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天还是没有萨姆的踪迹。

杰伊打电话来,说小丑鞋上找不到线索。

“那张纸上也没有发现。”他补充道。

没有指纹,没有DNA,没有任何可以指引他们找到绑匪的东西。

“我们在努力追查鞋子的制造者,”杰伊说,“也许我们会找到他买鞋的商店。”

萨蒂心头一沉。“但如果他付的是现金,这么查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是啊,但说不定我们运气好,商店里会有监控录像。我们只需要一个突破口,萨蒂。只要有一条确切的线索,我们就能找到萨姆。”

萨蒂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天,努力思索不必描述那个人的相貌就能帮助警方找到萨姆的方法。但什么也没有想到,所以她走出家门,又在附近贴了很多萨姆的寻人启事,最后无论她走到哪里,萨姆的目光都跟随着她。萨蒂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附近的陌生车辆,还给他们看萨姆的照片。但得到的只有否定的答案。

她甚至想依靠天意。这些年来,这已经成为她经常开的一个玩笑、一个游戏,像如果前面的人谈不拢,我们就买下这座房子。或是等我得到征兆,就知道是时候该写点新东西了。那时候,天意是她最好的朋友,但现在,在萨蒂真正需要神明介入的时候,它却弃她而去。

第二天,萨蒂守在电话旁边。直到晚餐时间,它都没有响过,于是她拨通了杰伊的电话。

“萨蒂,我们还没什么进展,很抱歉。”

“你说前3天很关键,”萨蒂尽量掩饰着声音里的慌乱。“为什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我们已经竭尽所能了,”杰伊向她保证,“我们希望住在你家附近的人会打电话来,肯定有人看见过什么。”

是的,我看见了。

尽管这句话已经涌到萨蒂嘴边,但就是无法说出口。她担心萨姆。她毫不怀疑雾魔会如他所说的那样杀死自己的儿子。她绝对无法接受萨姆因自己而死。

一周过去了。置身地狱的一周。

萨蒂最想做的事就是嗑药嗑到失去知觉,但固执的天性让她坚持每天早上出门,去换掉那些被撕烂的、模糊不清的、或被雨水打湿的寻人启事。

第10天早上,萨蒂呆在床上不肯起来,也不肯吃东西。她甚至没有理会响个不停的电话,利娅打过两次电话来,还心急火燎地在答录机上留了言。

萨蒂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除了萨姆。

她非常想念萨姆,没有一分钟不在想他。他还活着吗?他受虐待没有?

这些天来,萨蒂每天都在床边的日历上画一个X,那些X正愤怒地盯着她。

“10天了……”

萨蒂把萨姆的照片按在身上。她拿开照片的时候,发现相框已经在自己的胳膊上压出红印。她把照片放回床头柜上,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那个公文包——放着雾魔素描的那个公文包。

她把包打开。

就是他带走萨姆的,那张脸一映入眼帘,萨蒂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她从公文包里抽出那张纸,把它放在羽绒被上。

“等他们找到你,我一定会让你把牢底坐穿。”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萨蒂都打算实践这个誓言。这个陌生人闯进她家,袭击她,还偷走她的儿子。她犯过什么可怕的罪行吗?这么恐怖的事为什么要发生在她的生活中?

萨蒂的目光飘过房间,落在菲利普放袜子的抽屉上。她突然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痛苦,她需要酒,已经沉默很久的声音也开始唠叨起来,不停为喝酒寻找绝对合理的借口。

就喝一小杯。

萨蒂摇了摇头,低头看着雾魔的画像,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个抽屉上,那里面放着能让人立刻放松的东西。

就缓解一下紧张的神经,没人会怪我。

一阵风吹过,萨蒂哆嗦了一下。

“你醒了。”

菲利普站在门口。

萨蒂把素描塞在被子底下,正打算指责菲利普偷偷摸摸的恶劣行为,这时她注意到一件怪事。她丈夫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去上班了,而且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西装。

“你整晚都没回来?”萨蒂吃惊地问。

菲利普紧张地抖了一下肩膀。“萨蒂——”

“行了!别再找借口了。你我都很清楚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我觉得在你可悲的人生中,至少可以诚实这么一次。”萨蒂想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否也与嘴里的味道一样酸臭恶心。

菲利普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转过身去,消失了。

他一走,萨蒂就掀开羽绒被,把素描抹平,放在公事包最里层,再把公事包塞回床头柜的抽屉里。她把萨姆的照片紧紧贴在心口,像胎儿似的蜷着身子,半梦半醒地呆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早上,菲利普正式搬进了他的书房。

一开始,萨蒂松了口气,接着愤怒将她吞没。每天晚上,她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孤孤单单——菲利普却要到清晨才回到家里。她既生菲利普的气,又有些庆幸他那么忙。有时他们会在走廊上擦肩而过,冷淡地互相点点头,但几乎不说话。有什么可说的?

这天傍晚,萨蒂打电话给杰伊,但被转到了语音信箱。

“我就想知道你那儿有没有什么消息,”她说,“你有新线索吗?已经差不多2周了,请给我回电话。”萨蒂挂断电话,肩膀绝望地向下一垂。

萨姆的失踪掏空了她。没有孩子,没有爱人,有的只是痛苦至极的悔恨。每一秒钟,萨蒂都在和自己的秘密奋战。她应该说出来,还是应该保持沉默?要是警方能在萨姆受伤害之前找到他呢?有时,她只差一点就要承认,尽管看得并不清楚,但自己确实见过雾魔,而且还画了他的像。

杰伊回她电话的时候,声音显得十分疲倦。“没有新进展,抱歉,萨蒂。你的邻居都没听见或看见任何东西。”

“安珀警戒呢?”

“目前收到的都是假的线索。”

“比如什么?”

杰伊叹口气。“有个男人说萨姆被带走那晚,埃德蒙顿上空有奇怪的灯光。他肯定萨姆被闪着光、长着触手的外星人绑架的。还有一个在卡尔加里的女人,她发誓说自己能通灵,她说萨姆被一个衣服上插满鲜花的独腿女人带走了。”

杰伊告诉萨蒂,有人在温哥华的斯坦利公园见过萨姆,还有在尼加拉瓜瀑布,在德克萨斯州——甚至在遥远的墨西哥见过他的。结果,所有线索都不可信。

“还是要谢谢你。”萨蒂说完这句话,这才挂断电话。

她缩在椅子上,强忍着沮丧的泪水。萨姆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

只有我还总是看见他。

到处都有萨姆的身影。后院、索贝斯超市、银行、甚至在车后座上。有时,萨蒂敢肯定自己听见的是萨姆的声音,这很荒谬,因为萨姆是不说话的。

菲利普完全帮不上忙。他一直在跟萨蒂说,萨姆极有可能已经死了。

“那个混蛋可能把他埋在什么地方了。”那天早上菲利普才这么说过。

萨蒂知道萨姆还活着,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楼上响起菲利普沉重的脚步声,提醒萨蒂还有些未完成的事需要处理。她想让菲利普做一件事,一件自己一直拖着没有做的事。

“就去问问他。”萨蒂喃喃自语道。

她走进卧室时,里面很安静。菲利普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

“菲利普,”萨蒂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后说,“我想离婚。”看菲利普没有反应,萨蒂又说,“我觉得你也想离婚,我们的婚姻已经……结束了。”死了。

菲利普转过头来,横眉怒目的样子吓了萨蒂一跳。“你这个贱人!”

“菲尔——”

“你看见他了?”菲利普举着一张纸问。

雾魔的脸——萨蒂很仔细地画出来的那张脸——正瞪着萨蒂。她的脉搏加快,抓着门框支撑自己的身体。“我……我可以解释。”

“是吗?我想找张纸,却发现了这个,”菲利普冲萨蒂挥着那张纸。“后面还记着那晚发生过的所有事。”

萨蒂摇晃着向前迈出一步。“菲利普,我——”

“你怎样?你忘记告诉我了?你忘记告诉警方,你看见抓走我们儿子的混蛋了?你到底哪不正常啊?”

“你不明白,”萨蒂结结巴巴地说,“他要杀我。”

“杀你?那萨姆呢?你居然更关心你自己的——”

“他有枪,菲利普!而且他打伤我了,我的肋部就是这样受的伤。我动不了了。”萨蒂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后来他说,如果我告诉任何人我见过他,或者说出他的长相,他就会杀掉萨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应该说实话。”

萨蒂难以置信地瞪着菲利普。“你竟然敢指责我不说实话,你……你这个混蛋。”

“你说谎了,萨蒂,你说你什么人都没看见。”菲利普冲她晃着那张素描。“就是这个人抓走了我们的儿子。警方东奔西走,白白忙活了差不多2个星期,而你手上一直都有这张素描——他的相貌,看在上帝的份上!”

“他说他会把萨姆剁碎了送回家!”萨蒂尖叫道。

菲利普像看怪物似的瞪着她,然后摇摇头,一句话也没说,拿着那张素描走出房间。

楼下传来“砰”的关门声,萨蒂吓了一跳。

“我都做了什么啊?”她痛苦地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