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阶段一直都是这样。我很快发现:我一个人,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没办法心情澎湃,只有莉拉触及的事情,才会变得重要。假如她远离、远离了我所做的事情,那这些事就会沾染污垢,落满灰尘:中学、拉丁语、老师和书籍,我觉得书上的文字远没有加工一只鞋子迷人,这让我很抑郁。

但在某个星期天,一切好像都发生了变化。卡梅拉、莉拉和我一起去上教理传授课,为我们的第一次圣礼做准备。上完教理课出来,莉拉说她有事就走了。我看她没有朝着回家方向走去,让我惊异的是,她进了小学的一栋房子里。

我和卡梅拉走了一段路,但我觉得有些厌烦,就和她告别了。我绕着莉拉进去那栋楼走了一圈。星期天学校都关门了,莉拉进去干什么呢?我带着很忐忑的心情走进了大门,走到前厅,我毕业之后再也没有进来过,这是我的母校。我很激动,我熟悉这里的味道,觉得舒坦自在,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溜进一楼唯一开着的一扇门,那是一间很宽敞的大厅,白炽灯开着,靠墙全是书架,书架上堆满了旧书。那里有十几个大人,还有很多孩子和一些小学生在里面,他们手上拿着书,翻阅一下,放回去,最后选一本出来。选好书的人在一张写字台前排队,写字台后面,坐着奥利维耶罗老师的死对头费拉罗老师,他很瘦,头发花白,剪成了板寸。费拉罗看一眼人们选中的书籍,在登记簿上记下来,那些借完书的人,拿着一本或者几本书就出去了。

我看了看四周,莉拉没在那里,她可能已经走了。这就是她现在做的事情吗?她不再去学校,开始对鞋子和修鞋产生了兴趣,但她没告诉我,她来这个地方借书。她特别喜欢这地方吗?为什么她不让我陪她来呢?她为什么把我撇下,让我和卡梅拉在一起?为什么她只对我说学校很烦人,却没告诉我她读的书?

我很气愤,转身离开了那个地方。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学校比平时更加乏味无聊。后来我被期末作业淹没了,我很担心拿不到好成绩,我学得很马虎,但学习时间很长,同时我还有很多其他担忧。母亲说,我现在胸长得那么大,很不像样子,她带我去买文胸。她比平时更加粗暴,好像我长了胸,我来了例假,这让她觉得很羞耻。她给我的指导说明,也是草草了事,带着怨气。我还没来得及问她一些问题,她就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留给我一个背影。

戴上文胸以后,我的胸更加明显了。在那几个月里,我被学校的男生纠缠。我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吉诺和他同学把我向他们展示胸脯的事情说了出去,时不时会有男生过来,让我再展示一下。我试图摆脱他们,手臂交叉挡在胸前,我隐约觉得自己罪有应得。那些男生不断在路上或院子里提出要求,他们都在嘲笑我,开我的玩笑。我试着模仿莉拉的样子把他们推开,但效果不怎么样,后来我实在撑不住了,就哭了起来。我担心他们骚扰我,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下功夫学习,只有在上学的时候,我才很不情愿地从家里出去。

一个五月的早上,吉诺从后面追上我,没有了平时的傲慢,甚至有些忐忑,他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我拒绝了他,出于怨恨、报复和尴尬,但同时我也很自豪,因为药剂师的儿子想要我当他的女朋友。第二天他又问了我一次,后来他不停地求我。一直到六月底,我们的父母生活繁忙,我们三个女孩——卡梅拉、莉拉和我才穿着新娘的礼服,举行第一次圣礼。我们穿上礼服,在教堂前的空地上等着举行仪式,我们马上谈起了爱情,这真是罪过。卡梅拉无法相信我拒绝了药剂师的儿子,就把这事告诉了莉拉。让我惊异的是,莉拉没有作出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没有掉头走开,而是表现出了极大兴趣。我们三个人谈论起来。

“你为什么要拒绝他呢?”莉拉用方言问我。

我忽然用意大利语回答她,是为了提醒她,让她明白:尽管我们在聊男女问题,她不应该像对待卡梅拉那样对待我。

“因为我对自己的情感不是很肯定。”

这是我在《梦》杂志上学到的句子。莉拉好像有些惊异。我们又开始聊了起来,就像小学时参加竞赛一样,我们用书上和漫画中的语言聊了起来,卡梅拉只有听的份。这时候,我感觉自己心灵和头脑都被点亮了:我和她说的话都是精心构思的。我在中学里从来都没出现过类似的经历,和老师们还有同学之间都没有进行过这样的对话,感觉太棒了。我们一句接一句聊起来,莉拉让我相信,坚固的爱情需要严厉的考验。后来,我们又用方言聊了起来,她建议我先做吉诺的女朋友,但他要答应一个条件,就是整个夏天,他要给我、她还有卡梅拉买冰激凌。

“如果他不答应的话,那就不是真爱。”

我按照她说的做了,吉诺消失了,因此那不是真爱,我一点儿也不难过。和莉拉的交流让我非常欣喜,以至于我决定全身心地投入到她身上,尤其是夏天空闲的时候。我想,我们之后见面,也要像那次那样对话。我又一次感觉自己很棒,就像有什么东西撞击了我的大脑,让我产生了思想和语言。

但事情没有按照我想象的来,不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没有变得稳固、排他,她身边还围绕着很多其他女生。她和我的谈话、给我的建议,以及产生的效果让卡梅拉·佩卢索非常震撼,以至于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很多人。结果是:鞋匠的女儿莉拉,连月经初潮都没有来,也没有任何一个追求者,短短的几天里成了爱情方面的专家。让我讶异的是,她接受了这个职责。假如她不是在家里和铺子里干活,我就看到她不是和这个女生就是那个女生在窃窃私语。我经过她身边,和她打招呼,但她那么专心,以至于都没听到我说话。我偶尔会听到一两句很美的句子,这让我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