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三,下午四点十四分

尼尔气冲冲地离开了饭馆,几乎撞倒了一对老年夫妇。他回头看见梅洛迪从桌子旁站起来,从后面跟了上来。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找存车票,当他抬起头时,看到服务员已经把他的车开到了前面。奇怪,他想,他们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然后他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长着长长的黑发,穿着一件棕色的皮茄克,他猛地把那个服务员从驾驶位上拉了出来,又用力把他推倒在地上。这个家伙一定是想偷他的法拉利,出于本能的反应,尼尔向袭击者冲了过去。

在他左边几英尺开外,尼尔看见一个高大的、穿着蓝色皮大衣的金发男子。

“利奥,那个女人手里有枪。”那个穿皮大衣的人大声喊着,举起了右臂,并用左臂支撑着。

尼尔惊呆了,紧盯着那个人的枪,他看见枪转向了他身后的目标。枪响的时候,他认为是他开的枪。尼尔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他看到车下面那个服务员恐惧的眼睛正在看着他。血液顿时充满了他的血管。他听到车门关上了,如果那个叫利奥的人开走汽车,那个服务员就会被轧过去,也许尼尔也不能幸免。

尼尔知道,子弹随时都会像下雨一样射进他的后背。

梅洛迪!

他们离开餐馆的时候,她跟在他后面只有几步远。又一声枪响在他耳边回响,他站起来往前跑,这时那个穿蓝色皮大衣的人向后倒退了几步,像死了一样瘫倒在地上。尼尔看见梅洛迪在车顶上,她难受地坐着,用手捂着腹部,血从她的手指间涌了出来。她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了,但是他确信听到了她在喊自己的名字。他又趴在地上,向她爬过去,用那辆法拉利当掩护。

“好了,亲爱的。”尼尔说着,用胳膊抱着她的头,“你很快就会好的,只要坚持到急救人员来到这里。”眼泪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咬着牙,把手放在她的伤口上,然后把她前额的浅金黄色的头发拂到一边。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睁着,看着尼尔。

“坚持住,梅洛迪。”他说,“一旦他们把你送到医院,医生就会给你治疗,你就会好的。”

尼尔不知道她有一把枪,但他确实记得她告诉过他她以前曾经接受过联邦调查局特工的训练。当梅洛迪在餐馆里告诉他那些事之后,他怀疑自己不够了解她。当然,这还要看她能否活下来。

事情的发展一片混乱,梅洛迪一定是看到那个穿蓝色皮大衣的人用枪指着尼尔,如果不是她开了枪,袭击者可能已经打中了他。

“我……爱……你。”梅洛迪说,她闭上了眼睛,头垂到了一边。

拉斐尔·莫雷洛死了。

卡罗琳从SWAT小组和拘留所助手中间挤过去,冲向汉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们必须去海图室。”她说,她的上衣撕破了,衣服上溅满了血,“尼尔一定和那辆法拉利在那儿,我忘了,我忘了,梅洛迪对我说过他们要去那里。”

他们到拘留所一楼,从储物箱里取回他们的个人物品和手枪,然后冲向汉克的警车,留下玛丽处理卡罗琳讯问莫雷洛产生的灾难性的残局。她榨出了事实真相,但是她的鲁莽和骄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尸体解剖的照片使他丧失了理智,为什么她会受到他的引诱,离他那么近?她永远不应该放松警惕。

卡罗琳和汉克已经在路上,他让她从汽车后座的训练包里找一件T恤衫。她脱下撕破了的上衣,从头上穿上一件白色的T恤衫,然后挂上腋下枪套和武器。就在这时,调度员告诉他们有报告说海图室餐馆门前发生了枪战。

“212小组,你们去负责处理吗?”

“是的,我们离那里两英里。”汉克说着,把便携式警报器放在了车顶上。

“目击者说枪击与一辆红色的法拉利有关。”调度员继续说,“这可能就是你正在寻找的那辆车,我将派其他小组赶去增援。”

“在我通知他们之前,让他们待在外面。”汉克对她说,“一号,”他又说,“这是命令,让他们进入自己的位置,不要让他们接近餐馆。这也是对消防车和救护车的命令。”

“你疯了吗?”卡罗琳的叫喊压过了警笛的尖叫,她为他弟弟感到害怕,“他们可能击中了尼尔,你为什么告诉她不要派警察和急救人员增援?”她抓起无线电话筒塞到他面前:“取消你的命令,我弟弟可能正躺在地上流血,他会死的。”

“那里有比你弟弟的死更大的危险。”汉克说着,把她的手推到了一边,“你不知道我们在处理什么事情。”他开的车尖叫着进了海图室餐馆的停车场。

卡罗琳看到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长长的黑发,穿着棕色的茄克,正坐在尼尔那辆法拉利的驾驶位上。那个服务员正在向餐馆前面爬过去。

“挡住那辆法拉利,汉克!”卡罗琳大喊着,迅速从枪套里掏出了枪,解开了安全带,“尼尔可能在里面,在地上。”

侦探一个紧急刹车,撞在了那辆红色法拉利的前部。卡罗琳猛地打开车门,她离利奥·丹佛斯只有几英寸远。

子弹“嗖”、“嗖”的从卡罗琳头上飞过,她从车上跳了出来。还有一些子弹在她后面的好几个地方嗒嗒作响。他不能肯定,但那里一定有八个或十个人,至少有四辆车。

他们进入了埋伏圈。因为警车的位置比那辆法拉利高,她能够看到那个人右手拿着枪。

“警察!”她大声喊,用她的左轮手枪瞄准了丹佛斯的头,“把枪扔掉,否则我开枪了。”

就像慢动作一样,那个人向她转过来,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当他转动肩膀时,她能看清楚每一个镜头,黑色的枪体金属出现在他身体的右侧。卡罗琳的手指移动在扳机上,她的手一用力,开了枪。他头颅的碎片飞溅到车窗和仪表盘上。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她松开手指,枪落在了地上。

卡罗琳惊恐地站立着,胳膊无力地垂到一边。汉克从乘客座位旁边钻进车里,嘴里嘟囔着,把那个死了的人从方向盘上拖下来,放在了人行道上。他对着卡罗琳大喊:“到车里去,卡罗琳!你会被打中的。”

她听到汉克在说话,但一个字也没有听进脑子里。一颗子弹从那辆法拉利的上面飞了过去。汉克的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个向车冲来的人身上,他站起来举枪还击。

“保护好你自己和那辆车。”他回过头冲着卡罗琳喊,把五英尺开外的一个枪手打倒了。

尼尔还活着。卡罗琳打开门进了那辆法拉利,看到他弯着腰站在在躺在地上的一个金发女人身旁,那一定是梅洛迪·阿舍。子弹从停在她后面人行道上的一辆绿色美洲虎和一辆白色的揽胜上喷射过来。一个高个子的黑人正在穿过停车场,好像拿着一支狙击步枪。她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更多的汽车,更多的枪,更多的人。

她变得清醒起来,感到一股温暖的液体渗透了她的衣服,原来她坐在了死了的那个人的血泊里。卡罗琳“啪”的一下打上了倒车档,她看到一个持枪的男人迂回着穿过停车场,离她只有几英尺。她挂上头档,绕过汉克的警车,猛地向右一拐,汽车的底盘被刮了一下。在远处,一道木栅栏把停车场和一个小巷隔开了,她开足马力穿了过去,然后沿着狭窄的街道向下冲去。

听到警报声,她往后视镜里一看,看到许多警车出现在现场。她向右拐上了戴尔玛通道,觉得最安全的去处是警察局。要到三英里外的警察局,她需要从101高速公路的南入口上去。当她看到高速公路在苏厄德大道的入口时,那辆揽胜突然出现在她左侧的车道上,不让她进入向南的一个坡道。而那辆美洲虎就紧紧地跟在后面。

一个有胡子的瘦长男人把上半身伸出窗外,冲着她大喊:“靠边停下。我要的只是这辆该死的车,它值得你去死吗?”

卡罗琳惊慌失措,担心他们会把她撞到右边的路基上。这时前面出现了一个通往101高速公路北入口的坡道,她把车速降到二档,来了一个三十度的急拐弯,甩掉了那辆揽胜。她从来没有开过像法拉利这种高性能切换式的汽车,它需要真正的体力。她胳膊上的肌肉由于用力而颤抖。她在车道上左右摇摆地前进,现在她能看到加利福尼亚的海岸线就在她左边很近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仪表盘,发现这辆车的最高时速是每小时二百英里。她确信如果她把这辆法拉利的车速开到最高,就能甩掉那辆美洲虎。

当里程表上的指针超过了一百的时候,她意识到汉克让她离开不仅仅是在保护她的生命。凶手想要的是这辆车,而不是她。到底是什么东西藏在里面,值得流这么多血?如果里面是一大袋毒品,实验室早就应该发现了。

“狗屎!”卡罗琳说,她意识到自己没有带电话。她必须通知警察她正在被追赶。大多数豪华汽车都带有声控电话,人们不必一边这么快速地开车一边还要把手机放在耳朵上。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一排按钮,就开始用手随意地去按。一个机械的声音发出来说:“准备就绪。”她检查了一下后视镜,发现那辆美洲虎前灯的灯光逐渐暗淡下去。

她刚想拨通911,就听到电话响了。她按下按钮,希望对方是汉克:“汉克?”

“您是沙利文女士,我认为。”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说,最后的音节加重了语气,“你到底要拿我的车干什么?”

“你是谁?”

“暂且让我们说我是一个朋友,一个关心你安全的人。”

“骗子。”她怒吼一声,“我知道车里藏着有价值的东西。我和拉斐尔·莫雷洛谈了很长时间,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知道是你杀死了那些无辜的人们。”现在又有更多的生命因为这个邪恶的人死去了,他一定就是那个被莫雷洛称为拉里的人。

“你再也不用想得到这辆车了,拉里。在你得到它之前,我要把它毁掉。游戏结束了。”

“按照你的方式。”

她能够听到他沉重的呼吸,他听上去可能很冷静,但他一定因为事情没有按他的计划发展而暴跳如雷。只要他把手伸向那些在枪击中还活着的人,他们就会死掉。

“你是个愚蠢的女人,卡罗琳。”劳伦斯·范·布伦继续说,“如果你发生什么意外,谁来照顾约翰和丽贝卡?你女儿是个漂亮的女孩,我的人在一小时之前已经把他们抓起来了,我希望我的人能够控制住自己。在过去的几天里,他们非常愿意跟着她,丽贝卡不应该穿那么诱人的衣服。”

“你这个恶心的混蛋!”她怒火中烧,在超车的时候几乎失去了对车的控制,“我会一直跟着你,亲手把你杀死。不要动我的孩子,懂吗?”她的手指移过去想结束通话,以便能给她家里打电话确认约翰和丽贝卡都是安全的。但她又犹豫了,她感觉她回到了在圣玛丽的教室里,凯瑟琳修女每星期都给他们讲关于魔鬼的诱惑的课程。他是在虚张声势,她对自己说。他说的每件事情更像是一个谎言。在经历了莫雷洛的事情后,她知道千万不能相信一个凶手说的话,尤其是像范·布伦这么邪恶的凶手。

他的人把事情搞糟了,现在他想重新控制起来。但是在她继续向前迈进之前她想起了莫雷洛对她讲的事情。他们设法找到了他住的地方,割下了他母亲的头。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电话里认真地和他通话。孩子们单独待在家里,他的人可能从县政府大楼跟踪了她。她不能挂断电话,不能在谈论她孩子的生命时挂断。

她的视野模糊了,车偏离方向,拐进了另一条车道。

约翰和丽贝卡可能已经死了。

如果那是真的,她无法承受这个事实。他们在到达哈特菲尔德家之前就已经杀死了莫雷洛的妹妹,莫雷洛的做法是对的,当时他认为唯一可行的办法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这样他就能为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报仇。莫雷洛母亲惨死的画面出现在她的大脑中——她的头离开身体有几英寸。如果他们割下约翰和丽贝卡的头可怎么办?她乞求上帝保佑她的孩子们。

卡罗琳强制自己理性地思考。掉转车头赶回家的冲动压倒了一切,但是那太危险了。如果她采取了错误的行动,丽贝卡和约翰就死了。如果那个人撒谎呢,如果他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呢?她不能冒任何风险,以至于把他们引到自己家里去。

她能做的只能是继续往前开。她可能已经甩掉了那辆美洲虎,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的同党会向另一个方向去追她。她的T血衫被汗水浸透了,她倾斜着身体靠近挡风玻璃,想看清楚更远处的高速公路。确信没有任何东西,她按下按钮打开了电动窗户,深深地、急切地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她现在开到了每小时一百二十英里,热气从发动机里升到车里面,她能闻到汽油的气味。外面的风就像飓风一样。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

卡罗琳以前曾经经历过危急的情况,最终都化险为夷,但她内心的直觉告诉她这一次与以往不同。

范·布伦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他说:“你和你的孩子想活下去的唯一办法,是看我们能否做成交易。真的没有必要去死。我已经让人从圣巴巴拉赶过来,不久他们就会在前面截住你,我知道你已经快到卡本特里亚了。”

她毫不奇怪他知道自己的位置,这辆车一定被装上了全球定位系统。但如果确实是这样,那么它被拉斐尔偷走之后,为什么范·布伦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找到它?一个画面闪现在她脑中,当她从汉克的警车里看那辆法拉利的时候,她看到那个人弯着腰,左手拿着什么东西,枪在他的右手里。他一定是在安装某种跟踪装置。

卡罗琳开始用手指触摸汽车内壁,她想在眼睛注意路的同时,设法拆除全球定位系统装置。什么也没有找到,她想起了她看到过为孩子们生产的定位手镯,如果那个装置那么小的话,在不拆毁汽车的情况下,她怎么能找得到?它可能被扔在了座位下面,但她不能到下面去找,眼睛离开路面将是致命的。

“我在听。”她对范·布伦说,她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方向盘。

“我知道你的一切,卡罗琳。”他装模作样地停下来,“一个缓刑监督官……多么糟糕的工作。我敢说你没日没夜地工作,一年也挣不到十万美元。那只是我愿意提供给你的一个零头。”

卡罗琳看到了她后面闪烁的灯光,也许汉克已经被打死了,警察误以为凶手开着法拉利在逃跑。她不知道追在后面的车来自哪个部门,因为离得太远了。他们可能是高速公路上的巡警,因为她超速而追赶她。她应该停下来靠在路边?她怎么能确定他们不会向她开枪?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那个人在电话里催促她。

“听到了。”卡罗琳大声喊,“不行。”

“钱不是全部。”他说,“你为你孩子的生命贴的是什么价格的标签?”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的人是不是真的绑架了约翰和丽贝卡。他非常精明,想利用她的感情打乱她理性的思考。他怎么知道他的人会拿不到这辆法拉利并且她最终开走了它呢?

卡罗琳努力权衡各种选择,但没有一个不会带来悲剧性的后果。把车交给他等于是自杀,如果他能够很容易的杀掉她,为什么还要给她钱?把车开到警察局会导致他杀害她的孩子。阻止这种魔鬼般的疯狂的唯一办法是取消这个问题——把这辆车毁掉。也许这就是在餐馆门前汉克想告诉她的。

“二百万。”范·布伦说,“把那辆法拉利交给我,我会付你二百万现金。没有人会知道的。你可以到另一个国家去,为你和你的孩子建立一种新的生活。对这笔钱进行合适的投资,你将永远不需要工作了。”

“我要挂电话了。”

“你挂断电话后六十秒,我就会摇控引爆一个爆炸装置。作为你的朋友和未来生意上的伙伴,我建议你保持通话。”

卡罗琳的思想在旋转,他说的不可能是真的!刚才他还愿意付她二百万换回这辆车,现在又要把它炸掉,这说不通。她问自己,她曾经看到的那个人手里拿的是不是一个摇控炸弹。也许这又是一次虚张声势,现在钱会使他处于有利地位,她必须保持自己的姿态。

“我不相信你。”她说。

“我是一个生意人。”范·布伦对她说,“因为我要结束一桩交易,你必须立刻把那辆车还给我。我不能让它落入错误的人的手里,并且我不能出卖我的财产同别人进行实物交易。”

“那么,只要你得不到这辆车,就没有人能够那样做。”卡罗琳说,“这就是你想说的吗?”

“我们是在浪费时间。”范·布伦说,他的声音显示出一种焦虑。

卡罗琳的脚离开了加速器,在这种速度中她几乎无法思考。前面逐渐接近的尾灯速度慢了下来,浓雾滚滚升起,她猜想的在后面的警车再也看不见了,但她知道她不能让任何人接近。如果那个人真的实施了他的威胁,引爆了炸弹,警官们可能会被炸死。她把后背紧靠在座位上,用全身力气抓住方向盘,用脚踩下了油门。指针移动到了140,她感到自己好像是在一架战斗机的座舱里,这辆车甚至一点儿都不摇晃。强大的发动机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卡罗琳大声喊:“这里真的有一颗炸弹吗,为什么警察没有发现它?”

“我需要你的回答,卡罗琳!”范·布伦说着,又给她施加压力。

圣巴巴拉外面的豪华房产的屋顶闯入了视野。

一辆赛车里能安装一颗多大的炸弹,它能杀死多少人?她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在实验室里,技术人员一直在寻找炸弹,一颗汽车炸弹可不同于给两个女人注射药物的谋杀。因为所有事情都因节日积压起来,实验室很可能只是一辆接一辆地把车推出去,或者只是胡说他们检查了这辆法拉利。

“告诉我你想让我把车开到哪里。”

范·布伦对她说,他十五分钟后和她在圣巴巴拉机场见面。一经卡罗琳同意,他就挂断了电话。

泪水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她想起了孩子们的脸。昨天晚上她回家晚了,她走进丽贝卡的卧室,吻了她的脸,丽贝卡已经睡着了。她又来到约翰的房间,跪在他的床边,抚摸着他的额头,轻轻地对他说她很抱歉,没有花更多的时间和他们在一起。

在狂乱中,她试了好几次才拨通汉克的手机号码。因为电话是声控的,她不得不把吐字调整得非常标准,否则电话就不工作。在歇斯底里的时候,控制声音是非常困难的。汉克一接起电话,她就说,“赶快派人去我家!他们说他们抓了我的孩子!”

“谁?”汉克问,“你在哪里?”

“不要说话,你只听我说。我一直用车里的内置电话和莫雷洛说的那个人通话——拉里。他说他将在十五分钟后到圣巴巴拉机场取这辆法拉利,他还说他的人绑架了约翰和丽贝卡。他甚至说出了他们的名字,还说他的人已经跟踪他们好几天了。”

“范·布伦。”汉克惊叫起来,“联邦调查局通知我们,国际刑警组织一直在追踪一个叫劳伦斯·范·布伦的军火商,他们认为他把核材料藏在外国汽车里,然后用船运到海外。核材料一定藏在那辆法拉利车里。”

她大声喊叫着。

“我的孩子,汉克!现在只有他们对我是最重要的。”

“等一下。”他说,她听到他用无线电通知调度员派几辆警车去她家,“好了。”

“那么他说的是真的,我是一颗滚动的炸弹。”卡罗琳说,恐怖的现实逼近了,“他说他能够摇控引爆,它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我不知道。”汉克说,他几乎和她一样惊慌失措,“我不是核物理学家。联邦调查局告诉我们它能够制造一颗公文包那么大的原子弹。法拉利的发动机内腔是很大的。我很抱歉把你推进这样一场混乱当中。”

“一颗原子弹!”卡罗琳恐惧地说。

“我必须给军方打电话。”汉克继续说,“如果你接近了圣巴巴拉,你离范登堡空军基地也就不远了。不要挂断,我要追踪电话以防我们失去联系。”

“把电话挂断,汉克。”她既害怕又愤怒,“我想听到我孩子的声音。你们逮捕范·布伦之后,就去检查靠近埃尔凯皮顿的海岸。”

没等他再说什么,她就挂断了电话,然后拨通她家的号码,铃声响了一下约翰就接了起来。

“感谢上帝你没事,你妹妹在哪儿?”

“她到露西那儿去了,你听起来——”

“打电话让保罗或伊索贝尔把丽贝卡送回家。”卡罗琳努力表现得和平常一样,“把所有的门窗关起来,等着警察过去,你妹妹回家后他们就应该到那里。你必须要坚强,亲爱的,不仅为你自己,也是为了你妹妹丽贝卡。我爱你们胜过一切。”

“妈妈,求你……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事情?”

“我无法解释,我现在没有时间。工作中出现了问题,一切都会好的。我只是想打电话告诉你我爱你。”

“我也爱你,妈妈。”

“替我拥抱你的妹妹,告诉她我爱她。我现在必须说再见了,亲爱的。”

她抽泣着伸出手按下按钮切断了电话。最坏的事情过去了,她的惊恐减弱了,她下定了决心,她奇怪地感觉到她的生命此刻似乎进入了倒计时。她曾经听说有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向右转而不是向左转就防止了一次重大事故,他对着极度失望的人微笑,给了他们继续活下去的决心,他把几个美元放在了一个饥饿的乞丐的手里。

卡罗琳知道她在这个世界上要采取行动的确切地点。她看到了圣巴巴拉机场的标志,然后继续往前开。她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范·布伦知道她没有向通往机场的路拐弯,他就会引爆炸弹。在大约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制造了两起死亡事件。第一个是莫雷洛,然后过了不长时间,她又开枪杀死了一个陌生人,他死亡的景象和气味环绕在她周围。

她能感觉到一种东西粘住了她的腿,她知道那是他的血。最让她心烦的是她本能地开了枪,似乎剥夺一个人的生命是无关紧要的。那真的是出于自卫,还是她因为发生在莫雷洛身上的事所作的反应?她可以躲避在一边,打掉他手中的枪,或者瞄准他身体的其他部位而不是脑袋。她的行为违反了她作为一个天主教徒所信仰的一切。她的身体在颤抖,因为她在乞求上帝的宽恕,也是因为她现在需要的是保护生命,而不是剥夺生命的勇气。

卡罗琳看到了前面的悬崖,她认为炸弹在海水里可能不会爆炸,至少,海水会使引爆器失效。否则,伤亡也会减少到最低限度。

她已经下了决心,她说了再见。她会争取生存,但她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她走的路前面是一片荒凉:没有车,没有房子,没有建筑物,就好像是上帝打扫干净了道路来迎接她。

卡罗琳猛地把方向盘转向左边,加大油门,穿越了三个车道。过了一会儿,她飞在了空中。这辆法拉利一冲出悬崖,她就关掉了点火装置,在极度的寂静中呼吸着。她感觉到了失重和自由,好像驶向了一个超越死亡的世界。

在汽车开始往水底下沉之前,卡罗琳的左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抓住了门把手。她用身体的重量去撞车门,伸出另一只手去找她母亲的银制十字架,把它握在掌中,就在这时,她的头撞在了仪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