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皮诺奇娅平静了下来,但那天晚上她一直拉着脸,就好像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后来她甚至对农齐亚也不是很礼貌,说面条煮得不好,莉拉叹了一口气,然后用方言狂轰滥炸骂了她一通。皮诺奇娅决定那天晚上睡在我的房间。

她睡得很不安稳。另外,两个人待在那么小的房间里,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身上的汗把衣服都浸湿透了。我后来不得不打开窗子,但马上就被蚊子包围了,这让我彻底没办法睡觉,天刚亮我就起床了。

现在我的心情也很坏,我的脸上有三四处蚊子叮的包,让我简直没法见人。我去了厨房,农齐亚已经在洗我们的衣服了。莉拉也起床了,她已经喝了牛奶,正在看另一本我的书——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偷去的。她一看见我进来,就向我投来了审视的目光,她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问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问题:

“皮诺奇娅怎么样?”

“我不知道。”

“你生气啦?”

“是呀,我整个晚上都没有合眼,你看看我的脸。”

“看不出来。”

“那是你什么都看不见。”

“尼诺和布鲁诺也会看不见的。”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很在乎尼诺吗?”

“我已经跟你说了一百次了,我不在乎他。”

“别激动。”

“我很平静。”

“我们要当心皮诺奇娅。”

“你要当心她,她是你嫂子,不是我的。”

“你生气啦?”

“是的,是的,是的。”

那天比前一天更加炎热,我们焦虑不安地向海滩走去,坏心情好像感染一样,传染到我们每个人身上。

在半路上,皮诺奇娅发现她没带毛巾,就又发了一次神经。莉拉低着头向前走,根本就没有回头。

“我去给你拿。”我自告奋勇说。

“不,我要回家去,我不想去海边了。”

“你觉得不舒服吗?”

“我很好。”

“那为什么呢?”

“你看看我的肚子。”

我看了看她的肚子,不假思索地说:

“那我呢,你看看我的脸给蚊子叮成什么样了?”

她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她对我说:“你是个白痴!”然后她加快脚步,赶上了莉拉。

我们到了沙滩上,她马上向我道歉,她说,你那么老实,那么规矩,这让我很愤怒。

“我很老实?”

“我想说你很好。”

“我一点儿也不好。”

莉拉一直盯着弗里奥方向的那片海水看,她尽量不受我们影响,最后她冷冰冰地说:

“你们别闹了,他们要来了。”

皮诺奇娅嘟囔了一句,“你那位来了。”忽然她的声音变得柔软,她往嘴唇上涂了口红,尽管她之前已经涂得够多了。

那两个男孩子的心情比我们还坏。

尼诺用一种充满嘲讽的语气对莉拉说:

“今天晚上,你们的丈夫都要来了吧?”

“当然。”

“你们要做什么好玩的事?”

“我们吃饭、喝酒,然后去睡觉。”

“明天呢?”

“明天我们吃饭、喝酒,然后去睡觉。”

“他们星期天晚上也在吗?”

“不在,星期天我们吃饭、喝酒,只在下午睡觉。”

我隐藏起我那种自嘲的语气,硬着头皮说:

“我有空。我不吃不喝,不睡觉。”

尼诺看着我,就好像他看到了一个他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的问题,他用一只手摸了一下我右边的颧骨,我那里被蚊子叮了,肿得比其他地方明显。

他很严肃地对我说:

“好吧,明天早上七点我们在这里见面,然后我们一起去爬山,回来之后,在海边待到很晚。你觉得呢?”

我感觉到血管里涌起一阵欣喜的热潮,我很释然地说:

“好吧,早上七点,我带上吃的。”

皮诺奇娅有些沮丧地问:

“那我们呢?”

“你们有丈夫。”他嘀咕了一句,他在说“丈夫”这个词的时候,就好像在说蛤蟆、毒蛇和蜘蛛。皮诺奇娅听到这句话之后,忽然站了起来,向海岸边走去。

“她最近有点儿过于敏感。”我替她开脱说,“那是因为她怀孕的缘故,她通常不这样。”

布鲁诺还是用他那种耐心的语气说:

“我陪她去买椰子。”

我们的目光跟随着他,他个子很小,但很结实,胸脯很厚实,大腿很强壮,他迈着稳健的步子在沙子上走着,他很从容,就好像脚下不是滚烫的沙子。当布鲁诺和皮诺奇娅走向海滨浴场时,莉拉说:

“我们去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