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丽娜睡了几个小时,终于被她母亲在厨房里忙乱的声音闹醒了。她抓起拐杖,摇摇晃晃走进来。

“多明戈舅舅哪儿去了?”她问,因为急于要把心里的话讲给他听。

“你道他哪儿去了?还不是小酒店?不过我晓得他,吃晚饭的时候会回来的。”

他们像所有人家一样,一般只在中午吃一顿热餐,可是那天从早上起,他们除了玛丽亚拿来的一块涂着大蒜泥的面包之外,什么也没吃过,她知道多明戈肚子要饿了,因而她生起火,烧起汤来。卡塔丽娜再也等不及了。

“妈妈,圣母在我面前显了灵。”

“是吗,亲爱的?”玛丽亚回答说,“替我把胡萝卜洗一洗,切一切。”

“可是,妈,你听我说啊。圣母在我面前显了灵。她对我说话来着。”

“别说傻话了,孩子。我进来的时候,看你睡着了,我就想让你再睡一会儿。要是你做了个好梦,那再好没有。可现在你既然醒了,可以帮我准备晚饭了。”

“可我没有做梦啊。事情发生在我睡觉之前。”

接着她讲了她的奇遇。

玛丽亚·佩雷斯年轻的时候长得不错,但是现在到了中年,跟好多渐渐上年纪的西班牙女人一样发胖了。她受尽苦楚,在生卡塔丽娜之前生的两个孩子先后死去了。她丈夫又遗弃了她,她把这些折磨都看作是天主对她的考验,因为她是极其虔诚的;同时,她是个讲实际的女人,知道覆水难收,哭也没用,便拼命工作,帮教会做事,照料她的女儿和那个任性的哥哥多明戈,从中得到安慰。

她听着卡塔丽娜的故事,感到十分沮丧。她讲得那么详尽,细节方面那么具体,要不是实在无从置信的话,她是不会不愿把它当成真实的。唯一可能的解释是那可怜的孩子因为残疾和失恋而神经错乱了。她先是在教堂里祷告,然后到火热的阳光里去坐着,很可能她的头脑出了毛病,在想象中把这一切想得那么真切,竟确信那是真实的了。

“堂胡安·德·巴莱罗的事奉天主最虔诚的儿子就是那位主教。”卡塔丽娜讲完了事情的经过,最后说。

“那当然,”她母亲说,“他是个圣人。”

“多明戈舅舅在他们两个都年轻的时候,跟他很熟。舅舅可以带我去看他。”

“不要声张,孩子,让我想一想。”

教会不喜欢有人声称曾和耶稣基督或圣母有任何交流,它使用全部权势,不让人夸口说见到过显灵之类的话。若干年前,有个方济各会的修士用超自然的方法给人治病,引起轰动,许许多多人都去求他治病,结果圣教公署不得不加以干涉。他被逮捕了,从此不知下落。玛丽亚·佩雷斯从她不时为之工作的加尔默罗会女修道院中听到传说,有个修女说修会的创始人以利亚在她修道的密室里显灵,并对她有特殊的眷顾。女院长立即叫人鞭打她,直到她供认这故事原是她捏造出来抬高自己身价的为止。

既然修士和修女说了这种话都要遭殃,那么教会对卡塔丽娜的故事势必要严厉对待的。玛丽亚十分害怕。

“对任何人都什么也不要说,”她对卡塔丽娜说,“连对多明戈舅舅也不要说。等吃了晚饭我来跟他商量,听他说该怎么办。看在老天分上,去把胡萝卜洗一洗吧,否则我们要没有汤喝了。”

卡塔丽娜对这样做不乐意,但是她妈妈还是叫她不要声张,照她的话行事。

一会儿多明戈进来了。他没有喝醉,可也不见得清醒,但是他兴致很好。他是个喜欢听自己说话的人,所以他们在吃晚饭时,他就滔滔不绝地尽给卡塔丽娜讲城里的热闹情况。趁此机会,我正好给读者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城市今天会这样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