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三,下午两点三十三分

十六个司法官员聚集在会议桌前。汉克·索耶、玛丽·史蒂文斯、文图拉警察局长布雷迪·里格兹、队长加里·福尔摩斯、地方检察官凯文·托马斯,文图拉谋杀案小组的八个侦探,奥克斯纳德警察局的谋杀侦探迪克·卢瑟福,还有联邦调查局特工鲍里斯·图申斯基和戈登·格雷。

会议室里相互冲突的个体力量足以把房顶掀翻,面对这样一个耸人听闻的案子,每个人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会议的第一项任务是展示古德温被杀的录像,汉克已经提前要求玛丽处理好所有的画面演示。录像剪辑播放完之后,即使最有经验的警官也陷入了目瞪口呆的沉默。

布雷迪·里格兹局长强有力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他是个六十三岁、银白色头发、红面皮的爱尔兰人,但他的急脾气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

“刚才你们看到的是杀害劳蕾尔·古德温的残忍的凶手,劳蕾尔是当地的中学老师。现在,我们拘留了一个十八岁的叫萨巴提诺的人,他是被害人的前情人和学生。我们认为他也可能杀了苏珊娜·波特——一个住在几个街区以外的家庭主妇,这使我们认为这些罪行是一个连环杀手犯下的。”他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现在把会议交给最近这一系列谋杀案的首席侦探,汉克·索耶。”

汉克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茄克,看了一眼桌子前面局长腾出的空位。

“我们是今天下午刚收到的录像,发送录像的人化装进了大楼,用我自己的电脑给我发送了电子邮件。一个自称是联邦特工的女人在十二点四十三分左右进入了大楼。你们每个人面前都有她的照片和描述她特征的快报。联邦调查局已经确认那儿没有一个叫萨曼莎·罗德里格斯的人。”

汉克举起几张纸说:“使案情更为复杂的是,实验室在尼尔·沙利文的红色法拉利车里发现了拉斐尔·莫雷洛的血迹。沙利文是古德温现在的男朋友,你们在录像上看到的就是他的住处。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的原因,就是利用已经搜集到的材料,确定你们看到的这起谋杀和其他八起明显相关的谋杀之间的联系。”

汉克坐下来,看着玛丽演示各种犯罪现场的幻灯片,以及证据,法庭裁决和病理报告。演示一结束,奥克斯纳德警察局的迪克·卢瑟福清了清嗓子,以引起人们的注意。卢瑟福衣冠不整,看上去更像一个罪犯而不是侦探。他把稀薄的棕色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辫,留着二十年前就不时髦了的胡子。这个人一定是个连续抽烟的家伙,汉克想,卢瑟福一走进这个房间,他就闻到了一股香烟的气味。他的脸上有粉刺留下的疤痕,左眼耷拉着。他让汉克想起了废旧货栈的狗,在奥克斯纳德大街上,相信他的容貌会帮他大忙。

“我们了解拉斐尔·莫雷洛,因为他在我们的城市里杀死了他的母亲和妹妹。”卢瑟福说着,使劲撕着一块尼古丁戒烟口香糖,“对不起,但是他们把这东西做得几乎不可能撕开。”他把纸包伸到其他人面前,就像拿着一包香烟一样笑着,有三个侦探接受了他的口香糖。

“我们的调查是有限的。”他继续说,“因为莫雷洛也杀害了哈特菲尔德一家,所以文图拉警察局从我们那里抢走了这个案子。”他停下来傻笑着,他的第二句话是指向汉克的。

“那是一个错误。”他说,“我们有一件特殊的汽车抢劫案,发生在十一月十一日,大约在哈特菲尔德谋杀案前一个星期。三天前,我们逮捕了一个酒后驾车的告密者,用一个星期的监禁换取了一些有意思的信息。”他咳嗽了一声,然后继续说,“我们的人声称当地的一个偷车贼是这起汽车抢劫案的嫌疑犯,他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是拉斐尔。他还坚持他认识的那个拉斐尔从没有实施过暴力犯罪。”

“你在犯罪现场发现了什么?”汉克在座位上转向一侧,问他。

“这是非常奇怪的一部分。”卢瑟福对他说,“根据讨论整理的结果,车上有两个人。汽车抢劫犯很少袭击里面有两个人的汽车,因为那样失败的概率很大。我们觉得开车的人已经死亡,因为路面上有很多血和脑组织,但我们不能肯定,因为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没有了。那个乘客一定是跑出来绕到了车后面,与企图抢车的那个家伙发生了交火。我们在那里发现了很多血。”他停下来,双手叠放在桌子上,目光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在车上驾驶员位置的附近,我们发现了更多的血迹。但是,乘客的血是我们唯一能根据系统确定身份的,他的名字是但丁·吉尔比阿迪,特工图申斯基和格雷说他涉嫌有组织的犯罪。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所知道的,塞尔维亚人?”

“但丁·吉尔比阿迪是个职业杀手。”鲍里斯·图申斯基特工加重了语气说,“几年前,他受雇于冈比诺犯罪家族,与大约三十起谋杀有关。他偏爱刀子胜过枪,因为刀子更安静。在东部的很多谋杀案中,手术刀被确认为凶器。当我们听说莫雷洛的母亲被手术刀割下了头时,我们加紧努力寻找吉尔比阿迪。不幸的是,我们的追踪失去了目标。他可能已经离开这个国家,或者因为枪伤而死亡。”

格雷特工大声说:“我们认为吉尔比阿迪现在正在为一个可疑的军火商工作,他叫劳伦斯·范·布伦。国际刑警组织那天通知我们,范·布伦现在很可能在做核材料生意。中央情报局和军方都卷进来了,通常情况下,他们不愿意透露这么多信息。”

汉克转向卢瑟福问道:“你没有找到能确认那辆车的目击者吗?”

“没有。”卢瑟福回答说,“一个家伙说他认为那是一辆Vette,另一个发誓说是NSX,我们的大多数目击者都是拉丁美洲家庭主妇或职员,其中一个老太太七十九岁了。他们听到枪声后只看了那辆车一眼,我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辆车是红色的。”

汉克站起来脱口而出:“那是沙利文的法拉利!”

“你知道。”卢瑟福嘲讽地说,“街上有不止一辆红色的小汽车,索耶,正像有不止一个叫拉斐尔的罪犯,尤其是在我们那一带。”

“你没有看到吗?”汉克情绪激动地说,“那是凶手在寻找的东西……那辆红色的法拉利。他们去那些房子里想找回那辆车,如果汽车占有者妨碍他们,就会被他们杀死。”

“你是在告诉我那九个人的死是因为一辆汽车吗?”卢瑟福用指甲敲着桌子问。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汉克用一个手指指着他说,“但不是为了汽车,而是为了它里面的东西。我们的实验室说他们彻底地检查了汽车,但是除了莫雷洛的血迹,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如果那个叫但丁的家伙与一个可能在买卖核材料的人有关系,谁知道那辆车里有什么?显然,它藏得非常隐蔽。另一件造成我们工作疏漏的可能是汽车本身,我们的技师不愿意把它拆开,因为他们担心不能再组装起来。六个月前,为了查找毒品,他们拆卸了一辆兰博基尼,最终是县政府作了赔偿。”

这说得通。里格兹局长说,他急于为实验室的错误辩护,“我们的人不是法拉利的专门技师。另外,这是一件郊区的谋杀,不是一个毒品案子。”

“我们刚才看到的录像可能经过了处理。”图申斯基插话说,“如果这个凶手是像但丁·吉尔比阿迪一样受雇于同一个人,他绝对是一个职业杀手。”他停顿了一下,确认每个人都在注意他的话,“有一个顶级女性职业杀手,名叫克莱尔·麦林格。她使用注射药物杀人。我知道在那两个女人的谋杀中,所用的药物中的添加剂之一是用来治疗多发性硬化症的。”

“人们都使用他们了解或容易得到的东西。”格雷特工补充说,“有报告说麦林格得了一种病。她住在欧洲,所以国际刑警组织通知了我们。他们现在正在跟开过这种药物的医生联系。米托蒽醌只能用于注射,病人必须每月一次去医生那里接受治疗。这缩小了我们的调查范围。我们一旦得到什么信息,就会通知你们。”

“她可能比你想象的更接近我们。”汉克说,“那个叫麦林格的女人是你面前照片上的人吗?”

“不知道。”图申斯基特工解释说,“麦林格从来没有拍过照片,我们甚至没有关于她的身体特征的描述。她做事不留任何痕迹,先生们。犯罪现场经常比她到过之前还要干净。”

所有的事情突然结合到了一起。汉克是这样兴奋,就像要发作心脏病一样。正是这样的报偿,使他在拿着微薄薪水的情况下仍然执着于自己高度危险的工作,一件耸人听闻的案子在水落石出时所产生的激动是非同寻常的。他拉了一下裤子,走到房间的前面,拿起了幻灯片。结果放颠倒了,他示意玛丽过来帮忙。她打手势让他翻过来,他放好了哈特菲尔德家的图片。

“第一个谋杀案的地址是海港大街1003号。”汉克翻到下一张图片,显示出尼尔·沙利文的家在海景坡道1003号,“在古德温被杀几个小时以前,那辆红色法拉利已经在沙利文的车库里了。”

他换上波特谋杀案的图片,提高了声音说:“你们会注意到这又是一个相同的地址号码1003,只是这次是在海港车道,距离第一件谋杀三个街区。凶手一定是只知道一个不完整的地址,也就是‘1003’和‘海’这个字。就像我刚才说的,他们在寻找什么东西,而我们唯一知道的与谋杀有确凿关系的就是沙利文的法拉利。哈特菲尔德案与古德温的谋杀有关,因为在沙利文的汽车里发现了拉斐尔·莫雷洛的血。古德温是被杀害苏珊娜·波特的同一个凶手杀死的,因为她们都死于一种极不常见的毒品和毒药的混合物。杀害莫雷洛母亲和妹妹的凶手现在与所有九件谋杀都联系起来了。”

“你释放了那辆车?”戈登·格雷特工惊叫着,他脸上的表情说明他认为汉克·索耶和文图拉警察局是一群白痴。

汉克没有理他,而是转向了卢瑟福。联邦调查局可能认为他们是蠢货,但他们自己整天忙着巴结上级,破一个案子需要好几年时间。另外,他们还花费很多时间去找高级理发师和到商店里买昂贵的“布鲁克斯兄弟”服装。

“卢瑟福。”汉克歪着下巴说,“把你们的血样做一个DNA测试,我敢跟你打一百美元的赌,那个抢劫红色赛车和杀死司机的人就是拉斐尔·莫雷洛。你没有确认他,是因为我们在因哈特菲尔德谋杀逮捕莫雷洛之前,我们的档案里没有他的DNA。”

房间里的其他警官顿时感到一阵兴奋,汉克注意到,唯一看上去不高兴的是玛丽·史蒂文斯。那天早上她追捕的嫌疑人阿什顿·萨巴提诺,已经从绞刑架上逃脱了。

“我这就询问一下。”卢瑟福说着,站起来走到房间后面,给有关方面打电话。

“如果我们让莫雷洛再次开口。”汉克继续说,“他可能会告诉我们所有我们想知道的事情。我们不仅需要找到凶手,还要找到那辆法拉利。如果我没有错,他们会继续杀人,直到找到那辆车。”他从桌子上抓起一杯水喝了下去,然后转向联邦调查局的特工,“没有人能把原子弹藏在汽车里,他们能吗?我的意思是,它太大,对吗?”

图申斯基特工在回答前停顿了一下说:“不是这样的。”他阴沉着脸说,“我们以前从没见过公文包大小的核武器,但我想那是可能的。当然,我们不是在谈论彻底的毁灭,但它的破坏力还是相当大的。”

汉克的兴奋变成了担忧:“我们找到那辆车应该没有问题,”他说着,努力显示出自信的表情,“我们应该怎样告诉我们的警官?”

“什么也不要告诉他们。”格雷特工说,他的手抓住了椅子的扶手,“让我们通知相关的特工人员。在我们提出新的意见之前,我建议你不要把这件事向你们外面的警官广播。我们还不知道汽车里有什么东西,先生们。我们不能让你们的人在追捕中冒死亡的危险,追捕可能导致碰撞。”他冷峻的目光盯住了汉克,“你说那辆车已经还给了它的所有者,你不知道他在哪里吗?我们可以找到他。”

“不知道。”汉克说。

“但我能找到他的姐姐。”

特工们都站了起来,图申斯基已经开始忙着打电话。

“我建议你立即采取行动,侦探。”格雷说,“那辆车不应该到街上去。”

“我们准备在四点半讯问拉斐尔·莫雷洛,房间准备好了吗,玛丽?”

“都准备好了。”她说着,急匆匆地记下她得到的信息,然后冲出了会议室。她在走廊里与汉克撞在了一起,文件和光盘撒在了地板上。

“我给所有能联系上的人打了电话去找尼尔·沙利文,但没有找到他。我还给卡罗琳打了电话,但她没有回应,我应该怎么做?”

汉克看了一下表,现在是三点半。

“葬礼现在应该结束了,他们很可能都关了手机。如果你抓紧,应该能在葬礼仪式上找到他们。如果我们运气好,那辆法拉利还在那儿,站在旁边保护好它,直到我们派人过去。”

汉克快步走过走廊,他想起了什么事情,又转回身说:“如果你找到卡罗琳,不要接受她拒绝的回答,这个问题太严重了。如果她给你制造麻烦,你就把她抓起来放在你汽车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