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并没有死,昏迷了四天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第五天能开口说话,到了第六天,他终于可以抬起头来,而在第七天他居然可以站起来了。很快他又重掌大权,还巡视了后宫。我和皮普提继续保持联系,我经常在清晨时分在通往后宫的门口遇见他,我们两人会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互通消息。我了解到,当他走在返回后宫的路上时,法老已经与蜜球共度良宵了,两人鱼水之欢的声音甚至比狮子和河马的声音还要大。第二天起来时,她就让自己表现得像个王后一样,春光满面地到处炫耀。

“每次看到皮普提讲述这些事情时脸上那自鸣得意的样子(难道这些宦官还以为是他们自己在行鱼水之欢的事吗),我能想象得出那种凄冷的悲伤就像大篷车被劫后,商人们被扒光衣服丢在月光下一样。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不知道在那场博弈中我是输了还是赢了,很多对法老最恶毒的诅咒也许就是奈菲尔塔利下的。在我回去时,我遇到蜜球宫中的宦官们正在我的屋外等着我,并交给我一根长长的红色羽毛,接着他就静静地离开了。这根羽毛带有特定的信息,那是在我离开后宫时我们两人共同达成的协定——暗示着蜜球要我赶快去见她。

“在法老慢慢康复的这些日子里,王宫里一片混乱,这都是那些野心勃勃的人计划在法老死后制造混乱的前奏,现在这些计划也随着法老的康复而彻底破灭了。那么谁会调查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呢?之前贵族和祭司们都向这些试图篡权的人保证绝对会成功地怂恿他们加入,我知道在法老康复期间,很多事情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在神庙里举办的庆典仪式是错误的,堆积如山的麻烦事正等着他去处理。上议院的大厅拥挤得可怕,上下议院的议员们都拿着文件在外边等候着,这些都是由于法老病倒而无法批阅的文件。

“我对这些都无动于衷,我没有进入神庙,只是径直地穿过人群,来到了奈菲尔塔利的身边。这些日子我比以往更加频繁地陪在她身边,因为她对我说过她需要我。我们都不知道万一法老死了我会怎么做,其实即便他真的死了我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一天还没有完全过去,她就拿出了镜子,我们面面相觑,研究着其他面孔后面的灵魂,我最终知道了她十四个灵魂中的绝大部分,不管怎样,至少是在一点点了解。云飘浮不定,触碰不到太阳的边缘,微风无处不在,却无法穿过庭院里的大柱子,在她的一个灵魂离开前,又有另一个灵魂进入镜子里面。我们的目光在镜子里交汇,有时候她就是用这种方式和我说话的,尤其是在国王去看望拉美-娜芙如的那些清晨,每个宫殿都知道这件事,她就会说:‘除非我就洒汤事件请求他的原谅,要不然他不会到我这里来的。但是我不会那样做的,因为他已经把我的仆人鞭打死了。’她看了看我,怀着沉重的心情继续说下去:‘这个可怜的仆人有个失明的女儿,她拥有一副美妙的嗓音,曾经是我的盲人唱诗班里唱得最好的孩子。但是自从她的父亲被打死之后,她就无法模仿鸟儿发出清澈的声音,这都归咎于那个染发的女人。’

“这就是奈菲尔塔利对拉美-娜芙如的看法,奈菲尔塔利对拉美-娜芙如是如此憎恨,以致于用排泄物来起誓诅咒她。奈菲尔塔利反反复复地摆弄着动物的粪便,就像人们传说的那样,这些东西可以给拉美-娜芙如带去厄运,诅咒她那一头秀发脱落直到死亡。我不喜欢奈菲尔塔利的灵魂展现出的这残酷的一面,因为一旦开始,这残酷的力量就没有想离开镜子的意思。接着我的王后说道:‘那个赫梯人讨厌法老,因为法老经历了很多连他自己都不能预料到的磨难,他太坚强了,以至于没有意识到那就是他的苦难。如果法老的知觉不是那么迟钝的话,他就会察觉到自己会重重摔倒,这就是法老痴迷拉美-娜芙如那一头该死的长发的后果。’

“最后,奈菲尔塔利告诉我说:‘我希望她的头发掉光光,到了那时候要我献祭任何礼品都可以。’

“奈菲尔塔利寥寥数语给我的震撼甚深,我敬畏她,害怕她,觉得她就像一个神。我竭尽全力去相信她,让自己对她选择我作为她的助手这个事实深信不疑。我或许是阿蒙之子,但是她有比我更厉害的儿子。接着她继续重复道:‘到了那时候要我献祭任何礼品都可以!’她的双眼如此清楚地跟我的阴茎和精液诉说着,塞特之神在我体内醒来,于是我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跟她做爱的冲动。我渴望着她大腿之间的私密部分,也就是伊希斯的灵魂所在地。

“奈菲尔塔利此时对我说:‘你必须去看一下蜜球。’

“我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到底有多难,我只是对她鞠了个躬,之后便离开了她的宫殿,远远地看着阿蒙-赫普-苏-夫朝我走来,我又向他行了个礼。如今,我们再也没有互相注视对方了,我们再也不喜欢用像刀子般锋利的眼神狠狠地盯着对方了。事实上,我们当时还寒暄了几句,因为那时候他刚好在和他的母亲告别。我们四目相对,似乎只有谁先主动开口才能打破这僵局。今天他就要和他的船队沿着尼罗河而下,他们将为了一场小型战役前往利比亚,那里是另外一个边防要塞,这是法老下的命令。我祝愿他一切顺利,却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是他要战死沙场的先兆。

“阿蒙-赫普-苏-夫离开之后,我在后宫的晨昏门附近散步,后来就让守在城门口的其中一个宦官去帮我给皮普提捎个信。没过多久,我们就通过城门边的小空地隔墙说话。

“我告诉他:‘我的心很平静,希望你也能找到你心中的宁静。’

“‘我的心也很平静。’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而是开始笑了起来,笑对于他来说就像哭一样。我发现,对于许多宦官而言,他们不明白笑和哭有什么区别,他们的生活与我们的区别太大了。他说:‘实际上,在后宫有一段小插曲。’接着他又告诉了我王妃们之间的争吵和宦官们之间的推推搡搡,不用问,后宫现在肯定是乱成一团。大家对那天晚上法老和蜜球过夜的事情感到很迷惑。接着,他又叹气道:‘尼罗河的水位已经上涨了。’

“‘我必须告诉你另外一件大事,王宫很快就要搬迁了,王后们就要睡在新床上了。’

“他因为王宫的搬迁而痛哭,虽然他的眼里含着泪水,但我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他揉着红肿的眼睛哭诉道:‘事情很快就能尘埃落定了,因为国王喜欢那像金色阳光般光芒万丈的权力,当他和拉美-娜芙如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感觉拥有了全世界。’

“‘以前的确就是这样,但自从他摔伤之后,他就对那个赫梯女人失去了兴趣。’

“皮普提无奈地耸了耸肩:‘但是他却让玛-库瑞特教他魔法,好让那个赫梯女人更爱他。’

“‘玛-库瑞特告诉你的话比告诉我的还多。’

“‘那是,毕竟我是一个宦官。’

“我点头表示赞同,‘你也很聪明,我曾经告诉过奈菲尔塔利王后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人。她表示“我们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做我们的维齐尔!”’

“他非常高兴,但是并不相信我所说的,在这一点上,他太聪明了。‘你应该不只是来听王后甜美的声音的吧。’我问他,‘你知道她很讨厌现任的维齐尔吗?’

“‘我听说了。’我想他最好是聪明一点相信我。他问我说,‘国王会听奈菲尔塔利的话吗?’

“‘很快就会听了。’

“皮普提把我当成一个傻瓜看待。

“‘不,你错了,他身边总是有不同的女人来来往往,但总有一天他会回到拉美-娜芙如的身边去。如果国王最后果真这么做,奈菲尔塔利肯定会将那些一直以来效忠于她、对她不离不弃的人铭记于心。现在忠诚于她,总有一天她会回馈给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皮普提听后闷闷不乐,‘即使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但是国王仍旧不可能让一个宦官位居高位。’

“‘不,你错了,国王唯一信得过的正是宦官。’我说得有点讽刺,但是对于这件事我觉得自己也可以成为维齐尔了,‘国王除了宦官们之外谁都不信。’

“现在,皮普提终于相信我了,虽然我的话有点刻薄,但他觉得这才是真话。

“他哭着告诉我说:‘你希望我位居高位,然后到时候你就可以通过我掌控后宫了。’

“‘这是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他好像觉得我的谎言有点荒谬,于是笑了笑。虽然,他表面看起来越来越相信我,但是我知道他心中的诡计。一旦让他爬上权力的顶端,他就会表现出随心所欲而不是小心谨慎。‘我的朋友,祈求你成为维齐尔的那一天赶快到来吧,到时候我们就能见证是我通过你说话,还是你通过我说话。’

“‘我觉得我和奈菲尔塔利走得不够近。’

“‘但是如果你现在帮助她,她将感激不尽。’

“‘她怎么知道我就是那个能够帮到她的人呢?’

“‘她已经让我找蜜球谈了,并且她知道没有你的协助事情将无法完成。’

“‘如果我被发现了,就会被砍掉双手作为惩戒。’

“我告诉他不会的,任务十分简单,他只需要把两个宦官中的一个安排在市场口接应,另外一个安排在王妃的寝宫里,而皮普提则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之后,蜜球可能会走过后宫在围墙的小开口处停留。她会四处转转,确保没有人看到她。

“即便现在后宫里一片混乱,他也十分小心谨慎,皮普提说:‘昨晚啤酒屋经历了有史以来最乱最吵的一个晚上。他还是不能相信蜜球能够从她的寝宫走那么长一段距离来到这里,而且还要做到不引起任何注意,他觉得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最终蜜球确实这么做了,他找了她谈话。而如果我能在今晚赶回来,他就会在围墙那的小开口处等我。’

“没有大臣能够对我视而不见。那天晚上,当我们碰头的时候,他告诉我蜜球已经表示愿意为奈菲尔塔利效劳了,但得满足她的条件:在举行盛典时,她和她的家人要作为王后的特邀嘉宾坐在上座。

“奈菲尔塔利很不高兴。当然,她完全可以满足蜜球的要求,但她有点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她不再冷静,我又看见了她愤怒的表情。

“‘我可以满足蜜球的要求,这是她理应得到的,但是我受不了她的家人。他们虽然很有钱,拥有一个造纸厂,与他们省的每座阿蒙神庙都有联系,但总归只是一介平民。玛-库瑞特的曾祖母曾经是个妓女,虽然这是流言,可我深信不疑,这些都可以从他们的餐桌礼仪中辨别出来。他们总是仔细地擦着手,讲话语速特别快,就像是二十年前的人一样。只要你亲眼见到了,你就会相信的,他们仍然是一介莽夫,实在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他们给自己的后代取名字就像给动物取名字一样,他们总是我行我素。我本来想向他们解释什么是家庭,我本还可以聊起汉特-谢普-苏特和图特摩斯,但是最后我们能谈到的只有他们的祖先,他们做了二十代的妓女和盗贼,这就是生活在湿地的人们啊。我不要他们坐在我的嘉宾位置上,我甚至都不确定让蜜球靠近我是不是正确的,虽然她有着良好的教育背景,像我一样对香水知识了解甚多。平时我是不会这样去称赞其他女人的,然而我厌恶她来自偏远的蛮荒之地,这真是对玛特湖区域的一大亵渎。我喜欢蜜球,因为我们从小就认识,我欣赏她的声音,如果她的眼睛看不见,那么我会把她当成女神,静静地享受她的歌声。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还把她当作一个淫娃荡妇那样看待。她有着贵族的血统,但却是贵族中最低等的,她的家人还跟挑粪工一起做生意呢。’

“我突然大胆地说道:‘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脚趾。’

“‘那个被法老砍掉的脚趾吗?’当我回答‘是’的时候,奈菲尔塔利幸灾乐祸地说,‘法老从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他并不擅长讲故事。’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问我,‘你觉得我应该邀请她吗?’

“‘你最好是把玛-库瑞特当成自己的朋友而非敌人。’

“‘更好的是把我也当成朋友。’她最后坐了下来,‘到这儿来,看着镜子。’她看起来心情不错,‘我挺喜欢玛-库瑞特的,在我和法老都还年轻的时候,玛-库瑞特就已经是一个王妃了,这一点我特别嫉妒她。卡扎马,你说我嫉妒她是不是不对啊?’

“‘我不知道,伟大神圣的女神啊,我是不被允许接近王妃的。’

“‘每个人都知道你和玛-库瑞特的事情,即便是她的妹妹也知道,这是她妹妹写信告诉我的。正是因为他们一家非常平凡,我和她的家人关系反而都很好。’

“‘国王知道吗?’

“‘我觉得他应该知道的。’

“‘那他知道后不生气吗?’

“‘他为什么要生气?他曾经让你把脸贴在他的臀部上,不是吗?’她震怒了,之前我也大胆地要求蜜球那样做。法老本不应该听说我在后宫的风流韵事的,当时奈菲尔塔利只是在给我小小的惩戒,我算是明白了,因为我没有做到在没有回报付出的情况下就促成玛-库瑞特的魔法,奈菲尔塔利心里很不爽快。她从镜子里看着我,我看不到她的眼神里有任何爱意。‘帮我转告蜜球我会给她留一个上座的,给她父母留两个,再留一个给她的妹妹,再多就不行了。’她把目光从镜子里转到我身上,弄得我像个仆人一样。‘睡个好觉吧。’她安慰我,然而那晚我并没有睡好。”