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5月14日

她准备好迎接死亡了。

她坐在餐桌旁,一只手里抓着半瓶菲利普最珍贵的红酒,另一只手里是一把上了膛的手枪。她盯着那块陌生的金属,想用意念让它消失,可它还在那里。

萨蒂检查了一下手枪,特别是枪膛里唯一的一颗子弹。

“一颗就够了。”

如果她不出错的话。

萨蒂把枪放在桌子上,朝壁炉上方的照片看了一眼。照片镶在锡制相框里,挂得有些歪斜。一支散发着香草气味的蜡烛照在照片上,还有很多同样的蜡烛在木屋的原木墙壁上投射出摇曳的影子。

萨姆可爱的小脸微笑着注视着她。

生气勃勃的笑脸。

从萨蒂坐的地方能清楚地看到他右边门牙上的一个小缺口,那是缺乏耐心的父亲太早放他自己走路的结果。但责备菲利普也毫无意义——尤其现在他们都失去了那么多东西。

况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萨蒂的目光从壁炉台上扫过。除蜡烛之外,那上面还放着三件东西:两个信封,分别是给利娅和菲利普的;一个公文包,里面放着一张光盘,是萨姆那本书的插图和手稿。

她已经兑现承诺,完成了那本书。

“不能说话不算数。是吧,萨姆?”

一滴热泪从她的脸颊滑落。

萨姆走了。现在,我还有什么理由苟且偷生?

萨蒂灌下最后一口辛辣的赤霞珠红葡萄酒,然后松开了握着空瓶子的手。瓶子没有摔碎,它滚到椅子底下,在硬木地板上继续来回滚动了几下。接着屋里安静了下来,只有那座古董落地钟在房间一角“嘀嗒嘀嗒”地走着,让她想起了那只鞋底扎了颗图钉的小丑鞋。

嗒,嗒,嗒……落地钟“铛”地响了一声,散发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午夜将至。

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在桌上的灰尘中画下了一个代表无穷的符号——∞。

“萨蒂和萨姆。永不分离。”

铛……

眼泪涌进萨蒂的眼眶,她强忍着泪水。“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宝贝。我尽力了。上帝,我尽力了。原谅我,萨姆。”她痛苦地呻吟起来。

什么东西刮着她身后的窗户。

萨蒂把脸贴在结霜的玻璃上,随后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猛地退了一步。“走开!”

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从夜晚雾气的漩涡中飘出来的六个孩子,无论在睡梦中或清醒的时候,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她。月光下,他们在一团雾气中开始吟唱。“夜半时分,天清气朗……”

“你们都是幻影。”萨蒂小声说。

“两个亡童,拳脚相向。”

一只苍白的小手贴在窗户外面。凝结的水珠像眼泪似的,从那只手下面一滴一滴地顺着玻璃流了下来。

萨蒂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和那孩子的手叠在一起,然后她颤抖着把手拿开。“你根本不存在。”

落地钟继续发出惊悚的报时声。

在酒精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房间开始旋转,她的胃里也翻江倒海一般。萨蒂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时间去呕吐了,萨姆在等她。

泪水淌下她的面庞。“我准备好了。”

铛……

萨蒂毫不犹豫地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不要!”孩子们尖叫道。

她把枪抵在头上。枪管冰凉,和她的手、她的脚……她的心一样冰凉。

萨蒂突然抽噎了一下。

落地钟响了最后一声,然后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午夜了。

她的目光又回到萨姆脸上。

“母亲节快乐,萨蒂。”

她不慌不忙地吸了口气,用力把枪压在太阳穴上,然后紧闭双眼。

“妈妈来了,萨姆。”

她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