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伦斯基内心虽然充满激情,但他的生活表面上还是沿着原来的社会活动和军伍生活的轨道进行,没有什么变化。团的活动在伏伦斯基的生活里占重要地位,因为他爱团,更因为他在团里受到普遍的爱戴。在团里,大家不仅喜爱伏伦斯基,而且尊敬他,以他为荣,由于他非常有钱,又很有教养,又有才气,前程远大,名誉地位都摆在面前,可他并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却处处关心全团和同僚们的利益。伏伦斯基知道同僚们都很敬爱他,他也爱这里的生活,并且希望人家同他保持亲密的关系。

当然,他没有同任何一个同僚谈过他的恋爱问题,即使在最放纵的酒宴上也没有泄漏过秘密(其实他从来没有醉得丧失自制力),还要堵住那些向他暗示他这种关系的轻率的同僚的嘴。虽然如此,他的桃色新闻还是闹得满城风雨,大家都多少猜到他跟卡列宁夫人的关系。多数青年人所羡慕的,正是他在恋爱中最麻烦的事情——卡列宁的崇高地位,因此他们的关系在社交界就格外惹人注目。

多数妒忌安娜的年轻妇女,对于人家说她“清白无辜”,早已非常反感,如今眼看舆论开始变得合乎她们的心意,就十分高兴,巴不得把轻蔑的情绪尽量往她身上发泄。她们已在准备大量泥块,一旦时机成熟,就好向她身上扔去。多数上了年纪的人和大人物,对于这种正在酝酿中的社会丑闻,感到不满。

伏伦斯基的母亲知道他和卡列宁夫人的私情,起初感到高兴,因为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上流社会中的风流韵事更能使一个公子哥儿增色的了。她感到高兴,还因为她十分喜爱的卡列宁夫人,一路上同她谈了那么多她自己儿子的事。照伏伦斯基伯爵夫人看来,她也就具有一切美丽而高贵的女人的美德。不过,最近她听说儿子拒绝了一个前程远大的职务,就是为了要留在团里,好经常同卡列宁夫人见面,还听说许多大人物因此对他不满,她这才改变了看法。还有使她不高兴的是,她从各方面听说,他和卡列宁夫人的私情并非她所赞许的那种前途辉煌的风流韵事,而是她听说的那种可能使他遭殃的不顾死活的维特 式的狂恋。自从他突然离开莫斯科以后,她就没有看见过他。于是她派了大儿子去把他找来。

做哥哥的对弟弟也很不满意。他没有分析弟弟谈的是一种怎样的恋爱,是高尚的还是庸俗的,是热烈的还是不热烈的,是规矩的还是不规矩的(他自己虽然已有儿子,却还同一个舞女姘居,因此对这种事是不计较的);不过,他知道弟弟这种恋爱是他必须奉承的人所不喜欢的,因此他不赞成。

除了军职和社交之外,伏伦斯基还有一个嗜好:玩马。他酷爱赛马。

今年预定要举行一次军官障碍赛马。伏伦斯基报了名,买了一匹英国纯种牝马。他尽管沉湎于恋爱之中,对将要举行的赛马虽有所克制,但还是兴致勃勃,十分向往……

这两种热情并不互相抵触。相反,他正需要一项同恋爱无关的活动和嗜好,使他能时时摆脱过分激动的情感,精神上得到调养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