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来到盖罗毕荒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辆吉普车开上山坡,无线电天线上挂着一块白手绢。车停在墓园的拱门前,凯恩和狄克斯特·加维走下来。他们沿路走进教堂的院子里时,凯恩低声说道:“注意观察,中士。确保再来的时候能认得路。”

“遵命,长官。”

教堂的门开了,施泰因纳走出门廊,德弗林在他身后倚着墙抽烟。哈里·凯恩郑重敬礼道:“我们之前见过,中校。”

还没等施泰因纳接口,菲利普·维里克就推开门口的贝克蹒跚着走上前:“凯恩,帕梅拉在哪儿·她没事吧?”

“她没事,神父,”凯恩说,“我把她安顿在梅尔瑟姆公馆了。”

维里克扭头看着施泰因纳,病恹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眼中闪出一种胜利的喜悦:“她把你们的计划漂漂亮亮地破坏掉了,没错吧,施泰因纳·要是没有她,恐怕你们已经得手了。”

施泰因纳不动声色道:“我很奇怪您怎么会从这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我一直以为我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一个叫卡尔·施笃姆的人牺牲自己,救下了两个孩子的性命。”他并没有等待维里克的回答,而是对凯恩说道:“请问有何贵干?”

“很明显,投降吧。再无谓地流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磨坊里边你们的人已经全死了。格雷女士也一样。”

维里克攥住他的胳膊问道:“格雷女士死了·怎么死的?”

“沙夫托上校想抓住她,却被她杀了。而她则死于随后的枪战。”维里克转身离开,他的面色全然是一片萧索。凯恩对施泰因纳说:“你已经孤立无援了。首相在梅尔瑟姆公馆,安全得很,有前所未有的重兵在保护他。都结束了。”

施泰因纳想到勃兰特、瓦尔特、梅耶、格尔哈特·克鲁格、丁特尔,还有伯格。他点了点头,脸色苍白。“投降的条件呢?”

“无条件!”维里克的吼声响彻天际,“这些人是穿着英国军装来到这里的,这还用我提醒你吗,少校?”

“但是并没有穿着英国军装战斗,”施泰因纳拦住他的话茬道,“我们仅仅以德国军人的身份战斗,穿的也是德国军队的制服。我们是德国空降猎兵。至于其他,在法律上讲都属于军事策略。”

“都是对《日内瓦公约》的直接忤逆,”维里克应声说道,“《日内瓦公约》不仅阐明了禁止在战争时期穿着敌人的制服,还指出对于违犯者将处以死刑。”

施泰因纳看着凯恩的表情,温和地笑了:“别担心,少校,这不怪你。游戏的规则就是这样,如此而已。”他又对维里克说,“好吧,神父,你信仰的神可真是一位愤怒之神。看起来即便我死了,你也要到我的坟墓上去跺上几脚。”

“你这混账,施泰因纳!”维里克踉跄着冲上前挥起拐杖要打,却被自己身穿的法袍绊倒在地,头磕到了一块墓石的沿上。

加维赶紧单膝跪在他旁边查看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他抬起头,说道,“但是应该找人检查一下。我们有位优秀的军医就在村子里。”

“请把他带走吧,”施泰因纳说,“把他们全都带走。”

加维看了看凯恩,然后扶起维里克,把他搀上了吉普车。凯恩说道:“你要放村民走?”

“既然已经难免一战了,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施泰因纳略略惊奇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们会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当人质,还是会在打起仗来的时候用女人挡在前边·你觉得我们德国人都是野蛮的匈人是吧?恕我难以苟同。”他转过身道,“把他们带出来,贝克,全都带出来。”

大门打开了,村民们一涌而出,雷科尔·阿姆斯比抢在最前边。大部分女人跑出去的时候都在歇斯底里地哭嚎着。贝蒂·王尔德带着格拉汉姆走在最末,李特尔·诺依曼搀着她仍然昏昏沉沉的丈夫。加维匆匆跑回来扶住他,贝蒂·王尔德拉起格拉汉姆的手,转过身看着李特尔。

“他不会有事的,王尔德太太。”年轻的中尉说道,“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我很遗憾。请相信我。”

“没关系的,”她说,“这不是你的错。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诺依曼,”他说,“李特尔·诺依曼。”

“谢谢你。”她简简单单地说,“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样。”她又对施泰因纳说,“我也想替格拉汉姆谢谢你和你的部下。”

“他是个勇敢的孩子,”施泰因纳说,“他当时根本就没有犹豫,直接就跳下去了。这非常需要勇气,勇气是永远不会过时的东西。”

男孩抬起头注视着他。“你为什么是德国人呢?”他问道,“你为什么不是我们这一边的呢?”

施泰因纳朗声大笑。“好了,快把他领走吧,”他对贝蒂·王尔德说,“要不然我真会被他给动摇了。”

她拉着孩子的手快步离开了。墙外,女人们纷纷走下了山坡。这时,怀特侦察车从豪克斯树林的小路上开出来停下了,上面的高射机枪和重机枪朝着门廊转过了枪口。

施泰因纳苦笑着点点头:“好了,少校,最后一幕开始了。开战吧。”他敬了礼,退回门廊。德弗林从头到尾一直站在门廊里,一言不发。

“我似乎从来没见过你能闭嘴这么长时间。”施泰因纳说。

德弗林笑笑:“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除了会喊‘救命’之外,别的话一句都他妈想不出来。我可以进去做个祷告了吧?”

莫莉站在荒地的制高点上,看到德弗林跟施泰因纳一同消失在门廊里,心下猛地一沉。“噢,上帝啊,”她暗想,“我必须做点儿什么。”她站起身来。就在这时,十二个游骑兵在那位大个子黑人军士长的带领下,绕到了教堂外林子里的小路上,在这里没人能看得见他们。然后他们又沿着围墙摸回来,从小门钻进教堂内室的院子。

但是,他们并没有到教堂里面去。他们翻墙进了墓园,从塔楼边上向教堂靠拢,迂回着绕到门廊。那个大个子军士长肩上扛了一卷绳子。她看到,他跳起来攀上门廊的排水管,然后顺着常春藤的藤蔓爬了十五英尺,爬上较低的屋顶。就位后,他解开绳子,把一头甩下去,其他游骑兵也纷纷爬上来。

突然,莫莉做出一个新的决定。她翻身上马,催马穿过荒地,钻进内室后面的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