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发生了什么?”白罗又说了一次。

    他伸手到后面,拖过椅子坐下。他的态度非常友善而随便。

    “这是问题,对不对?因为洋地黄毒素被偷了,注射筒不见了,而白英敦太太手腕上有打针的针孔。

    “这只要再过三天,就可以完全明白——尸体解剖出来后,就可以知道白英敦太太的死因是不是服过量的洋地黄。可是,这样太迟了!在我们还可以控制得到犯人的时候,最好今晚就揭露真相。”

    奈汀猛然抬起头。

    “你相信就是我们之中的一个——在这屋里的某一个人——”她的声音中断了。

    白罗缓缓点头。

    “真相!我答应卡勃理上校的就是真相。我们的前途非常光明,所以我们再回到原先出发的地方。就像我制作那行动表的时候一样,一开始我就面对了两个矛盾的事实。”

    卡勃理上校第一次开口说话。

    “那是什么,说给我们听听。”

    白罗以沉重的口吻说:

    “我本来就要告诉你们。先看看行动表的最初两项:白英敦太太服用洋地黄的混合药剂,杰拉尔博士遗失注射筒。把这些事实跟你们面对难以否认的事实——即白英敦家人明白显示了犯罪者的反应——对照来看。由此观之,一般都会认为白英敦家定有一人是犯人。可是,刚才所举的两个事实跟那推理完全不能吻合。偷窃洋地黄溶液,确是非常聪明的构想,因为白英敦太太已经喝惯这种药。要是她的家人,应该会知道要怎么做吧?对,就是把这毒药加进她的药瓶去!这只要稍微机灵,对药品有点知识的人,都会这样做。

    “白英敦太太服药后死去,即使瓶里还有,也会以为是药剂师调药时配错的,可以就此而结案。

    “那么,注射筒被偷,又做何解释呢?

    “这只有两种解释——没有被偷,是杰拉尔博士自己搞错了;否则就是被无法取得白英敦太太药瓶的人偷去——也就是说凶手是白英敦家以外的人。从这两个事实来看,凶手是外来者的可能性很大!

    “这我早就知道——但是,白英敦家的人都采取了许多类似凶手的行为,使我有点困惑。尽管有犯罪意识,白英敦家的人也可能是无辜的。于是,我开始求证——证明他们没有罪,是无辜的!

    “这我们刚才已分析过。凶手是外面的人。也就是跟白英敦家不很熟,不能进入她的帐篷,拿到药瓶的人。”

    他歇了一口气。

    “在这个房间里有三个人勉强可说是外来者,但与这案件却有极密切的关系。

    “我们先看看柯普先生。他很早就与白英敦家人亲密来往。他是否有犯罪的动机和机会呢?看来似乎没有。白英敦太太之死对他反而不利,他的某种希望会落空。如果柯普先生没有谋利他人的狂热欲求,我们就没有理由相信他会希望白英敦太太死去。如果有我们完全不知道的动机,那另当别论,柯普先生为什么和白英敦家来往?这点还不能明确知道。”

    柯普先生严肃地说:

    “这似乎有点牵强附会。我根本没有下手机会,而且我经常强调应该尊重人的生命。”

    “你完全没有可挑剔的地方,”白罗说,“但在侦探小说,这样反而最有嫌疑。”

    白罗坐着椅子改换了方向。

    “至于金小姐,她确有相当的动机,有必需的医学知识,本性又富于决断。她三点半跟大家一起离开营地,直到六点才回来,其间不能说没有下手的机会。

    “其次再看看杰拉尔博士。在此必须考虑下手的时刻,依雷诺克斯·白英敦的最后陈述,他母亲死于四点三十五分。据威瑟伦爵士夫人和毕亚丝小姐说,白英敦太太在她们出去散步时还活着,也就是说白英敦太太四点十五分还活着。以此观之,有二十分钟的间隔。他们离开营地的途中与杰拉尔博士交错而过。所以,博士回到营地后,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那两位女士背对着他,越走越远。由这点看来,杰拉尔博士是犯人的可能性非常大。是医生,要伪装疟疾突发,非常容易。他也有可能的动机。杰拉尔愿意拯救那些理性陷于险境的人(这比失去生命损失更大),也可能认为为了目的不能不牺牲本来就活不久的人。”

    “这太过分了。”博士说,然后露出有礼的微笑。

    白罗不加理会,继续说下去。

    “既然这样,杰拉尔博士为什么又故意引人注意?最先指出有谋杀可能的是杰拉尔博士,但是他对卡勃理上校供述时,又说白英敦太太是自然死的,这未免悖乎常理。”

    “■,是啊。”卡勃理上校粗声说,随即不解地望着白罗。

    “还有另一个可能性。”白罗说。“雷诺克斯太太刚才强烈否定小姑有犯罪的可能。她反驳的依据是她婆婆当时已经去世了。可是,吉奈芙拉·白英敦,那天下午一直都在营地。而且,在威瑟伦爵士夫人和毕亚丝小姐离开营地出去以后,杰拉尔博士回来以前,有极短暂的时间。”

    吉奈芙拉突然移动身子,以奇妙、天真、慌张的目光望着白罗的脸。

    “是我干的?你说我杀人?”

    她突然以敏捷、优美的姿态从椅子上跳起来,穿过房间,蹲在杰拉尔博士面前,热情地凝视他的脸。

    “不,不,快救救我。他们要把我关起来。那不是真的。我什么也没有做。他们是我的敌人——要把我送进牢去——要幽禁我!请帮助我!”

    “好,好,没问题。”杰拉尔博士轻轻抚摸她的头。然后对白罗说:“你说的都没有意义,太荒谬了。”

    “是迫害妄想?”白罗轻声说。

    “是的,她做不出那种事。要是她做的,那会更戏剧性、更华丽明灿。她不可能做出这种冷静、合乎逻辑的罪行,你说对不对!这是智慧型的犯罪——清醒的罪行。”

    白罗微笑,突然低头致意,沉静地说:“我也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