划。”

    可是,波洛口若悬河似的讲话突然停下来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象一尊石雕像。他那刚刚还比划着各种手势的胳膊,停在半空不动了。

    “我简直是一头驴。”他说。“上帝,我简直是晕了头。快点,先生们,我们还要继续我们的旅行。如果幸运的话,火车可能还没有开动。”

    他们立即上了车。当奈顿在他们三个当中最后一个摇摇晃晃地刚一上车,就发出了开车的信号,火车开动了。

    乘务员对这三位乘客的行动只好默默地摇头。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这几位乘客的古怪行径。

    他们又坐在车厢里了。当冯-阿尔丁同奈顿在一起的时候,他说道:“简直是一次可笑的围猎!这个人简直是晕了头。有时候他显得很能干,可是他现在的表现活象是个受惊的家兔。”

    波洛回到自己的包厢后心境不佳,百万富翁的指责很不适当。看来,他正竭力克制住自己的一个想法。

    三位旅客在餐车上用完晚餐之后,波洛建议大家在冯-阿尔丁的包厢里坐着过夜。

    百万富翁迷惑不解地看着波洛。

    “您到底想干什么?您是不是在愚弄我们,波洛先生?”

    “我?”波洛天真无邪地说道。“决不会。”

    冯-阿尔丁不吱声了,但是他非常不满意。他们告诉乘务员,不要为他们铺床了。为此在乘务员的手里塞了很可观的一笔小费。乘务员由此而得到的印象是:这是一批古怪的旅客。

    三个人又都坐在那里。波洛显得有些神经质,难以安静,最后他向秘书说道:

    “奈顿少校,您那包厢的门锁上了吗?我是说通向走廊的那扇门是不是锁上了?”

    “是的,我随手就关上了。”

    “保证关上了吗?”

    “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再去看看。”

    “不,不,您不要去了。我自己去吧。”

    过一会儿,他点着头回来了。

    “对,您说得对。请原谅我的神经质。”

    他关上包厢之间的门又坐在那个角落里。

    几个小时过去了。三个人都坐在那里打着瞌睡。可能有史以来,欧洲的这列高级卧车上还从来没有人象这三位乘客这样地过夜。波洛不时地看着自己的手表,打着瞌睡,一会又挪动一下坐位,想舒服地合一下眼。有一次,他猛地站起,打开连接包厢的门,向隔壁的包厢里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又坐下了。

    “您是干什么?”奈顿压低了嗓门说。“您是不是等着会发生什么事?”

    “我有点神经质!”波洛承认道。“我觉得好象坐在针毡上,一点小动静就会使我手足无措。”

    奈顿打了个呵欠。

    “真是一次该死的、讨厌的旅行,”他嘟哝着说。“当然,您本人可能已经体会到这次旅行的乐趣了,波洛先生。”

    说完,他又坐到自己的角落里,同冯-阿尔丁一样缩成一团,合眼打盹。当波洛第十四次看表的时候,轻轻地拍了一下百万富翁的肩膀。

    “干什么?”

    “过一两分钟我们就要到里昂了。”

    “我的天啊!”在暗淡的灯光下冯-阿尔丁的面色显得格外苍白。“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那可怜的露丝被人杀害了。”

    他凝视着前方,咬着上嘴唇,以免呻吟出来。使他的生活黯然失色的这幕悲剧,又一次强有力地、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火车发出刹车的声音,速度也放慢了。已经到了里昂城站。冯-阿尔丁打开窗子。

    “按照您的假设来看,如果德里克不是凶手的话,那么那个陌生的男人是从这里下车的吗?”他问道。

    使他感到惊奇的是,波洛却摇了摇头。“不是,”他深思地说道,“下车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奈顿惊醒了。

    “是个女的?”冯-阿尔丁大叫起来。

    “对,是个女的!您可能还记得,冯-阿尔丁先生,格蕾小姐曾提到过,说这时有一位先生戴着帽子,穿着大衣到月台上来回散步。我的看法是,这个人是个女的。”

    “那么她是谁呢?”

    冯-阿尔丁现出大谬不然的神色。可是,波洛却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的名字……或是,最好还是称她多年以来已经出了名字,吉蒂-基德。而您,冯-阿尔丁先生,知道她的另外一个名字,艾达-马松。”

    奈顿跳了起来,大叫一声:“什么?”

    波洛立即转过身来。

    “对,我还差一点忘了。”他从衣袋里飞快地掏出一件东西,并把它伸向奈顿面前。

    “请您从您自己的烟盒里抽一支烟吸。当您在巴黎的环城铁路跳上车的时候,您把烟盒丢了,这可是您的疏忽。”

    奈顿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猛然间他做了一个飞快的动作,就在这时波洛抓住了他的胳膊,高举在空中。“请您还是别这样。”他和善地说道,“通向隔壁包厢的门是开着的,我那些警察局的朋友们都藏在里面,每个人的枪口都对准您。当我们在巴黎下车的时候,我打开了隔壁包厢通往走廊的门,那时我的朋友们便走进了包厢。可能您还不知道,法国警察局找您找已经得够苦的了,奈顿少校,或者我们最好这样称呼您:‘侯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