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夏娃上手试试样品,夏娃诧异的神气像小孩儿。大卫说:“这样的纸,大葡萄尺寸的造价每令不超过五法郎。”

夏娃说:“这些试验怎么做的?”

大卫说:“用玛利红的一只旧棕筛做的。”

夏娃问:“你还不满意吗?”

“关键不在于制造,而在于纸浆的成本。唉!孩子,不少人走过这条艰难的路,我是最后一批了。早在一七九四年,玛松太太试验用字纸做成白纸,试验是成功了,可是成本浩大!一八○○年英国的特·骚斯伯利侯爵,一八○一年法国的塞更,同时尝试用干草造纸。你手里这几张用的是咱们最普通的芦苇。我还想用荨麻和蓟草来做。要原料便宜,必须找一些出在沼泽区和土壤不好的地方的植物,那就不值钱了。整个秘诀在于怎样用那些草料做成的纸浆。现在我的方法还不够简单。尽管事情很难,我有把握使法国的造纸技术和我们的文学同样领先一步,成为我们的专利,像英国人的钢铁,煤炭和家用陶器一样。我要做一个造纸业中的雅卡。”

夏娃站起身子,被大卫的朴实的态度感动了,兴奋之下,张开手臂抱着大卫,把头倒在他的肩膀上。

大卫说:“你这样对我,仿佛我已经成功了。”

夏娃仰起头来望着大卫,漂亮的脸上淌满眼泪,一时竟没法开口。

“我不是拥抱天才,是拥抱一个安慰我的人!”她说。“一颗星掉下去了,一颗星正在升起来。哥哥的堕落使我心酸,你却给我看到丈夫的伟大……是的,将来你一定和葛朗陶日,罗凡,梵·劳贝,替我们培养茜草的波斯人,还有你和我提到的那些人一样伟大,他们改良一种工业,做了有益人类而并不显赫的事,至今默默无闻。”

鲍尼法斯·戈安得和赛利才在桑树广场上来回走着,望见窗纱上映着夫妇俩的影子,说道:“这个时候他们在干什么?……”赛利才负责监视老东家的行动,长子戈安得每天半夜里都要来跟赛利才谈一谈。

赛利才道:“大概他拿白天做的纸给女人看。”

纸厂老板问:“用的是什么原料呢?”

赛利才回答:“猜不出来。我在屋顶上开了一个窟窿,昨天夜里爬上去,看见傻瓜用铜盆煮纸浆,堆在一边的原料,看来看去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只能说像苎麻一类……”

鲍尼法斯声音很婉转的对他的奸细说:“到此为止吧,再进一步就不老实了!……赛夏太太快要叫你续订印刷所的合同,你回答她想自己开店,愿意出半价买下她的执照跟机器,要是她答应了,马上通知我。不管怎么样,你得尽量拖日子……他们没有钱了。”

赛利才道:“一个子儿都没有了。”

长子戈安得应声说了句:“一个子儿都没有了,”心上想:“这一下可逃不出我手掌啦。”

梅蒂维埃字号除了经营纸张以外,戈安得弟兄的铺子除了造纸和印刷以外,都兼做放款而不领执照。在巴黎领一张银钱业的执照要花五百法郎,税务机关还没想出办法来控制商业,逼那些私做银钱生意的人领执照。戈安得弟兄和梅蒂维埃,虽然用交易所的行话来说,是地下银行家,在巴黎,波尔多,安古兰末的市面上,每季也有几十万往来。那天晚上,吕西安伪造的三千法郎票据正好从巴黎转到戈安得弟兄手里,鲍尼法斯立刻利用这笔债务,想出一条毒计来害那个耐性而可怜的发明家,但看下文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