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娅喜欢双手有力、眼神哀伤的高个子男人。休第一次与她邂逅是在纽约一幢住宅里举行的派对上。几天以后,在菲尔那里又与她偶然相遇,她问他想不想去看轰动一时的先锋派戏剧《巧妙的噱头》,她有两张票,本来是她和她母亲要一起去看,可是她母亲必须前往华盛顿办理法律事务(此事与离婚程序有关,休猜得不错):他愿不愿意陪她去?从艺术上说,“先锋派”的意思几乎等同于迎合某种大胆而缺乏文化修养的时尚,因此,当大幕开启时,空荡荡的舞台中央,一位裸体隐士坐在一只破裂的马桶上,休并不感到惊讶,而是乐不可支。朱莉娅格格直笑,准备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她那孩子般的手无意中碰到休的膝盖,他动了心,怯生生地用自己的手抓住了她的手。她生就一张娃娃脸,斜眼,黄宝石般的珠状耳垂,身材苗条,橙色上衣配黑裙子,四肢关节纤细,异国情调的光洁头发平整地覆在前额上,在男人的色眼中真是妙不可言,令人开心。还有一个猜测几乎同样让休感到开心:尽管R先生曾经对一位采访者吹过牛,说他有幸具有颇强的通灵神力,但是他此时此刻在他的瑞士住处注定会有一次吃醋的痛苦经历。

先前曾有谣言四处流传,说这出戏在首夜公演之后,可能遭受封杀。有一些粗暴的年轻示威者,对这种可能发生的事情表示抗议,迫使演出中断,实际上他们对演出是支持的。几个节日用的小型爆炸装置被引爆后,大厅里顿时充满了刺激性的浓烟,长蛇般的粉红色和绿色卫生纸燃起烈火,剧场里的人员全部撤离。朱莉娅说她沮丧至极,渴得要命。毗邻剧场的一家著名酒吧爆满,于是在“经过伊甸园式地简单化的道德观念的光辉照耀下”(R在另一作品中如是写),我们这位珀森把姑娘带回了自己的寓所。他愚蠢地担心——在出租车上因为亲吻过于激情投入,他忍不住泄出几滴精液——自己会让朱莉娅的热切期待落空;朱莉娅——据菲尔说——早在她母亲那场灾难性的婚姻之初,就已经被R诱奸了。

休租用的单身汉寓所坐落在东六十五街,是他的公司为他找的。那些房间恰好就是几年前朱莉娅去看她最好的年轻男友之一的地方。她很有涵养,不说什么,但是那位男青年在一次遥远的战争中死去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的形象老是在盥洗室进进出出,要不就是摆弄冰箱里的东西,要么古怪地干扰她所做的一些小事,以致她不肯让休拉开她衣服的拉链,拒不和他做爱。当然,过了不很长的那么一段时间,她也就让步了,帮着大个子的休笨手笨脚地和自己做爱。然而,当抽动和气喘、心悸等常规程序刚一完成,休以强装的绅士风度走开去喝水,古铜肤色白皙屁股的吉米·梅杰的形象便立刻又取代了她眼前的瘦骨嶙峋的珀森。她注意到,从床上看过去,卫生间的镜子里映出的还是那些静物——一只木钵里放着一些橙子——跟吉姆在这里时那些短暂快乐的日子里摆放的一模一样;他是这种百年水果的贪婪消费者。当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一虚幻图像原来是她扔在椅背上的鲜亮衣服的折叠部分的反映时,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她在最后时刻取消了下一次幽会,并且很快启程前往欧洲。在珀森心里,他们之间的风流韵事所留下的,除了沾在绵纸上的一点淡淡的口红以外,几乎什么也没有——另外就只有曾经拥抱了一个伟大作家的情人的浪漫感觉。然而,时间会给这种一夜情添枝加叶,回忆起来就有了新的味道。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一张邮票的碎片和一个空酒瓶。大量的建设正在进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