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在拥有网球场和大大的游泳池——水热得冒气——的马里布别墅举行了非正式聚会,那栋别墅和大海只隔着窄窄一条沙滩。大家穿得都很随意。我注意到大部分男人都把汽车钥匙扔在一间接待室里的桌子上。我问了艾迪·兰瑟,他告诉我,在洛杉矶,男裤的剪裁太贴身,根本没法把任何东西放进口袋。

我穿行在不同的房间,听到了很有意思的对话。一个高个、瘦削、看上去挺凶的深肤色女人正围着一个戴航海帽的帅气制作人打转。一个非常矮小的金发姑娘冲向他们,对那女人说:“再碰一下我丈夫,我就揍你的阴道。”戴着航海帽的男人结巴但非常平淡地说:“那、那也没关系,她反正也不会常、常、常用它。”

另一间卧室,一对男女正女上男下地抱着,只听一个非常严肃的女声说:“上来。”

我还听到一个我听得出是纽约来的小说家说:“在电影业,如果你是个伟大的牙医,他们就会让你动脑部手术。”另一个被电影业惹恼的作家。

我游荡进太平洋海岸高速公路附近的停车区,看到杜兰和一帮朋友正在欣赏一辆斯图茨-贝尔卡特跑车。有人刚刚告诉杜兰,这辆车价值六万美金。杜兰说:“那么贵,应该能帮你口交才对。”大家大笑起来,杜兰接着说:“你怎么敢把它就这么停着?这就像跟玛丽莲·梦露结婚后还去找晚上的工作。”

我参加派对其实只想见见克拉拉·福特,对我而言,她是史上最出色的美国影评家。她聪明极了,语言很好,读过非常多的书,看过几乎每一部电影,有百分之九十的时候,我们看法相同。当她赞扬一部电影,我就知道可以去看,甚至会很喜欢,或者至少能够坐着看完那该死的片子。她的影评最接近艺术家,我也喜欢她从不宣称自己有创造力。她很满意当个评论家。

在派对上,我没什么机会跟她谈话,这我不介意。我只想看看她实际上是个怎样的女士。她跟克利诺一起来的,既然大部分人都会围着克利诺,所以克拉拉·福特也获得了很多关注。所以我坐在角落里,就那么观察着。

克拉拉·福特是那种个子小小、长相甜美的女人,通常会被人说长相平平,但她的脸因为智慧而充满活力,不管怎么说,在我眼中她很美丽。让她特别迷人的是,她可以同时既强硬又天真。她强硬到敢去挑战纽约最主要的影评人,并展示他们是何等的混蛋,她一步步证明这一点,就像控方检察官处理毫无疑问的案件。她证明了一个写搞笑周日电影专栏烂到令人羞愧的男人是如何白痴;挑战了《村声》的一个先锋电影爱好者,并证明他是个乏味的混球,但她也明智地看出他是个白痴学者、写稿子的人中最单纯的一个,对某些电影的确有真情实感。到结束的时候,她已经征服了他们。

我看得出她在这个派对上很开心,也很清楚克利诺正在用浪漫攻势诱骗她。在一片嘈杂中,我听到克利诺说:“经纪人就是不成功的低能者。”这是他对付影评人的老伎俩,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事实上,他曾成功地通过说另一个影评家是个不成功的同性恋者而搞定了一位严厉的男性影评家。

此刻,克利诺是那么钟情于克拉拉·福特,简直就是电影中的场景。克利诺像展示肌肉似的展示着自己的酒窝,而克拉拉·福特,尽管是那么聪明,还是双腿发软挽紧了他。

突然,我身边一个声音说:“你觉得克利诺会在第一次约会时就跟她干吗?”

说话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金发姑娘,或者说女人,我猜她大概三十岁左右。和克拉拉·福特一样,让她的脸更美一筹的是她的智慧。

她五官立体,覆着一层可爱的洁白皮肤,看不出有化妆的痕迹,一双脆弱的褐色眸子,既能像孩子般欣喜,也能像大仲马的女主角一样充满悲剧感。如果这听上去像大仲马书中对爱人的描述,那也没关系。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没这么觉得,后来才体会到。眼下,那对褐色眸子看上去很淘气。她正很享受地站在派对中心之外。她所拥有的,是漂亮女人身上难得一见的,那种孩子被单独留下来,自己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快活劲儿。我做了自我介绍,她说自己叫简奈尔·兰伯特。

我现在认出她了。我曾看到过她在不同电影里演一些小角色,她总是不错,能让观众渐渐喜欢上她的角色。你会喜欢屏幕上的她,但永远不会觉得她极其出色。我能看得出她很尊敬克拉拉·福特,希望那影评家能对自己说点什么,但她并没有,所以简奈尔带着种好玩的恶意。换成另一个女人,这句话就是对福特的恶意评论,但她这么说并没什么坏心眼。

她知道我是谁,也说了人们通常说的关于那本书的话。我于是跟平时一样,假装心不在焉,仿佛根本就没听到赞扬。我喜欢她的打扮,很端庄,并非高级货,但是很时髦。

“我们过去。”她说。我以为她想见克利诺,但走到那边时,我看到她试着跟克拉拉·福特谈话,她的话题很有思想,但福特对她冷冰冰的——因为她如此漂亮,我那时是这么以为的。

突然,简奈尔转身从那群人中走开,我跟了过去。她背对着我,当我在门边追上她时,她正在哭。

她噙泪的双眼美极了,金褐色眸子上散着些黑点,也许只是更深的褐色(我后来发现那是隐形眼镜),泪水让她的眼睛显得更大,闪着更多的金色。它们表明其实她的眼睛是上过妆的,现在都花了。

“你哭泣的样子真是美极了。”我说,模仿着克利诺的某个魅力十足的角色。

“哦,操你,克利诺。”她说。

我痛恨女人说“操”“婊子”和“婊子养的”,她是我听过的唯一把“操”说得好笑又好听的女人,她的声母带着种南方的慵懒。很明显,她直到最近才开始说这个词。

她冲我笑,让我知道她明白我在学克利诺。她笑得很开,不是那种魅力非凡的微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傻,”她说,“但我从来不参加派对,今天来就是因为知道她会来。我非常尊敬她。”

“她是个很好的影评家。”我说。

“噢,她那么聪明,”简奈尔说,“她曾给过我不错的评价,你知道的,我以为她会喜欢我,但她却看不起我,完全没有任何理由。”

“她有足够的理由,”我说,“你很美丽,而她没有,她今晚对克利诺有想法,不能让你分散他的注意力。”

“那太傻了,”她说,“我不喜欢男演员。”

“但你很漂亮,”我说,“再加上你说话又很聪明,她必须得讨厌你。”

第一次,她似乎对我有了真正的兴趣,我则先她好几步。我因为她漂亮而喜欢她,因为她从不参加派对而喜欢她,因为她对克利诺这样的演员没兴趣而喜欢她——该死的,他是那么帅气、有魅力,量身定制的西装如此服帖,加上剪发高手做出的发型,以及因为她很聪明而喜欢她。另外,她在派对上会因为一个影评人看不起她而哭泣,她的心肠如此柔软,也许她不会杀了我。就是这种脆弱感最终令我邀她共进晚餐,还一起看了电影。我不知道奥萨诺本该告诫我——脆弱女人随时都能杀了我。

有意思的是,我并没有带着性的眼光看她。我只是特别喜欢她。她的确长得很美,即使带着泪,仍能快活地咧嘴笑得令人惊奇,但她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是个很性感的女人。或者我只是太没经验,所以没注意到。因为之后,当奥萨诺见到她时,他说自己能像感受到暴露的电线一样感受到她的性感。我把奥萨诺的话告诉简奈尔,她说那肯定是在我遇见她后才发生的。因为在认识我之前,她禁欲了很久。我开着玩笑,完全不相信她,她给了我一个快活的咧嘴笑,问我是否听说过震动器。

很好笑的是,一个成年女性告诉你她用震动器自慰会令你对她“性奋”,但这个并不难想通。这暗示她没有淫乱,虽然她很美丽,又住在男人像猫追逐老鼠一样追逐女人的地方——他们追她们的理由也跟猫类似。

我们一起出去了两周,大概五次后才上床。也许我们在上床前的时光比上床后更美好。

我白天去电影公司,跟马洛玛尔一起写剧本,再喝几杯,然后回贝弗利山庄酒店的套房看书,有时我会去看电影。在跟简奈尔约会的夜晚,她会来套间找我,然后开车载我去电影院和餐厅,然后回到套房里。我们会喝几杯,然后聊天,她会在凌晨一点左右回家。我们是朋友,不是爱人。

她告诉我为何跟丈夫离婚,她怀孕时特别饥渴,但他对怀孕的她没兴趣。然后她生下了孩子,她很乐意给孩子喂奶,非常高兴自己胸脯中流出的奶让孩子那么享受。她想让丈夫尝尝她的奶,吮吸她的乳房,体会那种流动。她认为那肯定好极了,她丈夫却恶心地扭开头,这让她对他死了心。

“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讲过这个。”她说。

“上帝,”我说,“他真是疯了。”

有一天在套房里,很晚了,她坐在我身边,我们俩在沙发上像两个孩子似的亲热。我把她的内裤脱到她腿上,她犹豫着站起来,那时我已经期待地脱了长裤。她大笑着,又哭泣起来,说:“我很抱歉,我是个聪明女人,但我就是不能。”我们看着对方,然后都大笑起来。我们看上去太好笑了,我们俩,下半身都光着,她白色内裤盖着脚,我的长裤和短裤都缠在脚踝边。

那时我已经太喜欢她,不会因此生气,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觉得被拒绝了。“没事。”我说,把裤子拉起来,她也把内裤穿好,我们再次相拥坐在沙发上。当她离开时,我问她明晚会不会过来。她说她会,我知道她会跟我上床了。

第二天晚上,她走进套房吻了吻我,然后,带着个羞涩的笑说:“狗屎,猜猜发生什么事了。”

我那时虽然很天真,但仍知道当一个可能的床伴说出这种话时,你就没希望了。但我并没有担心。

“我来月经了。”她说。

“如果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我说,拉着她的手把她领进卧室,几秒钟后,我们就脱光了躺在床上,她还穿着内裤,我能感到它下面的棉垫。“把它脱了。”我说,她依言照做。我们接吻,就那么抱着彼此。

我们在第一晚并没有坠入爱河,我们只是非常喜欢彼此,像孩子一样做着爱,只有接吻和最基本的体位性交,然后拥抱着彼此,谈着话,感觉舒服又温暖,她的皮肤像缎子,柔软可爱的臀部一点也不松弛,小小的胸脯摸上去感觉好极了,乳头大而红润。我们一小时里做了两次,离我上一次这样已经很久了。最终,我们觉得口渴,我走到外间开了一瓶准备好的香槟。当我回到卧室时,她已经穿上了内裤,正盘腿坐在床上,手上拿着条湿毛巾,擦掉白色床单上的深红血迹。我站着看她,浑身赤裸,手上拿着香槟杯。那时我才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标志着噩运的席卷一切的温柔感情。她抬起头冲我微笑,金发乱糟糟的,大大的褐色眸子很严肃。

“我不想女佣看到这个。”她说。

“不,我们可不想让她知道我们干了什么。”我说。

她非常认真地继续擦拭,近距离查看床单确保没有错过任何一点血渍。然后她把湿毛巾扔到地上,从我手上拿了一杯香槟。我们一起坐在床上,喝着酒,冲对方开心地傻笑着。就像我们俩都经历了某种重要考验,都入选了某支队伍。但我们仍没有坠入爱河,性不错,但并没有特别好。我们只是很开心地在一起,当她要回家时,我要她留下来睡,但她说不能,我也没问她。我想着也许她跟某个男人同居,可以晚点回家但决不能在外面过夜。我也不介意,没有坠入爱河的好处就在这里。

女性解放运动的一个好处就是,也许它会让坠入爱河不那么过时。当然,当我真的坠入爱河时,那简直就是最老式的陈词滥调:我们因为大吵一架而爱上对方。

在那之前,我们碰到了个小麻烦。有一晚在床上,我就是不能达到高潮,不是不能勃起,但就是不能高潮。她非常努力想让我高潮,到最后她开始大喊大叫,说她再也不做爱了,她痛恨性,我们为什么非要上床呢。她带着沮丧和挫败哭着,我嘲笑着她直到她停下来。我向她解释那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太累了,脑子里要惦记的事情太多,比如一部五百万投资的电影,还加上一个受过训练、一直很正直的二十世纪美国男人通常有的那些负罪感和烦恼。我把她抱在怀中,我们聊了聊,在那之后我们俩都高潮了,毫不费力。仍然不算特别好,但不错。

好了,然后到了我回纽约处理家事的时候。接着,当我回到加州时,我们约好在我回来的第一晚约会。我太过激动,在开着租来的车回酒店的路上闯了个红灯,被另一辆车撞上。我没有受伤,但得重新再租辆车,而且还有点休克。总之,当我打电话给简奈尔时,她很惊讶,她理解错了,以为是第二晚。我气疯了,我为了要见她差点弄死自己,而她却耍了这种花招。但我还是很客气。

我告诉她,我第二晚有事要做,但这周要是有空就会给她打电话。她完全不知道我很愤怒,我们又聊了一会。我再也没打给她。五天后她打电话给我,第一句话就是:“你这狗娘养的,我以为你真心喜欢我呢。你却玩花花公子的那套狗屎老花招,再不打电话给我。你他妈干吗不直接说你再也不喜欢我了。”

“听着,”我说,“是你在骗人,我们那天晚上有约会,你他妈清楚得很,你故意取消的,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非常安静、非常令人信服地说:“我理解错了,或者是你说错了。”

“你是个该死的骗子。”我说,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种孩子气的怒火,但也许不只因为这个,我曾经很信任她,觉得她棒极了,而她却玩了女人最老套的那个花招。我知道是因为在我结婚前,我曾站在另一个位置,看着姑娘们用这种方式取消她们的约会,好跟我待在一起。我那时可不怎么瞧得起那些姑娘。

就这么回事,都结束了,我也真的他妈的不在乎。但两晚后,她又打电话给我。

我们互相问好,然后她说:“我以为你真的喜欢我。”

我发现自己说:“甜心,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甜心”,我从来都没用过那个词,但那让她完全放松下来。

“我想见你。”她说。

“过来吧。”我说。

她大笑。“现在吗?”那时凌晨一点。

“当然。”我说。

她又笑起来。“好吧。”她说。

她大约二十分钟后就来了,我已经准备好了一杯香槟,我们聊着,然后我说:“你想上床吗?”

她说想。

为什么描述一件完完全全令人快活的事情如此困难呢?那是世界上最无邪的性,简直妙极了。自从还是孩子时,我在夏天玩一整天的球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过了。我意识到,当我跟简奈尔在一起时,我能原谅她的任何事情,而离开了她,我便什么都不能原谅。

我曾经告诉过简奈尔一次我爱她,但她叫我别这么说,她知道我不是真心的。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心,所以我说,好吧。现在我没说这句话,但有时当我们俩都醒过来,然后做爱时,她会非常认真地在黑暗中说:“我爱你。”

上帝,这整件事真是太老派了,简直像让你买一种新的刮胡膏或乘坐某家航空公司的航班的狗屎广告。但为什么会那么有效呢?在那之后,一切都改变了。性变得特殊起来,我再也看不到其他女人了,真的,仅仅只是看到她,我就能“性奋”起来。当她去飞机场接我时,我会抓住她藏在停车场的车后抚摸她的胸部和大腿,亲吻她几十次才开车去酒店。

我没法等。有一次,当她大笑着抗议时,我告诉她关于北极熊的故事——雄性北极熊只能对某只特定的雌性北极熊的味道有反应,有时得在北极的冰川里游荡数千平方英里才能找到她,干她,所以北极熊的数量才会这么少。她惊讶极了,然后才反应过来我是在开玩笑,便用拳头揍我。我告诉她,其实那就是她对我所起的效果,那并不是因为爱,或是她又漂亮又聪明,以及我从小就梦想的女人所拥有的一切。完全不是那些,我才不会相信那些老旧的关于爱和灵魂伴侣的狗屁呢。很简单,她拥有正确的味道,她的身体为我散发出正确的气息。就这么简单,没什么值得吹嘘的。

最妙的是,她完全理解。她知道我不是标新立异,而只是在反抗浪漫之爱的陈词滥调。她拥住我说:“好的,好的。”当我说:“别泡太久澡。”她就再次拥抱着我说:“好的。”

真的,爱是这世界上我最不想要的东西。我婚姻很幸福,曾经爱着我的妻子,超过这世上任何人,在我开始出轨时,我仍然喜欢她多过我认识的任何一名女性。所以现在,我第一次对她们俩都心怀内疚。爱情故事总是会让我烦躁。

我们当然比北极熊复杂,我这个童话中的问题是——我并没有告诉简奈尔这一点——雌性北极熊并没有雄性同样的问题。

接着,当然,我搞出了坠入爱河的人常常搞出的狗屎事情。我偷偷向周围人打听她。她会为了拿到角色跟制片人和明星约会吗?她跟其他人也搞到一起了吗?她有没有男朋友?换句话说,她是不是个婊子,随便就跟其他几百万人上床?当你爱上个女人时,做的事情会很好笑。你绝不会对一个喜欢的男人做同样的事,对男人,你总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直觉,但对女人,你总是不信任她们。爱上一个人真的很糟糕。

如果我真的知道了她的什么丑事,我就不会坠入爱河。这算不算是狗屎的浪漫主义?怪不得那么多女人现在痛恨男人。我唯一的借口是我当了那么多年的写作隐士,在女人面前本来就不怎么聪明。我找不出她的任何丑闻。她不出门参加派对,跟任何男演员都没关系。实际上,作为一个常常能在电影圈内找到工作的姑娘,人们对她的了解很少。她不属于任何圈子,也不去任何人人都去的地方吃饭。她从来没有出现在八卦专栏中。一句话,她就是个正直隐士的梦想。她甚至喜欢阅读。我还能要求什么?

四处打听时,我惊讶地发现,杜兰·鲁德跟她是从小一起在田纳西州某个乡镇里一起长大的。他告诉我她是好莱坞最正直的姑娘,但也告诉我别浪费时间,我绝对睡不了她。这让我很快活,我问他对她怎么看,他说她是他认识的最好的女人。直到后来——还是简奈尔告诉我的——我才得知他们俩曾是恋人,同居过。杜兰带她来的好莱坞。

她非常独立。有一次,当我们开着她的车四处转时,我想付油钱,她大笑着拒绝了。她不在乎我如何着装,也喜欢我不在乎她穿什么。我们穿着毛衣和牛仔裤去看电影,甚至就那样去某些高级餐厅吃饭。我们如今的地位可以这么干。一切都很完美,性变得极好,就像还是孩子时感觉那么好,加上无邪的前戏,比任何情色爵士都更令人“性奋”。

有时,我们会谈论给她买性感内衣,但我们从来没有真的那么做;有几次,我们试着用镜子来看我们的倒影,但她近视,又太虚荣不愿戴上眼镜;有一次,我们一起读了一本关于肛交的书,我们都开始“性奋”,然后她说试试吧。我们非常小心,但手头没有凡士林,所以用了她的冷霜。那很好笑,对我来说,那感觉就像温度降低了似的。至于她,冷霜并没有起效,她尖叫着说我该死的在谋杀她。然后我们就放弃了。那不适合我们,我们俩都太正直。我们像孩子似的咯咯笑着泡了个澡。那本书对肛交后的清洁非常严苛。最后的结论是,我们根本不需要任何帮助,就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我们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直到我们变成敌人。

在那段快乐的时光中,她像个金发的一千零一夜新娘,给我讲了她的人生故事,所以我经历的不仅是双重,而是三重人生——我在纽约跟妻子和孩子们的生活,跟简奈尔在洛杉矶的生活,然后是简奈尔在认识我之前的生活。我像用魔毯一样用着那些747飞机,在我一生中从未如此快乐过。写电影剧本就像掷骰子或赌博一样让我放松。终于,我找到了人生的真谛。我从没有如此魅力十足过。我的妻子很开心,简奈尔很开心,我的孩子们也很开心。亚蒂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天晚上,当我们一起吃晚餐时,他突然说:“你知道吗,99lib•net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不再为你担心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想着这只是因为我小说的成功和在电影圈的工作。

“刚刚,”亚蒂说,“就这一刻。”

我立刻警觉起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亚蒂沉思了一下。“你从来都没有真正快乐过,”他说,“你一直都是个冷酷的狗娘养的,从来没有真正的朋友。你做的所有事情就是看书写书,你忍受不了派对,或是电影、音乐,或是任何东西。你甚至无法忍受我们两家的节日聚餐。上帝,你甚至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的孩子们。”

我既震惊又受伤。那不是真的,也许我看上去是那样,但那不是真的。我的胃里开始有种作呕的感觉,如果连亚蒂都这么看我,那其他人怎么想?我又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孤独。

“那不是真的。”我说。

亚蒂冲我微笑。“那当然不是,我只是说,现在除了我,你会更多地把事情展示给其他人,瓦莱莉说现在跟你一起生活要容易多了。”

我再次有些刺痛,我妻子这么多年来肯定一直都在抱怨,而我却从来都不知道。她从来都没责备过我,但在这一刻,我知道,我从未真正令她开心,在我们结婚最初几年后就没有了。

“呃,她现在开心了。”我说。

亚蒂点点头。那是有多愚蠢,我得不忠于妻子才能让她快乐。我突然意识到,现在我爱瓦莱莉比任何时候都深。我大笑起来,这一切都太讽刺了,简直就是书中的经典桥段。我一发现自己身处那经典的不忠的丈夫的位置,就开始阅读所有关于它的文学作品了。

“瓦莱莉并不介意我在加州待那么久?”

亚蒂耸肩。“我想她喜欢这样。你知道,我已经习惯你了,但你的确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我再次震惊了,但我永远都不可能对我哥哥生气。

“那就好,”我说,“我明天就动身去加州,继续弄电影剧本。”

亚蒂微笑着,他明白我的感受。“只要记得回来就好,”他说,“我们没了你可活不下来。”他从没说过如此动情的话,但他意识到伤害了我的感情。他仍然宠溺我。

“你他妈的。”我说,又开心起来。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仅仅二十四小时后,我就离家三千英里,跟简奈尔躺在床上,听着她的人生故事。

她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她和杜兰·鲁德是老朋友,曾在田纳西州的南部小镇约翰逊城从小一起长大。最终他们变成恋人,搬到加州,在这里,她成为了演员,而杜兰·鲁德成了经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