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宗教中,那些规规矩矩活了一生的人死后可以得到何种乐趣,如果要约略说明,是十分令人为难的。要恐吓坏人,那很容易,只要用一系列的刑罚威胁他们就行。可是,对于有德行的人,不知用什么应许他们方好。乐趣的本性似乎就在于短促,很难想象别的乐趣。

我见过关于天堂的描绘,足使所有通情达理的人放弃天堂的希望。有的人使那些幸福的影子不停地吹笛;有的人把他们断送在永恒地散步的苦刑中;最后,有些人使他们在天上梦想留在人间的情妇,而不想一想,万万年是颇为久长的时间,万年的相思足够叫情人丧失相思的兴味。

说到此地,我想起一个故事,那是一个曾经去过大莫卧儿帝国的人对我讲的。故事说明,印度的教士对于天堂乐趣的观念,贫乏程度实不下于他人。

有一妇人,丈夫刚死,按照礼节,到本城总督处,请求许可她自焚。但是,由于伊斯兰教徒统治的地区,这残酷的风俗尽量被禁止,总督无论如何不肯答应妇人的请求。

她发现求告无效,就狂怒不能自制。“你看,”她说,“多么令人为难!一个可怜的妇人愿意自焚,连这都不允许!有谁曾见过这样的事吗?我母亲、姨母、姊妹,都是自焚而死的。等我来向这可咒的总督请求许可时,他竟生了气,并且像发狂一般大喊起来。”

碰巧在旁有一青年和尚。总督对他说:“不忠的人将这疯狂思想放入这妇人脑袋中的,是不是你?”“不是,”和尚说,“我从来没有和她交谈。但是,如果这妇人相信我,她一定会完成她的牺牲,因为她这样做,婆罗门天帝势必引以为快。所以她也将获得报偿,因为她将在彼世重遇故夫,并且和他破镜重圆。”“你说什么?”妇人吃了一惊,这样问,“我将重遇故夫!啊!我可不自焚了。我丈夫生前又嫉妒又忧郁,何况年龄这样老,如果婆罗门天帝在他身上不作任何改造,他一定不需要我。我为他自焚?……为了把他从地狱深处挽救出来,烧我一个手指尖儿,我都不干。两个引诱我的老和尚,明知道我和丈夫用什么方式在一起生活,却不肯告诉我底细。但是,如果婆罗门天帝只能送我这件礼物,我宁愿放弃这份洪福。总督先生,我要求作回教徒。至于你,”她看着那和尚说,“至于你呢,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去告诉我丈夫,说我身体非常健康。”

一七一八年,沙瓦鲁月二日,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