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个不真实的经历倒是有个好处,如果有一天我缺钱缺得要命,我可以把我的故事卖给八卦刊物:“我与《知己》女星朱丽叶·詹森同眠共枕之夜!‘她一直要搔我痒!’女床伴困惑地说。”而等你弄清楚根本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时,你已经走到结账队伍的前头,这时候,你就只好把杂志丢到购物车的最上头了。

说真的,其实有点无聊,我们并没怎么谈话,和我们在旅馆没有摄像机的那个晚上不一样。(啊哈!一片片拼图复归原位!我心中突然出现了给判断力受损的人看的字幕:摄像机不在场时,朱丽叶就不一样了!)她的情绪一直高亢到坚持不住,她笑着说,我们头上伸出一堆电线看起来实在太蠢了,还说了她在MTV颁奖典礼上担任颁奖嘉宾的一些有的没有的事。事实上,她说出的每个字都是为了给自己脸上增光。

搔痒的事也同样奇怪。那时我们在床上已经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她那些关于自己的有趣故事也快说完了,于是话锋一转,像一个努力把目光从镜子上移开的人,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她转过身面对我,突然用活泼的语气冒出这句话:“那你有没有女朋友?”

吓死我了。等到回去节目播出,我可不想看到这时候脸上的表情,我看起来肯定完全慌了。我是说,之前我妈已经说了难堪的笑话,说什么第一次看我和女人上床,我简直受够了这个晚上她们暗讽女同性恋的话题了。

朱丽叶让我慌张了一会儿,然后说:“因为做童星,一个苦处是你没有太多时间结交女性密友。”她笑得像只是随口说说。

“哦,这个呀。”我多少恢复一些,但是说实在话,这我也没有很好的答复。

“那你告诉我,”她说,“女孩子在睡衣派对里都做什么事?”

“嗯……”我相信这么回应,会被认为是天下第一大白痴,不过她也不是真的想要有答案。

“她们会这样吗?”她问,然后开始呵我痒。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我一跳,而在那一瞬间,这完全的身体接触却让我震撼,我的意思是……就是很震撼。她的手在我全身到处碰触,用不着我一一细数。只是我们身上都是电线和胸麦,动来动去可真不自然,然后我看到朱丽叶的目光瞥向摄像机。突然间,我有一种感觉:她想要从我身上套出一些事情来。

“不会。”我说,然后尽量挪开身子,把被子拨到我们中间隔开彼此,“我从没参加过这样的派对。”

看得出来朱丽叶很恼火,不过她很快就掩饰过去了。气氛变得很尴尬,尴尬导致沉默,最后沉默导致睡眠。不过,当我在阳光灿烂的早晨从瑞典一处田野中醒来,看着自己身旁睡着一个美丽的女人,我的第一个念头却是:也许我应该让她碰触我久一点。


其实我只吻过一个女孩,结果很不开心。她就是米亚,当然是米亚。事情发生在去年十二月,也就是我发现自己怀孕的那一天,或者至少可以说我验孕的那一天。在这之前几个星期,我都做好了盘算。照我的计算,我已经怀孕十周,也就是“绿石村”户外教学那次到这个时候。所以我以为我还有两星期的时间可以考虑堕胎的事。结果呢,我不知道为什么健康教育课没教这件事,医生计算你的怀孕期是从你上次月经的第一天开始算,这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假设你是头一次跟人发生性关系就怀孕(我不是,不过这种事很可能发生),那就表示在他们计算你怀孕的第一天当天,你还是处女。笨得可以了!不过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当我接下来的一周去诊所时,他们竟说我的怀孕期已经超过可以做堕胎手术的期限了,我之前说过这些了。我虽然在怀孕期间拼命痛骂医生这个行业,痛骂性教育书籍,痛骂所有决定在书本及宣传手册中使用“十二周”却不解释意思的人,现在却不能说我希望事情不是这样。这个孩子……我很难说,不过我永远不会说我不高兴她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总之,在我准备请求贾斯丁和艾比带我一起参加反堕胎游行之类的活动以前,我想先回头讲那一天,就是我发现自己怀孕的那一天。那天是星期六,我一大早就起来验孕,结果,当然是把我整个人吓呆了。我在房里待了一会儿,哭了又哭,惊慌害怕,可是我妈却毫不知情。这其实完全不令人吃惊,她正在上网,寄情书给那个“神奇盯梢王”克蒂斯。他可能提议要帮她用浮石磨掉死皮,或是挤粉刺,而她还可能为这些浪漫举动感动得要昏过去呢。我也想过打电话给丹恩——我的意思是,他是孩子的父亲,而且在安全套出纰漏后也说过如果发生状况,他会在我身边——只是我当时没办法见他。近来我对他越来越没有兴趣,要说是厌烦他,倒不如说是厌烦了“我们”这一对每个人(包括他)都认为是真情侣的假情侣。我就是没办法面对自己是这个“课后特别活动的老套故事”的一部分:一对惊恐的男女生手握着手坐在堕胎诊所的等候室里。我当时仍然以为,自己会去这种诊所,所以打电话给米亚。

她马上就听出我哭过了,但是我还来不及告诉她验孕的事,她就主导了我们的谈话。“我还正想打电话呢,”她说,“瑞斯告诉我你和丹恩的事了,你一定很难过。”

我还得想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弄清楚以后,我几乎要笑出来。前一天晚上,丹恩打电话来告诉我,说他父母逼他带一个女孩子去参加舞会。那个女孩子是他妈妈朋友的女儿,念不同的学校,显然需要有男伴陪同参加冬季正式舞会。两个妈妈问也没问丹恩就安排好了。丹恩觉得很抱歉,不停对我说,这其实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我也假装愠怒,因为他似乎指望我这样。不过在我们谈话的整个过程中,我都坐在床上看验孕说明书,所以相信我,丹恩和另一个女孩跳舞绝不是最让我担心的事!

然而米亚的口气充满了同情和关心,我很想多沉浸其中,因此提起怀孕的事似乎会毁了这一刻,把情况变得又严重又可怕。所以我就让她相信她的话没错,我是在星期六早晨坐在家里,为了男友给另一个人买胸花带她跳舞而哭泣。

“是呀,”我说,“真的很差劲。”

“那,”她说,“你下午要不要去逛街?或许心情会好一些。我想买点好东西去参加那场‘盛宴’。”她特别强调这顿饭。再过一星期就是她和瑞斯在一起一周年纪念,他要带她去一家豪华餐厅吃饭。真恶心。不过,好呀,跟米亚单独相处一下午,我绝不会拒绝。

我们碰了面,一起坐公共汽车到购物中心。我一直在想如何找个适当时机提起怀孕的事,但是这真的不容易。我一直想:现在我可以说了,现在可以……只是这消息太重大,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好意思。由于再过几个星期就是圣诞节,购物中心挤满了人,我们挤进挤出,在各个商店都很吃力,处处充塞着嘈杂声、闪亮的灯光,简直令人闷得透不过气来。米亚似乎决定要安慰我,最好的方法就是避开这个话题,所以她不断谈到瑞斯,谈她想要买什么送他做周年礼物,这些对她是那么“重要”,让我感到非常难过。

我们买东西起初很不顺利,米亚对于要找的衣服有一些特别的想法,没有一件她看得上眼,而且,我还时不时地找厕所尿尿,还有一次找东西吃。因为怀孕期间,我老觉得饿,每隔几小时如果不吃点东西,就会感觉恶心。就在米亚快被我一次次打断行程惹得火起时,我差点要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怪异行为,可是感觉仍然不对。我相信有很多人的重大时刻发生在小吃街,可是我不想和他们一样。

终于,在快天黑的时候,我们找到一家米亚觉得很多衣服都不错的店。她手臂上挂了许多秀气、闪亮的衣服,往更衣室走去。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进来?”她问。

“当然好。”我说。我们以前也看过彼此更衣,没什么大不了。

我们等了几分钟,才等到一间更衣室空出来,我跟她一起走进去,她把门关上。小小的白色更衣间里满是丢下的衣服,有的内里翻到外面,有的从衣架上掉落下来。地上四散着大头针。又挤又乱,却让人感觉很温馨。里面只有我们两人,店内的骚乱都已经被关在门外了。

我把一堆衣服推到旁边,让狭窄的长椅腾出空位。这是间瘦子的服装店,我移到一旁好让自己能坐下的那些轻薄料子衣服,过一百万年我也穿不下。

米亚开始脱衣服。她擦了某种香草香水,或者是婴儿乳液。我要怎么做这件事呢?我心想。我要怎么说这些话?于是,我做了个实验,当她正好把毛衣脱过头上,耳朵被柔软的羊毛遮住时,我尽可能轻声说了一句“我怀孕了”。这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测试,就像是那颗放在公主床垫下的豌豆。如果她能运用某种超乎常人的感应力听到我需要告诉她的话,那么……那又怎么样呢?那就表示她关心我,她会帮助我度过这一关吗?那就表示在某种不明显的意义中,我赢得过瑞斯吗?我不知道。但是这不要紧,她完全没听见,甚至连问“什么”的反应都没有。

米亚穿着内衣站着,想要决定先试穿哪件。她很漂亮,我希望我能够摸摸她,但若这样,我这一天就会越来越糟。她从墙上的挂钩上拿下一件连衣裙,套过头穿上。连衣裙很漂亮,紧贴着身体,用某种弹性料子做成。袖子几乎像肩带一样,垂搭在她肩头,衣领开得很低。

“你的内衣露出来了,”我说,“要不要我帮你解开拿掉?”

她用奇怪的眼光看我。“哦,不用,”她说,“我从十二岁就会弄了。”她手伸到背后,把胸罩钩子松开,再从连衣裙的肩带中间把它抽出来。她的双峰鼓胀在领口上方。

“看起来真不错呢,”我说,但我的声音听起来言不由衷,“不过你妈一定会疯掉。”

“没错。”她对着镜子打量自己,“也许我可以加上一条披肩?”

“除非你的披肩能盖住胸部。”

她注视镜中的自己好一会儿。“我不管,”她说,“我要买这件。别的我都不试了。”她开始把连衣裙拉链拉下。“我们好了。用不用打电话给瑞斯,看他要不要来接我们?”

够了!我知道这一天之后是什么情形了:我们会离开这间更衣室,回到购物中心,然后我们会和瑞斯在一起,这一整天就浪费掉了。而我仍然怀着孕,仍然独自一人。

“嗯,”我说,“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有事必须跟你说。”

她停下来看着我,眼里满是关切。我已经引起她的注意,要回头已经太迟了。一时间我们谁也不说话。扩音器里播出“我听见的声音你听见了吗”这段歌词,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了很想哭。

“怎么了?”她说,“是关于丹恩的事吗?”她的拉链才拉下一半,裙子的一边稍稍垂下。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我好像终于有机会告诉她我的秘密,而这似乎又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许这一刻再也不会有了。眼看她的衣着就像要去赴一场盛宴,让我既急切又害怕,因此,在最后一刻,我决定改变原本要告诉她的秘密;我靠向前,两手扶在她光裸的肩上,亲吻了她。

如果把时间细分成你能想象的最小单位——一瞬间的一丝的一小点的一小点,我的嘴唇印在她嘴上就是这么短的时间。但随即,我已飞跃在周遭的事物之上,飞跃在地上的衣服、购物的人墙、天花板上传来的震耳音乐之上。就是这么短的时间。然而,她却抽身后退。

“你在做什么?”她问,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只是吓到而且困惑,也许还有一点受伤。

“我……”我说不下去了。

“凯西,”她说,“不行。就是……不行。”

她转过身,重新开始脱衣服,然后回头对着我。“你可不可以到外面等我?”她说。

我收拾起自己的外套和包,打开更衣室的门。一个小小的惊恐水泡开始在我心里长大。我这个莽撞的举动究竟毁了多少事情?“我希望我没有做这件事……”还有比这更糟的话吗?说什么“或许可以如何如何”是多么可悲,去他的!在那一刻,我愿意放弃任何东西,换得拥有一个想象米亚会回吻我的生活。

我木然站在挂满闪亮的节日礼服的成排衣架间,提心吊胆。终于,米亚从更衣室走出来,看也不看一眼就从我身边走过去。“走吧。”她说,但她两手空空。

“你不买那件连衣裙吗?”

“不买!”她厉声说,“我不想要了。”

“你穿起来真的很好看……”我才说,又马上闭嘴。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让我畏缩。“我们走吧。”她说。

我跟着她走过迷宫一样的购物中心,出来到公共汽车会经过的石椅旁。在购物商场里那奇异的、消了毒的环境中,我们竟不知白日已转为黑夜。室外空气清爽,又冷又黑。

我们站在那里等车。“我很抱歉。”终于,我说了。她的领巾在风中飘动。我说:“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不想谈这件事。”那语气超乎我想象的凶,她说,“我不想在这里谈。”

结果,是她不想在任何地方谈。这段和米亚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却是我和她在一起的最后一次。这以后,就是一段日益被冷冻的过程,直到我像一根冻伤的手指,干净利落地脱落。然后,是我自己的冷冻:没有了米亚,我也没有理由再和丹恩在一起了,我也就把他打发掉了,甚至连孩子的事也没告诉他。尔后,我也学会该如何独自一人。

但是在购物商场外头的那个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无法忘怀。这不是很奇怪吗?一件事既痛苦又珍贵?我从没有比那个晚上更悲伤或更害怕,但我却珍惜每一个细节。十二月里的星星、冻结的泥土。在黑暗中等候汽车。内心的苦楚。空气的干爽。我看得到的她呼吸的气息。这些都让我留存。


十个月以后,在一个似乎更不真实的时刻,我却和朱丽叶·詹森一起搭斯德哥尔摩的地铁,后头跟着拍摄小组成员葛瑞特和阿奇尔。我妈和卡尔赢得提前出发,不过出发时间经过一番折腾才决定,因为莱利和查特一直到我们所有人都醒了以后才到。他们在中午时一脸疲倦和不悦地冲进帐篷,显然他们弄错了经纬度,去了伦敦等班机飞冰岛,直到他们又核对了一份地图,才发现弄错了。所以他们真是天大的白痴。而我们必须等他们把这一关过完,才能动身。他们在“睡眠剧场”的时候,我们其他人也顺便放了假,真是不错。有些人小睡一下,有些人跟着“冰旅馆”的人去看他们的“冷冻屋”,那地方在夏天是一座冰雕美术馆,我们还吃了一顿有驯鹿肉和云莓的大餐,听来可怕,吃起来却还不错。难得有这么一次,我们可以在一个地方待上一段时间,用不着急急忙忙赶去完成下一个任务。

结果莱利和查特维持清醒的本事也不见得比他们看地图强,两个人都不到四十五分钟就睡着了,我妈和卡尔终究还是先出发了。两小时后,我们其他人都拿到一个淡黄色信封、一个拍立得相机——天哪,你想会不会相机公司也是赞助商之一呢?因为芭芭拉在话里提到厂商名字五十次——我们在“寻宝回合”的提示是:

没有假期旅行照片,

假期哪能看得见A。

世界最长的画廊在等待:

请看你的魔术袋。

我敢说,制作单位一定力气用完了,不然这些提示怎么会越来越蠢。信封(抱歉,是“魔术袋”)里面有四张不同的艺术品相片,以及进一步的指示;显然他们要我们去找相片中的那些艺术品,再分别用相机拍下。每张相片都必须有一名队友在里面,这些相片就是我们的“宝物”。只要照完四张相片,我们就可以前进到“会合点”,有一支队伍将要在那里被淘汰。

和几名旅馆工作人员谈过之后——他们似乎都给“知己”很高的评价——我和朱丽叶得知斯德哥尔摩地铁站由于有许多壁画和雕塑,有时候也被称为“世界最长的画廊”。我们从基律纳搭上一班飞机,晚上十点就抵达斯德哥尔摩的中央地铁车站。今天是星期五,地铁运营到凌晨三点半,如果我们没有在这个时间以前找到我们要找的所有东西,就只好等到早晨了。

不久后,我们找到一个。出租车司机认出其中一张相片里的艺术品——地铁通道里面有巨大的蓝色蔓藤爬在白色墙上的画——在“中央车站”,所以他就在那里把我们放下。还剩三张:一幅金色与黄铜色壁画,看起来有点像洞穴壁画,两名骑马的士兵在战斗中逼近;一面鲜绿色的墙,画上有荧光的粉色和橙色花朵;还有一个赤裸的矮男人雕像,男人有红色皮肤和黄色头发。这里的地铁实在了不起,非常干净,而车站的墙壁凹凸不平,就像是山洞的岩壁。根据我在机场拿到的一本小册子所述,他们后期建造车站时就直接在岩石里炸出空间,保持洞壁的外观。这些车站被称为“岩窟车站”。没错,这里到处是艺术。

我们现在在蓝线的地铁车上,要去“国王花园”站找我们那个赤身的矮家伙,这个建议来自一个走近朱丽叶的年轻粉丝,她还说自己有多喜欢她演的戏。我们在这里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出朱丽叶,她虽然不至于被粉丝围着要签名,不过却有很多满怀兴趣的神情和羞怯的笑容是冲着她的。她喜欢这些,而且让自己沉浸其中。从我们到了超棒的北欧以后,她整个人不见一点消沉。我想当她离开瑞典,回到世界上其他地方时一定会很难过:在其他地方,“知己”只不过是一段陈旧的回忆。

“到了。”地铁进站时我说。我们只坐一站就到了。葛瑞特和阿奇尔立刻在门旁摆好位置。

“很好。”朱丽叶说,声音有一点不必要的大声,同时还赏给车厢内其他人一个笑容。“我们去找那座雕像吧!”她似乎以为自己在演戏。

我们一下车,就看到那个光裸的家伙站在月台上。他有非洲黑矮人的神色,身体不算完全赤裸,披一条披肩,在肩头打结,还有类似无花果叶的东西遮住重要部位。他有一头黄色长发,留着胡子,看起来好像在担心什么事。

“要换你拍照了吗?”我问朱丽叶。我已经在蓝色蔓藤的相片里了。

“你知道我要的。”她说,语气有点轻佻,不是针对我,但也看不出她是在跟雕像还是全国观众打情骂俏。她走向雕像,用两手环搂住他。这个小家伙个子矮,但他在一个台座上,所以她似乎只能搂到他的膝盖部位。她把头转过去,在雕像大腿上亲了一下。我敢打赌这是此地法律所不容的,不过现在是星期五晚上十一点,而我相信经过的警察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不然,他们要怎样?逮捕《知己》里受人喜爱的明星朱丽叶·詹森吗?我在葛瑞特拍我时为她拍下这张照片。

我们仍然不知道最后两件艺品在哪里,所以走近售票人员(令人惊异的是,这人似乎不认识朱丽叶),他看到这两张相片时点点头,然后在地图上指出两个车站。这时,我听到朱丽叶轻声咒骂,阿奇尔立刻走过去,调整她的麦克风,我猜他们没有清楚录到她骂人的内容。

“注意啦,”朱丽叶说,“剧场专家来了!”

我有点困惑地看着她,“是‘剧作家’吧?”我说。但是我还没转过头,就听到杰夫和达拉斯那种夸张而具戏剧效果的大嗓门,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嘿,老兄!”我听到杰夫大喊,随即转身向着月台,看到他在对雕像说话,“我们在到处找你啊。”

我看看地图,想推断出接下来要去哪里。可就在我们往回走到月台时,见到杰夫和达拉斯故意夸张地摆出相片里的姿势。他们还戴着那愚蠢的高顶帽,不过杰夫这时把他的帽子拿下来,戴在雕像头上。

同时,一个看起来对流行资讯很敏感,大学生模样的人走向他们。“对不起,”他带着英国腔说,“你是‘斯科勒总统’吧?”

达拉斯立刻露出笑颜:“是的,没错。”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接下来他竟也模仿起这人的口音说:“很高兴你注意到了。”

英国人翻找自己的口袋,拿出一些纸。达拉斯帮他签了名,一阵感谢与赞叹声连连响起。

“你看到了吗,猪头?”那人走开后,我听到达拉斯对杰夫说,“我就跟你说我的戏在英国很红。”

朱丽叶立即摆出不悦的表情,但维持不了多久,地铁就来了,我们也拿着地图准备去完成我们的任务。可是在这之后,在这个夜晚之后——在我们找到其余的艺术品,拍了相片,打开我们的金色信封,找到“赛格尔斯广场”那明亮的水晶塔“会合点”之后;在我们得知我妈和卡尔领先,还有,在莱利和查特为了守住现金(这两个家伙本来都搭出租车)而作出错误决定之后;甚至在我们睡了几小时醒来迎接热闹的斯德哥尔摩早晨之后——在这一切之后,我们将打开一个提示,告诉我们下一站是伦敦。而那时候,朱丽叶脸上的表情就是百分之百的惊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