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你身上的丝扣都可以一剑刺穿。斗剑的好手,好手,有传授的是世家子弟!向前那一刺,回手那一手!

——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

许许多多服装华丽、骑在雄伟的马匹上的夫人和绅士,在宫廷的广庭里四面八方地闯来闯去,活跃异常。喇叭的响声、狗儿的吠声、骑士们那吵吵闹闹的玩笑声,这些在一个猎人的耳朵里听来,倒是一种非常愉快的喧哗,而在一般人的耳朵听来,却觉得非常的讨厌。

麦尔基在广庭中机械地追随着他的哥哥,并且,不知道怎样,他时刻待在美丽的伯爵夫人左近,她已经罩上了假面具,并且骑在一匹安达灵齐阿产的悍马上,马儿用脚踏地,而且不耐烦地咬它的嘴里的马勒;可是,伯爵夫人虽然骑在这匹可能使一个普通骑士大伤脑筋的马背上,她似乎跟坐在自己屋子里一张安乐椅上一样,悠闲自得。

营长借口要拉紧安达灵齐阿马的缰绳,走近伯爵夫人。

“这儿是我的弟弟,”他对女骑士说,声音放低了些,可是仍可以让麦尔基听得见,“好好地对待这可怜的小伙子吧;自从那一天他在罗浮宫里看到您,他就感到非常倒霉了。”

“我已经忘了他的名字,”她很暴躁地回答,“他名叫什么?”

“柏尔那尔。您注意没有,夫人,他的背带和您的衣襟带子是同样的颜色?”

“他会骑马吗?”

“您瞧瞧就知道。”

他向她致敬后,奔向母后的一个女官跟前——他对她表示关切已经有一些时候了。斜着半身挨在他自己的马鞍上,一只手放在那女官的马缰绳上,他很快就忘掉了他的弟弟和他那美丽而骄傲的女伴。

“那么您认识柯曼治吗,德·麦尔基先生?”土尔芝夫人问。

“我吗,夫人?……不大认得。”他结结巴巴地回答。

“可是您刚才同他说过话呀!”

“那还是第一次。”

“我相信我已经猜着了您同他说的话。”她的一对眼睛,在她的假面具掩蔽之下,似乎要一直理解到麦尔基的灵魂深处。

一位夫人,凑到伯爵夫人跟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这在麦尔基倒求之不得,因为那一场谈话使他很难对付。不过他仍然继续追随着伯爵夫人,而不大知道为的是什么;或者他希望这样会使从远处观察他的柯曼治感到一些难堪。

人们走出了王宫。一只鹿被放了出来,钻进树林里去;整个猎队都跟着它走,麦尔基不是没有一点惊奇地观察到,土尔芝夫人驾驭她的马匹的技巧很纯熟,和她驱使它跨越路上的一切障碍时表现得很大胆。幸亏麦尔基所骑的那匹巴尔巴列斯马很驯良,才能够寸步不离开她;但是,使他大感愤懑的是:柯曼治伯爵所骑的马同他的一样好,所以也伴随着她走,尽管马儿奔驰得很快,尽管他对狩猎异常注意,他总时常对女骑士讲话,至于麦尔基呢,他默默地妒忌他的轻浮、他的无忧无虑,尤其是他说那些好玩的废话的口才——这些废话,从麦尔基因此所感受的不悦来推断,大概会使伯爵夫人感觉有趣。此外,两个情敌激于一种高贵的好胜心,觉得那些栅栏不管怎样高和那些坑渠不管怎样深都不足拦阻他们前进,他们二十来次险些儿要摔断脖子。

忽然间,伯爵夫人离开了猎队的中心,穿进树林里的一条道路,这条路和国王及其侍从们进去的道路形成一个犄角。

“您干什么?”柯曼治大叫,“您迷路啦;难道您一点没有听见猎号和猎狗的声音从这方向传来了吗?”

“呃!您尽管走您的那一条路吧;谁拦着您呢?”

柯曼治什么话也不回答,只管跟着她走。麦尔基也这样做,当他们进入这条路大约百步的时候,伯爵夫人放慢了她马儿的步伐。柯曼治在她的左边,麦尔基在她的右边,两个人都即刻照样放慢了步子。

“您有一匹上好的战马,德·麦尔基先生,”柯曼治说,“它身上一滴汗也看不出来。”

“那是一匹巴尔巴列斯马,一个西班牙人卖给我哥哥的。瞧这儿有一道长剑的伤痕,那是它在蒙刚都尔受的伤。”

“您打过仗没有?”伯爵夫人问麦尔基。

“没有,夫人。”

“那么,您从来没有受过抬枪的射击吧?”

“没有,夫人。”

“也没有受过长剑的袭击?”

“也没有。”

麦尔基似乎看见她微笑了一下。柯曼治露出一种嘲讽的表情往上卷了卷自己的胡子。

“在一位年轻的绅士身上,什么都比不上,”他说,“一道漂亮的伤痕那样好看;您的意见怎样,夫人?”

“不错,假如这道伤痕是好好地得来的话。”

“您说好好地得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呀,一道伤痕是从沙场上得来的,那是光荣的;假如它是从一场决斗里得来的,这可就不同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它更可鄙。”

“我推测,德·麦尔基先生在骑上马以前已经对您谈过了。”

“没有。”伯爵夫人冷冰冰地说。

麦尔基领他的马走近柯曼治跟前。

“先生,”他十分小声地对他说,“我们跟猎队会齐之后,就要走进一个高高的树林里,我希望在那儿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决不愿意设法避免同您接触。”

柯曼治露出又怜悯又欢喜的表情望望他。

“这很好,我很愿意相信您,”他回答,“可是,您的建议,我可不能接受;我们不是下流人,两个人孤孤单单地打起来很不好;而且我们的朋友们都该在场参观这盛况,要是不等待他们就动手,恐怕他们不会原谅我们。”

“随您高兴吧,先生。”麦尔基说。他回到土尔芝夫人身边,因为她的马已经越过他的马向前走了几步。伯爵夫人徐步前进,头低垂到自己的胸前,似乎整个沉浸在幻想中。他们三个人都保持着缄默,一直到达了他们进去的那条道路尽头的一条交叉路口。

“我们不是听见了号角声吗?”柯曼治问。

“我觉得声音是从我们的左边这一稀林里传来的。”麦尔基说。

“对,那分明是号角声;我现在敢断定了,并且这是一把波伦亚出品的号角。假如这不是我的朋友潘比昂的号角的话,那可真叫见鬼了!您不会相信,德·麦尔基先生,一把波伦亚的号角和我们巴黎那些可怜的工匠所制造的号角是不相同的。”

“这一把号角,声音传得很远。”

“多么大的声音!它多么有气力!那些狗一听到它,几乎会忘记它们已经跑了十法里的路。喂,说句真话,除了在意大利和弗兰德尔,没有别的地方会做得这样好。您对这个华伦式领饰觉得怎么样?那跟一件猎装,是很配称的;我有一些领饰和云肩,那是预备上大舞会时用的;就是这个领饰,看来固然十分简单,可是您以为巴黎有人刺绣得出来吗?它是从不勒达给我寄来的。假如您喜欢的话,我可以托我的一位在弗兰德尔的朋友寄给您……不过……(他大声一笑打断了自己的话)我多么心不在焉!我的上帝!我居然不再想起那件事了!”

伯爵夫人拉住了她的马。

“柯曼治,猎队在您前面,依号角声来推断,鹿子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

“我想您说得对,美丽的夫人。”

“难道您不愿意参加呼喊‘阿拉利’吗?”

“当然参加;要不然,我们猎人和千里马全要丢脸了。”

“那么!要赶快去。”

“是的,我们的马儿现在休息够了。走吧,给我们发信号吧。”

“我,我累了,我就待在这儿。德·麦尔基先生就陪着我。喂,您走吧。”

“可是……”

“可是,难道要我对您说两遍吗?加鞭快跑吧。”

柯曼治一动也不动;脸红了起来,他露出气愤的神色,一会儿望望麦尔基,一会儿望望伯爵夫人。

“德·土尔芝夫人需要跟他相对谈心吧。”他带着一阵苦笑说。

伯爵夫人伸出一只手向传来号角声的稀林那儿指点着,并且用手指尖对他做出一种意味十分深长的姿势。然而柯曼治显然还不准备让他的情敌有行动的自由。

“似乎要露骨地对您解释。离开我们吧,柯曼治先生,您待在这儿对我很不方便!现在,您懂了我的意思吗?”

“完全懂了,夫人。”他气呼呼地回答。接着,他比较低声地又说:“不过,这个乡下小白脸……恐怕也不会长久陪您作乐了。再会吧,德·麦尔基先生,回头见!”他特别强调说出这最后几个字,跟着,打马加鞭,飞也似的跑了。

伯爵夫人那匹马想仿效它的同伴一样,她先拉住了它,然后再放松它,开头一言不发地向前走,不时抬起头来,望望麦尔基,好像要对他说话,随后又转开眼睛,竟找不出一句话来谈到本题,觉得很难为情。

麦尔基认为必须自己先开口。

“夫人,我很骄傲,承您对我表示了偏爱。”

“柏尔那尔先生……您可会使用武器?”

“会,夫人。”他惊奇地回答。

“但是,我说的是使用得好……非常好?”

“对一个绅士来说,还算好,可是在一个剑术大师看来,那当然是很差。”

“不过,在我们生存的国度里,绅士们对剑术方面的修养,比那些专业剑师还高明。”

“真的,我听见说过,他们中间有很多人把他们可以在其他地方更好地利用的时间,都在比武厅里给消磨掉了。”

“更好地利用!”

“是呀,毫无疑义。跟夫人们聊聊天,”他微笑着说,“比起在一所比武厅里搞得浑身是汗来,不是更值得吗?”

“告诉我,您可是时常吃败仗?”

“靠上帝保佑,从来不,夫人!但是为什么问起这问题?”

“为了约束您的行径,您要学学,决不应该向一位女子问起,她为什么做这件事情或者那件事情;这至少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们的习惯。”

“我一定遵从这个习惯。”麦尔基说,他微微地一笑,并且欠身几乎碰到马脖子。

“那么……明天您怎么办呢?”

“明天?”

“是呀;别装傻了。”

“夫人……”

“回答我吧,我一切都知道了;回答我吧!”她大嚷道,带着一位王后的姿态向他伸手。她的手指尖轻轻地触了麦尔基的袖子一下,使他浑身战栗。

“我会尽我的能力去做。”他终于说。

“我喜欢听您这样回答;这既不是出自一个懦夫,也不是出自一个好斗者的口里。可是,您要知道,您一开头,就要跟一个很可怕的人打交道啊。”

“这有什么办法呢?毫无疑问,我会像现在一样的,感到很狼狈,”他微笑着又说,“我一向看到的只是一些乡下姑娘,而我一到宫廷,居然就跟法兰西宫廷里最美丽的夫人面对面谈起心来。”

“我们说正经的吧。柯曼治是我们这个充斥着强盗的宫廷里最高明的剑手。他是雅士之王。”

“有人这么说。”

“那么,您一点都不觉得不安吗?”

“我再说一遍,我会尽我的能力去做。既然有了一把利剑,尤其是靠上帝帮助,就绝对不应该失望!……”

“上帝帮助!……”她流露着一种轻蔑的表情打断他,“您不是胡格诺吗,德·麦尔基先生?”

“是的,夫人。”他依往常对待类似的问题所持的态度,严肃地回答。

“那么,恐怕您要比别人冒更多的危险了。”

“那为什么?”

“用自己的生命来冒险,倒没有什么;但是您要把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您的灵魂来冒险啊。”

“夫人,您是依您的宗教的意见来推想的;我的意见是更能令人安心的。”

“您这场赌是很不妙的。骰子一掷出去,那就是永久吃苦的问题了,六颗骰子都和您反对着呢!”

“在任何情形之下,都是一样的;因为,假如我明天是以一个‘天主教徒’的身份死去的话,那我就是犯了‘宗教里的死罪’而死了。”

“要说的话多着哩,彼此间的分歧是很大的,”她听了麦尔基从他自己的信仰里找出来对抗她的一种论证,受了刺激,叫喊起来,“我们的司铎们将对您解释……”

“啊!毫无疑问,因为他们什么都解释,夫人;他们擅自依照他们的幻想更改了福音书。譬如……”

“我们不谈这个吧。不可能同一个胡格诺聊一会儿天,而不叫他时时刻刻引出圣经来。”

“因为我们都读那些圣经,而您们的神父们甚至连懂都不懂它们。换个话题吧。您相信,现在这个时刻,鹿子被抓到了吗?”

“那么您很依恋您的宗教吗?”

“开端的是您呀,夫人。”

“您相信您的宗教是好的吗?”

“相信得很,我相信它是最好的,唯一好的;要不然,我就会改变信仰。”

“您的哥哥已经很好地改变信仰了。”

“他有他的理由,变成了天主教徒;我有我的理由,仍然做新教徒。”

“他们全是顽固的,而且充耳不闻真理的声音!”她带怒地嚷起来。

“明天恐怕要下雨。”麦尔基望着天说。

“德·麦尔基先生,我同您哥哥间的交情和您所冒的眼前的危险引起我对您的关怀……”

他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

“你们异教徒,你们一点也不相信那些圣者遗物吗?”

他笑笑。

“你们一碰到它们,或者就认为是蒙了不洁吗?”她继续说,“您会拒绝把它们佩在身上吗?我们罗马的天主教徒,我们是有这样做的习惯的。”

“这种习惯,对于我们来说,我们觉得至少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您听我说。我有一个从兄弟,有一次,他把一个圣者遗物围在一条猎狗的脖子上;然后,在距离十二步的地点,他用装了一些弹丸的抬枪向它放了一枪。”

“狗被打死了没有?”

“一粒铅弹也打不到它身上。”

“那真了不起!我倒也很想有一件相似的圣者遗物哩。”

“真的吗!……您肯把它佩在身上吗?”

“毫无疑问;圣者遗物既然连一条狗都保护,那么,尤其合理……不过,等一等,究竟一位异教徒是否一定比得上一位天主教徒的狗儿,明白吗?”

土尔芝夫人不听他说话,便迅速地解开了她的紧身褡上面的纽扣,从她的胸部上拉出了一个扎着一条黑带子的扁扁的金质小盒子。

“喂,”她说,“您答应了我把它佩在身上,您以后再还给我吧。”

“如果我能还的话,一定还。”

“可是,您听我说,你会注意保管它吧?……别亵渎圣物!您要极端注意地保管它,才行!”

“它是从您身上来的呀,夫人!”

她把圣者遗物给了他,他就把它挂在自己的颈上。

“如果是一位天主教徒,他就会谢谢一下这只手吧,因为是它把这个神圣护符递给了他呀。”

麦尔基便抓住她的手,想拉它到他的唇边。

“不,不,现在可太迟了。”

“好好地想一想吧;或者我将永远没有像这样的幸运了。”

“脱掉我的手套吧。”她边说,边把手伸给他。

脱手套时,他心里感受了一阵轻微的压力。他便在这只美丽而白皙的手面,印上了一道火烫烫的吻痕。

“柏尔那尔先生,”伯爵夫人以动情的声调说,“您难道要一直执拗到底,难道就没有方法会使您感动吗?您到底会不会为了我改变信仰?”

“可是,我不知道,”他笑着回答,“再厉害点,再多费点时间要求我吧。最可靠的倒是:‘除了您,谁也不能使我改变信仰。’”

“率直地告诉我吧……假如一位女人……在那儿……她懂得……”她停住,不再往下说。

“她懂得?……”

“是呀;比方说难道爱情……可是您要心口如一!认真地对我说吧。”

“认真地?”他企图再握她的手。

“是呀。您跟一位与您不同宗教的女人讲爱情,是否……这种爱情会不会使您改变信仰?……上帝用尽各种方法。”

“您要我又率直地又认真地回答您吗?”

“我坚决要求这样。”

麦尔基低下头来,他在犹豫该怎样回答。事实上,他是在搜寻一句意义闪烁的回答。土尔芝夫人对他的情意,他是无意拒绝的。另一方面,因为他来到宫廷才几个钟头,他那外省人的意识又是非常强烈的。

“我听见‘阿拉利’了!”伯爵夫人没有等待这一句那么困难的回答,一下喊了起来。她在马儿身上抽了一鞭,即刻奔驰去了;麦尔基也跟着她跑,可是再也得不到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了。

他们一会儿就跟猎队重新会合了。

鹿子首先跑进一口池塘里去,人们很费了一点劲才把它赶出来。好几个骑士下了马,持起长木杆子,逼迫那可怜的动物再往前跑。但是水的凉气已经消耗了它的气力。它气喘吁吁地从池塘里出来,伸长着舌头,摇晃不定地乱跳乱跑。相反地,那些狗儿,似乎加倍猛烈起来。在离开池塘不远的地点,鹿子感觉光靠奔跑再也逃不了命了,似乎尽了最后一次的努力,倚着一棵大橡树靠下去,勇敢地用头来抵挡那些狗。首先袭击它的那几条狗被撞穿了肚皮,抛到空中去。有一匹马和马背上的人被粗暴地打翻了下来。人、马和狗都变得慎重起来,排成了一个大圈子围住鹿子,可是还不敢凑到它那吓人的犄角跟前去。

国王轻捷地从马背跳了下来,并且,手里拿着猎刀,灵巧地转身向橡树后面,一反掌就砍断了鹿子的后腿弯。鹿子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跟着就倒了下来。顷刻之间,二十条狗都冲到它身上,它的咽喉、脸上突出的部位、舌头都被抓住了,动弹不得。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它的眼睛里流下来。

“请夫人们走拢来吧!”国王叫喊。

夫人们走拢来了;她们差不多都下了马。

“喂,‘巴尔巴伊奥’!”国王说,他把他的刀子刺入鹿子的胁肋里去,并且把刀刃在伤口里旋转来扩大它。血液有力地冒出来,溅满了国王的面孔、两手和衣服上面。

“巴尔巴伊奥”这个词是天主教徒时常用来称呼加尔文教徒的一种轻蔑的名称。这个字和它被应用时的方式,固然使好些人不愉快,却也博到了一部分人的喝彩。

“国王的态度像一个屠夫。”海军上将的女婿、年轻的德里尼流露出厌恶的表情,很大声地说。

有一些心肠慈悲的人——尤其是宫廷中不乏这些人——免不了要把这种反感向君主报道,君主也就从此忘不了这件事。

在观赏了群狗吞噬鹿子的脏腑这一场快乐景象之后,全宫廷的人都重新上道回巴黎去了。在路上,麦尔基才对他哥哥谈起他所受到的侮辱和因此而进行的挑衅。劝告和责备已无用处,营长只好答应他第二天陪他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